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朝楼梯走去,耳边刮进肖芸芸不服气的小声辩解:“…我忘了嘛…小婶婶要是还在就好了…说出去我同学要嫉妒死我了…”

进了卧室,肖一墨走进书房,从书柜里随手抽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看了半天,上面一个个汉字长什么模样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好半天都映不进脑子。

他把书一丢,拿出了手机,手指不由控制地打开了微博。

他的那个微博号自从注册后就没发过东西,页面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关注,点进去一看,“姹紫嫣红”已经有近四百万粉丝了,每日的阅读量都破百万,转发评论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和他分手后,应紫加入了东石传媒,同年六月参加了《唱一首吧》音乐综艺节目,这档音乐节目以素人和歌星相结合,由综艺界和唱片界的两大元老陈锋、孙覃共同操刀,卫时年、文娴、郑雅宁等新老歌星倾力加盟,节目一播出就因为形式的新颖和选手的实力在网络上受到了关注。

播放到第二期时,节目就爆了。

应紫和卫时年合唱了一首经典的《晚安,玫瑰花》,当期当日节目网络点击率破亿,歌曲下载量一连几周都排在两大音乐软件之首,网友们蜂拥而入,瞬间将应紫的粉丝数在一周内暴增至一百万。

接下来应紫以黑马之姿在节目中过五关斩六将,接连在节目中创作了《我是一个天才》、《丁香花开的时候》等多首原创歌曲,最后拿下了这一季《唱一首吧》的“最强音”的称号,她的人气也随之高涨,成为年度最为闪亮的歌坛新秀。

爆红之后,应紫却没有继续再参加其他综艺维持人气,除了一些必要的商演,她一度淡出了公众的视线,微博更新也不勤快,往往在粉丝们的千呼万唤之下才发上那么一条,倒是营销号,一个劲儿地扒着她的来历,从学历、家世、个人喜好一个个挖了过来。

[白富美小姐姐应紫,不出道就要去继承家业。]

[全国大学生歌手大奖赛的黑马意外折戟,幕后原因究竟为何?]

[际安市大学生艺术节应紫合唱CUT,触动心灵的声音。]

[应紫被爆曾是墨色投资CEO女友,出道之路黑幕重重。]

各种乱七八糟的爆料文章层出不穷,热搜都上了好几趟,就连墨色投资里的员工也憋不住在茶水间偷偷八卦应紫和老总的二三事,肖一墨都听到了两回。

好不容易等营销号们看着没热度可以蹭了消停了,有网友发了一则视频,几经传播,又把应紫送上了热搜。

视频里,应紫在一座破旧的小学校教孩子们唱歌,坑坑洼洼的黑板上写着分声部的歌谱,她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可能有孩子的音唱不准,她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弹了两句,朝着孩子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

视频定格的最后画面,被网友们誉为年度最美微笑。

很多营销号当时群嘲,说应紫这是作秀、摆拍,这种爆料的方式一看就是想要自我炒作,只有肖一墨明白,应紫这是在兑现她的承诺。

后来,东石传媒的官博和应紫的经纪人都分别发了微博,用捐助单驳斥了营销号的造谣,而发视频的博主也愤而澄清,表示她是附近山沟沟里的村民,在外打工中途回家知道了这件事情才偷偷拍了小视频上传到了微博,应紫在他们学校住了一个月,教孩子们艺术课,事事亲力亲为,甚至有一次在下暴雨时为了救一个掉在河里的孩子差点被水冲走了,“没见过明星这样作秀的,小姐姐是真心想要为孩子们做点事情的,你们这些键盘侠,只会躲在网络后面瞎比比!”

随后,一直沉默的应紫在微博放出了创作的公益歌曲《你的笑容》,并同步在各大音乐平台播出,下载量突破了她的成名曲,再次成为周冠和月冠,并在年初的华语流行音乐盛典中荣获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年度金曲两项殊荣。

至此,应紫终于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湮没的选秀歌手蜕变成了创作歌手,在娱乐圈中站稳了脚跟,并开始她在音乐旅程上的探索和追求。

就在半个小时前,应紫发了她这一周的第一条微博:心血来潮时的灵感,喂,你会听吗?喜欢的话告诉我好吗?[挤眼.jpg][网页链接云旗音乐:乖乖]

肖一墨盯着那个挤眼的表情包看了一会儿,脑中猛然闪过应紫那双漂亮的墨瞳。

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狼狈地退出了微博。

门被敲响了,佣人在外面叫了一声:“小少爷,吃饭了。”

今天是陈姨的农历生日,和很多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陈姨从来不过生日,拒绝用这个日子来提醒年华的老去,顶多就是家人一起吃顿饭表示一下,忘了也就忘了。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兴致勃勃,原本肖一墨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吃饭,昨天接到她的电话这才临时回了别墅。

到了餐厅,家里人都到齐了,郑玉苒也在,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和肖一墨打了招呼。

“一墨,玉苒替我送蛋糕来,我留她吃饭,你不介意吧?”陈姨笑吟吟地问。

自从那次海岛回来之后,郑玉苒消失了大半年没出现在肖家,直到去年十月肖宁东过生日,她才以替姨夫祝寿的名义重新出现在了肖家人面前。

这大半年来,郑玉苒变了挺多,谦恭、礼貌、乖巧、听话,经常陪着肖宁东聊天逗趣,也时不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肖一墨的爱慕,但又从不痴缠惹人讨厌,被肖一墨冷待也只是委屈一会儿就又重新笑脸相迎了。

最近几次,连肖宁东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暗示肖一墨“娶妻求淑女”,像郑玉苒这样的也不错,安分守己、亲上加亲,一定不会像应紫一样让他伤心的;肖一墨也对她日渐和颜悦色了起来,有次甚至还带着她去了一次朋友的晚宴。

“陈姨你说笑了,”肖一墨客气地道,“玉苒这么讨人喜欢,我爸都对她赞不绝口,我能有什么意见。”

郑玉苒喜滋滋地在陈姨身边坐下了,和肖一墨斜对角,席间还不忘照顾肖一墨,替他拌沙拉、递纸巾、拿酒杯,忙里忙外的十分贤惠。肖一墨一直面带微笑,和她说话都分外得温和。

既然是生日宴,难免大家都要喝上一杯,陈姨来了兴致,让佣人们开了地下室收藏的几瓶红酒。

肖一墨被劝着多喝了几杯,等吃完饭,感觉自己有点醉了,头重脚轻地去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佣人正在消毒,歉然道:“小少爷,这两天梅雨季东西都太潮湿了,我们怕有细菌,你要么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肖一墨晕乎乎的,被佣人扶着到了客房,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股熟悉的馨香袭来,是应紫以前最喜欢用的乳木果味。

第57章 紫丁香(二)

肖一墨脑中清明, 嘴角勾了勾, 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灯骤然亮了起来,驱散了黑暗。

郑玉苒尖叫了一声,惊惶地用薄被挡在了胸前,她的身体几乎全。裸着, 一条吊带真丝睡衣挂在了床边。

客房和另一间客房有连通的另一道门, 设计的时候是为了让带孩子来的客人住的,方便父母可以随时开门照顾孩子, 不过, 这个功能几乎没有用过,门一直锁着。现在,这道门开了, 肖宁东脸色铁青站在了客房门口。

他用拐杖在地板上用力地拄了几下, 又愤怒地指向郑玉苒:“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居然敢这样算计一墨!”

郑玉苒懵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正确的应该是在她和肖一墨已经缠绵一会儿了之后, 肖宁东才会在陈淑怡的陪伴下出现, 然后两人就会被撞见,她只需要嘤嘤哭泣就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陈姨领着几个佣人上来了:“出什么事了?这个…玉苒你怎么在这里?”她转头朝着佣人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在安排的!”

“对不起…小少爷是我扶进来的…”

“香嫂, 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把玉苒姑娘安排在这间客房了!”

她身后的两个佣人着急地叫了起来。

“误会…老爷子, 都是误会。”陈姨轻吁了一口气,笑着朝着肖宁东解释。

“陈姨,是不是误会,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不是我爸及时赶到,只怕我已经成了你和玉苒的盘中餐了,对吧?”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郑玉苒和陈姨几乎同时往床头一看,只见应该醉得不省人事的肖一墨从薄被中坐了起来,他的眼神清明,慢条斯理地披上了睡衣,拎起了床边的吊带睡裙扔在了郑玉苒的脸上。

郑玉苒哭了:“不是的,一墨哥,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

陈姨的脸色泛白,好一会儿才强笑道:“一墨,你这样说又何必呢?玉苒走错了房间而已,她一个女孩子,脸皮薄…”

肖一墨耸了耸肩,看向肖宁东:“爸,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老赵,你出来一下,你说说你前两天听到了什么?”

司机老赵探头探脑地出来了,苦着一张脸:“小少爷,我说了的话,你真的要帮我,别让我被太太赶走辞退了,以前老周和安嫂就是不听太太使唤被辞了,我…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舍不得走。”

肖宁东声色俱厉:“我看谁敢辞你!”

老赵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偷偷看了一眼陈姨,又迅速地垂下头来:“那天陈姨和香嫂说了,她生日那天小少爷会喝醉酒,让香嫂把小少爷扶进靠西边的那间客房。”

陈姨阴冷地看了他一眼:“老赵,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我说你偷开私车的事情记恨我了?居然这样中伤我?”说着,她看向肖宁东,眼底泪光盈盈,“宁东,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一墨的,你都看在眼里,他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对我一直有隔阂,我不怪他,可连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了吗?”

肖宁东的眼神显然犹豫了一下。

“厉害,”肖一墨拍了拍手称赞道,随机彬彬有礼地朝着陈姨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姨,咱们一起去书房谈谈吧,我请了两个人过来,大家这么多年没见了,唠个嗑。”

书房的这个“唠嗑”,足足唠了大半个小时。

肖宁东的第二任妻子、肖国忠的母亲裴云艳和很早以前的一个佣人吴妈被请了过来,连带肖国忠和肖国梅两人一起,多年前的旧事终于被翻了出来。

肖一墨是在和应紫分手后一个月,开始仔细思考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的。

应紫的性格他很了解,轻易不说人是非;会直接点名陈姨让他小心,这里面一定有深意。

肖一墨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闯出一片天地,当然也对各种勾心斗角耳熟能详,他原本就心思缜密,仔细回忆了一下决赛当天陈姨和他说的话,猛然发现其中的奥妙。

她并没有说卫时年和孙覃之间的潜规则,只是用角度很微妙的照片暗示了这一点。

她也没有说卫时年和应紫之间的暧昧,只是用照片把当时的场景展现在肖一墨面前。

所有的一切,她都是打着为肖一墨好的旗号,非常高明;她知道肖一墨心中最介意的是什么,一出手就直击命门。

再往前看,肖一墨的疑心越来越重。

虚荣、冷血、争名夺利…他对孙覃离开之后的全部印象,好像都和陈姨有关,有时候是潜移默化的暗示,有时候是欲言又止的叹息。这让他对孙覃离开的真相渐渐开始怀疑。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要查谈何容易。而且,当事人之一的肖宁东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半句孙覃。

肖一墨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找到了几个从前在肖家帮佣的老人,发现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肖宁东的第二任妻子裴云艳。抽丝剥茧之下,当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陈淑怡在其中就好像翻云覆雨的手,将孙覃、裴云艳和肖宁东玩弄于鼓掌之间。

好友孙覃风光嫁入豪门,陈淑怡又妒又恨。

读书的时候她是白富美,高高在上,而孙覃只不过是一个小城市出来打拼的普通女孩;后来她家道中落,孙覃事业有成,又轻而易举地成了豪门太太,她完全无法接受两个人的角色对调。

她努力谈了几次恋爱,都是各种惨淡收场,看上的富家子弟都是玩玩她的,一提到结婚就跑了,而追她的男人,不是屌丝就是凤凰男,她完全看不上眼,最后她就把目光放在了肖宁东上。

她牵线搭桥,怂恿孙覃重返娱乐圈;在裴云艳和肖国忠面前,暗示孙覃是小三,抢走了属于他们的一切;又跟着孙覃一起在肖宅里和肖家人打成一片,取得了当时肖宁东父母的欢心。肖宁东的父母本来就喜欢裴云艳,被她花言巧语所诱,最终和她一起导演了一场肖宁东和裴云艳的奸情。

孙覃被引来看到了这场出轨,刚烈如她,当然无法谅解。她深夜出去买醉,吴妈的丈夫开车送去的。

“过了几年,我老公才和我说,他当时担心太太,陈淑怡接了太太以后他没有马上离开,后来看到陈淑怡和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也是太太的好朋友,他这才放心走了,”吴妈哽咽着道,“可是那天以后,太太就从老宅消失了,一年以后太太和老爷正式办了离婚手续,他偷摸着去打听了好几回,说是太太不守妇道,他就特别后悔,那次为什么没有陪着太太一起进去。太太对我们很好,我们真是对不起她。”

裴云艳已经快七十了,明显有了老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被扒了出来,她只觉得好笑:“肖宁东你这是找的什么人啊,一个不如一个,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爸妈一直撺掇我,说孙覃是小三,说你只是被狐狸精迷了眼,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想把你夺回来,那天晚上在这里算计你和我上了床,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进门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姓陈的背影,她走起路来腰扭得厉害,我不会看错的。”

陈姨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扶着书桌的角,快要站不住了。

肖一墨勾起嘴角笑了,那笑意却并未进入眼底,眼神一片冰凉:“陈姨,你的手段可真是厉害,环环相扣,把所有人都戏弄在鼓掌之间,你从来没有亲自出过马,却把我们家搅得人仰马翻。你以我妈好友的名义,暗中在我爸家人面前污蔑我妈是小三,伙同我爷爷奶奶算计我爸出轨前妻;又以好友的身份把我妈和别人一起灌醉,摆在一起引来我爸捉奸;怂恿我妈追求自己的梦想、误导我对我妈的观感、挑唆我爸和我妈的感情,最后,你的确成功了,你夺走了我妈的丈夫和儿子,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没有…”陈姨无力地辩解着,猛地抓住了肖宁东的手,惶急地道,“宁东,我没有这样做,你不要信他,他这是恨我抢了他妈的位置血口喷人的!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那些事情?就光凭一个佣人的口述和裴云艳过去了十多年的那一眼吗?”

肖宁东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肖一墨说,今晚请他看一出好戏,他的确看到了。

郑玉苒一个人没法设计出这样“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陈淑怡肯定在背后帮了一把,这他相信。

可是,这翻出来的陈年旧事,让他这十多年来的怨恨和遗憾一下子变成了一场笑话,这让他无法相信。

和孙覃从恩爱到分歧、再到最后的老死不相往来,中间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这些年来,那两三年中发生的事情成了他心底永远的痛,鲜少想起。

但今天肖一墨把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摊开来一一分析了一遍,他仔细回忆,其中的每一步的确都有陈淑怡的身影。

和孙覃关于重返唱片界的争吵,是陈淑怡明里暗里地支持他,暗示孙覃太不懂事了。

和前妻那场莫名其妙的出轨,是陈淑怡安慰他的,也信誓旦旦保证会劝服孙覃。

撞破孙覃和好友裸裎相对的场面,是陈淑怡向他忏悔,说是应该早就提醒他,孙覃已经精神出轨了。

而最后和孙覃离婚后,陈淑怡很聪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渐渐以愧疚的名义和他、肖一墨频频接触,又说受孙覃的委托照顾一墨,让他以为和孙覃还会有一丝转机,默许了她在身边出现。

现在想来,这个女人的心机是多么深沉,为了得到心里想要的东西,居然能暗中谋划了这么多年!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顺手抄起了桌上的文件朝着陈淑怡扔了过去,文件打在了陈淑怡的身上,纸片纷纷扬扬散落在了半空中;几秒之后,他捂着心口踉跄了一步,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

第58章 紫丁香(三)

肖家上下乱成了一团, 唯有肖一墨镇定自如, 家庭医生早就等在别墅外边,救护车将肖宁东送到了医院。

两个和陈姨勾结的佣人被他当场开了,陈姨被他客气地请出了别墅。

陈姨不肯走,惨白着脸木然道:“你没权利让我走,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 我要等宁东醒过来。”

“是吗?”肖一墨的语声阴森, “你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再不识趣点, 别怪我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

陈姨定定地看着他, 猛然“咯咯”大笑了起来:“我毁了?要是肖宁东和孙覃真的情比金坚,我毁得了吗?他们的婚姻,注定是要破裂的, 一个大男子主义, 一个女强人心态, 我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 只有我才和宁东是天生的一对!还有, 你和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是一样,就算没有我的挑拨离间,也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

肖一墨的脸色变了。

“她现在成了歌坛的明日之星、圈里的顶级流量,身边围绕着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卫时年、周小晏、夏瑾生…啧啧, 绯闻一个接着一个, ”陈姨的声音充满了恶意, “再也不是那个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的单纯女孩了。”

肖一墨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凑到她耳边道:“那也比你强,你争了半天有什么呢?我爸连个名分都没给你,你是要我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还是你乖乖地自己识趣离开呢?”

这下,陈姨的脸色变了。

谁也不知道她没和肖宁东领证,对外而言,她就是肖宁东明媒正娶的太太,要是这件事情捅出去,她和陈家全都要颜面扫地。

肖一墨居然连这件事情都查出来了?

“我要是你的话,就赶紧回家捂好这些年在我爸那里骗来的各种财产,我爸的脾气你知道,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肖一墨冷冷地道。

陈姨再也没有多说废话,转头回卧室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

肖一墨轻吐出了一口浊气,脸色沉郁,刚要出门去医院,却见肖国忠进来了,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肖国忠有点尴尬:“一墨…这…我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肖一墨心知肚明,这些年肖国忠表面和和气气的,背后却没少给他下绊子,认定孙覃是小三、肖一墨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是兄弟面和心不和最主要的原因。

他不想让肖宁东伤心,也志不在继承家业,所以就独辟蹊径,创立了墨色投资。

“二哥,别在意了,”他拍了拍肖国忠的肩膀,“把这个搅屎的请走了,咱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

肖宁东住了院,被这么一刺激,他的三高数据有些异常,心脏也要加强观测;然而,最重的打击却是这些年被蒙蔽的痛苦,这让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几个子女都很着急,围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最后肖国华出了个主意:“一墨,心病还须心药医,孙姨当年想必也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不如你做个中间人,把事情说一说,然后请她回来看看爸,这样爸会不会宽心一点?”

肖国忠赞同:“我觉得可行,别的就不说了,真相总应该让孙姨知道。”

肖一墨沉默不语。

几个兄弟姐妹互相使了个眼色,识趣地岔开了话题。

从医院出来,肖一墨没有回别墅,而是掉头朝着自己的公寓开去,快到公寓时,他拐入了一个转角,又开了约莫五分钟的路,把车停在了江边一个知名的loft工业区内。

里面的建筑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厂房,在专业设计师的操刀下,改造成了一个个独特、时尚的工作室,驻扎着际安乃至全国知名的各类艺术家工作室。

肖一墨在其中一栋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卡和钥匙,刷开了门禁。

“啪”的一声,灯亮了。

这是一间音乐工作室,全隔音三层真空玻璃,特殊材料打造的门墙,里面分割成了两层,上层是办公室,下层是挑空的录音棚,调音台、音响、话筒、电脑…各种设备都是顶尖的,跳动着金属慑人的光。

靠墙的边上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钢琴、电钢、电吉他,甚至还有古琴等古代乐器,琳琅满目。

这可能是一间所有音乐人见了,都会惊声尖叫、欣喜若狂的工作室,只可惜,这一年多来,却一直空置着,没有迎来它的主人,只有每周定时的钟点工来打扫以维持整洁。

打开了电脑,点开了播放软件,肖一墨搜索了一下“应紫”两个字,最新的新歌《乖乖》跳了出来。

才刚发布几天,《乖乖》已经登上了新歌榜的首位。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扩散了开来。这顶尖的音响,将应紫那独特的嗓音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个音符、每一分气息,都在拨弄着他几近脆弱的神经。

靠在你的肩头,很乖。

穿着你的T恤,很乖。

看你喜欢的电影,很乖。

吃你爱的冻米糖,很乖。

你喜欢乖乖,你要我乖乖。

我不想乖乖,我讨厌乖乖。

不乖不乖,我要做个不乖的女孩。

我的不乖,你到底喜不喜欢?

等听清了这歌词,肖一墨猛地坐了起来,点开歌词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歌词好像是应紫和他在说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从高音滑落到低语,一声又一声,就像一个娇嗔的女孩在反复质问她的男朋友,是不是喜欢全部的她,包括所有任性的缺点…

行了吧,别再自作多情了。

肖一墨面无表情地送了自己一句话。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弹幕。

这首歌虽然很好听,但是风格和以前应紫的不太一样,很是俏皮风趣,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浅浅忧伤;歌词简单直白,却好像又透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