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也跟在程太太的身后,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有进必有出,这倒是能给那些张狂的丫鬟们一个教训,不过她没说出来,只是笑着道:“听说大爷的学问不错,等大奶奶进了门,太太您就享媳妇福了。”程太太看一眼徐大娘,微一叹气:“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后悔当初纵了他,把他给老爷管了,不然今儿也不会这样。”

徐大娘和陈大娘互看一眼,晓得自己主母心事在什么地方,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过了些日子,徐大爷果然从书院里回来,那日早早地程太太就吩咐厨房预备程大爷爱吃的菜,热水也要随时准备着,好让程大爷一回来就沐浴换衣,感受那外面感觉不到的家庭温暖。

簪子还是在灶下烧着火,手里拿着个荷包在做,跟着朱大娘学针线已经一个多月,已从当时的频频被戳到手到现在的十分熟练,朱大娘还说过些日子就教自己怎么裁衣衫。簪子正做的起劲,就有个丫鬟跑进来:“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儿秋菊她们被罚了,陈大娘说还要给姨奶奶重新挑丫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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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思考

秋菊被罚?厨房里的人都停了下来,先笑出来的是蒋嫂子:“我还当她们一个个是多么机灵的呢,这才刚上去两个来月就被罚,看来也不过如此。”来传话的丫鬟顺手拿起一根黄瓜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她也是上次落选的,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含糊:“昨儿她们打碎了姨奶奶的琉璃盏,本来打碎了去认罚了也没什么,结果秋菊和茶花两人在姨奶奶面前争执起来,都说是对方的错,姨奶奶就恼了,请了陈大娘过来,陈大娘说这种风气怎么能长,每人打了三十板子,等伤好了就让各人的爹娘领她们出去。”

啊?簪子的眼一下睁大,怎么会被赶出去?蒋嫂子笑的很畅快:“活该,谁让她们俩平时那么嚣张,还爱栽赃别人,现在好了,都被赶出去了。”朱大娘的神色一点没变:“好了,听完了就赶紧各自去干活,今儿大爷回来,他最爱吃的猪肚包鸡炖好没有?”

在一个小火炉前守着的婆子急忙抬头应:“好了好了,现在只用小火炖着就好。”蒋嫂子手里也没闲着:“不光这个,连大爷爱吃的红豆酥也做好了,还有海棠糕、梅花饼。”桃花喜滋滋地道:“大娘,师傅还教我做了一个水晶糕,说是新想出来的,也要给大爷尝尝。”

朱大娘嗯了一声,蒋嫂子已经托着一块水晶糕过来,笑吟吟的道:“嫂子,你尝尝这个。”朱大娘见这个水晶糕通体透明,果然不负这水晶两字,拿了一块放在嘴里,没有那种甜的要腻开的感觉,反而有一丝薄荷清凉,不由点头道:“的确不错,这个时候吃这个正好。”

蒋嫂子面上更加得意,桃花不由加了句:“大娘,往里面加薄荷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蒋嫂子啪一下敲在她头上:“放心,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看着这一幕簪子不由把手里的荷包放下,在这厨房里面,只有做出好吃的才能站的稳脚跟,学针线虽然以后有好处,可要在厨房里?簪子觉得手上传来一点刺痛,看着指尖的血珠,簪子急忙把那些想法都收起来,做不了厨娘也可以做绣娘啊,多学一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簪子把指头往嘴里放了吸一下,继续绣起来,今儿怎么也要把荷包绣好,听说最好的绣娘,那花绣的可以和真的一样,甚至还有香气,等到了那时候的绣娘,就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钱了。

簪子唇上又露出笑容,仿佛已经能看见那些铜钱都能把自己埋起来。簪子的这个小变化并没瞒过朱大娘,都是这样长大的,一辈又一辈,当初和自己一起进了侯府的姐妹们,面前有的也只有那几个了,朱大娘的额头有川字纹浮现,那些往事都是很久远了。

程大爷的归家好像真的让罗姨娘收敛了些,已经很有几天没听到程老爷在她房里歇息了,有婆子得意的说:“瞧瞧,做偏房就是这样,没有儿子不过就是表面风光。”这一句话让厨房里别的人都笑起来:“王嫂子,前年可是谁得意地和我们说,女儿被隔壁庄里陈地主家的儿子看上了,虽然是去做妾,也好过这样服侍人,怎么现在又这样说了?”

前年确是有这么一说,王婆子的闺女是在隔壁庄里陈家做使唤丫头,被那二爷看上了要收了她。王婆子满心欢喜,谁知她女儿不愿意,在家里拼死闹了几场说绝不去做人家小老婆,再逼她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王婆子虽心疼银子,但自己就这么一个闺女,下半辈子还要靠她养着,也只有回了那边。听到别人提起这话,那脸红了一红就道:“我这不是被我闺女劝过了吗?我那闺女去年嫁了出去,虽也是庄户人家,好歹还有那么几亩地,我女婿还说要接我出去奉养,我这闲不住的性子,倒不如就在这里呢,还多为我外孙攒些银子。”

这话也真,婆子们又笑一笑,手上依旧麻利的做着事情,外面已经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各位婶子都在啊,今儿姨奶奶说想要碗酸梅汤,让我来厨房说一声。”许是刚说过罗姨娘的坏话,王婆子不由十分巴结地站起来对小兰笑着说:“哎呀,这种事情,随便找个小丫头来传一声就罢了,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你先坐一下,这酸梅汤立即就好。”

小兰听到小丫头这三个字,脸色暗了一下,本以为这次能挑上去就是在罗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的,谁知贴身的事自己这些程家的丫头根本沾不上手,前几日茶花秋菊又被受罚撵走,这下更让小兰明白了,这位姨奶奶可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这样。

丘婆子已经递上了一杯茶:“这茶不过就是我们这厨房里的粗茶,你不嫌弃就喝一口。”小兰忙欠身接过:“我不但比你们小了辈数,又一样是使唤的,怎敢嫌弃呢?”蒋嫂子已经哧一声笑出来:“你可和我们不一样,你娘是太太身边得用的管家娘子,你又是姨奶奶身边的人。”

小兰被说的面上红晕更深,默默喝了一口茶,茶有些苦涩,但小兰觉得自己的心更苦,这样挑上去究竟要怎么再进一步。厨房外面突然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小兰妹子吗?回来这么多天,都还没见到你。”

少年的声音里面含有惊喜,小兰站起身,一个少年已经跳了进来,他身上穿的是小厮的衣服,小兰一见就笑了:“原来是根哥哥,我早晓得你回来了,但一直在姨奶奶身边伺候,就没空去瞧瞧你。”

这少年是徐大爷的儿子徐立根,原本跟着程大爷在书院伺候,空闲时候程大爷也教了他几个字,会看得几本书,大家都说已经徐大爷老了,他就要接了这管家位了。

见来人是他,厨房里有些认识他的婆子更加殷勤起来,连方才对小兰有些不理睬的蒋嫂子都摆出几碟点心:“来,这边宽敞,坐下说话。”徐立根似乎也和小兰有话要说,刚坐了下来王婆子就端着酸梅汤过来:“小兰,这酸梅汤已经好了。”

小兰看一眼徐立根,蒋嫂子已经咳了一声:“这有什么,这里总是有闲人呢,小兰你安心在这里说话,簪子,把这个给姨奶奶送去。”在厨房角落里躲着做针线的簪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急忙答应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还没说话,徐立根已经笑起来:“这丫头是新来的吧,好一个小俊模样。”

听了这话小兰有些不高兴了,方才的羞涩和喜悦顿时转成了微怒:“小根哥。”听出小兰话里些微的不满,徐立根笑了笑:“不过看见个长的还算成的人罢了,这么个小毛孩子,我会有什么想头?”簪子再呆也进了这程家四五个月了,怎么会觉不出徐立根和小兰之间的话语含义呢?只是从王婆子手里接过托盘就要出去,蒋嫂子已经叫住她:“回来,去了那儿姨奶奶要问你,你就说陈大娘找她女儿有事,又怕误了姨奶奶的差,这才让你送过来,明白没有。”

簪子眨一下眼:“知道了。”小兰虽然舍不得徐立根,但又怕耽误了差事,见簪子有些木然,急忙起身道:“还是我送回去吧。”蒋嫂子唇边含笑的把小兰重新按了坐下:“你和小根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几年没见要叙叙话也是常事,哪有刚见面就走的,那小丫头要真敢坏了你们的事,她在这家还怎么过啊?”

徐立根也一样说法:“小兰,我进不了内院,连这里都是偷着来的,不过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到了你,你就这么舍得走吗?”小兰听了徐立根这话,如同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毛孔无一不舒坦,又含羞带怯的坐了下来,蒋嫂子使一个眼色,厨房里的婆子们也就各去忙各的,由着他们两个慢慢说话。

簪子果然不敢在罗姨娘面前多说什么,送了酸梅汤过去就离开罗姨娘的屋子。七月的中午还很有点热,簪子走到当日秋菊威胁自己的地方,没想到短短几天,秋菊就被赶出了府,虽说是让她爹娘把她领回去,在家时候的吃穿又怎么比得上在程府做丫头呢?

况且为了吃穿,打骂儿女的爹娘也不少,簪子用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仔细地思考起来,爹娘疼爱是什么滋味,簪子从来不知道,也不知道秋菊回家去,有没有被爹娘打。

猛然什么东西掉到簪子怀里,簪子吓了一大跳,拾起来看时一头麻雀,翅膀有伤,想来是被什么人打伤的。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打麻雀,簪子拎起麻雀的翅膀,刚准备把它扔出去,已经响起一个声音:“小丫头,你别扔,我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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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靠山

这声音明显是个男孩子的,簪子有些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男的进来呢?当看到说话的人的时候,簪子恍然大悟了,这人看起来十岁出头,穿的是小厮的衣衫,见簪子看着他,小男孩嘻嘻一笑:“小妹妹你是哪房的丫鬟,我是跟大爷的小厮来喜。”

说着这来喜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糖:“你把麻雀给我,我给你糖吃。”簪子抬头看着这来喜,把手里的麻雀递过去,跟大爷的小厮自己是得罪不起的,不过这来喜怎么不像跟姨奶奶的那几个人那么看不起人,反而还要给自己糖吃?

来喜一手接过麻雀,见簪子不去接自己手里的糖,奇怪的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喜欢吃糖,大爷说过了,女孩子都喜欢吃糖,所以才让我们在荷包里放着糖。”那只拿糖的手已经送到了簪子跟前,簪子已经能看到糖上面的花生一颗颗都很明显,还有那糖的香味,摇一摇头就跑掉了。

这小丫头,倒还有几分意思,不知道她是真呆呢还是怕自己?来喜把糖重新装回荷包里,拎起手上的麻雀,也不知道大爷要这个麻雀做什么,这又不是冬天,麻雀好找,费老大劲才捉了这么一只。

簪子跑出去一段路才回头看一看,见身后没人这才停了下来,刚进来不久陈大娘就说过规矩,程家以礼仪治家,丫鬟和小厮之间不得嬉笑,如果私下见面,那更是不得了的罪过。

可是?簪子用手抓了抓头,刚才小兰和那个徐立根又那么熟,再加上平时见到的,比如说蒋嫂子和徐大爷之间的事,他们为什么可以不遵守这些呢?

这样的问题小簪子是想不通的,她抬头看着已经快到厨房,慢慢的走了进去,小兰正好从厨房走出来,见着簪子脸上笑的跟开了花一样:“簪子,今儿要谢谢你,我也没什么好的,这有一包芝麻糖你拿回去吃。”说着小兰就递过来一个小纸包。

簪子甜甜的说了谢谢姐姐,小兰摸一摸她的头:“你这丫头,现在瞧起来也不是那么呆了。”说着小兰扭身而去,怎么说也不能出去的时间太久。

簪子慢腾腾进了厨房,蒋嫂子白她一眼:“你也学会偷懒了,去送个酸梅汤送了这么久?”正在洗着碗碟的桃花抬起头,看一眼坐在灶门前看着烧火手里做针线的簪子:“师傅,您也别和这人计较,她现在做了朱大娘的徒弟,正是得意的时候,只怕日后您都要听她的。”

这让蒋嫂子心头火起,放下手里的锅铲就上前扭住簪子的耳朵:“好好的厨房的人,学做什么针线,等你升到贴身伺候的时候,再去做针线吧。”说着蒋嫂子顺手就抢过簪子手里的荷包,丢进灶火里面去。

簪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才刚碰到那火就一疼缩了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到一半的荷包被大火烧着,那鲜亮的颜色渐渐变黄变黑,最后变成灰,什么都看不到。

蒋嫂子得意地回头看簪子,见簪子在刷刷地流眼泪,蒋嫂子愤怒地又戳了她一指头:“哭什么哭,做厨房里的人就要做厨房里的活,学什么针线。”蒋嫂子的这一发火让簪子浑身抖了一下,那眼泪流的更凶,蒋嫂子竖起眉毛还想再骂,邱婆婆已经走过来了:“蒋家的,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也没人惹了你,簪子就算有不对,你骂也骂了,烧也烧了还想做什么呢?”

说着邱婆婆伸手去拉簪子的手:“走吧,今儿他们送来一些山货,你和我去料理吧,来了这么久了,也该学着怎么料理山货了。”簪子用袖子擦一擦眼泪,跟着邱婆婆往厨房后面走去。

蒋嫂子发完威看见厨房里别的人都看着她,双手就像赶小鸡一样:“都看着我做什么,干活干活。”厨房里的人互相看一眼,手上继续做起来。

厨房后面的小屋地上堆着些口袋,里面都是些山货,邱婆婆拿了个小板凳出来坐下,见簪子脸上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邱婆婆拉着她坐下:“傻孩子,别哭了,就为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呢?”簪子用袖子使劲一擦,眼泪虽然不见了,但脸也变成小花脸了。

邱婆婆哎了一声:“你啊,不过就是受了无妄之灾,这蒋家的,想管这厨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我说她也就是鼠目寸光,你朱大娘才不在乎管不管事呢,只是你徐大爷他千万拜托你朱大娘她才勉强管这厨房的。”

簪子啊了一声,抬头看着邱婆婆,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邱婆婆递了把小刀给她,让她去削山货上的皮:“你啊,要好好的和你朱大娘学,她比你徐大娘要能干多了,只是天性不喜欢争,不然这家里出头的管家娘子,哪个如她?”

邱婆婆这话仿佛拂去了簪子心里的一层迷雾,看着不显山不露水老老实实管这厨房的朱大娘,原来比徐大娘她们还要能干?那为什么朱大娘不去露头呢?邱婆婆仿佛想到簪子心里再想什么,话里有些叹息:“你朱大娘啊,她是心冷了。”

“你这老货,和孩子家嚼什么舌呢?”朱大娘的声音响起,簪子忙起身叫大娘,朱大娘示意她坐下继续料理着山货,对邱婆婆开口:“好好的孩子,总不能教她们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活了这三四十年,什么事没遇到过?知道的多,快乐就少。”

邱婆婆嗤了一声:“你又不是那庵里的姑子,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再说就算是庵里的姑子,也要去争施主的布施,你还真当她们是四大皆空,你是经过见过了,所以觉得心灰意冷。簪子她没经过没见过,难道你就不许她去经过见过?”

邱婆婆这话让朱大娘陷入思索,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邱婆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那话说的更尖利:“你啊,总是觉得别人都会像你一样,可从没有问过别人是怎么想的,就算簪子跟你一样不管,可你看着她被欺负就不说句话吗?簪子真是白拜了你这个师父。”

朱大娘有所触动,手轻轻地摸一下簪子的头:“簪子啊,你邱婆婆说的有道理,可是有些事情,明白了还没有糊涂着好。”如果当初不明白,就这么糊涂着,现在自己只怕也有家有业,不由去想那些了吧?簪子虽然听不大懂,但那眼一眨一眨:“大娘,我觉着吧,就算要死也要在死前想明白了。”

朱大娘没想到簪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着簪子半天不出声,邱婆婆噗嗤一声笑出来:“秀兰啊,没想到这簪子看着有些呆,会突然说出这么有理的一句话。”秀兰?这是簪子第一次知道朱大娘的名字,朱大娘也笑了:“这就是天意吧,想不到我活了三十多年,要教这么呆的一个小丫头。”

邱婆婆哼了一声:“天生机灵的人不多,呆就呆吧。”朱大娘的手从簪子头顶拿下来:“簪子啊,以后要再遇到蒋家的这种事,你一句就够了,就说我吩咐的。”簪子的眼眨一眨,小心翼翼的问:“不是大娘您说的,不要这样吗?”

邱婆婆白簪子一眼:“你啊,这就叫拉虎皮扯大旗,蒋家的就算靠着小徐,那也是背地里的勾搭,不能说出来的,你这就不一样了,这明明白白的事情,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

簪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朱大娘并没阻止邱婆婆,反而又加上一句:“往后,只要不是那种违了家里规矩的,这种小事你就都说是我的吩咐,我就要瞧瞧,她还能再烧你的几个荷包。”朱大娘眼里猛然发出的厉色让簪子吓了一大跳,接着就定下心来,只要是朱大娘说的,就不怕蒋嫂子了。

当蒋嫂子看到簪子又坐在灶门口做针线的时候,那火气更大了,这小丫头竟敢不听自己的,好歹在这厨房里,自己也算是除了朱大娘之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不过看一看在那里的朱大娘,蒋嫂子又忍住了,给桃花使了一个颜色。

桃花会意地走到簪子跟前,要是蒋嫂子做了这厨房里的管事,自己的好处更多,对蒋嫂子暗中示意的打压簪子的行为桃花自然是竭力帮忙。簪子正绣的起劲,就感觉光被谁挡住了,簪子也不管什么,凑到火光前准备继续绣。

桃花见簪子不为所动,咬一下唇,看簪子凑近火光,要是这样推她一把,让她的头发被烧了,也是一件快事。桃花银牙暗咬,那手就要往簪子的肩膀上伸,一个婆子的声音已经传来:“桃花,你在做什么呢?”

桃花就像自己被烫到一样把手从簪子肩膀拿下来,笑着说:“没做什么,我在逗簪子玩呢。”簪子这才抬头,眼里依旧懵懂。桃花的举动蒋嫂子自然看的清楚,不过她想的可没有桃花那么简单,这么一推,不光是头发被烧,要是那张俊俏的小脸留下个疤,看朱大娘还怎么给她撑腰,没想到竟被婆子破坏了。

蒋嫂子看着依旧平静的朱大娘,突然哎呀一声手就去捂肚子:“我只怕是葵水来了,肚里疼的慌,要先去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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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变化

说完蒋嫂子也不等朱大娘发话,就要往外走,桃花聪明伶俐,自然跑上前去搀扶:“师傅,我送你回去。”蒋嫂子咬一下牙,额头上已经出了一些汗,看起来真像是疼痛不止的样子。王婆子笑出声来:“蒋家的,你骗谁呢?你早有了两个孩子,又不是那十四五岁没破身的处子,还葵水疼,我瞧你啊,是想偷懒。”

王婆子这话说的厨房里的人都笑起来,蒋嫂子见别人识破,双手叉腰:“你这老货,早没了葵水,自然不晓得葵水来时是怎么个样子,我今儿疼的没力气,桃花,快些扶我出去。”蒋嫂子硬挣,别人也不好再说,眼都看向朱大娘,朱大娘把手里锅铲放下,眼里依旧平和:“蒋家的,你要去歇着也是常事,桃花你不用去了。”

蒋嫂子的眼又瞪起来,朱大娘已经回头叫人:“王家嫂子,你去送送蒋家的,你是经过事的人,比桃花要得用多了。”王婆子听见急忙解下围裙从灶前走过来,一拉就把桃花从蒋嫂子身边拉走,接着脸上堆满笑:“蒋家的,我年轻时候葵水也会疼,知道怎么解疼,你就放心吧。”

王婆子的手满是油腻,一抓就把桃花的袖子上抓出两个油指印来,桃花还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衣衫,朱大娘的命令又来了:“桃花,你过来做点心,你学了这么久,也该学会你师傅的几成本事了。”

我?桃花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惊喜,接着就很快消失,有些忐忑的说:“大娘,师傅说我还不大会。”朱大娘笑的有些高深莫测,那声音更加高亢:“怕什么,你总要学着上灶,就算做的不好吃,那也是你师傅教的不好。”

这声音足以让刚走出厨房的蒋嫂子听的清清楚楚,她顿时面红耳赤,转身就想走进厨房去和朱大娘讲一讲,身边扶着她的王婆子已经哎呀叫出来:“蒋嫂子,你不是葵水疼吗?怎么现在又不疼了?”

蒋嫂子银牙都要咬断了,把王婆子猛地一推:“就凭你,也想要我的强?就不怕被赶出去?”王婆子呵呵一笑:“我家女婿本就让我不要再在这服侍人了,只是我觉得在家闲着也没有事做这才不肯离开,要真把我赶走了,倒省些事。”

蒋嫂子气的快要吐血,甩手往前走,就不信朱大娘真的敢让桃花做点心送上去,太太动起怒来,那可是谁都劝不住的。到时候,蒋嫂子眼里有光闪过,再让徐大爷从旁协助,何愁厨房管事的位子不是自己的?

程太太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梅花糕往嘴里轻轻咬了一口,那眉头微微皱起,接着把梅花糕吐掉,看着一边恭敬侍立的朱大娘:“秀兰,你也糊涂了,这样的梅花糕也好意思递上来?”

进了程家这么久,簪子还是头一次听到程太太话里有些微的怒意,不由自主地往朱大娘那里看去,方才在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的人也尝过桃花做的点心,虽然味道还成,可和蒋嫂子做的一比,那就差到不知道那去了,别的不说,蒋嫂子做的点心入口就化,而桃花做的,要嚼好久才能咽下去。

这话让一起来送点心的桃花的身子微微一抖,手心已经有了汗,要是太太怪罪下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就怪朱大娘,怎么会让自己一起送点心过来?

朱大娘的神色依旧,说出的话也很平静:“这点心当然入不了太太您的口,我特意送上来,不过是因了这点心是初学者做的。”简单的一句话让程太太想起了什么,她看着朱大娘,眼神变幻莫测。

桃花见程太太没有发难,心里叫声侥幸的时候已经想起初进程家听到的传闻了,当年朱大娘可是比徐大娘在太太身边还受宠的,本来和徐大爷的亲事也是她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朱大娘进了厨房,而由徐大娘嫁给了徐大爷。

程太太已经低下头,唇边有一丝温柔笑意泛起,那丝笑容竟是从心底泛起,而不是平日那样带有几分敷衍的,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接着程太太抬头看向桃花:“你就是做点心的?初学者能有这样手艺已然不错,日后可要多多练习才是。”

能得到程太太的赞扬,这让桃花心里十二分的高兴,急忙跪下行礼:“奴婢谢过太太。”程太太挥手示意桃花起身,接着对朱大娘道:“秀兰,你今日送这么一盘点心来,我明白几分了,不过就是点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朱大娘的唇微一上翘,接着就恢复平静,带着桃花她们退出上房,程太太看着那盘点心,也没用筷子就用手拿了一个,在旁边的绿翘刚要出声就见程太太把点心丢下,这个秀兰,还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簪子一直回到厨房都糊里糊涂的,怎么太太本来要发怒的,朱大娘只说了一句话太太就平静下来,还赏了桃花?看着桃花手上那对绞丝银镯子,簪子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虽然用攒下的钱托丘婆婆出去外面的时候给自己带了根银簪,现在还别在自己头上,可和这银镯子一比,那根银簪就又细又轻了。

而且这桃花也奇怪,前段时候她对朱大娘的话虽称不上阴奉阳违,也有点稍微推托,可现在朱大娘一使就动,这变化也太大了。不过看着朱大娘吩咐人预备晚饭,看来这些疑问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有等有了时间去问问丘婆婆。

伺候完晚饭,洗刷好了厨房,照例留下几个人在这守着,朱大娘刚要让人散了,就有人匆匆走了进来,一看见朱大娘他就怒道:“朱大娘,究竟怎么回事,你让人去说我媳妇不用来了,徐大爷都没这么说。”朱大娘用手拢一拢鬓边的头发,面色平静的道:“这厨房的管事是我,我让一个人不来有什么可奇怪的?”

来人是蒋嫂子的丈夫蒋大,他本以为抬出徐大爷来朱大娘就会害怕,谁知碰了这么个钉子,脸上顿时露出愤怒之色:“朱大娘,说话别说满,我媳妇只会做厨房里的事,而且我家人口多,嚼裹也大,你让她回家歇着,这怎么成?”

朱大娘还没开口说话呢,就有人抢先道:“蒋大哥,嫂子她身体弱,朱大娘她为了嫂子好,才让嫂子回家歇着的。”说话的竟是桃花,簪子的眼瞪的更圆,自从桃花学做点心后,就一口一个师傅,怎么这个时候又变成嫂子?

蒋大可没心去理桃花,还要继续争辩,已经有人笑出声:“这怕什么,没了差事就去求徐大爷呗,有了徐大爷的疼爱,什么样的差事找不到,总比窝在这厨房好。”

蒋大被这话说的脖子的上筋都翻起来了,虽说蒋嫂子和徐大爷之间有点不明不白的事,但并没人当着面揭出来,蒋大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由此带来的好处,可是现在当面被人说出他脸色顿时变了,冲着说话的人道:“打人别打脸,我…”

“好了。”朱大娘的声音响起:“都少说几句,蒋大,你媳妇不用来是我说的,这事已成定局,你说破天也变不了,你们也各自回家去吧。”蒋大还要再说,被朱大娘冷冷看了一眼,这眼神就像含着冰块一样,蒋大捏一下拳头,愤恨转身,想必是去寻别的主意了。

簪子这才松口气,慢慢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刚走不了几步就有人追上,桃花那有些刻薄的声音又响起了:“笨,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都不敢站出来帮忙,就你这样的,永远都别想升上去。”簪子看着桃花,接着缓缓说了一句:“可我觉得朱大娘不需要帮忙啊。”

桃花顿时觉得自己快要被簪子气死,帮忙不帮忙不过是个姿态,不过簪子越笨,自己往上走的可能才越大,桃花于是决定不理簪子,脑子里打着主意该怎么把点心的手艺学的更好,再讨了朱大娘的好,这样才能慢慢升上去。

桃花很快就走的看不见人影,簪子还是慢慢的走着,突然耳边有笑声响起,接着丘婆婆来到簪子身边:“簪子啊,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你朱大娘的确不需要帮忙的,况且桃花心里打的主意,又有几个人肯用呢?”

这什么跟什么?看着簪子一脸的不明白,丘婆婆呵呵笑了笑:“这些啊,慢慢的就明白了,在这啊,要自保就别被人当枪使,最怕的就是那自作聪明的,被人当了枪还当自己是得了好处。”簪子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一些,有些迟疑开口:“桃花姐姐,就是被当枪使的?”

丘婆婆又笑了笑:“簪子啊,你也是个命苦的,又进了这深宅里面服侍,久了你就知道了,有些人想往上爬,什么脏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其实爬上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丘婆婆黯然的叹了口气,簪子没有发表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可又觉得还是抓不住。

没有了蒋嫂子的厨房并没什么不同,依旧每天忙碌,簪子现在也渐渐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不多,但和初进来时候的懵懂不大一样。听着旁边的婆子在那里说三太太又生病了,要熬药膳滋补的时候,簪子忍不住问:“怎么三太太的身子骨不好吗?老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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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负责熬药膳的是补蒋嫂子缺的柳大嫂,她今年也是三十刚出头,和有一手好点心手艺就不大看的起人的蒋嫂子不同,柳大嫂说话带笑,手脚勤快。没了蒋嫂子在厨房,厨房里的气氛似乎也平和些。

柳大嫂把炖在大灶上的小锅拿起,小心放到小火炉上好用小火慢慢再熬,柳嫂子使劲闻了闻这锅里散发出的香味,这药膳里放了人参当归枸杞这些,又用没下蛋的小母鸡和海参一起炖出来,到了最后出锅时还要放一种药末子,别说吃一口,现在闻一闻柳大嫂都觉得自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拿起锅盖用筷子搅一下药膳,看着那筷子上带出的一点点汤水,柳大嫂看一眼厨房里的人,快速地把筷子放到自己嘴里含起来,接着把筷子扔到脏筷子那一堆,这才对簪子说:“三太太的身子本来不差的,可是自从三老爷没了,三太太哀伤过度,那些日子经常不肯吃饭说要殉了三老爷去,还是太太在旁边百般劝解,三太太这才重新吃些饮食,只是虽然进些饮食,总比不得三老爷在的时候,就渐渐多病起来。”

簪子哦了一声,旁边的王婆子也插嘴:“要我说,也就是我们太太这样的好心人,才会对人那么好,着力让人调养三太太,要是别人,谁会在乎一个寡妇的身子骨?”另一个在拾菜的人也插嘴:“不光是我们太太,老爷对三太太也极好,每次三太太病了,老爷不是命人快些去请医生?又亲自看着人抓药?别的不说,昨儿晚老爷本来都在姨奶奶那睡下了,一听到下人去报三太太发病,就急忙起身和太太去瞧三太太。”

柳大嫂又试了一次那药膳,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垫着湿抹布把锅从小火炉上抬下来,掀开锅盖把那药末子倒进药膳里,接着很快把锅盖盖好。这药末子医生嘱咐过,一定要在刚从火下拿下锅之后马上就投下去,等再捂个一刻才能把药膳倒出来,这样就能保证效果最好。

这边一忙完,柳大嫂把抹布扔下,笑着接口:“就为了这个,姨奶奶还生了老大一场气,今儿大早就把送去的早饭给砸了,说哪有一个小婶子生病要做大伯的去瞧的?真是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高,这三老爷不在了,于情于理老爷多照顾着些三太太也是正经,况且还有太太陪着呢。”

厨房里的人都笑起来,罗姨娘能吃瘪是大家最高兴的事,虽说秋菊茶花都被撵出去了,可看着一个平时提到了这些人还要骂一句不要脸的女人压在自己头上,怎么着也不高兴,更希望她早些失宠。

笑声里面有道温柔的声音传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我来拿太太的药膳,柳大嫂做好没有?”这声音自然是三太太身边贴身丫鬟若雪的,柳大嫂急忙站起身:“我们不过说几句闲话,三太太的药膳刚好做完,这时候倒就恰好。”

王婆子已经搬一个凳子过来:“若雪,你平日伺候三太太也辛苦,先歇一会,等柳家的装好了再说。”丘婆子已经倒了杯茶过来:“先喝杯茶。”若雪弓身接过茶,又有几个婆子问起三太太的病情,若雪一一答了,笑着道:“本不该我来的,只是太太要和大太太说几句话就让我跑这一趟。”

若雪是三太太的贴身丫鬟,连她都不能听,就不知道说的话有多私密。突然王婆子笑了:“说不定是要给大爷说亲呢,这些日子不是都在寻媒婆说亲吗?我记得三太太娘家有个侄女,比大爷也就小了一岁,只怕三太太面嫩,才要背着人说。”

程大爷今年也十六了,这样人家早该说亲,不过程大爷一直在书院读书,程老爷心疼儿子就没提前订下婚事,这次挑了几家就等程大爷点头呢。

若雪面上若有所思,接过柳大嫂递过来的药膳笑着道:“这些事本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说的,主人家总有主人家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辛苦,闲来时候聊聊这些也平常,但也要知道有些话不该说。”若雪说话都是面带笑容,但这番话听着却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王婆子一个激灵,柳大嫂急忙应道:“你说的是,怪我们多嘴了。”

接着王婆子也连连点头,还用手去推旁边的簪子:“快些接了那药膳送若雪回去,得她指点几分,你这一辈子都受用呢。”簪子忙把手里东西放下走到若雪身边,若雪不由后退一步,眉头微微一皱:“还算干净,不过…”

这些日子簪子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等若雪再说就上前拿起水瓢打了水,到门口用水冲着洗了手,用抹布擦了这才上前接过若雪手里端着的药膳。

见簪子这样动作,若雪那眉头才舒展开,和厨房里的人打声招呼才往外走,两人一路走着,若雪也不过偶尔问几句簪子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这些。刚走到一个拐角,就听到一道声音:“呀,这不是若雪吗?是去给厨房拿给三太太炖的药膳吧?三太太这一病可真是架势大,老爷太太都围着她转,要我瞧啊,她就该给三老爷立个嗣,娶房媳妇回来服侍她,也不用这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这话里满含着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若雪却不敢回一句嘴,等到来人说完话才开口道:“请姨奶奶往旁边让一让,三太太还等着药膳呢,况且姨奶奶这样大呼小叫,也失了身份。”罗姨娘并没让开,脸上依旧冷笑:“身份,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背后是怎么说我的,我这样的人在你们面前哪有身份可言?”

若雪这时是真的有些急了,这话怎么答都会被绕进去,只得恭敬答道:“请姨奶奶让一让,三太太还等着奴婢呢。”罗姨娘却是俏眼带煞:“你着什么急呢,现在太太还在三太太屋里,她们的话还没说完,你这么过去难道要受罚吗?

若雪急的都快哭了,也不知道罗姨娘是怎么了,竟拿自己这个丫头来作伐?不等若雪再说话,罗姨娘已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长的还不错,这张脸别说是个男人,就连我看了都有些喜欢呢。”

说话时候罗姨娘那染了蔻丹的长指甲在若雪脸上轻轻滑动,好像是感觉着若雪皮肤的细腻。若雪身子都僵在那里,听说青楼里面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面前这位可是曾经的青楼名妓,要是她想折磨自己,那自己就怎么都逃不开。

另一个声音已在她们身后响起:“还请姨奶奶让一让,大姑娘要去瞧三太太的病。”见到来人若雪松了口气,这是程大姑娘身边伺候的红儿。罗姨娘只是让开半步,刚够程大姑娘一个人走过来,程大姑娘的小脸不由有一丝恼意,对这位出身青楼的姨娘程大姑娘历来是不看在眼里的,只是自己的娘总教导自己,长幼尊卑在前面,别让人笑话失了礼数才是,不然程大姑娘真不肯招呼罗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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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玩笑

程大姑娘在快要走过罗姨娘的时候才勉强叫了声:“姨娘好。”罗姨娘那张脸笑的跟花开一样,手里的粉色帕子微微一招:“大姑娘好,太太教出来的人儿果然不一样,这规矩,啧啧,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罗姨娘声音温柔甜美,在青楼里时候长,一举一动都勾人心弦,程大姑娘却一脸厌恶,良家女子怎能如此?使劲把脸上的厌恶消去,程大姑娘看一眼若雪:“你是去厨房给三婶拿药膳吧,还不快些进去,不然就凉了。”这话解了若雪的围,她急忙从簪子手里拿过托盘,微行一礼就往里面去。

既是程大姑娘吩咐,罗姨娘也不好拦人,只是用手慢慢地捋着丝帕,刚要说话程大姑娘已经径自走了。罗姨娘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招呼旁边的绿柳,风摆柳枝一样地走了。

一时就只剩下簪子一人,簪子眨眨眼睛,还沉浸在刚才见到的这一切里面,不过现在都走了,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走了。簪子脑子里慢慢想了想,这才慢腾腾地往厨房方向走。

刚走出不远,就有人走过来:“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挡着路,还不快些让开?”簪子瞧一瞧今天的天色,看来今天是不适宜出门,不然怎么老遇见事情呢?但簪子还是乖乖地往路边避去,低头垂手侍立。

当这群人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里面有人发出咦的一声,手里正拿着个蛐蛐罐儿的程大爷听到了,抬头问人:“来喜,你认得这小丫鬟?”来喜?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簪子不由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来喜见簪子看自己,也是一乐:“大爷,这就是那天小的去给你捡麻雀遇见的那个小丫头。”

哦,程大爷百忙中抬头看了簪子一眼,笑了一笑,接着看向来喜,来喜的眼还没从簪子的脸上转开,程大爷笑的更开心了:“来喜,我瞧你对这丫头还挺上心的,干脆,等你满了十六我就去和娘说,让这小丫头给你做媳妇。”

来喜服侍程大爷这一两年,知道他是个好开玩笑的,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几个同伴在那笑了起来,簪子一张脸顿时羞红,急忙把头放的低低的,下巴都贴到了胸口。

见她这样,徐立根已经笑着说:“看,来喜,你这个小媳妇都害羞了,你也不去哄哄。”程大爷用麦草逗一下那蛐蛐,把蛐蛐罐儿揣进怀里:“来喜,快去哄哄你小媳妇。”

簪子更觉得脸上火辣辣发烫,唯一庆幸的是这周围没有别的人了,来喜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红色:“大爷,还要去瞧三太太的病呢,快些去吧。”他们哄笑着走远,簪子听不到声音了才刚抬起头拍一拍小胸脯,心里怪起来喜来,见过就见过,还要多嘴说这些,害自己被别人笑。

三太太这次病的时候长,足足病了一个来月才起了床,而在她病中程大爷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并不是众人认为的三太太的娘家侄女,而是一个姓宋的秀才女儿,姑娘今年十五,宋秀才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家教却是极好。

这姑娘还出了名的孝顺,祖母生病动弹不了的这四五年,都是她照料。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姑娘照料的却从无半点怨言。祖母去世之后她还痛哭不止,说没有多尽一点心,有了这么个美名,祖母的孝还没满,说媒的人就踏平了她家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