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森澈走到最后一个台阶将春绯放下,然后半搂住女生的肩膀,蹲下身将她掉了一半的毛拖鞋帮她套好。春绯站不稳,将手扶在他的头顶上。夏森澈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才回头对着纪薇说:"嗯,怎么了?"

"我扶安阳学妹吧。"

"你和春绯身高差不多,扶不稳会摔到她。"

"喔。"

春绯看到纪薇陷落在暮色中的脸,三分嫉妒七分失落,无可抑制地心中升起小小的得意。得意过后才猛然想起,他刚刚叫她春绯。

不是学妹。不是安阳春绯。

她抬起头看他的柔软的下巴,像是离星空越来越近,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不要醒来才好。

「8」

春绯才知道纪薇是不知道夏森澈已经搬出来住。换句话说,她并没有来过这里,更不会穿她的拖鞋。她走进屋子时,脸上有种与她很不相称的冷色,藏在每个毛孔里,只是夏森澈没有注意。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是对她保密了一个月,像是要隐瞒什么。

再确切的说,不是隐瞒,也不是怕她知道。

而是没有必要,像对另外那些花痴女生一样,都没有必要让她们知道。

这个想法让纪薇觉得心头发冷。面前叫春绯的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充其量只能算清秀,发质很好,连睫毛都浓密地像是擦过睫毛膏。她的面部表情很少,却有双格外生动的眼睛,目光时刻保持警惕。像猫头鹰。

夏森澈将她的脚放在腿上,仔细地擦着碘酒,再拿云南白药敷上去。电视里放的动物世界,春绯抱着水杯随遇而安的样子。纪薇并没有受到什么招待,她坐在一边,像是个透明人。

"是不是感染了,脚底好痒。"

"不是,是伤口在愈合。还是不能沾水啊,就忍耐几天吧。"

听到这样的对话,纪薇越发地觉得自己太多余了,于是起身说要回家。夏森澈头也没抬的说,吃过饭再走吧。纪薇说不用了,低着头在门口换鞋。那我送你吧。回应他的是格外突兀的沉默。夏森澈这才发现她不对头。是吸鼻子的声音,手颤抖到连鞋子都穿不上。

"纪薇"他喊她。

纪薇像逃命般地跑出去,夏森澈愣了下追出门。春绯喝下杯子里最后一滴水,单脚跳到窗前伸出头往下看。不多一会儿就用十七楼的距离看到纪薇奔出来,跑出三四十米被夏森澈拉住胳膊。他们面对面地站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拉扯一番后两个人抱在一起。

十分十分烂的剧情。

春绯的眼睛暗了一下,走到鞋柜旁边将纪薇穿过的拖鞋拿到卫生间用力地刷。

那不是她的拖鞋,是夏森澈的。只是觉得纪薇的脚嫩得像刚剥了皮的芋头,在他蓝色的拖鞋里,那么刺眼。她也气自己太沉不住气,却像得了狂躁症般停不了手。

夏森澈回来的时候见春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像只安静的小动物,倔强又警惕地蜷缩在沙发里。他走上前去帮她盖上衣服。她真的长大了,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是非常不一样了。现在的春绯既坚强又优秀,像北极星。

如果真的是北极星,那就去发光吧。

肆无忌惮地去发光吧。

「9」

这个秋天有什么在瞧瞧的变化。是大自然的声音。树叶喘息的声音,泥土瞌睡的声音,还有夏虫临死前的呻吟。郊区的街道上清洁工人将落叶扫到一起,用垃圾车运到附近的垃圾场。整个秋天似乎都能闻到燃烧树叶的味道。

很奇特的,催人泪下的味道。

苏镜希是这么形容的,春绯却只对夏虫的死去感到伤心。她坐在他单车后面,两条腿荡来荡去,秋风灌进裤管里,薄荷般清凉。

"哎,给我织件毛衣吧。"他没头没脑的要求,"围巾手套也行。"

"你爸公司要倒闭了吗?"

"别闹,问你真的。"

"我也说真的。"

"要不,你给我织围巾,我让我爸给安阳叔叔加薪怎么样?"苏镜希提议。春绯突然从他的后座跳下来,他尴尬地急刹车,回头见春绯狠狠地瞪着他。苏镜希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好看的嘴唇紧抿着,回头拉扯她上车。两个人一路上什么都没说。他们之间无法碰触的禁忌,就是两家之间的关系。

安阳爸爸是跟随苏爸爸一起创业的人,只是他做了那么多年,始终处在个及其尴尬的位置。甚至许多新人业绩出众做得风生水起,变成经理级。纵使他和苏爸爸是好朋友,但是没能力的人是无法重用的。他是个除了忠心一无所有的人,于是混了十几年依旧是个管着闲散部门的小负责人。

这也变成了家庭战争的导火线,母亲与父亲吵架,多数是父亲不说话,母亲吼得整个楼道的人都听得到,你这个窝囊废男人,在家逞什么威风,你混了那么多年,还混不出个人样来,只会在家里欺负女人,你算什么男人啊你。

春绯很想去对母亲说,你不欺负爸就不错了,你个不讲理的女人。

但是她又不想去说,因为母亲会将怒气延续到她身上说,你跟你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见就生气。

又让她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吧。苏镜希将车停到小区里,见春绯愣愣地看着楼口发呆,像个怪物的嘴巴,吞噬了她那么多年。

每次到这里都胆怯,忍不住想要远远逃开。

"春绯,是蝴蝶。"

"是树叶。"

"是蝴蝶。"苏镜希格外的肯定,扯起她向前追几步,本来停在墙头上的蝴蝶受了惊吓,呼啦啦地飞进薄薄的光线中。春绯用手背当着阳光见蝴蝶逆光飞远。真的要等到明年的夏天了。但是明年夏天回来的,已经不是这一只了吧。

每一天回来的都不是昨天的春绯。

她正以种子的姿势萌芽,破土,长大。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参天大树还是一粒种子的模样。经历了无数可能流着泪害怕萌芽的模样。

「10」

春绯趁周末来家里拿些厚衣服,她本以为能见到纯渊,却听母亲说纯渊下周月考,没有回来。傍晚吃过晚饭,苏镜希和春绯爬到天台去吹风。这是看星空绝佳的地方,尤其是秋天的夜空,干净地没有一丝瑕疵。

两个人背靠着背可以沉默一个晚上。各自有心事。用纯渊的话说,只有将春绯嫁给苏镜希才安心。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你今天不是有话跟我说么?"春绯问。

"嗯,也没什么。"苏镜希扬起头,将重量放在春绯的肩膀上,"我爸可能要结婚了"

"喔,恭喜喔,苏镜希你要有妈妈了。"

"别闹。"

"我真的很想重新有个妈妈。"

春绯说的很小声,边说边笑,让本来心情很乱的苏镜希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就是个心思恶毒的小孩,从小就这么不可爱。她看见春绯的样子,就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只是,春绯的世界,是迷雾重重荆棘满地,他永远走不进的世界。

春绯穿着很薄的秋衫就跑出来,入夜寒气重了,于是两个人去家里拿衣服。一推门却见沙发上坐了两个人。苏镜希看见有客人说了句,我睡觉去了,就钻进纯渊的房间。春绯低低地嗯了一声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反应。

夏森澈套着很休闲的暗红色毛衣,过于宽松鸡心领里露出温润白皙的锁骨。他的头发真的长了,盖住了耳朵,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柔和。她突然领悟到夏森澈为什么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因为他的母亲坐在旁边,轻声细语笑容清浅。

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那么母亲身上的劣根性,她到底继承了多少。

"见了秦楚阿姨也不打招呼,没礼貌。"母亲不悦地冲她使眼色。

"秦阿姨好。"眼神憋到旁边的夏森澈,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学长今天怎么来了?"

"我陪妈逛街顺便经过你们家。"他问她,"穿旅游鞋乱跑,脚心不疼了吗?"

"嗯,还好。"她含糊着说。

听着他们的谈话,母亲这才意识到女儿走路姿势有点怪,惊讶地问:"脚怎么了?"

"打破碗不小心踩上去了。"回答的更是轻描淡写。

"瞧你笨手笨脚的。"

早就想到是这样的结论。春绯见母亲脸色变了,连忙说,茶水凉了我去倒来新的。客厅里秦楚的声音又细又软,云霞,你怎么不改改你的脾气,春绯这孩子打小就讨人喜欢,你不要我就领回家去了啊。母亲这才笑开,那你领回去啊,给你家小澈做媳妇去吧。秦楚也笑,你可别后悔啊。

"呵呵,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好什么好,说完春绯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回头,满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夏森澈倚在门边说:"我来帮你端茶,怕你再打破杯子。"

关你什么事啊。这句话却说不出来。就像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攻陷。其实早就被他的笑容攻陷了,散发春天般温暖的男生。

本来一直隐瞒与男生同住的事,却依旧因为苏镜希的大嘴巴被纯渊知道。其实能想到哥哥早晚会知道,只是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生米煮成熟饭,什么奇怪的想法。春绯坐在飘窗上握着手机,信号并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纯渊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很久,沉默到让春绯发慌的时候,他才舒了口气说:"这样,我周末去陪你找房子,既然是妈安排的,也不好赶人家出去。"

"他人挺好的,总不能莫名其妙的自己搬走吧。妈也不好跟秦楚阿姨交代。"

"妈那边我来说"

"哥。"她打断他,"不是妈的问题,是我不想搬。他人挺好的,上次我脚受伤,他照顾我一个星期。"

"总之,我周末去学校附近给你找房子。"态度出奇的坚决。

"你有钱没地方花是吧,那就把新款的诺基亚手机买给我啊。"春绯最怕纯渊这种主宰一切的气势,将她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像是被他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傀儡娃娃,无论多么光鲜,他手里永远握着那条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么多年也是哥哥的疼爱才让她生活得那么好。风平浪静的。

"春绯我不想你住在那里"声音又软了下来。能想到他的表情,定是坚决的,只是明白这是可以让她妥协的方式。想到这个春绯明显的不耐烦起来,急忙打断纯渊即将出口的话说:"你不要管了,我要吃饭去了,就这样。"

夏森澈在餐厅里摆碗筷,番茄炒鸡蛋,为了好看的颜色而坚持不放酱油。在知道春绯连煎蛋都会烫到手后,他坚持每天都做饭。毕竟吃饭是人生最大的事,偶尔碰到春绯的手指,都感觉到冰凉,是血气不足的症状。

他也觉得自己心细的过分了,本来以为她是花痴女们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特别,也就是她对他的喜欢没有那么热烈,像37度的水。37度的水并不是完全没有温度。

所以,觉得理所当然的接受吧。

春绯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神却是涣散的,在走神。她本来想趴到他脸上吓他,眼睛与眼睛距离不到五厘米时。夏森澈的脸急急地向后闪,眼睛放大,无比戒备的表情。反而是春绯吓了一大跳,尴尬地没有动。

她的行动的确像要去偷吻他,但是他的样子也太可怕,像是同一副皮囊里的另一个人。是滴水不漏的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说:"再不吃就凉了。"

"你的眼睛"

"嗯?"

"刚才看清了,好像是灰蓝色的"

"呵呵,我奶奶是澳大利亚人,我有八分之一的白人血统。"

"那你头发是咖啡色"

"本来的颜色。不过这不是咖啡色,是栗色。"

"差不多嘛,那你的英文是不是很好?"

他笑着无奈看她,果真是女生,帅哥的头衔上再加个混血,光环一圈接一圈。春绯知道每次他不想回答时,就摆出更好看的笑脸,于是也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了只管埋头吃饭。吃到一半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在装修的很漂亮的婚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真的很像一对新婚夫妻。

夏森澈见女孩不自觉的红了脸,果真是女生,真会联想。

其实他自己也想到了,怎么感觉像是丈夫时刻在照顾迷糊的小妻子,呃,果然想多了。

「12」

月考的成绩贴在楼道里,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小彩背靠着墙扯头发。春绯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其实也不错了,进前四十了,又觉得这话出自第一名的口中有点讽刺。好不容易等到校医通知六班女生去第二医务室体检,小彩终于回复元气,准备去嘲笑那个与她有宿仇的胖女生。

听着小彩喋喋不休的说着胖女生心理多阴暗,春绯的眼神却放远落在远处舞蹈室的窗户上。她看到纪薇的影子闪过去,脚不受控制地朝前走。舞蹈室里只有四五个人在练舞,她一眼就看到夏森澈坐在休息区手里拿着一本书。

"安阳春绯,到你了!"班长在不远处喊她。

声音灌满整个楼道,似乎无孔不入。安阳春绯。又偏偏是这么特别的名字,舞蹈室里的女生们都好奇的向外张望。夏森澈也抬起头,见春绯漠无表情的走过门口。

其实看纪薇和夏森澈在一起,感觉和抽血没什么两样,都会让她觉得头晕晕的,面色发白。只是她的脸本来就没什么血色。根本没指望夏森澈主动来找她,在盥洗室洗完手,出门时只顾得看路,却一头栽进来人的胸口上。

"春绯,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看见他好像头更晕了。

"吃颗糖吧,是低血糖。"夏森澈不由分说地剥了颗奶糖塞进她嘴里。

春绯皱眉抗议:"我只吃水果硬糖。"

他好脾气地劝她:"这时候就不要讲究了。"

春绯可不管那么多,看准旁边的垃圾桶就要吐。夏森澈手疾眼快的将她按在墙壁上,脸与脸之间不过几厘米,让春绯紧张得咕哝一下将糖吞进肚子里。严厉又认真的眼神盯着她说:"不要再任性了。"

"呃,知道了。"真可怕。

"真乖。"他伸手揉她的头发,又恢复笑脸说,"怎么吞下去了,再吃一颗吧。"

"好。"春绯认命地含住他剥好的糖。难吃的奶糖,甜得发腻,是纪薇这种女生喜欢的味道吧。她很快就恭喜自己猜对了,因为纪薇站在门口,手中还握着两颗糖,见她看见自己,莞尔一笑说:"澈,还要吗,还有两颗。"

夏森澈见春绯在回家的路上一直低着头,薄薄的长毛衣将她整个人锁在秋风里,头发被吹乱了也不管,像在水中飘着。纪薇规矩地走在他左边,春绯走右边。青石路上只有蹭蹭的鞋跟碾过的声音,偶尔还有纪薇打喷嚏的声音。

"感冒了?"夏森澈扭头问她。

纪薇裙下的小腿爬起层层鸡皮疙瘩,身体也酸疼起来,却依旧嘴硬的说:"没有,今天不太冷。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晚上和你一起吃饭。"

"嗯,想吃什么。"

"你做的糖醋鱼。"

"呵呵,好啊。那春绯想吃什么?"

可以用美丽优雅亲切这些美好的字眼来形容纪薇。看起来确实无懈可击的美好。但是女生与女生之间的小心思,她做得太明显,也炫耀得太明显。这种优越感在春绯眼中变得有些可笑,争糖吃的孩子么。

"呐。"春绯坏得毫不退让,"除了糖醋鱼什么都可以。我最讨厌糖醋鱼了。"

纪薇尴尬地停住脚步,夏森澈不自觉的敛住嘴角。她是故意让纪薇难堪的。于是扯住她的手臂低声说:"春绯,跟纪薇道歉。"

春绯也敛住笑容,倔强的紧闭着嘴巴。他不动,她也不动。春绯已经决定要卯足力气别扭下去,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纪薇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本以为,只要让春绯知难而退就足够。

"放开她!"三个人身后半米的地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呃"春绯惊得后退两步,"哥你怎么没打个电话就过来了"

怎么看面前盘膝坐在床上看书的孩子,都觉得和以前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原本迷茫淡然的眼睛,变得清晰锐利起来。是什么样的种子在她体内萌芽,成长的不是一株带刺的玫瑰,而是一棵参天大树。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枝繁叶茂坚不可摧。

纯渊挫败地坐在她对面。不过依旧是那副脾气,生气的时候不理解他,也不说话。

"周末就搬过去吧,房子已经交了订金。"

"先斩后奏?"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同意你和夏森澈住一起。刚才他为了那个女生那么凶的对你。"

"那不是他的问题。"

"春绯"

"我不搬。"

我不搬,想要和夏森澈住在一起,不想变成丑陋的傀儡娃娃,想要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其实你也保护不了什么。你可能不记得了吧。在我两岁时被爸从乡下接回来,妈在卫生间里帮我洗澡时,你从幼儿园回来。你站在卫生间门口,我用求救的眼光看着你。你一定没注意我被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哥,即使你能保护我的身体不再疼痛。你能保护我的心不疼吗?它不是不疼了,而是已经麻木了。所以你看不见。

"春绯,再听我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

"搬吧算我求你"纯渊英俊的侧脸陷进温柔的光影里,尾音落在空气里,虚弱得不成样子。他无数次的希望春绯反抗一次,不那么逆来顺受,变成参天大树无法撼动。、

但是,唯独这一次。

为什么偏偏唯独这一次。

第三回

你将我引到一个梦里,我却在另一个梦里忘了你。

「1」

是绵延不绝的雨,将黑色吞没,细小的蚕食般呻吟着落在云上。春绯在床上翻来覆去,凌晨三点,嗜睡如命的她却失眠了。眼睛涩得要命,身体像躺在棱角分明的石块上,疼痛和干渴席卷而来。

客厅里落地灯散发着幽暗的灯光,她醒了醒神,倒了杯水灌进喉咙里。夏森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笔记本散到一边。春绯这才想起来昨夜下大雨,纪薇只能住下来,所以他才把卧室让给她睡。她从未如此靠近地看他的脸。鹅黄色的灯下,他的呼吸如柳絮般漂浮,让她忍不住闭上眼去倾听。

这样真好。就好像在茫茫的宇宙中寻找到亿分之一的安稳。春绯将耳朵靠过去。如擂鼓一般坚强有力,那么近,是他的心跳。

"春绯"睡意朦胧的声音,将手放在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