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梨无奈:“好,是我要负责的,可我只能弄成这样,你就勉强——”

“为什么害怕那个人?”

忽然被打断,苏白梨懵圈地问:“谁?”

“那个乐队歌手。”止浔脑海中划过白衣男人模糊的样貌,“石屿。”

听见石屿的名字,小怪兽明显眼神闪躲了一下,继而忙着澄清:“我才没有害怕他,我为什么要害怕他?我又不认识他——”

“原来你在这里。”

苏白梨被忽然从帷幕后传来的儒雅男声吓了一跳,毫不犹豫地拉起大魔头的手臂,躲在了他的背后。

第十八章

这是位于盥洗室外的公共区域, 由一架水墨屏风与外界隔离, 石屿就站在屏风边, 单手抄在裤兜, 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看见止浔略显意外。

“止老师。”微微颔首,客气得很,是对待前辈的态度。

止浔并没有寒暄,而是静静地观察石屿,尽管, 去记忆一个初次见面而且“没有什么特色”的男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倒不是止浔眼光太高,也不是石屿不够英俊, 而是他身上有太多似曾相识的东西, 比如遮盖住眉毛的额发,比如染成浅麻色的卷发, 比如与几个同期小鲜肉如出一辙的鼻梁与唇线……

对止浔这种本来就有面孔识别困难的人来说, 这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被人打量的石屿居然也不恼, 微笑问:“白梨怎么不过去?刚刚工作人员还在找你。”

止浔感觉攥着他衣摆的小怪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这小家伙一向没心没肺,从没见她这样明显的畏惧过, 是怎么了?

“是我请苏小姐来帮忙。”止浔不动声色地为苏白梨挡下了提问。

苏小姐。

苏白梨回忆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吧?这人总是一口一个小怪兽, 从相识至今, 她甚至疑心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大名。

可听起来, 还不如小怪兽亲切呢。

石屿玩味着苏小姐这个生疏的称呼, 视线瞥向止浔身前被水和咖啡弄湿的衣襟——可他要白梨帮忙做的事可不像表达的这么疏远。

“不少人不愿意今晚动身,所以主要是工作人员先行,你人不在,就被自作主张地安排在今晚出发了。”石屿就像没察觉到苏白梨在躲着自己一样,温和地建议,“如果你不想,我可以替你去协调。”

止浔微垂眼睫。

果然,他就觉得这两人绝对不是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姓石的如此明显的示好,难道这只小笨蛋居然还有追求者?

正想着,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小怪兽忽然慢吞吞地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走?”

止浔眯眼。

石屿莞尔:“明天中午,自然醒,然后出发。”

“这样啊,”苏白梨认真地说,“那不用改了,我就今晚,谢谢!”

石屿脸上的笑意微僵,柔声说:“小姑娘熬夜对皮肤不好。”

“没关系的,”说着话,她已经又躲回止浔的背后,闷声闷气地说,“我不靠脸吃饭。”

石屿:“……那好吧,南岛见。”

“嗯嗯,南岛见。”连半张脸也不肯露了。

直到石屿的脚步走远了,苏白梨才从止浔身后探身,看向男人的背影,细弱的肩膀一松,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

一回头,发现止浔正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我,我去准备准备出发了。”说着就要逃走,被止浔单臂拦住了。

苏白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眼神就像在哀求他别问,止浔的满腹疑问忽然就问不出口了,“不是你说要负责的吗?”

苏白梨看向大魔头若隐若现的胸肌,这才记起这茬事,目光瞟向他的裤兜——钱包都给你了,还想怎样嘛t﹏t

止浔放下手臂,自己反倒率先离开了隔间,向瑶光厅走去。

苏白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小碎步跟着回去。

厅里人已经散了大半,工作人员一见止浔立刻迎了上来:“止老师,您可回来了。怪我们思虑不周,航班上确实稍微有些赶……何小姐那边定了明早的班次,您的行程也由我们一并更改吧。”

“我今晚走。”止浔不待对方游说,“作为工作人员,理应提前到拍摄地准备。”

这理由果然难以反驳。

工作人员连声抱歉夜间航班辛苦了,止浔直说不碍事就离开了,转身之际胸前的污渍落入工作人员眼中。

“啊呀,止老师您衣服脏了,我们这里有备用衣裳,您要不要凑合着先换一下……”

止浔低头,看了眼胸口的脏,脑海中划过小怪兽手忙脚乱地在他胸前擦拭的模样,嘴角一勾:“不用了,我不是什么都穿。”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不敢再招惹这个闻名遐迩的大魔王。

苏白梨也听见了,撇了撇嘴:连大胡哥的恐龙文化衫都穿过的人,哪儿来的骄傲说自己不是什么都穿╯^╰

“还不快动身?”止浔蹙眉,“来不及偿债,你还要我湿身多久?”

“来了来了。”真是的,口气就不能平易近人一点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瑶光厅,留下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失……失身?!”

苏白梨从来没有在机场买衣服的经验,连着走了几家店,没找到合意的衣裳也就罢了,还无意中看见了衣服的标价牌。

“这么贵?”苏白梨小声嘀咕,“凌琳说得果然没错,机场商店就是抢钱的地方。”

止浔从她肩头看了眼小手里的标价牌,不到两千。

……先前让他买两万多的衬衣,这丫头眉都没皱一下,难道只是因为那儿不挂价标,她真不知定价?

“来不及了,就它吧。”说着,他从苏白梨手里直接腾空抽走了衣裳。

苏白梨空着手站在一边等大魔头结账,没想到他忽然回头,对她扬了下下巴,只好疑惑地走过去。

“密码。”止浔说。

苏白梨这才看见自己贴着海绵宝宝贴纸的银行|卡正从pos机里露出一角,只好乖乖地输了密码,然后接过收银小票,看着不足三位数的余额,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走吧,去候机室。”止浔已经换上新衣,将纸袋递给她。

苏白梨懵懵地接过来,发现里面除了被收纳好的脏衣服,还有一条墨绿夹花的绑发带躺在上面。

有点眼熟。

苏白梨狐疑地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大魔头——他的新上衣的滚边分明就是这花色,算是同系产品。

她挑出绑发带的价格标签一看,很好,499。

“为什么要买这个嘛?”

止浔回头,瞟了眼她掌心的发带,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凑个整。”

苏白梨:“……”凑什么整,这是天凉苏破的节奏呀t﹏t

和他们同样选择晚间出行的,除了节目组工作人员还有阿葵和莫侨。

只是很显然,比起苏白梨和止浔,那两位就彼此陌生的多了。

眼看着苏白梨气呼呼地追在止浔身后走来,阿葵像见了救星似的将她拉到身边,低声说:“太好了,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要被那只白天鹅憋死了。”

苏白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正站在落地玻璃前对着夜幕下的机场出神的莫侨,线条优美,仿佛舞台上随时起舞的天鹅王子,不由莞尔。

真是难为阿葵了,这样热烈的性子被迫和清心寡欲的天鹅一路同行。

“你怎么会跟止浔在一起?”阿葵问。

苏白梨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拎袋往身后藏:“我哪里跟他在一起了?”

“你俩不是一块过来的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

见苏白梨松了口气,阿葵反倒生了疑虑:“你不会暗恋止浔吧?”

苏白梨忙摇头:“没有的事,谁会喜欢这种尖嘴獠牙的大魔头啊!”

“尖嘴獠牙?”阿葵挑眉,止魔王虽然恶名在外,但还真没人对他的颜值有疑义,“……算了,没喜欢他就好。你知道吗,当初我刚出道的时候,经纪人就想请他来给我们拍硬照。可是,磨破了嘴皮,人家连面都不肯见。而且你知道他说什么吗?‘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皮囊而已有什么可拍。’你听听,这是男人说的话吗?”

苏白梨低头忍笑,心想这还真不是他毒舌,也许在他眼里真的就是红颜白骨,没什么区别。

“话说那么绝,结果呢?如今何婉相邀,还不就来了,我看呀所谓绝不拍人,也不过就是个噱头。”阿葵哼了声,忽然发现刚刚还小脸红扑扑的苏白梨不知何时白了小脸,低头不语了。

“怎么了,梨子,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白梨摇头:“没什么,阿葵,你想好要选谁搭档了吗?”

“那几个男人啊,”阿葵沉吟,“都不是我喜欢的菜。”

“……”环肥燕瘦,这几个男人已经很齐全了吧。

“不过选哪个都比闷葫芦白天鹅好,唉……”

苏白梨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也不知道会跟谁搭档,除了石屿,好像其他人对她来说也没差。

登机的时候,苏白梨排在经济舱队伍最末,她不急不忙地最后登机,谁知走到位置的时候,刚好看见“白天鹅”拎着包起身,迎面与她擦身而过,往回走。

坐错位置了吗?苏白梨一边想着一边落座,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

衣服的滚边花纹很眼熟。

嗯?又是大魔头!

苏白梨眉耷拉着,欲言又止地看着止浔,心想您老人家今天水逆能不能别总跟我待一块?她已经倾家荡产,不能承受更多打击了!

止浔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她的腹诽,安然坐下,长腿弯了弯,调整着摆放的角度——显然,这狭窄的座位让他极不适应。

节目组也真是的,以大魔头的知名度,说什么也该给个头等舱吧?就因为他是以明星的特聘顾问来,就不重视了吗?

苏白梨清清嗓子:“你收了婉婉的佣金,做她的摄影顾问,却不跟着她的行程,怎么对得起佣金呢?”

“顾问是用脑子,”止浔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不需要亲力亲为。”

所以,他承认是为了婉婉而来的了。苏白梨转过眼,看向窗外灯火阑珊,故意忽略心底的不快。

片刻之后,空姐来问询需要什么饮料,苏白梨毫不犹豫地说:“咖啡,谢谢。”

止浔看了她一眼,她却拿手背掩口,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呵欠,显然是个不熬夜的乖孩子,怕自己熬不住才想依靠咖啡硬撑。

“红酒。”

苏白梨一边小口喝着自己的咖啡,一边盯着透明杯子里的红色液体被大魔头一点点抿入口中,然后喉结一动……

“你在看什么?”止浔放下杯子。

“在看在飞机上喝酒的奇人。”苏白梨觉得咖啡苦涩,不自觉地揪起眉毛,“我一直以为只有臭老爹会这么干。”

止浔:“……”又拿他跟她爹比。

“不得不说,你俩真有不少相似之处,”苏白梨嘟囔着,“就连臭脾气都一样。”

止浔听见了,但还是故意说:“声音那么小,说给谁听?”

“说给我自己听,”苏白梨向后靠在椅背,仰面看向漆黑的云海,呢喃着,“咖啡这么苦,喝了也不解困,为什么有人喜欢喝?像我就喜欢甜的。”

“嗯,”止浔指腹沿着杯口轻轻摩挲,“……我也喜欢甜的。”

第十九章

节目组在南岛的住宿安排在靠近海岸的一处私人酒店,一行人被车接驳到酒店时候已近午夜, 一个个都压低了帽檐, 呵欠连天。

入住手续办妥之后,各自拎着行李上楼, 困乏得连多余的交谈也没有。

电梯满了, 止浔余光看见小怪兽落在最后, 稍微放慢了步子, 电梯间里有人招呼:“浔哥, 还能上个人呢。”

止浔摇摇头, 扶着行李箱没动。

阿葵从人群后探头, 扯下口罩对还在外面的苏白梨说:“白梨, 你那么轻怕什么,不会超重的?快上来。”

苏白梨看了看左右,剩下的人里果然她最小只,于是拖着行李箱就往电梯里走,从止浔身边擦过的时候, 她莫名的觉得脸颊上一凉, 下意识地侧头看他, 可大魔头压根没在看她呀?

呃, 这是被欺负出心理阴影了嘛……

节目组人多,各自分散在不同的楼层, 等到了十六层, 电梯里已经只剩下四个人——苏白梨, 阿葵和助理, 还有“天鹅王子”。

阿葵摸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目送莫侨背着行囊先出去,然后挽着苏白梨的胳膊,故意放慢脚步走。

快到苏白梨房间时,阿葵忽然顿住脚步,附耳问:“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止浔?”

苏白梨一个激灵,警惕地摇头。

阿葵狐疑地说:“可刚你进电梯的时候,止浔看着你后脑勺的眼神,感觉像要把你拉出去枪毙三分钟……”

苏白梨:“……”

洗漱完毕之后的苏白梨依然毫无睡意,在房间里溜达了半天,只觉得越来越精神,而且接难耐,只好在小白裙外披了件罩衫,下楼去觅食。

然而悲剧的是,她点完甜点后才被告知:夜宵时间只收现金或者房间挂账。

现金没有,挂账让节目组结她又不好意思,正在踌躇要不厚着脸皮要求退货吧……就看见身后一只手将纸钞压在柜面上,修长的手指笔直有力,似曾相识。

苏白梨回头,就看见穿着黑色浴袍的某人,一手拿着毛巾盖在头顶,一手正从她肩头递钱给侍应生。

浴袍有黑色丝绸材质滚着暗金色的边,交叉领口刚好露出笔直斜飞的锁骨,半长的阔袖里结实的手臂与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还没有揩干,带着一身水汽。

“……你也饿了吗?”苏白梨看着某人端起自己的点心盘就往餐区走,只好跟在身后走过去。

止浔挑了个临海落地玻璃窗边的位置落座,将餐盘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重新拿毛巾揩着湿漉漉的头发,“我不饿。”

不饿为什么半夜跑到餐吧来?

苏白梨一头雾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揩头发的手上,随着他的动作没水珠就顺着领口,滚进入胸口,轻薄的丝绸浴袍被水打湿之处,隐隐留下深深的印迹。

她动了动嘴。

止浔眸光微闪,“想说什么?”

“头发把衣服都弄湿了,”苏白梨老实回答,“你应该拿吹风机吹一吹再出门的,这样会受凉。”

止浔:“……”随手将毛巾往茶几上一放,索性不管半干不湿的头发了,湿发一簇簇的半遮了眉眼,使得原本的冷峻之中多了一丝莫名的魅惑。

可惜,对这个眼睛里只有甜点的小怪兽来说,诱惑力为0。

“放心,我取钱之后会还给你的。”苏白梨一边将小勺舔干净,一边承诺。

止浔从餐纸架上取了张纸递过去:“深更半夜吃甜点,你这是什么体质?”

“凌琳她们也说我奇怪,但我就是很容易饿,尤其是如果十点不睡,就会饿得更厉害。”苏白梨擦着嘴角,不好意思地承认,“都说我就是这样才瘦不下来的。”

她的脸确实有点儿婴儿肥,用手捏住腮就肉嘟嘟的,但再看拿着小勺的手腕,纤细得不盈一握,止浔几次捏住她的手腕都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把它弄折。

就这样的小身板儿,居然还在考虑怎么瘦?

止浔抬起右手,侍应生看见了,立刻过来问还有什么需要?

“加一份提拉米苏,谢谢。”

苏白梨吃完了最后一点蛋糕,眨巴着眼睛问:“你也饿了?”

止浔没有回答,靠在椅背看向窗外黑寂的大海,沙滩上有高耸的探照灯,但对于一望无际的大海来说,这点微薄的光于事无补,海潮翻涌,深不可测。“在飞机上不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为什么不早点休息?”

苏白梨可怜兮兮地说:“睡不着。”

止浔眸光微亮:“为什么?”

“我一般不喝咖啡,”苏白梨咬着下唇,“因为喝了就整宿失眠。”

她今天下午喝了一杯,飞机上又喝了一杯,简直就跟服了兴奋|剂一样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