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茂回身拱拱手,脚步匆匆告辞了。

回到府中,延平见他神色不快,忙问怎么了,他摇头叹气:“荣二本来想远离朝堂做闲云野鹤,我却把他拉进了火坑。”

延平笑道:“宫里怎么就是火坑了?”

冯茂摇头不语,想着荣恪听到太后的话,开心得像个孩子,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这时吕太昌进来了,笑呵呵道:“今夜里适宜行房,赶紧准备去。”

“今夜里心情不好。”冯茂说道,“吕爷爷不是说,得心情好吗?”

“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吕太昌胡子翘了起来,“想想那些吃不饱饭的人,那些没衣服穿的人,那些没银子花没房子住的人,那些娶了丑媳妇的人,对了,还有娶不到媳妇的呢,比如老头子我。”

吕太昌指着自己,瞪着冯茂。

冯茂连声答应着忙忙起身:“这就去这就去。”

“不许玩儿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用这个姿势。”吕太昌递过一张图。

延平脸一红,接过去那张图一瞧又忍不住笑,冯茂凑过来一瞧,也忍不住笑了:“吕爷爷这画的是什么?两个小鬼打架?”

“看重点,重点是姿势。”吕太昌哼了一声,“还让爷爷给你们画春宫图不成?”

第49章 进宫

二月初三荣恪进宫走马上任。

太后没有召见过他, 他也没有求见,老老实实供职。只每日好几次装作不经意路过东暖阁窗外,隔着明瓦瞧瞧那个埋头批阅奏折的身影,有时候能听到太后和大臣们说话的声音,偶尔能看到她站在丹樨上凭栏远眺,这时候翟冲会让所有外臣远远回避。

风平浪静到二月初十,这日午后,小皇帝迫不及待拉着徐褚到小校场比试。

先比试射箭,徐褚天生神力, 箭箭正中靶心,赢了头一局。

然后是骑马,小皇帝灵巧, 徐褚笨拙,小皇帝赢, 二人平局。

徐褚从兵器架上拿一把木剑跃跃欲试,这些日子翟统领教了他几招, 他想试试。小皇帝也拔出一把木剑挽个剑花,二人斗在一处,徐褚势大力沉,小皇帝剑走轻灵,过了二十来招, 小皇帝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徐褚一看机会来了,往前一扑挺剑就刺, 他以为势在必得用了全力,没想到小皇帝只是虚招,身子一拧伸脚一绊,徐褚趴到了地上,小皇帝剑尖一指,点在他颈间。

徐褚挺身而起,恭恭敬敬趴伏到地上:“臣输了,臣给皇上当马骑。”

小皇帝弯腰伸手拉他起来,笑说道:“一季度才一结,十日后我们再战。”

“皇上那一招可真是精妙。”徐褚心悦诚服夸赞道,翟冲在旁边黑了脸。

他的剑术师承名家,又极有天赋,师父传授加上自己用心揣摩,进宫前曾与天下大小剑客比剑无数场,从未输过,荣恪则擅长使刀,自己的弟子输给他的弟子,丢人事小,让太后失望事大,太后说要打击镇国公的嚣张气焰,以后他不得更嚣张?

心潮起伏,却也冷静克制着,一动不动站在场边,看着场内情形。

冯茂在一旁瞧见翟冲脸色,拍着手起哄说道:“天下第一剑客,原来是浪得虚名,你的徒弟比不过使刀的徒弟,丢不丢人?”

起着哄到兵器架上抽一把剑扔给荣恪:“翟统领不服,你们两个亲自比试比试。”

荣恪摇摇头,翟冲那边仓啷一声响,拔剑在手剑尖指向荣恪,沉声说道:“早就想向镇国公请教,择日不如撞日,请吧。”

“翟统领可是第二次拔剑指着我了。”荣恪本不想应战,看向小皇帝期待的目光,横剑在手说道:“翟统领请。”

一开头出手缓慢互相试探对方,几招过后出剑越来越快,小校场上一时间衣袂翻飞剑影四起,钉铛之声不绝,冯茂起哄喝彩觉得不足,找来一面铜锣铛铛铛敲着,满场绕着跑,一边跑一边呐喊助威:“宁玉碎,不瓦全,生人杰,死鬼雄,猛霸王,抗巨鼎,勇子龙,得常胜……”

他这一闹,招来了许多人,跟着侍奉值朝大臣们的亲随,朝房中的文书杂役,垂拱殿附近的中官黄门,一时间将小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不时鼓掌喝彩,跟着冯茂呐喊,就连有品阶的官员,都在值房外踮着脚尖看热闹。

打的人不肯歇手,看热闹的忘归,这一场比试直到黄昏还未罢手,可谓打得昏天黑地。

柳真进来掌灯的时候,温雅起身踱步向外,到了丹樨之上就觉不对,平日里在丹樨上值守穿梭的人少了很多,远远传来铜锣声和呼喝之声,扭头问临时替代翟冲的禁卫佐领:“人都哪里去了?那边闹哄哄的,是什么声音?”

懿旨一到,打斗立止。

三个男人进了东暖阁,低着头站在太后面前,等着训斥受罚。

温雅一一看过去,荣恪和翟冲额头冒汗袍袖染尘,虽有疲态倒算不上狼狈,只冯茂最不成样子,帽子掉了,脸上犹在淌汗,头发黏湿成一绺一绺,身上长袍皱成一团,又是土又是草已看不出本色儿,手里还拎着一面大铜锣。

“谁赢了?”太后和风细雨开始问话。

翟冲忙拱手道:“未分出胜负。太后,是臣的错……”

太后摆摆手:“驸马没有比剑,为何分外狼狈?”

“臣绕场跑着,为他们呐喊助威。”冯茂低声说道。

“怎么呐喊助威的?”太后问道。

“一边跑一边打锣一边喊。”冯茂嘟囔道,“至于喊的什么,记不得了。”

“宁玉碎,不瓦全,生人杰,死鬼雄,猛霸王,抗巨鼎,勇子龙,得常胜……”荣恪一字一句学了起来。

温雅忍不住,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三个男人松了口气。

“驸马自己编的?”温雅手掩了唇,忍住笑意问道。

“就是临时起意,不喊几句,心里不畅快。”冯茂挠头。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太后哼了一声,“你们三个男人凑在一处,险些掀翻皇宫大内。”

三个人又低了头,太后慢悠悠问道:“该怎么罚?你们自己说。”

冯茂忙说道:“今日没分出胜负,可能是校场太小,要不下次改在禁军大校场,每个季末比武对阵前,以他们两个比剑开场,可比百戏要精彩得多。”

“好主意。”太后笑笑,“我,皇上,文武百官,禁军十万将士,三千内禁卫,都能看到两位的身手。”

荣恪和翟冲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齐声说道:“不可。”

翟冲想的是,刚刚和镇国公一番比试,他确实是个对手,自己不一定能胜过他,如果在内禁卫面前输给镇国公,以后还怎么驭下?

荣恪心想,刚刚一场拼斗已知深浅,自己可能不是翟冲的对手,如果败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去禁军指点练兵?

“你们的想法呢?”太后挑眉。

翟冲摇头表示没有想法,荣恪沉吟着拱手道:“臣和翟统领一个单日一个双日,轮流打扫小校场洗马喂马擦拭兵器,让今日看过热闹的人都能瞧见我们受了重罚,以后再没人敢在宫中鼓噪。至于罚多久,由太后说了算。”

“先扫三个月。”太后摆摆手,“都退下吧。”

三个人狼狈退出,站在丹樨上面面相觑,三个月,也太长了。

沉默中荣恪和翟冲齐齐指向冯茂,咬牙切齿说道:“都怪你。”

冯茂身子一缩抱紧了铜锣:“怎么就怪我了?还不是你们两个好勇斗狠。我再怎么挑拨,也不能在皇宫大内打架,今日还好,就局限于小校场,他日还不得打到大庆殿屋顶上去?”

二人齐齐看向大内的最高点,但见飞檐流阁金碧辉煌,不由有些向往。

冯茂斥一句不像话,一溜烟走了。

“怎么不罚他?”翟冲指着他的背影问荣恪。

“就他这会儿的模样,回去见到大长公主,不也一样得受罚吗?”荣恪挑着唇笑,“太后还能得一个宽待皇亲国戚的美名。”

翟冲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竟也破天荒笑了笑。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就觉得那儿不对。

同时挪动了脚步,面对面与对方站着,且保持一定距离,脸上笑容消失。

荣恪轻咳一声,严肃说道:“我肩上的伤还未痊愈。”

“我只使出了三分力。”翟冲一本正经。

荣恪挑眉:“翟统领原来也会吹牛。”

“五分。”翟冲依然一本正经。

荣恪嗤出一声嘲讽的笑,轻蔑看着他。

翟冲不说话,扭脸瞧着宫灯由远及近,一盏一盏亮起,才面无表情对荣恪说道:“宫门可要下钥了,宫门一关,闲杂人等还留在宫中,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怕。”荣恪笑看着他,“宫门一关,这里就是翟统领的天下,有翟统领陪着,谁能把我怎样呢?”

翟冲摆摆手:“好吧,我使了七八分,反正没使出全力。走走走,快走。”

“改日再战,别让太后知道。”荣恪冲他拱拱手,拔脚跨过丹樨,朝着丹陛阶下狂奔。

翟冲轻笑着回头,一眼瞧见太后正站在窗下,闲闲踱步过来,凭栏极目远眺。

许久方收回目光看向翟冲: “今夜里又是你当值?”

翟冲说一声是,太后声音和煦:“多久没回家了?”

翟冲想了想:“年后回去了一趟,也就一个来月。”

太后更加和气:“有轮值的规矩在那儿,你照着来就是,不必夜夜宿在宫中,得空常回府瞧瞧父母才是。”

翟冲说一声是,眼看天色更暗,啪啪击两下掌。

柳真和芳华闻声而来,薛明早已带着几位中官和数名小黄门,挑着宫灯备好肩舆候在垂拱门内夹道处。

他带着一队内禁卫护送太后进了紫宸门,隔门望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肩舆走远,收回目光转身回走,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镇国公拔脚向外狂奔的时候,太后凭栏远眺,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一直上扬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太后对镇国公,似乎分外不同。

寒风顺着夹道呼啸而来,翟冲顶着寒风,在夜色中又开始疾步转圈。

转几圈停了下来,怀疑镇国公可以,不该去怀疑太后。

对,以后只要紧盯着镇国公,就不会有事。

打定主意,大步向值房走去。

第50章 疏离

其后宫中风平浪静, 只镇国公和内禁卫统领轮流打扫小校场,洗马喂马并擦拭兵器,不止宫里的人知道,还传到了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荣恪和翟冲倒不在意,每日里干得很起劲,仔细认真,并互相给对方挑毛病, 好像比赛似的。

二月二十九是先帝周年祭,太后小皇帝三位太妃两位长公主并大长公主,并王公亲贵朝廷重臣, 提前五日出发前往皇陵祭奠。

荣恪做为太傅,理当跟随小皇帝前往, 可太后特意发话,让镇国公留在京中, 每日进宫值守。

冯茂看荣恪垂头丧气的,安慰他道:“天威难测,你就在宫中呆着,顶多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荣恪不语, 冯茂又道:“就算跟着去,那么多人,也说不上话。”

荣恪依然沉默, 进宫上任近一个月,除去跟翟冲比剑那日,被叫进去跟冯茂翟冲一起挨了几句训斥,再也没被召见过,别提说话了,连个眼神都见不着。

可每日都能瞧见她,虽然是遥远的身影,也足以让他欢欣。

去皇陵不能跟着,就是说十多日看不到她了。

更加垂头丧气的时候,翟冲过来了,脸上带几分得意:“我不在这几日,只能托付镇国公打扫小校场了,回宫后我替你。”

荣恪瞄他一眼:“我可以替你,你不用还,跟我打一架就行。”

“从皇陵回来,到宫外打去。”翟冲跃跃欲试。

“你要是输了,跟我换换差事。”荣恪望着东暖阁方向。

“又来了,忘了那次骗着我将差事让给你的事了,我是答应了,却惹恼了太后。”冯茂忙说道。

荣恪沉默,看着翟冲踱步回到东暖阁窗外,石像一般肃立着不动,羡慕得叹一口气。

太后皇上一行离开后,值守的大臣,跟着侍奉的亲随,朝房中的杂役文书都分外清闲,猫在值房中闲话,中官黄门多数时候呆在后宫偷懒,只有留下的内禁卫不时走动巡逻。

荣恪百无聊赖,依然准时出入,看会儿书写会儿字,去小校场抡会儿刀剑,然后打扫擦拭,再到能去的地方走走,好多次想进东暖阁,可翟冲特意安排两位铁塔一般的内禁卫,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着,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煎熬了半个月,三月初十宫门大开,太后还宫了。

荣恪在宣德门外远远站着,看着那个身影从厌翟车上下来,挽着小皇帝的手换了大轿,进了大庆门换小轿,小轿进了紫宸门又换肩舆,径直往后宫去了。

他一直跟到紫宸门,没看清她的面容,只看到青衣青冠庄重肃穆,因天气热了起来,换下了厚重的冬衣,看起来身形更加高挑,腰身更加细瘦。

站了一会儿,翟冲带着一队禁卫迎面而来,瞧见他停下脚步,朝身后众位属下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他歪头看着荣恪:“镇国公好像一直跟在队伍后面。”

荣恪大言不惭:“半月不见,我想皇上了。”

“这么多人侍奉着,行程中每一步都有章程,皇上出了宫和在宫中一样,好着呢。”翟冲睨着他,“镇国公的操心多余了。”

“多余不多余的,我愿意操心。”荣恪咬着牙,“我这份心也许不算什么,若皇上知道了,心里能高兴那么一小会儿,我就值得,就不多余。”

翟冲一笑:“祭拜皇陵前一夜,太后与大长公主共进晚膳,冯驸马非要一起凑热闹,席间冯驸马不知趣,非提起镇国公,被太后厉声训斥,回去后又被大长公主好一通说,第二日祭拜的时候,冯驸马哭得最伤心了,眼泪鼻涕横流。”

荣恪没再搭理他,回到自己值房跟杂役交代几句,经大庆门出宣德楼上马,一路马行缓慢,想着翟冲的话灰心不已,如今都不能提起我了?

秦义骑马跟在他身后,因为走得太慢,无聊得不停打哈欠,索性趴到马背上搂着马脖子,脑袋东摇西晃得打盹儿,庆喜一声喊将他惊醒,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揉着眼睛坐起身一瞧,正是燕子巷巷口,庆喜站着那儿挥着手喊:“公爷请留步,我们家驸马爷在樊楼包了雅室,说是今日请公爷喝酒,不醉不归。”

荣恪拨转马头回走,秦义忙忙跟上,嘟囔道:“好不容易磨回家了,又得磨到樊楼去。”

庆喜打马跟了上来:“今日让我好等。”

秦义指指前面:“说是骑马,比爬着回来还要慢些。”

话音刚落,荣恪突然一提马缰,纵马窜了出去。

进到樊楼雅室,脚边滚过来两个空酒坛,冯茂已微带醉意,嬉笑着递过来一个包袱:“你总给我带东西,我也回报一次。”

荣恪打开一瞧,是几块大石头。冯茂一一指着:“路上东挑西选捡回来的,你心烦的时候磨着玩儿。那块雪白的是不是很罕见?我从皇陵偷回来的。”

荣恪拧眉看着他:“怎么又喝上了?”

“延平最近几日不理我,我也不想理她,跟吕爷爷告假,吕爷爷说这个月已经错过去了,让我索性喝个痛快,先解解馋,下个月再接再厉。”冯茂嗤笑一声,“知道延平为何不理我吗?因为你。”

他指着荣恪,荣恪坐下自斟一盏,跟他碰了一下,仰脖子一口喝干。

“爽快。”冯茂冲他竖一下大拇指,“冲这份爽快劲儿,跟你说说来龙去脉。祭奠前一天夜里一起吃饭,延平替庄亲王妃跟太后求情,说是庄亲王家的小郡主为你害了相思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让太后将小郡主赐婚给你。我知道你的心思,替你着急,生怕太后答应下来,忙说道,小郡主性子刁蛮任性,荣恪才瞧不上。延平就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借机实话实说,那怎么也得是太后这样的,又怕太后不高兴,还紧着加了一句,我就是打个比方,太后在我心里是一等一的女子,荣恪只有一等一的女子才配得上。”

荣恪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冯茂叹口气:“没想到还是捅了马蜂窝,太后声色俱厉,说是帝陵近在咫尺,明日就是先帝周年祭,你竟然拿我一个寡妇取笑,可见有多不懂事,可见你没有把先帝,把我放在眼里。太后训斥我也就罢了,延平竟然不帮我说话,冷眼看着太后将我骂得狗血淋头。回去后板着脸问我打的什么主意,又问去年秋分那日凌晨,太后祭月后在万岁山别院中歇息,你是不是也在,我来个死不承认,问她听谁说的,她也死活不肯说,僵持了一夜。”

“听说祭拜那日,你哭得最伤心?”荣恪瞄他一眼,“延平打你了?”

“她敢。”冯茂咬着牙撸一下袖子,“那天夜里她轰我到外面去睡,我一生气去了厢房,厢房里没有暖炉,山间夜晚十分寒冷,我给冻着了,次日祭奠的时候鼻涕哗哗得往下淌,连带着流眼泪,鼻头都撮红了,皇上一看还挺感动,扑到我怀里安慰我,说姑父别太伤心,两位长公主也一左一右扶着我,王公亲贵和几位重臣怕落了后,跟在我后头起劲儿得嚎,女眷们泪水涟涟,太后也是一场痛哭。延平看我那样,本来有些愧悔,祭奠礼后,刚要过来向我示好,翟冲过来了,皮笑肉不笑冲我说道,驸马爷演得真像,堪比昔日名伶楚少春。延平听了扭头就走,就僵持到了今日。”

“气死我了。”冯茂连喝几盏,“我找好了地方,就万岁山山顶,你和翟冲比剑去,比死他。”

荣恪摇头:“暂时没兴趣。”

冯茂愣了愣,又哦了一声:“那算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