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握着她的手摩挲两下,“叶芙的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缺, 外人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可每日里究竟如何, 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她还说让我带话给二婶,说她过得很好,太子和太子妃对她都很好。”叶芊叹了口气,“她这是报喜不报忧,她人在东宫,就是告诉二婶实际情况,也不过是让家人担忧,干着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不如就说一切都好。”

“是这样,你这个大姐姐还算为家人着想。”

叶芊想了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太子妃和平郡王妃那亲热劲,笑眯眯地可温和了,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厉害。”

豫王的手一顿,“芊芊遇到平郡王妃了?”说起平郡王府,他难免想起前世叶芊先天不育的事,因为最后是平郡王府得了最大的好处,他忍不住会怀疑是不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小丫头。

叶芊点点头,把平郡王妃给太子妃送点心的事说了,“看来太子妃小产后身子一直没有调养好呢。”

豫王脸色大变,手掌紧紧握住叶芊纤细的肩膀,“那点心!芊芊吃了没有?”他知道她在外面一向仔细,但又害怕太子妃在场,她推却不过,真的把那点心吃了下去,虽然不一定有问题,但只要和平郡王府联系到一起,他就难免警惕起来。

“没有没有。”叶芊看他紧张地把自己都握疼了,连忙安慰道:“我没吃,都悄悄地裹在帕子里了。”她从袖子里把卷成一团的帕子取出来,打开给豫王看了。

豫王看里面整整齐齐地两小块点心,显然是她一口咬开的,拼到一起还是一个完整的,他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这点心芊芊虽然没有吃下去,但毕竟也过了口,芊芊跟我去王府,让鹿医正看看。”

叶芊深信自己没有把点心咽下去,不过见他如此不安,也就答应了,让鹿医正看过,至少他就能放心了。

马车本来是要送叶芊回侯府的,豫王吩咐一声,又掉头朝豫王府而去。

豫王从暖窠里把茶壶取出来,给叶芊倒了杯茶,用手试了试还是温的,“芊芊用这茶漱漱口,千万别咽下去。”虽然那点心是平郡王妃给太子妃送的,他却生恐自己的小丫头受了牵连。

叶芊不忍让他忧心,按照他说的做了。

回到王府,豫王立刻召了鹿医正。

康公公自从跑了几趟王府里的良医所,有了经验,特别安排了一个腿脚快的小内侍,就为了有什么事能传话快。可是他一见自家主子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家的小王妃进来,一见他就吩咐去找鹿医正赶紧过来,康公公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的小王妃在外面出了事,也不用那小内侍了,拔腿就跑,一路飞奔,直奔良医所去了。

叶芊轻轻捶了萧言风一拳头,自己明明能走,好好的啥事都没,他非要小题大做,抱着自己进来,你看看把别人给吓得。

萧言风才不管,进了王府就是他的地盘,谁敢说三道四,再说,凡是和自己的小丫头有关,再小心都不为过。

鹿医正气喘吁吁地来了,康公公给他提着药箱,这么冷的天,两人却跑得满头大汗。

鹿医正一进门,先在叶芊脸上扫了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愣了一下,又去看豫王,也没有任何异样。

豫王朝他一招手,“快来给芊芊扶脉,看她有没有中毒什么的。”

中毒?鹿医正吓了一跳,连忙走到桌边,三指扶在叶芊的手腕上,凝神细细地感知,半晌,疑惑地看看豫王,“从脉相上看,小王妃没有任何异常啊,不过——”

“不过什么?!”萧言风紧张起来。

“不过,小王妃先前略有一些体寒,虽然不要紧,癸水时难免会有些不舒服,现在却是完全好了。”

“……”豫王白了鹿医正一眼,自己担心得要死,他大喘气来了这么一段。

叶芊忍不住也白了鹿医正一眼,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癸水,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鹿医正黑亮的小眼睛迷茫地眨了眨,自己没说错啊,再说,小王妃没有中毒不是好事吗,这两个人怎么都很不满的样子?他疑惑地看了看康公公,却见康公公也白了他一眼,还是光明正大的白他。

萧言风把叶芊的帕子拿出来,把那两小半点心给鹿医正看了,“你看看,这点心有没有问题?”小丫头没事,他已经放心了,不过鹿医正既然在,就让他顺便看看那点心好了,毕竟是药膳,里面都是药材,谁知道有没有掺杂什么。

鹿医正从药箱子里取了个竹镊子,从点心上夹了一小块下来,仔细地闻了闻,辨识半天,“这是给女子用的药膳,是调养小产后身子不适的,药材都很昂贵,效果也应该是不错的,只是……这里面还多了两味无关的药,是什么?”

他举着竹镊子,在屋里茫然地转了两圈,突然脸色大变,一蹦老高,“不会吧?!”他扑到桌边,把那帕子一把抓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连药箱子都没拿。

“他……他这是怎么了?”叶芊傻眼了,难道那帕子里的点心是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放在这里就会害人?

豫王深知他的秉性,“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手边又没有工具什么的,回良医所去查看去了。芊芊别急,他一会儿弄清楚了就又回来了。”不过,看鹿医正那么激动,难道那点心里真有什么不对?

叶芊在东宫没吃东西,此时已经是申时,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她摸了摸肚子,看向桌上的碟子,里面摆着点心,可刚才鹿医正的样子吓到她了,看见那精美的点心,即便是豫王府里准备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她却一口都不想吃。

萧言风一看就明白,吩咐康公公去厨房,有什么现成的赶紧送上来。

厨房一直都备着东西,就是为了这种主子突然要吃东西的情况,很快,一大桌子饭菜就摆上了。

叶芊是真的饿了,给豫王夹了一筷子清炒茭白,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萧言风其实也没吃东西,不过他不像叶芊那样不禁饿,一边吃一边还照顾她,给她夹菜。

叶芊吃了满满一小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皮酸笋汤,这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康公公指挥着小内侍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豫王给叶芊倒了杯茶,刚刚抿了一口,鹿医正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手里还举着那个竹镊子,满脸的兴奋激动,小眼睛更加亮了,“上次王爷问我的那药,就是这点心里的药!”

“什么药?”叶芊扭头去问豫王,却见他的脸色极其阴沉,似乎比外面屋檐下结的冰棱子还冷。

“上次王爷问我有没有一种药,吃了以后会让人不孕,但是从脉相上看却是先天不孕。”鹿医正解释道。

叶芊吓了一跳,“这点心里有那种药?”看平郡王妃和太子妃那亲密的样子,应该是十分要好才是,难道平郡王妃要害太子妃不孕?天啊,这人表面看温婉可亲,骨子里也太阴毒了吧。

“不完全一样。”鹿医正摇摇头,“这点心里的药能让人不孕,从脉相上看的话却是后天有损,但是,只要再加上一味别的药,立刻就能改头换面,变成先天不孕。”上次豫王问了他之后,他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两年多过去了,他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些线索,今日一见这点心,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叶芊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人心难测啊,她当时就在场,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平郡王妃心怀不轨,她一颦一笑都那么自然,好像真的为了太子妃的身体反复调试了点心的口味,又懊恼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好。

豫王一把抱住了叶芊,叶芊愣了一下,稍稍挣扎,屋里这么多人,她不习惯在人前和他亲热。

康公公极有眼力,带着小内侍,强拽着兀自兴奋的鹿医正下去了。

豫王的双臂像钢铁般紧紧地抱着叶芊,他的心好痛,果然是平郡王府害了自己的小丫头,而他竟然让平郡王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平郡王妃给太子妃下药和前世害芊芊的目的是一样的,现在瑞王和康王都死了,在外人看来,太子几乎是肯定能继承大位的了。而不管是痴情专心也好,另有隐情也罢,反正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个,只要害得太子妃不孕,太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再出个意外,那平郡王府就又有机会了。

豫王牙齿紧咬,恨不得现在就把平郡王府一家人都给杀了,这些人害得小丫头吃了多少苦头!前世小丫头肯定是在侯府伤了身体,不易有孕,嫁给他后一直没有孩子,当时他忙着和太子争权夺位,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后来斗倒了太子,他记得平郡王妃确实有段时间和小丫头比较亲近,看来,那个时候,他们认为自己能够继承大位,就把主意打到小丫头的身上了。

他的胳膊紧绷绷的,叶芊被他抱得有些不舒服了,抬起下巴,在他的俊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豫王立刻回过神来,他的小丫头还好好的在他的怀里,没有受到伤害,“芊芊,我的芊芊,以后离平郡王府的人远点!”他不能解释前世的事给她听,那会吓到她的,只能多叮嘱她。

叶芊点点头,“那平郡王妃太可怕了,我可不敢招惹这种人。”

第119章

没了瑞王和康王, 文帝只剩下两个儿子,到过年了更觉得冷清, 他让豫王把叶芊带来宫里参加除夕的家宴, 多一个人还能多一份热闹,老四也不用孤零零的。

宫中的宴会叶芊也参加了不少, 可这种除夕家宴她还是第一次来, 毕竟还没有大婚, 除夕夜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不过皇上亲口说了, 她也只能来了。

豫王坐着自己的马车去济平侯府接她, 叶芊没带白珍和绿翡,这家宴是晚宴,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丫鬟又不能进宫, 只能在宫门外等着,天寒地冻的晚上,就是马车里也暖和不到哪去,又是除夕夜, 叶芊可舍不得她们两个受罪, 反正豫王会送她回家,她也不用这两个伺候。

家宴摆在乾清宫,一路走来, 路边的树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 无边娇艳。叶芊暗暗纳闷,寒冬腊月,温暖的花房里有些花能开还不算稀罕,怎么路边的树上也能开花?

萧言风见她乌溜溜的杏眼不停地往两边的树上瞥,笑道:“那都是宫人们扎的绢花,图个喜庆热闹罢了。”宫里的大太监、大宫女们都明白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今年尤其喜欢热闹,特地把整个皇宫妆扮一番,远远看去,不像寒冬,倒像是百花盛开的春季了。

叶芊了然地点点头,和萧言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淡淡的嘲讽。文帝死了两个儿子怕冷清,却对太子这个杀害亲兄弟的人放任不管,瑞王和康王都没了,扎再多的花有什么用?

树上不仅有鲜艳的花朵,还挂满了大小各异的红灯笼,进了乾清宫,更是光华璀璨,叶芊的眼睛却不乱看了,规规矩矩地坐在席间。因为是家宴,她和豫王坐在一起,对面是太子和太子妃,高座上是文帝和皇后,淑妃已经疯了,玉妃向来不参加宴会,文帝身后还有两个极漂亮的低阶妃嫔,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他新纳的美人。

叶芊悄悄打量对面的太子妃,她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没什么不同,叶芊心中叹了口气,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已经绝子了吧,看她和平郡王妃那么亲密的样子,肯定没有一点儿防备地把那盒点心吃光了,至于平郡王妃后面给她的方子,必然是少了那两味药的。

皇宫的家宴和平常人家不同,济平侯府的除夕宴是全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皇上、太子、豫王却分坐在各自的席位上,离得远远的,在这种场合,叶芊也不好和豫王一直低语,她颇有些无聊,想着要是这会儿在自己家就好了,可惜今年家里没有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好不好?

好在还有歌舞助兴,叶芊端坐着欣赏一会儿,低声道:“言哥哥,我想净手。”

豫王笑道:“去偏殿里。”他指了个宫女带她去,她去的是净房,他总不好陪着过去,好在这皇宫各处他都安插了人,她无论到哪儿都不会有危险的。

叶芊悄悄起身,那宫女想带她去偏殿净房,叶芊却不想去,这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文帝在这里睡觉、接见臣工,这里的净房她一点儿都不想用,想了想,玉妃的凝玉宫离这里不远,她还是多走两步好了,还能给玉妃娘娘拜个年问声好。

没让宫女跟着,叶芊自己去了凝玉宫,今天是除夕,一路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宫女内侍,凝玉宫又是最常去的,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凝玉宫很是安静,院中树上和廊下都挂了红灯笼。玉妃身边的大宫女见叶芊突然来了,很是惊讶,“叶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们娘娘不在屋里。”

叶芊愣了一下,“玉妃娘娘去哪里了?”

大宫女道:“娘娘去了后面的花园,要不叶姑娘坐着等一会儿?”那花园平常是不让人进的,她们这些宫女内侍都不能进,她不能去通禀娘娘,不过叶姑娘倒是去过很多次。

叶芊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借用一下净房,马上就走了,乾清宫那边还有家宴,我要赶快回去。”

叶芊很快就离开了凝玉宫,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宫殿,心里有些难过,玉妃娘娘肯定是去后面的花园见魏爷了,他们两个也太苦了,刚刚成亲几天就被迫分开,听豫王说魏爷是在他出生那年入宫的,魏爷能进宫来,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就这样默默地在不见光的角落守着他的爱人,一守就是二十年。

原本她对于豫王能不能坐上皇位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她却无比的希望他能登上大位,也许到了那一天,他会让玉妃和魏爷离开,让他们能真正地在一起,或者,就算留在宫中,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两个更好过些。

叶芊心情沉重地回到乾清宫,豫王看看她的脸色,“芊芊遇到谁了?”她去的时间略有些长,那个宫女也没有陪着她回来。

叶芊笑了笑,“谁也没遇到,我不想用这里的净房,跑去凝玉宫了,外面有些冷呢。”

豫王的手放到案几下,摸到她的手,果然有些凉,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整个握住,帮她暖着。

这样的家宴对叶芊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好在皇上也熬不住,他的身体底子早就毁了,偏偏他还喜欢美人,一晚没有都不行,让清虚道长给他炼了很多特别的丹药,清虚早就得过豫王和太子的叮嘱,自然毫不推脱,完全不管是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身体会不会垮,怎么效果强劲怎么来,皇上服用之后很是满意。

文帝用酒杯遮掩着打了几个哈欠,家宴很快就结束了。

豫王亲自送叶芊回侯府,等到家已经亥时了,济平候披着厚厚的大氅,在大门处徘徊。

“爹爹!”叶芊跑了过去,“这么冷,怎么在外面?”

“爹爹不冷,回来就好。”济平候上下打量一下女儿,见她一切如常,这才朝着豫王一拱手,“王爷要不要进府稍坐?”

“也好。”豫王一摆手,“岳父请。”

济平候一噎,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除夕夜是自家人一起热闹的时候,他来算怎么回事啊,皇上把宝贝女儿叫到宫中去参加他们萧家的家宴,现在豫王又跑来参加他们侯府的家宴,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叶芊差点乐出声来,豫王的脸皮越发得厚了,不过,她也想留下他,回到王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怪孤单的。她悄悄握住萧言风的手,“言哥哥干脆和我们一起守夜吧,天晚了就歇在外院的客房里。”

“甚好。”豫王愉悦地点点头,小丫头真是懂得心疼人,知道自己想留下。

济平候有些无语,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护着了。

虽然晚了,一家人都没睡,在思远堂团团坐着,看见几个人进来,叶硕站起身招呼道:“姐姐回来了,我今晚要和姐姐一起守夜,守到天亮才行。”

叶芊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精神短,过会儿就去睡吧。”她像叶硕这么大的时候从来守不到天亮的。

“不要。”叶硕坚定地摇摇头,“这是姐姐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了,我一定要陪姐姐。”

叶芊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过了年她就十五了,到九月就嫁到豫王府,明年的除夕她该是在豫王府过的。怪不得大家都齐齐地等着她呢,父亲还不放心地跑到门口去了。

一家人都有些不舍,默默地看了眼跟进来的豫王,虽然没人说话,但眼神似乎都在谴责他把家里的宝贝给拐走了。

“咳咳。”萧言风轻咳一声,“豫王府和侯府离得这么近,芊芊可以随时回来的,岳父、岳母和硕哥儿、询哥儿也可以随时过去玩儿。”

说起豫王府,叶硕倒是高兴起来,“王府好大,我到现在还没有把各处都转到呢,等姐姐嫁过去了,我要天天过去找姐姐玩儿。”

豫王答应,“好,你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孟氏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快过来吃些东西,芊芊肯定饿了。”她知道小女儿谨慎,去外面是不乱吃东西的,晚宴前在家里也吃了些,可毕竟过了这么久了,肚子定然又扁了。

叶芊坐过来,给济平候盛了一碗热热的鱼汤,“爹爹先暖暖肚子再吃东西,免得压住凉气了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平时她歇在豫王府父亲没这么担心,今日可能是去皇宫,又是除夕夜,父亲格外担心些。

济平候舀了一小勺鱼汤,“芊芊盛的汤就是好喝。”

叶芊又给豫王也盛了一碗,豫王毫无拘束,他和叶芊定亲六年了,在座的都很熟悉,也常常一起用膳,他本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用过饭,豫王和济平候、孟氏说了会儿话,带着叶询、叶硕去院子里放烟花了,叶芊披上斗篷,站在廊下看他们热闹。

“姐姐快看!”叶硕点燃了一个银色大烟花,回身朝着叶芊喊道,叶芊笑着招招手,“很好看,硕哥儿小心些。”

廊下的叶芊披着雪白的狐皮斗篷,暖暖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天宫的小仙女,叶询、叶硕都看得呆了一下。叶硕喃喃道:“真是亏大了。”当初他还想着姐姐嫁人了,可哥哥还能再娶个嫂子进门,结果,嫂子没进门,倒是把哥哥给拐跑了,这下哥哥、姐姐都成了别人家的了,简直是亏到家了。

第120章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 豫王就又开始忙了,叶芊在每个旬末官员休沐日会去王府, 到了这天, 豫王也会把事情推开,专门陪她。

三月, 叶础和白竞霜大婚。

能和荣安伯府攀上亲, 齐氏高兴又得意, 把能请到的亲朋好友都请了,一大早就热闹上了。

叶芊也来了, 她虽然好奇白竞霜怎么嫁给了叶础,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没让豫王去查, 再说,豫王手下人虽然多, 但那都是做大事的,她可不能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去麻烦他。

叶芊进府的时候,正赶上叶础去接亲,他一身鲜红的喜服, 骑着高头大马,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什么勉强的样子。

叶础带着迎亲的队伍朝着荣安伯府而去,对他来说, 这门婚事说不上期盼,也说不上厌恶, 其实这天底下两情相悦的夫妻真不多,娶一个没怎么见过面一点儿都不了解的妻子,和娶白竞霜这种注定要相敬如宾的妻子没什么区别。再说,白竞霜他也见过了,一看就是个很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两人日后互不烦扰,还能共同探讨经营之道,可以像朋友那样相处,反倒比那些吵吵闹闹的夫妻要好得多。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进了荣安伯府,小丫鬟一路飞奔着报到了白竞霜面前,“新郎倌来啦!”

喜婆把早就准备好的红盖头给白竞霜盖好,扶着她去拜别父母。

白夫人握着白竞霜的手,哽咽道:“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侍奉婆母,你虽然对这个家有些……但这荣安伯府毕竟是你的家,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娘给你撑腰。”

白竞霜从盖头下面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女儿知道了。”人说为母则强,可是自己的母亲却只知道吃斋念佛,好像这样就能逃避开某些腌臜恶心的事情一样,撑腰的话她也只是听听罢了,要是真能撑腰,自己又何必非要嫁人呢。

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白竞霜迅速地挣开了母亲,两手收回拢在袖中,那手又缩了回去,荣安伯叹道:“一晃霜姐儿都长大要嫁人了,父亲还记得霜姐儿小时候是多么的玉雪可爱,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唉,父亲舍不得你离开家啊,霜姐儿以后要常常回来看望父亲才是啊。”

白竞霜一阵恶心,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旁边的喜婆只道是新娘感动得要哭了,刚想上前劝她不要难过,免得哭花了妆容,就见白竞霜自己站起身来,她连忙上前扶住,白竞霜已经转过身,自己朝着外面走去。

叶础大步迎了上来,伸出一只胳膊,白竞霜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随着他一起出了门。按理说应该是父兄背她出门的,可她没有兄长,有个弟弟还小,背不动她,至于荣安伯,她早就说了,绝不劳烦父亲背自己,不然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花轿摇摇晃晃出了荣安伯府,白竞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此后,她就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清清净净,懒了就窝在榻上翻翻书,想动了就去管管商铺,再也没有恶心烦扰的事情。

拜过堂,白竞霜扶着叶础的手臂,两人去了新房。

盖头一挑开,屋里就是一阵赞叹声,叶蓉也忍不住欢呼了几声,白竞霜终于嫁进自己家了,这样她就不用再为难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平安度日,将来她们两个还可以作伴。

叶础去了前院招待客人,新房里凑热闹的也知趣地散了,叶蓉上前拉着白竞霜的手,“阿霜,你终于来了。”

白竞霜苦恼地皱起眉头,“快点帮我把这头冠拆了,压得我脖子都疼了。”

叶蓉一看那头冠上满是珍珠宝石,一看就很有分量,连忙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小心地头冠取下来,在手里掂了掂,“啧啧,真是不轻呢。”

白竞霜倒是不嫌弃,笑道:“重点儿也好,虽然受了点罪,可这珍珠宝石都是银子啊。”她说着话,把耳坠镯子什么都褪下放到梳妆台上,去净房把脸上厚厚的脂粉洗干净,又让叶蓉帮着她换了身舒服的家常褙子,这才叹了口气,“可算是轻松了,我也快饿死了,阿蓉陪着我吃点东西吧。”

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吃的,都是成对的鸡鸭鱼肉,白竞霜一天了也没吃东西,用筷子撕了点鸡肉吃了,叶蓉摸了摸盘子,“这都有些冷了,让厨房做点热的过来。”

白竞霜摇摇头,“等不及了,就这样吃吧,饿了吃什么都好吃。”叶蓉还是吩咐了丫鬟让厨房送碗热汤过来,现在厨房正是忙碌的时候,不过汤肯定有现成的。

用过膳,白竞霜就催着叶蓉走了,“你哥哥也快回来了,你去吧,来日方长,过了这头三天,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新婚之夜小姑子可不能在新房里待太久。

叶蓉站起身,想了想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要是我哥哥欺负你,你就用簪子扎他,别扎要害啊,扎疼就行了。”

“知道了。”白竞霜笑了起来,只要叶础不是醉得太糊涂,她还是相信他的。

叶础回新房的时候已经戌时了,他显然喝了不少,不过人还是很清醒的,一进门就站在门口,“我身上都是酒味,先去沐浴。”

白竞霜笑道:“净房里有放好的热水,用不用丫鬟服侍?”她是肯定不会服侍他的,而她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是自己多年的心腹,没有给他做通房的打算,也不能服侍他沐浴,不过,她早就准备了几个漂亮的丫鬟,要是他需要的话,可以伺候他。

“不用。”叶础大步进了净房,白竞霜听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盘算着这新婚之夜该如何度过。

叶础很快就洗好出来了,看看坐在桌边的白竞霜,“我睡软榻,你睡床吧。”

白竞霜早就看好了,那软榻又窄又短,自己睡还更合适,她起身走到软榻边坐下,“我睡这里。”

她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叶础也就没再争,坐到床边想了想,“只好委屈你三天了。”就算他要去外院睡,那也得过了这三天,等两人回门之后,不然肯定要引人议论了。

“不委屈,这样已经很好了。”这已经比她以前所设想的要好多了,按照她以前的想法,就算夫君再软弱好拿捏,新婚这几日她也逃不过的。白竞霜迟疑道:“那帕子……”

“你不用管,我有准备。”叶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明天早上母亲肯定会派婆子来验过喜帕,没有问题的话府里就会大放鞭炮,这是习俗,他早就知道的。

白竞霜松了口气,她还正为难呢,没想到他倒是都想到了。

叶府人口简单,除了叶础、叶蓉之外就只有齐氏,齐氏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而且一看就知书达礼、温婉贤淑。

白竞霜初进叶府的头两日很是轻松,第三日是回门,虽然她不想回到伯府去,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一般女子嫁人后回门是要用过午膳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再走,白竞霜却只略坐了坐,就推说家里的小姑子病了,只有婆母一人怕是太过辛苦,要赶着回去。

白夫人心中难过,却也不拦她,“去吧,只要你能过得好,娘就安心了。”

从荣安伯府回来当晚,叶础就宿在外院了。

齐氏大惊,还以为他们去伯府出了什么事,回来的那么早不说,还开始分房睡了,这可才新婚第三天啊。她满心焦急,正想着去找叶础问个清楚,白竞霜却来向她请罪了。

“母亲,都是我不争气,在家里的时候被父母养得太娇气了。”白竞霜一脸羞愧,“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睡的,别说是床上了,就是屋里有丫鬟守着我都睡不着。这两日晚上我都没能合眼,夫君他体谅我,说是让我一个人睡。”

齐氏狐疑地看了看白竞霜,见她确实眼眶发黑,眼中还有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我能理解你,可、可你们是夫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关键是他们总是分房睡,那她什么时候才有孙子抱啊?

白竞霜面色羞红,“夫君说了,他会尽量多陪我的,只是、只是临睡再去别处。”

齐氏明白过来,合着他们不会耽误“正事”,就是睡的时候再分开,那也行,毕竟是伯府的嫡女,自幼养得娇了些也没什么,儿媳妇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娇蛮无礼的,将来她们婆媳相处也应该会融洽,她也不要一开始就端着婆母的架子,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太僵。“那也好,免得你天天睡不好也难过。你回去补个觉吧,等歇两天缓过劲来,我再把家里中馈的事慢慢交给你。”

“多谢母亲体谅我。”白竞霜笑道:“中馈的事,我想和阿蓉一起学习。”叶府不大,中馈的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她毕竟是“外人”,虽然说一个主母该做的事她都会做好,可中馈涉及到银钱,她想和叶蓉一起管中馈,凡是银钱部分就交给叶蓉,她可以帮她把关,再说,叶蓉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那样反而不好。

“好,蓉姐儿懒了这么久,也该学学了。”齐氏答应了。

第121章

“唔——”叶芊把嫁衣的最后一针绣好, 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打量着眼前大红的嫁衣。这嫁衣前前后后绣了快一年才完工, 她的女红不是很好,却非要自己亲手绣, 又没耐心坐上一整天不动, 每天都拿出来绣上一点点, 绿翡看得直着急,想要帮她她又不肯。

“珍啊、翡!快来快来!”叶芊朝着冲进来的两个人招招手, 高兴地指着自己的嫁衣, “看,快看, 我终于绣完了!”

白珍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完工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天知道她有多担心,生恐成亲的那天姑娘没有嫁衣穿。

绿翡纠结地瞅着那嫁衣,自家姑娘的女红在贵女中算是好的, 可却比不上专门的绣娘, 这嫁衣要是穿出去,恐怕会被人议论配不上她亲王妃的身份啊。

“别纠结啦!”叶芊伸手在绿翡的脸上捏了捏,“这可是你家姑娘亲、手、绣、的!”就算比不上绣娘, 她也想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嫁到豫王府去,再说, 这上面的并蒂莲和凤鸟可是父亲亲手给她画的,就算她绣工不好,有父亲这几笔画工,也没人敢说这嫁衣不好看。

“就是,这嫁衣啊,就得新娘子亲手绣,越是这样心越诚,成亲后才更幸福美满。”冯嬷嬷也进了屋,她本来是也是心疼小王妃,不想让她动手,可既然嫁衣都绣好了,自然要说些高兴的话,她拉过叶芊的手看了看,指腹上有些红了,这一年她天天保养叶芊的手指头,就是怕留下茧子,好在,她这嫁衣花样简单,就在衣摆袖口绣了些并蒂莲,背上一只凤鸟也是线条简洁,寥寥几笔,却颇有一种睥睨众生的神采。不得不说,济平侯不愧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这画工别人可比不得,当初济平侯画这凤鸟和并蒂莲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了小女儿的实际情况,都没有很繁复,叶芊的手指头也没遭罪。

这话叶芊爱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让白珍把嫁衣收起来。她除了要绣嫁衣,还要做几件豫王的贴身衣物,好在是里面穿的,也不用巧夺天工,只要是她亲手做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