可是丁齐来了,却让陶昕看到了另一种希望或者另一种可能。他想求丁齐的事情,就是在此地留下方外秘法的传承。丁齐的方外秘法可是不需要摇光轸的,也不是专门针对琴高台世界而创,假如有人能修炼到丁齐如今的境界,亦可“见到”陶昕。

其实后人就算见不到陶昕也没关系,也可以打开出去的门户。陶昕想打造一个天国并保护这个世界,但他并没有想把所有人永远困绝于此的意思。丁齐答应了他的请求,只自己会尽量尝试,因为此地的人想修炼方外秘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当结束这番交谈后,元神归位,丁齐仍坐在黑暗中的床榻上,放眼只觉满室生光,一切都那么清晰。其实周围并没有光,他也不是用眼睛看见的,这是刚刚突破境界后的感受。下一瞬间他又长出一口气,忽觉得疲惫异常,几乎立刻就想沉沉睡去。

他与陶昕好像谈了很长时间,可是元神转后,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一瞬。这番交流包含着太多的信息,又加上他以自身的法力弥补了那道御神之念的消耗,差点没累趴下。

这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极度疲惫,感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不是胳膊没力气,而是动一个抬起胳膊的念头都很困难。丁齐并没有躺下,他摸出了一包驻颜果药散,下床取来一杯清水服下,又端坐良久才稍有恢复。

此物果然有补益之效,丁齐在乎的倒不是驻颜之功。这时它他又觉得非常饿,这种饥饿感并不仅来自于身体,亦来自于元神。他又从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是切成块的黄金枣泥,坐在黑暗中慢慢服下,一边在思考问题,仿佛大脑终于能正常运转了。

怎么在这里留下方外秘法传承?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里本身就是一个方外世界。须知丁齐所创的秘法,目的就在于发现与探索方外未知,需要一边修炼一边印证。他已经传授了五名弟子,方外秘法修炼入门之后,都需要实证才能更上一层。

魏凡婷和涂至好办,他们就拥有大赤山。毕学成、叶言行、孟蕙语也好办,丁齐这次带他们来琴高台,不就是一种实际印证吗?可是这个世界中的人,上哪里去找另一个方外世界去印证呢?除非是把他们带出去修炼,但这显然并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假如不把人带出去,就让他们在琴高台世界中修炼方外秘法,想最终突破境界打开门户,至少要修炼到丁齐如今的水平。可是在这里,连第一步的印证条件都没有

丁齐在沉思,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陈容的声音在门外道:“请问丁天兄起身了吗?早饭已经备好。”

丁齐过神来开口道:“门没有栓,你进来吧。”

陈容走进屋中刚要行礼便吃了一惊,目瞪口呆道:“丁天兄,您这是怎么了?”

丁齐抬头问道:“你能看出我有什么病症吗?”

陈容:“天兄并无病症,就是不知昨夜做了何事,显然耗神过度。虽然体格并无问题,但这样易感外邪。”

丁齐:“你果然精通望诊!本来今天找你有事,可惜我状态不好需要休息,只能请你明天上午再来一趟了。”

陈容:“天兄有事尽管吩咐,现在该吃早饭了。”

丁齐摆了摆手道:“我今天不吃饭了,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还有一件事想请陈军师帮忙,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陈容:“不知天兄要找什么人?”

丁齐:“最好是个孩子,天赋特别好的孩子。所谓天赋这东西很难,你就按自己的感觉找吧,你得到了陶昕圣人的医道传承,在接触过的孩子当中,有没有觉得谁特别适合学习它?”

陈容想了想道:“应该是有的,我明天就帮您找来。天兄若无他事,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丁齐:“别着急,我给你一样东西。”着话指了指桌上的一个荷叶包,又提醒道:“你最好还是戴上手套拿吧,打开时不要接触荷叶。这里面的药散足够十次汤浴之用,就算是我的一点谢意,但请你不要告诉他人。”

陈容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天兄,这真是赐给我的吗?”

丁齐笑道:“就是送给你的。其实这驻颜果的灵效,对普通人而言并没有传中那么夸张,只是有些许养颜之功。相比之下,饮食有度、起居有节更加重要。”

陈容:“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多谢天兄!”

陈容走后,丁齐这天根本就没出门,全天都在涵养恢复神气,休息了一天一夜,到了次日凌晨时分,终于完全恢复过来。他天不亮起身洗漱,又听见有人上楼了。

天还没亮呢,谁会摸黑跑到他的房门前,连个灯笼都不打!丁齐听见动静却快步过去打开门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冼皓,或者是冼皎,但丁齐还是习惯叫她冼皓。冼皓穿着一双麋鹿皮短靴,还背着一个登山包,笑道:“算算日子和你的行程,你应该已经到东大营了,可能会在这里休整两天,我特意过来看看。”

丁齐:“你是怎么过来的?”

冼皓:“当然是走过来的。”

丁齐:“这天还没亮呢,你是从哪儿走过来的?”

冼皓:“是从中大营过来的,山里面的大道修得还不错。”

丁齐:“这也太冒险了吧!又没什么急事,你何必连夜赶路?”

冼皓:“听丁老师带着三名弟子利用此地暗夜修炼,那我为何不行?特意赶过来看你,丁老师好像不太欢迎啊!”

丁齐:“不不不,欢迎之至!”

冼皓:“那干嘛把我堵在门口话,连屋都不让进去,里面黑灯瞎火的难道有什么秘密吗?”

丁齐:“抱歉,只顾着话了,快请进!”进了房间请冼皓坐下,丁齐又顺手点了桌上的蜡烛。虽然在黑暗中也能感应外物,但谁也不会平日总是展开元神干这种事情,点根蜡就足够了,又何必那么费劲呢?

坐下之后丁齐又道:“我带着三名弟子练功,并不会走到离村寨很远的地方。而你是独自一人穿行的山野,这太危险了!”

冼皓将背包放在脚边道:“我没那笨也没那么自大,随身带着一副竹甲呢,但路上没用上。这次遇到的夜龙并不多,还是能应付的。”

丁齐纳闷道:“我也没见你拿着棍子,难道是用枯骨刀防身吗?那种短兵器可不适合用来对付夜龙。”

冼皓从背包里取出一物道:“我自有趁手的家伙。”

这是一根盘起来的长鞭,用特制的藤条和细丝绳编成。这一瞬间丁齐脑子有点抽筋,莫名又联想起了滴蜡、高跟鞋、束身衣那画面不要太美,他赶紧又甩了甩脑袋。

冼皓很敏感,忽然皱眉道:“想什么呢,怎么是这种表情?”

丁齐:“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怎么在此地传授方外秘法?”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打算,并简单了昨夜与陶昕相见的事情。

冼皓吃了一惊,听完之后长出一口气道:“没想到此地还有这样的隐秘,那位陶昕天兄可谓用心良苦!但想在这里传授方外秘法可不容易,除非你直接把人带出去教,但是那样做又失去了本意。”

丁齐:“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办法,只是不知能否成功。”

冼皓:“什么办法?”

这里的人想修炼方外秘法,最大的困难就是找不到方外世界去印证。假如把外面的世界也视为一个广袤无际的方外世界,至少也要修成第五层心盘境才能打开门户发现它,那么这需要前面几层修为境界为根基,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丁齐思索了一天一夜,顾了自己修炼、总结并传授弟子秘法的过程。不知道方外世界的存在,其实观身境入门并无问题,同样可以修炼心册术与心界术,毕学成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重点是到了突破入微境那一步,需要以一个实际存在的方外世界为印证。

假如不具备这个条件,那么只能换一种思路,创造出这么一个世界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就是每个人自己的身心!由内视入门,感应入微,视己身为一方天地,从心界、心册、直至在心中凝炼一方世界。

这就是方外,它既存在又不存在。心中这个世界就以人们生活的天国为蓝图,假如在内省状态下能进入这个世界,也就是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便相当于突破了入微境。

找一件像景石那样的东西寄托心神祭炼,找到并保持这种状态,凝炼出清晰的自我,便是突破了隐峨境。与以往的秘法不同,人们不可能将现实中的东西真的带进精神世界,但可以在精神世界中显化出来。

更进一步的修炼,便逐渐归丁齐所熟悉的方外秘法了,以自身为一个世界,并与现实中的天地万物沟通互感,最终凝炼为心盘。做到这个程度,便可像丁齐今日这般走遍琴高台每个人所寻找的方外,便是他自己凝炼的世界。

听完之后,冼皓惊讶地站了起来:“如此一来,方外秘法便成了内求,丁老师不愧是创派之人!”

丁齐:“我只是有思路而已,不知能否成功。假如是我自己,若是从头修炼的话,这样是可行的,但是别人能不能学得会,我实在没有把握。”

冼皓:“可行就成!至于他人能不能学会,那恐怕要看缘法了。你知道吗,方外秘法如此变化,意味着什么?”

丁齐:“意味着更难,尤其是观身境圆满之后,想突破入微境实在太难了。”

冼皓:“这是当然,还有呢?”

丁齐:“意味着就算没有找到方外世界,就算不知方外世界的存在,人们也可以修炼发现与探索方外世界的秘法。假如真有人能修炼有成,某天他遇见了方外世界,就会明白这门秘法的妙用。对这里的人而言,假如他们修成了心盘境,就会发现离开这个世界的门户。”

冼皓击掌道:“是啊,这太高明了,我想不佩服你都不行!”

丁齐:“可惜我只总结到第五层心盘境。”

冼皓:“如此已经不很错了,你自己也是刚刚突破了心盘境,还想怎么样差点忘了问,你真的已能打开出去的门户吗?”

丁齐:“是的,随时随地皆可。”

冼皓:“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太着急了,等你先把这件事办完。”

丁齐:“我虽然总结了秘法,但还要琢磨该怎么传授,首先要让别人听懂,然后他们才知道去修炼今天我叫了两个人来,试着先教教他们。”

话间天已经亮了,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陈容带着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前,一起躬身行礼道:“二位天兄好!丁天兄,你要找的人我带来了,她叫彦若,是我收养的孩子。”

彦若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今年只有八岁。她三岁那年,父母在野外被夜龙咬伤了,染恶风救治不及。这在当地是比较少见的事情,因为社民们去远处干活都很谨慎,就算能赶来,也会带上特制的火把以防万一。

那天两人干活的地方离村社比较远,来的路上彦若的父亲不心脚下滑了一下跌进了水塘,彦若的母亲则把他拉了上来。彦若的父亲脚扭了,带的火把也被打湿了所以没法点,他们还没赶村社时天就黑了,不幸被夜龙咬伤。

当时两人被送到陈容那里救治,但是陈容没把他们救来,一直心怀歉意,后来就收养了彦若。陈容醉心于陶氏家传医术,一直没有嫁人,收养了彦若也有将之当成传人的意思。

这里的孩子十二岁才上“学”,但也有家族教育。陈容从就教彦若认字读,并向她讲解一些简单的医药知识。彦若非常聪明也很认真,几乎是一学就会。丁齐要陈容找一个在她看来天赋最好的孩子,陈容当即就想到了彦若,今天就给带来了。

陈容见到冼皓也在屋中并不吃惊。冼皓虽是夜间来的,但也惊动了主社西门的值守者,等到天亮之后,大家也都知道冼天兄连夜穿过山野来到了东大营。而彦若见到两位天兄,很乖巧的上前跪拜叩首。丁齐笑道:“先起来吧,我有些事情找你们帮忙。”

陈容:“天兄究竟要我们做何事?”

丁齐:“你既精通望诊,昨日一眼便能看出我耗神过度,那么此刻呢?”

陈容躬身道:“天兄不愧是天兄,今日已神气完足,并无虚弱之症。”

丁齐点了点头:“真是好眼力!现在就请你做一件事,出去关上门,做十次深息,然后打开门进来,再仔细看看我。”

陈容出去并关上了门,丁齐也闭上了眼睛做了十次深息。冼皓不知他想干什么,此时脸色突然变了,显得很惊讶。而一旁的彦若也露出一脸困惑之色,显然同样感到吃惊与意外。

十息之后,陈容打开门又进来了,丁齐睁开眼睛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陈容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才讷讷道:“您,您这是生机已绝的样子。”

冼皓突然插话道:“你的气息完全内敛不发,我差点以为你消失了。”

丁齐又扭头问道:“彦若,你看见了什么呢?有什么就尽管,没关系的!”

彦若有些犹豫道:“我没看见别的,就是看见你了,但是有一种感觉”

丁齐以鼓励的语气道:“什么感觉?”

彦若:“黑夜,每天的黑夜。”

丁齐:“黑夜是什么感觉?”

彦若:“什么都看不见啊,都藏起来了。”

丁齐:“难道不是黑夜中的大地,寂然不动吗?”

彦若赶紧点头道:“对,天兄您的对,就是黑夜中的大地!我刚才形容不出来,您一,我就知道是这种感觉。”

丁齐又摆了摆手道:“陈军师,你再出去一趟,十息之后进来。”

又过了十息,陈容推门而入,定定地看着丁齐道:“看上去,您又有了一线生机萌发,好像是有救了。”

冼皓这没有话,只是以饶有兴致丁着丁齐。而丁齐又微笑着问彦若道:“你是什么感觉呢?”

彦若想了想道:“春天,脱了猪皮袍子的春天,地里有草要发芽。”

丁齐:“非常好陈军师,你再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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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牛冲天

过了十息,陈容又进来了,还没等丁齐发问,她便摇头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仅凭望诊没法做出判断。我感觉您气机紊乱,精神恍惚,可偏偏您很清醒,这是我无法理解的状况。”

丁齐:“假如不是我,你在这里看见别人有这种症状,你又会做何诊断呢?”

陈容:“就是气机紊乱、精神恍惚啊,看不清是什么症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假如换作别人,我需要切脉,并询问他的家人患者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丁齐扭头问彦若道:“你又是什么感觉?”

彦若一脸疑惑道:“我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感觉好奇怪。”

冼皓笑着问道:“怎么奇怪了,他是不是随时会变成妖怪?”

彦若:“呃,我不敢这么!”

丁齐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不用再看了,先去吃早饭吧。等吃完早饭,我还有点事情想请二位帮忙。”

陈容:“我们已经吃过了,二位天兄的早饭一会儿就准备好。”

陈容带着彦若先出去了,冼皓看着丁齐道:“这又是哪一门的秘法,你该不会是把我们都催眠了吧?”

丁齐笑道:“似催眠又非催眠,我展示的可能是一个世界演化的不同阶段,它其实是江湖疲门秘传的观身术”

丁齐取出了陶昕所著的那部医,翻到了后半部分指给冼皓观看,又介绍了庄子中“季咸见壶子”的典故。冼皓眨着眼睛道:“丁老师也很适合做神棍啊,这是跟谁学的?人家壶子找季咸,是一天来一趟,在你这里只用十个呼吸!”

丁齐:“节约时间嘛。”

冼皓:“方才我差点以为你用的是飘门隐峨术或者要门兴神术呢,但感觉都似是而非。”

丁齐:“江湖八门秘法,皆有相通之处,否则当初他们怎么都能看到境湖呢?我的方外秘法也是在此基础上总结的。”

冼皓又似笑非笑道:“丁老师可以啊,年纪那么的姑娘,方才就看出来你在发春。”

丁齐:“你胡什么!”

冼皓:“我怎么胡了,可是亲耳听到的,感觉到了春天,有东西要发芽。看来你和那位陈军师的关系很不错啊,这次又采到驻颜果了吧?还私下悄悄送给她了!你柜子里放的那套竹鼠皮的衣服,也是她给你做的吧?”

丁齐:“我连人家的手都没碰过,也根本没别的意思。”

冼皓:“重点,驻颜果是怎么事?她和那个孩,今天早上都用驻颜果药散洗过汤浴,人一进来我就闻出来了!”

丁齐哭笑不得,只得解释了一番。陈容先前曾问过他怎样才能采得驻颜果,却被丁齐了一顿,惭愧而退。后来她用了两个月时间为丁齐精心制作了一套竹鼠皮衣裳,丁齐问她是否有什么要求,她却没有。

这次丁齐有事找陈容帮忙,而且驻颜果药散他们又带不走,所以私下里就送了她一包,差不多够十次汤浴的份量,也算是表示谢意。

冼皓微微点头道:“嗯,不欠人情也好。”

丁齐又拿出三包驻颜果药散道:“这里还有,全是带给你的。”

冼皓眼神一亮,却撇嘴道:“得了吧,我不稀罕!我想要可以自己去找。”

丁齐笑道:“我知道你不稀罕,但这里已经没有了。此物六十年才开花结果一次,琴高台世界中共有七处生长,已成熟的果子都被我和老谭采摘了。我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你的方外秘法修为已经突破兴神境了吧?此物确有驻颜之功效”

他对冼皓讲了驻颜果的功效以及服用方法,是前天夜间从陶昕那里得知的。他想请冼皓帮的忙,就是试试服用驻颜果。

“原来如此!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冼皓将那三包驻颜果药散都收了起来。

丁齐又提醒道:“这些东西我们带不出去,就在此地服用并炼化灵效。虽然对你而言它的灵效倒无所谓,但只要有效总归是好事。”

冼皓:“这话得对,有点效果就不能浪费。这三包吧我自己服用一份,另外两份就给妮子和孟吧可惜,她们的修为还不到兴神境。”

丁齐:“那就都辛苦你了,她们以后再,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两人吃完了早饭,又把陈容和彦若叫到了屋中。丁齐正色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想传授一种医家修功夫,它也是得自陶氏家传医术的启发。我你们听,听不懂就问,该记的就记下来,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整理成典籍。”

丁齐遇到陈容是前天下午,当时他还没有见到陶昕,就已经叫陈容第二天上午来找他了,当时的打算就是验证观身术,或者是验证季咸见壶子那个典故。可是见到陶昕之后,丁齐又做了一个决定,尝试着尽量在此地留下方外秘法传承。

他要陈容再找一个孩子来,就是这个用意。并不是丁齐能把功法总结出来,别人就能听懂,也不是能听懂之后就能修炼成功,更不等于他留下了传承。假如这里还能有谁能听懂丁齐的讲授,应该就是陈容了。

仅仅是陈容听明白了还不够,假如陈容也能用她自己的方式对彦若讲清楚该怎么修炼,就具备了留下传承的初步条件。

陶昕当年修炼的是陶弘景所传的医家丹道,其传承就记载在医的后半部分。丁齐在其中看到的是疲门观身术,但他自己要总结传授的,是适合此地的方外秘法。

丁齐对陈容讲了整整三天,冼皓也陪在一旁听着,还包括姑娘彦若。讲授的过程也是整理思路的过程,根据陈容的理解和反馈,重新调整内容与方式。丁齐还用了教授毕学成等弟子的方法,让对方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去体会种种境界。

三天之后,陈容已经将方外秘法修炼入门了吗?事实上并没有也不可能,但她已经明白该怎么修炼了,也整理出了这部秘籍的草本。丁齐所传授的内容或者他留下的秘籍,将将到突破心盘境为止。

陈容能够修炼成功吗,或者多少年后此地才有人能修炼成功?丁齐不敢保证,他只能保证自己留下的秘法可行,假如理解与修炼的方式正确,最终是可以练成的。

丁齐并没有告诉陈容这是方外秘法,也没有修炼方外秘法的目的是什么。他换了一种法,这是受到陶氏家传医术的启发,整理出的一套修炼身心的功夫。修炼它最终可以发现这个世界的奥秘,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入门需要天赋和机缘。

三天后,丁齐与冼皓收拾好行装,向当地民众告辞,离开东大营前往中大营。他已派人送出了消息,让其他天兄都在中大营等着,而且要把各大营元帅都召来。其实也不用特意召集,最近五位元帅都在中大营上数学课呢。

这天庄梦周坐在桌边拆开了一条烟,朱山闲在一旁道:“庄先生,这是最后一条了吧?”

庄梦周:“丁老师了,他还要一周时间,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一晃就过去半年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朱山闲:“您是舍不得琴鱼干吧?”

庄梦周:“岂止是琴鱼干。”

朱山闲笑道:“丁老师来的时候教会了三名弟子做樱膏糖,妮子最爱吃了,可惜也带不走。”

庄梦周:“今天晚上再让他们炒盘美人腿。”

朱山闲:“是啊,出去之后可就不容易吃到了哎呀,我是来找您商量事情的,怎么就给您带跑偏了!方才的最后一件事,应该怎么办?”

临别之前,丁齐等九位天兄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三样东西,或者三种传承。其一就是数学,教案已经编写完毕。其二是谭涵川与丁齐绘制的一张天国全图,天国众首领一致决定将以金版刻制保存。

其三就是丁齐留下的那套修炼身心的“医家功夫”,这阵子仍在编写秘籍。不仅各大营元帅带着他们的助手都来了,各大营的军师和司马也都到了,丁齐组织了一个培训班,陈容带着彦若继续参加。

丁齐继续讲授方外秘法,并询问每人是如何理解,及时指出偏误之处,以当地人能够接受的方式,在陈容所作草本的基础上,编写成更完善的秘籍。

朱山闲今天来找庄梦周商量的事情,就是他们走后,此地该怎么办?假如再有外人来此,也被此地人奉为天兄,可不敢保证不会出乱子。既然他们能进得来,就意味着还有人能进来,这种概率就算再也要考虑到。

庄梦周眯着眼睛道:“丁老师如今在天国中的威望,直追当年的陶昕圣人啊,干脆让他也制定两款天条吧。”

丁齐为天国所做的贡献,当然远远无法与陶昕相提并论。但陶昕毕竟已是三千年前的古人,大家都只是在史中读到他的记载。而丁齐则是活生生的当世人,大家亲眼见证了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感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威望直追陶昕。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由以丁齐为代表的九位天兄共同制定两款天条,补入当年陶昕制定的新十款天条中,这样就成了新十二款天条。

其一:皇天上帝有诏,天兄不必再降临天国。今后凡天外来客,亦属平等兄弟。再有自称天兄者,便是妖邪之属。

其二:后世若有客来自天外,当洗外乡之疫气一年。

天条本身就是这么简单,细节可以用具体的注解补充,比如所谓“洗外乡之疫气”是怎么事、应该怎么操作等等。

朱山闲点头道:“以前是天兄不再附体下凡,往后是天兄不再直接降临了。其实还会再来的人,最大可能就是我们,或者是方外门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