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片刻,大家反应过来,初宁竟然买来送给她们了。

“哇!姐姐我爱死你了!!”

一下子从“宁姐”变成了“姐姐”。一字之差,亲密微妙转换。初宁是个心细的人,她心里低声一笑,对这些关系的处理已经游刃有余。

赵家家族人丁兴旺,宴会向来隆重,且不是一般暴发户的作风。除了从商从政,年轻小辈里,还出了个当红小花旦。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光鲜多姿让人艳羡。但,初宁不喜欢。

赵家嫡亲的那些兄弟姊妹是一圈儿,初宁虽然也称赵家儿女,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个圈子并没有真正容下她。

这事儿念叨起来话也长,穷尽人间狗血。

其母陈月是结过一次婚的,初宁就是前任病逝的丈夫留下的女孩儿。陈月先前在下头的一家子公司做财会,实在是无名小卒。她能够二婚嫁给赵裴林,在当时,轰动这个大姓世家。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对等不相称的。但再激昂也抵不过赵裴林的一句话:“进了赵家的门,就是一家人。”

那年,初宁还小,被陈月牵着,过了这么久,她仍能清晰记得在赵裴林说出这句话后,母亲的表情。是一种有人撑腰的如释重负。

但陈月自己心里也清楚,自个儿在这个家是什么位置。

为了能安稳立足,尽快融入,陈月活得小心翼翼,谄媚讨好。不仅自己如履薄冰,还从小洗脑初宁,日日念叨,年复一年。

初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难免压抑且扭曲。而从小耳濡目染,也让她性格之中,有一角异于普通女孩儿的坚韧与倔强。

赵裴林早年丧妻,留下一子赵明川。这位赵公子,才是家族真正的掌中明玉。从小横惯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外来生物,喜欢才奇怪。这一对儿,对外称是兄妹,实则不合已久,只要一照面,彼此就化身小钢炮,你打我杀,都恨不得炸了对方。

在大厅与同辈们一阵寒暄后,初宁随即去内厅,向坐在那儿的长辈们一一问候。初宁模样漂亮喜人,跟人说话时仪态谦卑,伏腰欠身,跟每个人道声:“您老吉祥”。

轮了一圈,她才走到赵裴林跟前,“爸爸。”

赵裴林长相十分干练,从眉到嘴,五官样样分明,这种骨相尤显精气神。他颔首,“坐吧。”

这是一张长形的红木沙发,坐四人绰绰有余。只是这第二人——置若罔闻,长腿长手的继续霸占座位,没有一点儿要让的意思。

赵明川圈地为王,眸色漆漆地睨她一眼,不作任何表示。初宁倒也不在意,说:“冯子扬快到了,我去外面接他。”

赵裴林拂手,“行,去吧。”

初宁借着由头去走廊透气。厅里笑声不断,热热闹闹。她找了个清净窗边,掏出手机进去邮箱。

迎璟给他发信息那会,她开车不方便,让他把新的项目书发邮箱。

初宁粗粗看了一遍,留意了几个重要节点。说实在,太过专业的术语,她看不懂。而这次迎璟很聪明,全部更换成举例说明,将概算投资、装机容量、效益产出都用以数字说明。初宁这种专业门外汉,也能看个囫囵意思。

这小子还挺聪明。初宁的赞美十分客观。

半小时后的城市另一边。

又是连熬几夜的迎璟,正在寝室睡得昏天暗地。祈遇做完兼职回来,顺手给他拎了盒外卖,用勺子敲了敲床头,“起床吃饲。”

迎璟揉着眼睛,锁住那袋外卖,瞌睡立刻去了一半:“这么点?!”

“……”祈遇:“你还想吃多少?”

迎璟掀被爬下床,围着俩可怜巴巴的饭盒想死:“你怎么不给我多买两盒米饭呢?我待会儿还要去打篮球,不吃饱怎么扣篮啊。”

手机响,是条新短信。迎璟还在怨念,拿起一看立刻住嘴。

“明天下午四点,见面谈。”

迎璟懵了两秒,然后心跳狂蹦,双手捶桌:

“Yes!!”

祈遇吓了大跳,“这又搭错哪根线了?”

迎璟拽啦吧唧地扬了扬手机,“知道什么叫争气么?”

祈遇却被另一样东西夺去吸引力,“等等,这个……‘石膏大魔王’是谁啊?”

他眼睛尖,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迎璟将手飞快收回,连着手机一块按在胸口,颇有没干好事儿的气质:“我不告诉你。”

初宁这边。

晚宴之后,长辈们作息规律,不参合年轻人的聚会。待人一走,这帮小辈们都玩疯了。初宁借口有事,回家躲清静来着。冯子扬半道给她打电话:“你人呢?”

“走了。”

陈月推门进来,竖起耳朵听到他们的电话,用力扯了扯初宁的肩,低声说:“过去啊,多跟冯子扬待一起。”

初宁挂断电话,真的是无语:“妈你下手还能再狠点。”

陈月脸色不太好,絮絮叨叨个没停:“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跟子扬多处处,你们一个南一个北,待在一起的时间这么少,感情怎么会好?”

初宁盘起腿,身子扭向一边。

陈月看着她这副还没开窍的态度,心里发愁——冯子扬可以说是她们母女俩最大的好牌。女儿要出嫁,嫁个有资本的丈夫,不管在哪里总是不会被人看扁的。

说到底,她太害怕初宁走她的旧路。

“你上回摔断腿,订婚往后延,他们家还找了个香港大师说这半年都没合适日子,该不会是反悔故意拖延吧。”陈月小心翼翼一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多想。

初宁被她念得心烦气躁,“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腿好了没?”

陈月哦了声,“这么久了,肯定好了啊。”

初宁:“……”

算了,这天没法儿聊。

“你上哪儿去?诶?哎?!”陈月看着女儿的背影走出卧室,心里也不痛快,嘀嘀咕咕:“这古怪性子也要改改才好。”

生日宴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初宁晚上就住在了赵家。处理了一些工作杂事至十一点,她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赵裴林不在,陈月也早早睡了,就客厅留了一盏小灯,偌大的赵家安安静静。

接好水,初宁边喝边转身,这一转,魂都吓散了!

赵明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换了身纯黑家居服,单手斜插入袋,懒洋洋地倚着门栏。灯光很暗,不知从哪聚来的光,倒让他眼眸更亮,阴阴沉沉的,简直像个变态杀手。

初宁暗骂一声,然后竖起防备,披甲上阵与之对峙。

赵明川把她情绪的转折看在眼里,轻声一笑,极其不屑。

神经病吧这人。初宁喝了口水,淡定地再去接一杯。

赵明川晚上也喝了酒,他问:“你是不是在和金木北城的徐有山谈合作?”

初宁一顿,转过头目光如刺。

“你不用这样看我,这种人的生意,我看不上。”赵明川跟人说事的时候,习惯性的眉峰下压,哪怕穿着柔软的家居装,犯狂的气质也不减一分。

“打听清楚对方什么路数了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卖了还替人数钱,我见得太多了。”

初宁看不惯他这种高调子的做派,回道:“关你屁事。”

赵明川身体里的酒精,被这把火给烧了起来,他沉下脸色,“我警告你,你爱干嘛干嘛,但别打着赵家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别以为我不知道。”

初宁脸色僵了僵。

“这个圈子只有这么大,来来往往都是那些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你以为你聪明,多的是人给我递话。”赵明川冷笑声一笑,“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迟早要吃大亏。”

“砰!”初宁把水杯往台面上重重一磕,水花四溅。她脸上一个豪迈的滚字:“你是不是有病?”

寂静森然的夜,气氛泛起潮闷的腥味。

初宁话少,但真正被惹怒时,化成一团刺猬,每一根都能精准无误地往敌人身上扎。她向前一步逼近赵明川,仰头看他,“我有没有能耐,时间自然会证明,但你,你要真的有能耐,怎么还会被谈了三年的女人甩?”

赵明川脸色一白,胸中尖锐创痛。这丫头太狠了,掐住七寸一招致命。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失败。

赵明川已经压制不住,腹下窜起乱火,他伸手狠狠掐住初宁的手,戾气森然恨不得将这个妹妹碾碎。

“信不信我掐死你。”赵明川眼底发潮,冷得人发抖。

初宁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懵了,水杯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了玻璃渣。

动静凶猛,沉睡的赵家被惊醒,半分钟后,大宅灯火通明,像是雷雨前夕的一道明亮闪电。

☆、小神棍

谁年轻时没有爱过一个姑娘。她集世间美妙于一身,又让人铭心刻骨一辈子。

这是赵明川心里最深刻的一道疤,数年过去,好了表皮,里边仍是断骨挑筋。他身边的友人、下属、亲眷,都是缄默无言,不敢提一个字。

只有初宁敢。

那股不怕死的韧劲,跟他身上一样难驯的野性。强强硬碰,让赵明川十分恼火。

初宁被他掐得差点断气,却仍一声不吭,咬着嘴皮承受住,目光半分不避。

“你他妈就在找死。”字字带刀,赵明川把她按在墙壁上。初宁脸都白了,大口大口地喘气。

屋里的阿姨最先赶来,不知所措地劝架:“川儿哥,快松手,小宁要憋死了。”

陈月下楼的脚步声匆忙又惊慌,“明川,明川,使不得啊。”她担心女儿,但又不敢忤逆这位大公子,手伸在半空,想去拉他手臂,但又不敢碰。

初宁甚至都尝到了喉咙口涌上来的一丝血腥味。赵明川终于松手,那种眼神凶残又不屑,他指着初宁,“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赵明川摔门而去。

保姆阿姨赶紧去扶初宁,心可疼:“都是老虎脾气,这可怎么得了哦。”

初宁根本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猛咳。

陈月手忙脚乱地给她倒了杯水,拍着她的背顺气:“赶紧喝点,慢慢喝,别急着说话。”

初宁脖颈上的红印都泛了紫。陈月是又心疼又觉得受气,“他晚上喝了酒,你又不是没看见。再说了,我早早提醒过你,不要跟他争执,不要跟他争执。哎,你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初宁已经缓解很多,嘶哑着声音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他是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多长了一条胳膊?”

陈月是有心维系安稳的局面,奈何这只老虎女儿不听话。她也有怨气:“咱母女俩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心里有数。我走到今天我容易吗?讨好这个照顾那个,生怕哪里没做好,给人留下话柄背后议论。”

这倒是陈月积蓄多年的真情实感,她憋不住都倒了出来:“宁宁,你不要这么好强好不好?服个软,我们在这个家的日子都好过。你和你大哥这么作对,传出去到底是你吃亏,面子不好看啊。”

初宁眉间皱痕已经冷下来,她说:“我不像你。”

陈月不解。

“我可以不要面子,但我要骨气。”

半夜一场闹剧壮壮烈烈,赵明川走后没再回来,而初宁也是一宿难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爬起又睡下,两点多开起电脑想用工作催眠,但不走心,脑袋空白一片。

初宁索性放弃,合上电脑,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坐去飘窗盘着腿儿,对着城市吞云吐雾。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就回公司了。

宁竞投资在四环附近,前年才搬到这座月租金近十万的大厦。创业之初特别辛苦,节约成本,就在一座居民房里挂牌开工,期间辛酸史也有一本字典厚。

上午九点开过例会,初宁把与金木北城的项目合作提上日程,这就是昨夜赵明川提起的。早些年做传统加工业,如今转型没多久,跟着潮流一块做VR。这个老板叫徐有山,中等身材,是个话痨。提着个LV的公文包也像山寨——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

他手上有一个VR眼镜的制作订单,标的额有两百多万。说白了,他有项目,但是缺少资金链。两人共同认识的一个朋友,就牵了根线,让两家公司对接业务。

这对初宁来说,算是一笔大生意。加之又是熟人引荐,顾虑成分自然要少几分。至于赵明川昨晚说的那番话,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这人的德性……

初宁轻轻嗤了个“呵”字。别指望他能为你谋好事儿。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初宁脚尖点地,顺力把椅子给转了回来,“请进。”

关玉推门,堆了一脸的笑,“我家今天煲了鸡汤,反正路过,就顺手给你捎了份。”她右手勾着保温饭盒,看她一眼:“嗯,今天这条丝巾挺不错的。”又问:“昨晚还顺利吧?没和你大哥怎么样吧?”

初宁敛了眉眼,“没。”

关玉:“你看你的脸色一点儿都不好,得补补气血了啊。”

“是吗?”初宁从抽屉拿出化妆镜左瞧右瞧。昨晚没睡,所以她早上的妆容比较浓,特意抹了大红唇提气色。

关玉把保温杯搁桌上,说:“昨天放我鸽子,今晚上可不许借口了啊。陪我去吃刺身。”

“你还用我陪?”初宁收好镜子:“那晚的男人呢?”

“什么男人?”

“在酒吧,被你吃光豆腐的那个朋克男。”

关玉娇嗔:“谁吃豆腐了?”

初宁撑着下巴,淡淡笑:“哦,没吃他豆腐,那你吃他哪儿了?”

关玉啧了声,倒也没否认,凑近说:“他技术蛮好的,晚上用了四个,早上还能来一次。”

初宁面无表情。

“哎呀呀,还是年轻好啊。”关玉由衷感叹:“一点就爆,使不完的力气劲儿。”

不想再听她的艳|情史,初宁说:“晚上我也没法陪你,我下午四点约了人谈事。”

关玉真的想揍她,半怨半提醒:“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儿时间?就知道赚钱,钱钱钱的,念都念烦了。”

初宁笑着起身,伸手往她脸上摸了把,“乖。”

约的四点,迎璟三点半就到了。

他今天又穿着那身西装,为了显瘦掐腰,他还把羊毛衫给脱了,穿了件凉飕飕的短袖白衬衫。大学生嘛,穿这种衣服的机会比较少,能找出一件商务衬衫已算不错,就不计较长袖短袖了。

他出门之前,祈遇惊呼:“你还没穿秋裤呢?”

迎璟说:“没穿。”

“今天降温十多度,我刚出去的时候,风跟刀子割肉似的。”

迎璟走得脚下生风,真是的,谁家小帅哥穿秋裤啊。

一出宿舍楼,狂风怒拍树叶,温度跟个冰柜似的。

“卧槽。”迎璟顿时缩成虾米状,认怂认怂:“……秋裤教做人。”

他按着地址提前赶到,跟前台确认预约信息。初宁交待过,所以很顺利。

“我带你去休息室吧。”前台说:“宁总还在开会。”

迎璟说:“没事儿,你忙你的,告诉我在几楼,我自己上去。”

他早就留神,这姐姐的事情多,座机不停响,邮件的提示音也滴滴滴。她略微抱歉地先接电话,一不注意,手肘蹭到了面上的玻璃杯。眼见就要英雄就义,迎璟迅速伸手一拦,“小心!”

他准确无误将杯子接住,然后又细心地将它放在角落里。前台松了口气,弯着眼睛对迎璟表示感谢。迎璟笑了笑,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便自个儿坐电梯去了。

初宁的公司在三十五楼,办公区很大,四排,有数十号人,前面几间就是办公室和会议室,非常正规齐整。隔着玻璃,迎璟看到初宁坐在主位,她坐得很放松,一手轻搭下巴,一边听下面的发言。

阴天光线欠佳,明炽的灯光在她头顶,浸润得她肤色尤其白皙。她的五官组合是精致的,眉眼尤其风情。迎璟看得仔细,以至于有人叫他时,就跟心虚的小贼似的心慌意乱。

“您好,请问您找谁?”是一名男士。

迎璟下意识地往会议室看,初宁恰好也回头,瞧见他了。

到点散会,初宁走出来,“这么早?”

迎璟咧嘴笑:“不早,我等你。”

初宁上下扫了他一遍,这小子穿西装还挺好看。不是成熟男性的稳重利落,气质干干净净,别有风味。

“进来谈吧。”初宁将他带进办公室,“请坐。”

迎璟颇有架势,挺直背脊,两手交叠放在桌面,跟学生上课似的。

初宁处理好方才会议的琐碎事项后,才开口:“新的项目书我看过了,内容比上次充盈。但过于专业,面谈会更好。”

迎璟点了头,拿出自己那份摊开,“好,那我现在开始。如果有疑问,你可以随时打断。”

初宁颔首:“可以开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迎璟没有看一眼项目书,侃侃而谈,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温和淡然地注视着初宁的眼睛,礼貌而又得体。一个人在认真投入做一件事时,稚气自然而然地收敛,沉静,有磁力。

“航发机的核心技术以及难点,集中在热端部件上,无可否认,我们与国外的科技实力仍存在较大差距。但也要认清的是,我们的发展是飞速的。”

秋日沉闷阴绵的下午,少年的声音清冽、态度诚恳,内容飞炫,字字稳重。初宁没有打断过一次。

一场过云雨的时间。

迎璟说完了,“有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初宁没有说话,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

迎璟紧张得收拢掌心,都快窒息了。

片刻后,初宁的目光终于落向他,一句十分客观的评价:“你记忆力挺好的。”

迎璟:“……”

“从小背书应该很厉害。”

迎璟心头一片凉,比他今天没穿秋裤还要凉。

“你说得这些太笼统,我没有一个鲜明的概念。我知道,航发是个高端、有前景的领域。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个行业能为我带来什么。”

说白了,迎璟的这番发言,没有挠到初宁的G点。她看不到可以快速回流的利益。

一腔热情彻底泄了气,迎璟沮丧极了,口不择言道:“你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不会选我,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浪费时间,就不要叫我来了。”

初宁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孩儿莫不是个缺心眼吧。

这哪是做生意的态度,一点行市都没摸进门。多方了解,多次沟通,平和沟通甲乙双方意见,这不是必经的磨合么?

初宁稍稍反省,觉得可能是自己语气不太好,毕竟他还未出社会。“我的意思是,可以……”

“我知道。”迎璟打断,看了她一眼,又闷闷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

呃,反倒轮到初宁心里略涩了。

她点了点头,缓声说:“晚点,我会再把你今天的内容梳理一遍。”

迎璟随即抬头:“你会考虑我吗?”

初宁微怔,看着他几秒,“嗯。”

迎璟顿时笑起来,仿佛心里的绿枝抽出了一半新芽芽。

初宁淡淡移开眼,说:“今天就到这吧,有事我会让秘书联系你。”

“你不请我吃饭吗?”迎璟突然问。

“……”

“都饭点儿了。”迎璟指了指窗外:“天都黑了。”

初宁一时语噎。

迎璟绽开一口白牙,目光活蹦乱跳,“我跟你开玩笑的。”

“……”

他起身,推开椅子要走,“那我等你消息,拜拜。”

一个大背影相对,因为久坐,迎璟的西装衣摆有了浅浅褶皱。初宁忽然心松,叫住他:“吃饭吧。”

迎璟讶然:“啊?”

初宁从抽屉里拎出车钥匙和手包,绕过办公桌走来,确定道:“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走吧。”

这是一顿坑蒙拐骗而来的晚饭,迎璟吃得有点虚。因为是临时决议,又是周末高峰,这附近的餐厅全都满客。初宁带他换了俩家店,一家比一家夸张。

“哎,别到这儿吃了。”

初宁问:“那去哪吃?”

迎璟想了想,说:“带你去我们学校附近的三五巷,什么吃的都有,老板干活利索,人虽然多,但快产快销,不用这么傻等。”

初宁被他的解说逗笑,“你学校离这儿太远,现在正是最堵的时候,开车过去咱们就只能吃宵夜了。”

“不开车。”迎璟对她勾了勾手,“我们坐十五分钟地铁,然后骑五分钟小黄车很快的。”

初宁大概是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建议震惊到了,久久没吭声表态。

迎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轻轻拽住她手臂。这是个在他看来十分普通的举动,就像与同学、与室友、甚至与他姐姐那种友好与亲昵。

“……”初宁表情复杂。

迎璟的脑袋上像是顶了一轮小太阳,热情得快要自燃。他揶揄调侃:“怎么,不敢骑小黄车啊?你上回拦下我,甩给我一千块钱的时候,可比现在帅多了。”

初宁被他这胡言乱语的用词,弄得怀疑自己的性别。

迎璟一拖二拽,不由分说扯着她出口走:“你跟我走吧,李小强店里的小火锅可好吃了,魔芋豆笋还有海带,再加点香菜和香油,你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