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骁:“我……”

“只能除掉。”

*

因为要进节目组,苏白梨在烧烤店的打工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胡嫂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小手:“真希望你能留在店里,都说胎教重要,我多想天天看着你,将来生个女娃像你一样甜得像梨。”

“那哪儿行,白梨丫头是要大明星的,天天在这烟熏火燎的怎么行?”大胡笑眯眯地对苏白梨说,“等你有空再来啊,我给你加工资。哦对,我在网上定了件新的怪兽服,无敌可爱……哎哎,老婆干嘛拗我耳朵啊!”

胡嫂咬牙切齿:“你那对绿色怪兽的爱好给我收敛收敛,我们白梨漂亮又可爱,哪不比你的怪兽服能招揽客人,你说对吧,白梨?”

可苏白梨压根没听见他俩说什么,盯着墙上的网络直播怔怔出神了许久,忽然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往外跑:“我去一下前街公园啊!”

说完,小姑娘就拼命地跑远了。

“这是咋滴了?”胡嫂看向屏幕,那是本地执法的直播平台,画面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背影有些眼熟,刚刚才把一个花臂小青年掀翻在地。

“这不是小白梨的男朋友吗?”大胡说。

“什么男朋友,是追求者,懂吗?”胡嫂一边看新闻一边哼了声。

“什么都行,先放开我耳朵吧……老婆……”

第十五章

前街公园是老人们晨练聚集的地方,每天清晨人来人往,日上三竿之后,人就少了。

苏白梨逆着人流向公园里跑,险些撞上老大爷的拖车。

她慌忙帮对方扶好小车,口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就又要离开。

大爷好心提醒:“别过去了,刚那边才出过事,警察来抓人的!”

“人呢?”苏白梨连忙问,“人在哪里?”

大爷下巴一抬:“喏,开走了。”

苏白梨顺着对方视线看去,刚好看见一辆警车鸣笛而去,她追了几步,就看见直播镜头里的那个女记者,正一边和人说话一边迎面走来。

“……出那么多血,不会出人命吧?”

“难说,要看有没有中要害的。”

苏白梨指尖发颤,想也没想就拦住女记者,问:“对不起……刚刚,在现场的那个穿衬衣的,高……高高的男的,他在哪?”

对方一脸懵,听完对视一眼:“你是说腹部受伤的那个吗?刚刚警车把人送去医院了。”

“哪个医院?”苏白梨嘴唇发抖。

“市立一院……”

苏白梨站在路口,头晕脑胀,压根判断不出去一院应该从哪个方向最近,又想着既然警车往那边,那她也走那里好了……

打定主意,她就攥着衣襟要跑,却被拉住了肩。

“就看你一直跑,干什么呢?”

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苏白梨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身,正看见止浔站在那里。

他果然穿着镜头上的那身白色衬衣,只是袖子被卷到手肘上方,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淋漓的……血?

苏白梨唇抖着,伸手抚上他腰部的衬衣——那里血迹已经印染开,深得发黑,雪白的手指碰到衣料,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止浔连第二句话都没来及说,就看见面前垂着脑袋的小怪兽浑身颤抖,再一看,胸前衣襟一片濡湿,竟是哭得泪如雨下。

他心一慌,就听见哭成泪人的小家伙带着鼻音:“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我,我还等着你一起进组呢……”

止浔:“……”

“你嘴是坏了点,人也凶了点,不太和蔼,但也还算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啊……”

“小怪兽。”止浔清了清嗓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满手湿润,顿时心软,“……我没事。”

苏白梨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不得不揉了揉眼,定睛看他——眼睛明亮,斜飞的眼角带着一丝哭笑不得。

苏白梨小心翼翼地抬起手,食指顺着止浔鼻梁的弧度一点点往下,最后落在他温热的唇瓣。

“真的是你啊,”她泪还未干,慌忙回头指着来路,“可是她说你受了重伤,也许会死,已经被警车送去医院了!”

止浔看她哭得鼻尖通红,又好气又好笑:“她是谁?我被送走了,那你面前的是谁?”

“记者啊,”苏白梨脱口而出,“我以为——”顿住了,眼神一飘,不敢看他。

止浔顿悟,拇指一带,迫她重新看向自己:“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还魂?”

苏白梨抿着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止浔松开她的下巴,顺势在她额头弹了下:“你脑袋瓜里到底都是些什么?”

苏白梨拍了拍刘海,嗅嗅鼻子:“那你怎么一身都是血……”

“不是,不是他的血!”脑袋裹着纱布的骆骁喘着粗气追来,弯腰撑腿,看向苏白梨,“是那群人内斗,他拉架的时候蹭上的。”

拉架?她明明在直播上看见场面失控,他几乎是在被围攻啊……

骆骁上气不接下气:“黑吃|黑你懂吗?”

苏白梨眨眨眼。三个字,都懂,连起来似懂非懂。

止浔擦拭着手背上的脏,轻声说:“别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骆骁回头,摊手:“他不让我跟你说。”

苏白梨终于冷静下来,才察觉满手都是汗水,赶紧藏进裙子兜里,清了清嗓子:“那,没事就好……我就回去啦……”

“等等。”止浔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过,”苏白梨想了想,又画蛇添足,“晨练,对,我在这里晨练,看到有警车就过来凑热闹的。”

骆骁说:“不对啊,刚明明看见你从公园门口一路狂奔,浔老远就看见了,才会折返来见你。”

苏白梨:“……”看见了还问!

止浔笑笑,一边往苏白梨来时的方向走,一边问:“行李收拾好了吗?”

“还没。”

“那走吧,我陪你回去。刚好,载你去报道。”

苏白梨“哦”了声,紧接着反应过来:“你载我去?”

“反正我也要去报个到。有什么不妥吗?”

*

到烧烤店的时候,胡嫂正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口,看看一行三人平安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苏白梨迎进店里:“可真吓死我了,小白梨,都没受伤吧?”

苏白梨摸摸手臂:“没事,没事……”

胡嫂这才有空去看跟着她进来的止浔和骆老板,这一看不打紧,也被止浔身上的血污吓了一大跳:“止先生,这是受伤了?老胡!快来啊,送医院!”

大胡闻声立刻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要生了?!”

胡嫂说:“不是,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受伤了!”

苏白梨:“不是的……”

“怎么不是?”胡嫂抢白,“你刚跑出去了,没看到新闻!止先生这次可不得了,一口气协助警方捣毁了两个高利|贷团伙,还制止匪徒伤害无辜群众,绝对是英雄,没毛病!”

苏白梨眨巴着大眼睛,她想说的是,受伤的人不是大魔头……

“让胡嫂担心了,我没事,血不是我流的。”止浔问,“这样子是有点吓人,能不能借洗手间用一下?”

……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胡嫂回头看见苏白梨还站在不远处,上前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瞧把你给吓的,没事啊。嫂子看了,你家那位身手好着呢,伤不着。”

“他不是我……”不是她家的呀!

“别害羞,这儿就我俩,”胡嫂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女孩子矜持点好,但别太端着。毕竟止先生这样好的男人啊,不多见,可得把握好。”

苏白梨刚跑过,脸红扑扑的,“胡嫂,我跟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奈何胡嫂压根听不进,又追问:“这么好的身手,止先生做什么工作的啊?”

“摄影。”

“那不是文人的工作吗?”

苏白梨想了想,慢吞吞地解释:“他是风光摄影师,背着器材在深山老林,荒漠戈壁取景都是常有的事……”

胡嫂了然地点头,满含深意地笑:“那体能一定很好。”

苏白梨正懵,就听见洗手间门内传来止浔的声音:“小怪兽。”

“在!”啊,又条件反射。

“能帮我借一件衣服吗?衬衣太脏了。”

胡嫂忙说:“小白梨,跟我来,你大胡哥有干净衣裳。”

“那你等等哦……”

苏白梨跟着回去取衣裳,再回来的时候洗手间开了条门缝,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好小声问:“你在吗?”

“在,”止浔声音闷闷的,“拿给我。”

苏白梨刚拉开门,一秒就又想退出去,可来不及了,原本弯腰冲洗头发的止浔已经直起身,一手捋着头发,一手搭在门框挡住了她的去路。

脏衬衣被随手丢在洗手台边,他正赤|裸着上身,从头发上滚落的水珠一滴滴顺着结实的肩,滑过线条硬挺的胸肌,一路向下,滚入西裤的腰口。

苏白梨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只好高举起大胡的T恤,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衣服!”

止浔轻笑,顺手接过衣裳。

没了东西遮挡视线,苏白梨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男人,幸好……他已经背过身去了。

可还没等她庆幸两秒,就听背对她的某人问:“我背后还有血吗?把人家弄脏的话,不合适。”

苏白梨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打量男人的背影,尤其,还是这样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

臭老爹虽然自诩锻炼不辍,但腰腹到底有些松垮。可大魔头不同,不仅腰腹毫无赘肉,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肩胛与胯骨的线条,每一笔都像纸上勾出的棱角,凌厉而有力。

“有吗?”

“有什么?”苏白梨迷茫,肌肉吗?

止浔回过身,眼眸半掩藏住了情绪,手里拿着衣裳稍稍向苏白梨走近了些,低头,凑近她绯红的小脸,声音低哑地问:“……有脏吗?”

苏白梨大气都不敢喘,拼命摇头:“没,没有!”

“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

止浔嘴角慢慢勾起,拿着衣服的手在她头顶一揉,懒洋洋地说了句,“乖。”

第十六章

苏白梨进楠戏以来, 一共参演过七部戏, 其中五部都是演男女主的妹妹, 一部是女主的童年, 还有一部是童姥。

总之, 都是表面上的“未成年”。

虽说作为演员,难免有与异性亲密接触的时候,但苏白梨还没遇见,她一直被当成小女孩看待。

所以,回想起来, 眼前这一幕几乎是她有生之年看到的最“香艳”的场景,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原来男女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被小怪兽用失神的目光盯了良久, 止浔早晨被骆骁那档子糟心事弄坏的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 不疾不徐地套上衣服,动作像开了慢速播放。

“刚你在外面和胡嫂说话, 我听见了。”

苏白梨有点断片, 她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戈壁沙漠都去过, 而且都是独自去?”

苏白梨老实回答:“我在你微博上看到人家说的嘛!还说你为了拍照去考了登山证、潜水证,还有急救证书……”

说着说着,她停了下来, 被止浔专注的目光看得心慌气短, 蹙起眉头来:“干嘛这样看着我?”

止浔拽了下衣摆, 嘴角一弯:“查我查得挺详细。”

苏白梨刚囧, 忽然眼睛一亮, 嫣红的唇瓣翘起, 渐渐浮上一朵止不住的笑容,眉眼弯弯,甚是可爱。

止浔在她亮晶晶的笑眼中低头,这才看清自己身上这件来自大胡的t恤上,神奇的图案。

xxxl号的白t恤胸前,一条穿着水手服的绿色小恐龙,正在比心卖萌。

止浔:“……”

苏白梨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从认识止浔开始,他一直是西装革履,像是刚从金融中心走出来的新贵,她几时见过大魔头穿这种幼稚到喷饭的衣服?

大胡有啤酒肚,所以虽然身高不如止浔,但衣服尺码比他还大一号,此刻t恤松松垮垮地挂着,那只比心的小恐龙也更加傻得冒泡。

苏白梨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地笑出了声:“这衣服跟你,真是绝配!”

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止浔的睫毛、鼻梁上,然后亮晶晶地滚落,他眯起眼,勾出一抹挑衅的笑容,故意用嘶哑的嗓音问:“……是,吗?”

又!被抽走氧气了!

苏白梨朝后退无可退,背靠在墙壁上,对自己不识时务的嘲讽表示万分后悔。

砰!

半掩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了,骆骁大咧咧地闯了进来,正好看见穿着傻萌t恤的好友,顿时瞪大眼睛,憋笑憋成了河豚,然后破功地哈哈大笑,“卧槽!有二十年没见你这模样了,我手机呢,来拍一张——”

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止浔劈手夺了过去。

他青着脸色,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皮痒了?”

骆老板连忙一手捂嘴,一手指天表示认输,这才看见被止浔堵在墙角的苏白梨,顿时来了精神:“小白梨,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正要走!”苏白梨无限感激骆老板的出现,几乎是夺门而逃。

骆骁扒着门框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摸着下巴问:“你对人家干什么了?”

没回应。

骆骁回头,正对上止浔阴森森的眼神,愣了下,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坏了好事,顿时笑着打哈哈:“你们马上就进同一组了,不在乎这几分钟的,对吧!”

止浔眯起眼。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撤,先撤!”骆骁拍了拍止浔的肩,努力憋住笑转身离开了。

止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忽然又听见脚步声,心头一喜,回头却看见是骆老板探了半个脑袋出来:“还有句话没讲完。”

止浔睇了他一眼。

骆骁就当没看见,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乱蓬蓬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还得继续无家可归。”

没人理他。

骆骁只好从墙后面走出来,像个闯祸的小男孩,垂着脑袋:“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道谢,但我不能不谢,没有你,我恐怕早就在局子里蹲着了,不说谢,对不起我的良心。”

“你要还有良心,”止浔冷淡地说,“就彻底把赌博的毛病给戒掉。”

“我不是为了赌!我只是想赚一笔,把本金利息都还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做个干干净净的咖啡店老板。”

“用不干净的手段,走不上干净的路。”

骆骁一愣,点了点头,“我发誓,再也不会赌博了,以我下半辈子的性福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