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还是定在爱莎大酒店的顶层。肖一墨对这家酒店情有独钟,特别喜欢它家顶层餐厅开阔的视野,从落地玻璃窗里往下看去,整个际安市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定的是法式铁板烧,滋滋作响的铁板上,新鲜的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特别有食欲。

餐厅有从J国最新进口的冰酒,肖一墨开了一瓶,替应紫倒了一杯:“这是采摘枝头自然冰冻的葡萄酿制而成,口感和普通红酒不一样,你尝尝。”

应紫对它的来历没什么兴趣,她只希望酒精能放松她的神经。

大着胆子喝了两口,口感居然意外得好,香甜可口,有点像饮料,应紫不知不觉地就喝下了一杯。

脸颊稍稍有点酡红,看过来的眼波也带上了点氤氲的酒意,肖一墨的心也跟着氤氲了起来。

不过,还是要先把正事说清楚了。

他佯做不经意地暗示了一句:“对了,这阵子论坛关于你的讨论很多。”

应紫吓了一跳,急切地解释:“有几个帖子都是瞎说的,我和团长根本没什么,另外那个就更离谱了,真的…”

肖一墨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我知道,你对秦西远的确保持了距离。”

应紫舒了一口气。

“不过…”

话还没出口,应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上显示是秦西远的名字。她迟疑了片刻,飞快地接了起来“喂”了一声:“…什么?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嗯嗯嗯,我知道,好的好的。”

她挂了电话,兴奋地看向肖一墨:“我们的合唱被选中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了,就是八大名校轮流主办的大学生艺术节,今年在际安电影学院举行的。”

艺术节的大名肖一墨也有所耳闻,最早由知名教育家陶功达倡议,整个高校圈一起响应,举办多届以来成了整个际安高校圈乃至娱乐圈的一桩盛事,经常有知名明星、主持人及其他跨界名人参与,影响力日渐扩大。

一个校庆的合唱就闹得这样风风雨雨,这去参加了艺术节还怎么了得?

肖一墨的眼神滞了两秒,旋即轻描淡写地道:“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参加这个艺术节了,合唱团也退了吧。”

酡红(七)

应紫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肖一墨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得理所当然,可那是她和全合唱团的心血。她怎么可能退团不参加艺术节了?

肖一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怎么,你不愿意?”

应紫迎视着他的目光,努力想要解释:“为什么要退团?我就是去唱一下歌,花不了多少时间,和我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冲突。”

肖一墨不悦地道:“你看你,参加了一次校庆,就在论坛里惹出那么多是非来,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应紫急了,不假思索地反驳:“论坛里的人泼我脏水,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就好像女的深夜下班回家被杀,不去责怪凶手毫无人性,反倒埋怨起被害人不该这么晚一个人下班一样,完全没有逻辑啊。”

这是应紫第一次正面反驳肖一墨,肖一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阴云密布,仿佛凝聚着风暴。

应紫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的意思是…那些流言又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因为它们放弃我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肖一墨漠然的目光下渐渐地没了声息,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泪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肖一墨心软了一瞬。

可是,女人真是不能宠,越宠胆子越大了,这次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下一次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这种合唱团、艺术节有什么好参加的,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招回来一堆狂蜂浪蝶。

他让自己忽略应紫泪光盈盈的眼,语气却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你喜欢唱歌,以后我替你弄个录音室,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那不一样…”应紫低喃着,终于鼓起勇气迎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

肖一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应紫声音虽轻却很坚决:“我不能不去参加艺术节,这事关合唱团和学校的荣誉。我们俩的婚姻合约上没有写着这一条,你不能强迫我照着做。”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样正面拒绝过他的要求。

肖一墨一语不发地看着应紫,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吃饭。”

接下来的饭,当然两个人都没吃好。

出门的时候,肖一墨回头看了一眼流光溢彩的爱莎大酒店,决定以后都不定这家酒店吃饭了,一连两次在这里和应紫闹了不愉快,犯冲。

从酒店出来,肖一墨一路沉着脸开车去了老宅,这两个星期陈姨打了两回电话过来关切他们俩的生活,今天再不过去有点说不过去了。

进了门,客厅里肖宁东、陈姨和肖国忠夫妻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的,眼圈红红的。

肖一墨随口问了一句:“姐,又和姐夫吵架了?”

肖国岚抽噎了两声:“他太不像话了,骗我去出差,结果和人去玩了。”

肖一墨皱起了眉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离了吧。”

“离婚…”肖国岚失神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那不是便宜他和小三了?俩孩子怎么办?别人到时候怎么看我?”

肖国忠瞟了肖一墨一眼,笑着道:“一墨这是说气话吧,哪有这样就离婚的,男人哪个不花心?再说了,妹夫是不是真去玩了也不好说,国岚你总爱疑神疑鬼的,闹开了,我们肖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陈姨在一旁柔声劝道:“就是,你还是忍一忍,他还能和你闹翻了不成?那就是和整个肖家作对,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肖国岚点了点头,自我安慰着:“他其实还是顾家的,都是外面那些狐狸精勾着他。”

一直沉默着的肖宁东开口了:“那不就好了,你成天和他闹什么?女人嘛,大度一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成天紧迫盯人疑神疑鬼的,嘴皮子也不饶人,他还能不被你闹得烦了往外面生了异心?”

肖国岚辩解了一句:“我这不也是气的嘛。”

肖一墨懒得听了,肖国岚的这点破事,基本上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以前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满心想为肖国岚出气,还打算向姐夫的公司动手给他点教训,结果两个人转头就和好了,搞得他尴尬万分,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口是心非。

再说了,肖国岚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赞同她离婚,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瞎掺和什么?

“你们聊,我上去了。”他随口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上楼了。

应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上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陈姨招呼了她一句:“小紫,厨房里有银耳汤,让李嫂给你端一碗来喝喝。”

应紫如释重负:“我自己来。”

肖一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银耳汤,边上还有一小盘切好的西瓜,中间是一个圆圆的西瓜球,边上用瓜皮拼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很是用心,一看就是应紫的杰作。

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皮球被扎了针,有漏气的倾向。

应紫在书房里,踮着脚尖在够书柜最上面一层,T恤随着胳膊的动作往上,露出了一截腰肢,腰窝在牛仔裤腰处若隐若现。

盯着看了片刻,肖一墨轻咳了一声。

应紫的手抖了一下,最上面的一叠书没放好,差点往下砸了下来。

肖一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书,气恼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整理书房有佣人在,不用你折腾。”

应紫的小脸有点泛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道:“我妈都是这样帮我爸整理书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肖一墨一看,原来被他随便抽放的书籍已经被分类放好了,还按照尺寸大小一本一本排队摆好,看起来整齐而有艺术感。

又是切水果,又是整理书柜,这算是为刚才的任性在和他道歉吗?

他的脸色稍霁:“算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银耳很软,西瓜很甜,书柜看上去很舒服。

肖一墨向来有睡前浏览邮件的习惯,把公司的重要事务在脑子里重新过上一遍。不过,今天的浏览有点心不在焉,耳朵总是不自觉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浴室门关上了。

浴室门开了。

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电视机打开了。

吃吃的轻笑声传来。

肖一墨有点心痒痒的。怎么歉意表达了一半就半途而废了?现在应紫应该过来和他软语说上几句好听的,然后他顺水推舟下个台阶。

他没心思看邮件了,把电脑一关,慢悠悠地出了书房的门。

应紫正盯着电视屏幕呢,怀里抱着抱枕,嘴角挂着迷之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扑进电视里。

“看什么呢?”肖一墨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应紫手一抖,立刻换了台。

“唔…综艺。”她心虚地回答,暗暗祈祷刚才肖一墨没看到屏幕里的卫时年。

肖一墨上床一看,电视里有好几个叫不上名的熟面孔,应该都是当红明星,俊男靓女,却一个个打扮得和农夫一样在花田地里耕种。

他不感兴趣,不过看应紫这么目不转睛的样子,还是决定捧场分点注意力给这个综艺:“这小男孩是谁?”

应紫一看,是个最近在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小鲜肉,才十八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孙酉之,很红呢,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肖一墨看了两眼,觉得不过尔尔:“戴着耳环、画着眼线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口气很大,要是放在微博上,可能要被孙酉之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但应紫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上妆,却有着一双最为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相比孙酉之精致却没有灵气的五官,肖一墨更加耐看,也更有魅力。

不过,应紫违心地没有称赞,肖一墨已经够自恋的了,别人再捧他,他就要上天了。

“现在流行嘛。”她小声替小鲜肉辩解了一句。

“真正有魅力的男人,是应该要创造流行。”肖一墨下了注解。

他的语声矜持而自信,带着一股身居上位者的傲然。应紫盯着他看了两秒,猛然挪开了视线,心脏那处莫名怦怦乱跳了起来。

肖一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还妄图强自掩饰的仰慕,从小到大,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不过,今天的好像让他尤为自得。

接下来应该会要靠过来求和了吧?

然而他等了片刻,应紫却没有动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还不睡吗?”他提醒了一句。

电视和灯几乎应声就关了。

应紫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努力收缩着自己占有的空间,蜷缩在了床边。

晚上和肖一墨吵架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手心都是冷汗,生怕肖一墨一个不高兴就撕毁协议,从锦地大厦撤资了。

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惹他生气了。

应紫一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肖一墨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动静,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应紫不应该乖巧地黏着他,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吗?

绵长轻细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再一看,应紫居然已经睡着了,离他很远,伸手都捞不到人。

肖一墨郁闷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张接近两米二的床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快来安慰郁闷的肖叔叔~~

奉送小剧场一个~~大家不要养肥醋哥和肖叔叔啊~~

肖一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醋哥:听不懂。

肖一墨: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醋哥:听不懂。

肖一墨:!!!

肖一墨:你让小紫睡过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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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土豪包养的霸王票,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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酡红(八)

应紫早上是被热醒的。

房间里开着中央空调,照理说应该是体感舒适的,可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从床的那头钻进了肖一墨的怀里,还睡得特别香,连个梦都没做一夜到了天亮。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睡相很好的,怎么在这里就变了?肖一墨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有点黏黏的,肖一墨还没醒,她妄图把人往外挪一挪消灭罪证,然而她刚刚动了一下,肖一墨的眼睛就睁开了,眸色深邃,仿佛有什么火焰在其中跳动。

应紫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早…早安。”

“早安。”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昨晚吵到你了吧…你的手臂麻不麻…我马上起来…”应紫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撑了一下,指尖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随之,肖一墨的闷哼声传来。

“别动。”他哑声道。

应紫不敢动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开脑中的旖念,开始思考公司的投资、合作的伙伴、今年的利润空间…然而,身旁的馨香太过迷人,以往熟悉而诱人的数字和项目,根本压制不住体内晨起的渴望。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此时此地,并不是两个人缠绵的好时机。

肖一墨咬了咬牙,凑过去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终于下床进了浴室。

应紫终于明白了,脸腾的一下红了,哧溜一下钻进了凉被里。

等肖一墨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龟缩着的应紫,他心里好笑,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去陪我爸晨练了,你慢慢起。”

“嗯。”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关门声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应紫这才从凉被里钻出来透气。脸上的烫意还没褪去,门被敲响了,陈姨在外面柔声问道:“小紫,我可以进来吗?”

应紫手忙脚乱地起了床,幸好是夏天,随便套了一件连衣裙,这才整了整头发开了门。

陈姨和一个佣人走了进来,佣人开始整理房间了,而陈姨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旋即站在了应紫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以后最好早点起,刚才你爸还问起你了,男人都不太知道照顾自己,一墨现在有了你,还要靠你替他打点,尤其是你们在自己公寓住的时候。”

应紫汗颜。

这就是肖宁东所说的规矩吗?

“对了,”陈姨带着她到了床头柜前,“以前一墨房间里的花都是我插的,现在就交给你了,记得去花房挑几株新鲜好看的,这孩子的眼光特别毒,你可得花点心思。”

“我…不太会。”应紫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插花,小声道。

“那就去报个插花班学一学,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陈姨轻描淡写地道。

“哦。”应紫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

陈姨带着她一边指点一边在套房里走了一圈,仔细地和她讲了一遍该如何照顾肖一墨,最后笑吟吟地问:“我的话是不是听着很烦?你可别介意,一墨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眼珠子,这个家里,谁出了纰漏都行,一墨出了纰漏,那可不行。”

应紫强撑着笑脸,胡乱点了点头。

等佣人都收拾完了,陈姨也教育得差不多了,这才满意地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来吃早饭吧,他们应该回来了。”

看着她们出了房间,应紫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天哪,裴钊阳说的果然没错,肖家就是个“父系社会”。幸好只有一年,掐头去尾算一算,来老宅的日子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天。

下楼的时候,肖一墨刚好扶着肖宁东从外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