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应了这个也寻媒人去求亲,宋秀才虽挑花了眼,敬重程家有位节妇,程太太又是出了名的贤惠,就把女儿许给程家。

下人们还私下议论说三太太这病本来几日就好,就是因为当面向太太提亲被程太太回绝了,才气的病又发作,这么长日子才起了床。

议论归议论,还是要做各人自己的事,自从那日又遇到来喜,簪子好几天不敢出厨房,坐在灶下烧火之外努力做针线,连去各房跑腿的美差都推了。去各房跑腿送些点心的事,要是遇到主人高兴了,得些赏钱是小事,要是被主人看中了到主人身边,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大事了。

这些事一直都是按人头分派的,簪子不愿去,桃花就乐开了,不是拿着得来的赏钱在那里炫耀,就是说今儿太太见她来了,温言问了几句,最后桃花还往往拍朱大娘马屁一下:“如果不是大娘教导我,我今儿怎么会那么好。”

桃花的转变厨房里的人都瞧在眼里,有人就故意问桃花:“桃花,你不是说你师傅蒋家的对你是恩重如山吗?现在怎么又对朱大娘这样说了?”提起旧事,桃花的脸上顿时有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消失,甜蜜蜜地拉起簪子来:“那时候人家小,被几句甜话一哄就听了,现在就知道要学簪子妹妹这样不声不响的心里才有主意。”

厨房里的人又是一阵大笑,朱大娘只是微微一笑,簪子把做好的荷包拿在手里看一看,簪子已经又说了:“我可和你们说,簪子以后就是我亲妹妹,你们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噗,又有人笑出来,朱大娘已经开口:“都少说几句吧,该是弄晚饭的时候了。”

她这话一出口,厨房里的人又忙碌起来,簪子把荷包送到朱大娘跟前:“大娘,这个做好了。”朱大娘接过在手里看了看,微微点头:“不错,总没有学我一样,把那鸳鸯绣成了鸭子。”

簪子看着自己绣出来的拙劣的鸳鸯,再想起朱大娘给自己看的她绣出来的好像会飞的鸳鸯,难道朱大娘第一次做针线,也是做的不好?

朱大娘摸摸她的头发,来程家这么久,簪子的头发总算不像刚进来时那样又黄又软,新长出来的也能看出些黑色,朱大娘用手拨一下她头上的绢花:“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快些做吧。”

簪子更加有勇气了,一定要努力学着,早日有师父那么好的手艺。厨房里叮叮当当,切菜烧火,不时传来朱大娘问什么什么菜预备的怎样的声音。

在这一片有序的忙乱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秀兰,这厨房被你管的真好。”这做饭的时候有人闯进来,朱大娘就有些不高兴了,把正尝味的小匙放下,看着说话的陈大娘:“这不是陈管家娘子,怎么有空到我们这来?”

厨房里的人也静默了一下,按理说,当初朱大娘要嫁的是徐大爷,该和现在的徐大娘过不去才是,可朱大娘和徐大娘之间的关系虽称不上特别亲热,也是见面就客客气气的。对陈大娘却不同,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冷嘲热讽几句,就算是迟钝如簪子也能觉察出她们之间不对头,就不知道这个不对头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因了。

好在陈大娘常在程太太身边,厨房这边不常来,朱大娘一般也就待厨房,不然这戏也就有可看的了。陈大娘往前走一步,脸上的笑并没变化:“秀兰,我…”朱大娘的眉头已经皱起:“别你啊我的,有事说事。”陈大娘脸上飞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愠意:“好,那我就说了,二老爷一家下个月就要回来了,要等过了年才走,你也知道的,二老爷全家都在任上,这里不过一房看房子的家人罢了。太太吩咐找一些人手先去二老爷房里帮着打扫,我和徐家的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你厨房有那么两个闲人。”

朱大娘罕见地没有打断她,接着把菜刀一放:“原来是来我这挑人来了。”陈大娘眼里的有一丝得意闪过,但嘴里还是要说:“你也知道的,今年家里的事多,又是讨姨娘又是大爷回来,小丫鬟虽进了几个,一时也不中人的意,算来算去就只有你厨房这里没换什么人,这才要从你这挑人。”

朱大娘的眼皮这才抬起去看她:“你们都是管大事的管家娘子,又是这么个大帽子压下来,难道我能说个不字,要谁你自己说吧。”陈大娘咳嗽一声,眼往在场的人里面扫去,桃花不自觉地挺一下胸脯,要是去了二房被二太太看中了带到任上,那可就不是一般风光了。二老爷是在外做官的,出去外面得的赏钱也要多。

她这点小伎俩怎么瞒的过朱大娘的眼,陈大娘已经点了:“桃花,簪子,还有老邱老王,你们四个跟我走吧。”簪子没有桃花那样高兴,只是去瞧朱大娘,朱大娘摸摸她的头发,示意她跟着去,簪子见朱大娘示意自己跟着去了,这才给朱大娘行个礼,跟着陈大娘走了。

桃花已经笑成了一朵花样地问陈大娘:“大娘,也没听说过二老爷要回来,怎么就突然回来了?”陈大娘今儿心情好,也笑着回她:“我们二老爷要升官了,而且就在隔壁州做知州,接到调令就派人回家送信,说借这个机会回家,要等过完年才去上任呢。”

知州?桃花的眼猛地瞪大:“那不是比知县老爷还大。”陈大娘一脸你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的表情:“二老爷本来就是通判,比知县还大的,现在做了知州,就比知府小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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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气

簪子在旁边听的眼睛睁的比桃花还要更大些,前年知县老爷曾经下过一次乡,周围村里的人都去围着看热闹,议论纷纷说果然官是气派的,没想到程家的二老爷比知县的官还要大一些,那要怎么个威严?

桃花和陈大娘说了几句,自己心里已经在做打算,这次去要好好地表现,要是二太太看中自己勤谨,把自己要了过去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回头看见簪子睁着一双大眼在望,桃花的得意心情就变了,又不是自己一个丫头跟过去,簪子也去,要是簪子被二太太看中了可怎么办?

桃花的唇一咬,簪子比自己小一些,说不定二太太觉得年纪不大的丫头好调理?不过就簪子这副呆样,到时自己怎么都能把她骗的滴溜溜转。桃花心里面主意一打好,对簪子笑了笑:“簪子,你年纪小,等会去了那里也不要做重活路,重活都交给我吧。”

陈大娘还没说话,王婆子已经笑了:“哎呀桃花,你今儿是吃了什么东西转了这个口风,平常你可没这么勤快。”邱婆子只是笑没有说话,把簪子拉到自己身边摸一摸她头上的小辫。

桃花的嘴历来快如刀,现在也不例外,面上微微飞起一丝红色,笑眯眯地道:“以前是年纪还小不懂事,现在明白了,我总比簪子她们大一些,进这家里时候也要早一点,不照顾着她们怎么行?”这番话虽然桃花说的是言不由衷,但面上的表情可是做的十分到位,邱婆子笑一笑,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这时已经走到二房的院子门口,她们的说话声已经引起里面人的注意,一个管家娘子模样的手里拎着把扫帚出来,见是陈大娘就拍手笑着说:“我正在愁着这人手不够呢,想着怎么去求求大太太,没想到陈嫂子你就把人给带来了。”

陈大娘对着她就客气多了,一边叫着胡嫂子一边往里面走:“这都是我们太太想的周到,不光是人,太太还和我说了,要是缺什么也让你们过去娶。”胡娘子的手往腿上一拍:“这怎么好意思呢?等我们太太回来,一定要她过去谢谢大太太。”

陈大娘笑的更温柔:“这都是一家子,胡嫂子你又说什么客气话?”说话的时候一群人已经进了里面,里面已经有人在打扫,胡娘子本打算叫人来泡茶,陈大娘已经把桃花他们交代给胡娘子:“你这也忙着呢,不用给我倒茶,他们几个你尽管使,有什么就和我说。”

桃花已经机灵地上前叫过胡大娘,接过胡大娘手里的扫帚扫起地来。胡娘子嗯了一声就赞道:“果然是聪明孩子,陈嫂子你挑的人可不会错,我也就不送你了。”陈大娘连声让她留步,就转身出了门。

来二房帮忙打扫对簪子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干活,照了胡娘子的吩咐做事就是,也不像桃花一样心里有别的想法,几天下来桃花已经用那张甜蜜蜜地嘴把胡娘子哄的开心不已,还旁敲侧击打听起二太太的喜好。

不过打听这些找胡娘子是无益的,二老爷全家出去做官已经七八年了,除了每年带几封信回来就没别的消息,当初在的时候胡娘子也不是贴身伺候的,哪还记得二太太的喜好呢?这结果让桃花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前几天的力气真是使错了地方,早晓得胡娘子不是贴身服侍的,就该留着力气等二太太回来了再去捧她身边带回来的人。

簪子不大明白这些,但还是能感觉出桃花没有初来那几天那么努力干活,这天她们俩一起在洗窗棂,邱婆子和王婆子在胡大娘的吩咐下把床上铺的,桌子上搭的都洗出来。簪子觉得桃花有些无精打采,小声问道:“桃花姐姐你怎么了,这里都还没擦干净呢?”

桃花本有心事又被簪子这么问,心头那股无名火就要找人发,斜着眼睛看簪子一眼:“怎么,有没有擦干净我自己不会看,要你在这里多嘴?”簪子被桃花这么一说脖子不由一缩,这几天桃花对她和颜悦色簪子不禁心里就生出几分亲近来,没想到好心提醒还被桃花这样说。

见簪子缩了脖子,桃花再看看自己擦的窗棂,的确不大干净,重新把抹布绞干擦起来:“你以后再别做这种委屈样,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瞧,都是伺候人的,有什么资格委屈。”簪子被训也不敢出声,拿起盆挪到另外一边继续擦洗起来。

桃花擦了一半,把盆里的脏水倒掉重新打盆清水来,打水的时候看着水中的自己,柳眉弯弯,眼睛虽然不大,可里面也有几分风情,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嘴虽然大了点也无妨,还有这一头乌鸦鸦的头发,怎么看也不输给大姑娘和太太身边贴身服侍的,可怎么不是在厨房就是过来帮忙打扫,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桃花看了一会心里不由有些怜惜自己命苦,想滴几滴眼泪出来又忍住了,端着水盆继续做事。看着簪子抿着唇努力在擦窗棂,这丫头的容貌长的比自己还要美几分,就不信她心里不活动。

桃花走到簪子旁边蹲在她身边擦着那门上的雕花:“簪子啊,朱大娘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想过求求她往太太身边去?”簪子正在小心地把抹布往窗棂里面放,也不知道这里有多久没打扫过了,窗棂里面全是灰,听了这话有些奇怪,那手不小心抽了出来,灰也跟着出来,正等着簪子回答的桃花顿时呛出来。

簪子这下是被吓到了,忙把抹布扔到盆里对给桃花拍着后背:“桃花姐姐,你没事吧?”桃花气恼地把她的手一摔:“就知道你是个呆子,也不会想那么多。”簪子被她摔开了手也不生气,继续擦着窗棂,桃花站了会儿见簪子不说话,气愤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做了太太的丫鬟,那是连徐大爷都不会对你不好的,银子衣衫也要多些,哪像现在在厨房做个小丫鬟,谁都可以指使你。”

簪子眨一眨眼睛,这样的话好像听谁说过,谁呢?簪子还在想,桃花已经一指头戳到她脑门上:“怎么有你这么笨的,指出给你路你从来不知道怎么走?”簪子回过神来,笑着对桃花说:“姐姐,这话我好像听谁说过。”

谁?桃花的眉立即竖起来,接着桃花就想到了:“一定是石榴吧,这个小骚|货,上次就是她害的,我才没去姨奶奶那边,现在又妄想去太太身边,真是休想。”

看重桃花那变的有些狰狞的脸,簪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忙对桃花道:“桃花姐姐,不是…”不等她说完桃花已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簪子啊,我知道你是个傻丫头,在这家里难免会受欺负,你好好地在朱大娘面前和对我说说,等以后我上去了一定会照顾你。”

桃花的变脸让簪子有些不知所措,桃花已经一笑,声音更温柔些:“簪子,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虽然脾气有些不好,可现在全都改了,你想想我害过你吗?”簪子的小脑袋瓜里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东西,只是沉默,背后已经响起胡娘子的声音:“还在说什么?还不快些干活,眼看着老爷没几天就到了。”

桃花急忙跳起来,恭敬地对胡娘子道:“胡婶子,本来是在忙,谁知簪子蹲久了有些头晕,我才让她歇一会的。”说着桃花故意指着那些擦的干净的窗棂给胡娘子看,胡娘子上前用手摸了摸,没有摸到灰尘这才满意点头:“嗯,簪子年纪小了一点,做不动也是常事,不过这做了丫头就不要想着那些,只要不累的躺下就要继续干活。”

桃花恭恭敬敬应是,心里就对胡娘子吐了口吐沫,呸,明明是你自家懒平时不肯打扫才让这屋子到处乱七八糟,现在倒好意思教训起别人了。胡娘子摆过了威风又听了桃花的几句奉承这才转身走了。

桃花叹气,什么时候能到太太身边就好了,到时不光活轻松还能指使别人干活,哪像现在啊。

忙了七八天,总算什么都打扫好了,院子里的草被铲的一颗不剩,床上铺的,地下垫的,椅子上搭的全都浆洗干净铺设整齐,窗棂大门也都擦干净了灰,那些花瓶摆设全都擦干净,让人一进来就觉得眼前一亮,不是簪子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种混乱样子。

虽然打扫干净了,不过程太太也说了,怕二老爷他们回来带的人手不那么多,让留两个小丫头在那里听使唤,这称了桃花的心,一门心思就等着二太太回来,好在她面前着力表现。

随着冬天的第一场雪飘洒下来,二老爷全家也回到这里,程老爷和二老爷弟兄们见了面,自然要叙一叙别情。程太太和二太太妯娌们也是几年不见,不免洒了一点泪花,携手到堂里坐下。

二太太说了几句就笑着说:“怎么不见三婶婶?”程太太用帕子点一点眼角的泪:“三婶婶她的身子是越发坏了,虽听说你回来也很欢喜,可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来。”说着程太太就对身边的丫头道:“绛梅,你再去瞧瞧三太太。”

绛梅应是,刚要走出去就听到丫头的声音在那里:“三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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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机会

程太太面上掠过一丝诧异,接着就对二太太笑道:“果然是你的面子大,今早我去瞧三婶婶,她还在念叨着今儿你回来她怎么也要挣扎起来,我还劝了她几句,没想到现在就来了。”二太太也满是笑容,两人都是嫂嫂,也没有出外迎接的理,只是坐着说话。

说话时候三太太已经走了进来,二太太这才起身上前:“三婶婶,听大嫂说你身子不好,我还想着等会去探望你,没想到你竟起来,倒让我十二分地不好意思。”程太太也起身扶着三太太坐下。

三太太披了件厚厚的斗篷,发上除了根银簪什么都没有,面色十分苍白,在簪子眼里,三太太穿戴的还没一旁服侍的若雪好。进了屋三太太也没把斗篷脱掉,坐下之后还没说话就用手里的帕子遮着嘴微微咳嗽几声,若雪忙从手里的一个小壶倒出浅浅一杯东西来递到三太太唇边,三太太喝了几口推开若雪才开口说话:“今儿二嫂回来,本该出门迎接的,只是我病的歪歪倒倒的,现在才来二嫂不怪我还这样说,实在是…”

说着三太太又咳了起来,若雪忙给她捶了捶背,程太太已经开口:“三婶婶,虽说二婶婶回来,咱们也是一家子,不是那什么外人,你就好生养着,要有个万一,岂不是二婶婶的罪过?”程太太话里是透着亲热,二太太已经故意放下脸来:“哎呀,大嫂子,果然是三婶婶和你在的时间久了些,你们就如姐似妹的,这我可不依。”

程太太亲亲热热拉起二太太的手:“你啊,还当是那日刚进门的新媳妇呢,再过几年,侄子都要娶媳妇,你都要做婆婆了。”二太太瞧一眼旁边有些落寞的三太太,那眉一扬,话里不由透着得意:“再做了婆婆,我也是最晚一个进门的。”

当日刚定下亲事就遇到二太太的娘没了,守孝三年才办了喜事。中间又遇到二老爷中举,二太太一进门就是举人娘子,程太太是大嫂,三太太又最得死去老太太的宠,一时这三个媳妇之间面上都是亲亲热热,如姐似美,背地里的事情就谁都不知道。

不过二太太敬着程太太是侯府出身,又是个长嫂,对程太太要多亲近些,未免就对一味在老太太面前讨好的三太太有些看不上眼,两人话里话外的明嘲暗讽也不知道有过多少。

直到老太太没了,二老爷守孝三年后考中进士做了官,二太太随他去任上,这明争暗斗才结束。现在二老爷仕途顺利,三太太一来没有了老太太做靠山,二来死了丈夫。二太太看着现在面色苍白坐在自己面前的三太太也觉得顺眼了些,三太太只是瞧着程太太和二太太两人说笑,偶尔插上那么一句半句,还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听到她的咳嗽声,程太太已经关切地道:“昨儿送去的老山参她们给你熬了没有,镇上也没什么好医生,只有先拿人参养着。”若雪已经恭敬开口:“回大太太的话,奴婢昨儿已经让人把人参配上药熬了出来,随身带着预备三太太随时服用呢。”

原来若雪那小壶里装的就是这个,二太太不由话里带酸地开口:“大嫂果然对人极好,那老山参都不常见,三婶婶你好有福气。”三太太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接着就顺着二太太的话道:“确是如此,若不是大嫂在旁劝着,我就该随着三老爷往地下去了。”

说着三太太不由掉了几滴泪,忙用帕子擦了擦,二太太见三太太这样心里得意之时又有几分难过,毕竟她没了丈夫,原本她得了婆婆的疼嚣张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比自己年轻个一两岁呢,哪还记得那些旧怨?

又看向程太太那一直没变的脸,二太太内心更是叫声惭愧,做人就要像大嫂一样,心胸宽广才是。想到这里二太太对着三太太的话里面就带了几分真心。三太太虽偶有说笑,但那眼里有不时发出的幽怨之色,只是那神色她掩饰的极好,别人也瞧不出来。

簪子正巧站在她对面服侍,又对这位三太太有些好奇,她偶有低头的时候簪子也不由跟着她低头,不知道那地上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怎么三太太老低头去看?

簪子还在想呢,三太太再又一次低头之后抬头面上又带上一丝笑容:“本该陪着二嫂一起接风洗尘才是,不过我这些天都是用药养着,就不陪二嫂了。”二太太已经亲热地站起身扶着她的肩:“倒是我不好意思,明知道三婶婶你病着还让你陪了我半日。”

若雪上前接手搀扶,程太太瞧一眼就道:“现在外面飘着点雪花,再来一个人打伞送三太太回去。”说着程太太就手一指:“你去给三太太打伞吧。”程太太手指的方向正是簪子,这让在簪子旁边站着的桃花有些烦躁,怎么就没看见自己呢?明明自己个子比簪子高,人瞧着也比簪子机灵,但程太太的话在这家里历来都是无人违抗的,现在也如此。

簪子已经拿起一把伞陪着若雪小心扶着三太太出门了,桃花眼带羡慕地看了簪子一眼,这才又重新转向屋里,只要自己被二太太看上,那就更是一步登天。

二太太和程太太叹了几句世事变迁,又谢过程太太的娘家兄长对二老爷的照拂:“若不是镇远侯给吏部打了招呼,你二叔也不会补了这个缺,虽说是外省外州,可是紧挨着咱们家乡,离这不过两百里的路,快马也就是一天,有个什么事也好方便照顾家里。”

这样的功劳程太太从来都不敢居功,十分谦和地笑道:“也是二叔他官做的好,再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哥哥照顾些也是亲戚情分。”二太太连连点头,好似极为赞成这话。

心底却冷笑一声,亲戚情分,也是往镇远侯府送了三四千银子的礼物呢。不过若不是这亲戚面上,只怕连镇远侯府的门都进不了,拿着银子不知道往哪送的事情听说的又不少。

桃花在旁听着她们俩长篇大论地讲些家务人情往来的事,心里十分着急,也不知道程太太会不会让自己这些过来临时帮忙的人暂时留下来?桃花就急的想在程太太耳边提醒的时候徐大娘走进来回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太太过去用饭时程太太总算开口:“二婶婶,我记得你们带回来的下人也不是那么太多,这几日我让他们挑了几个人过来帮忙,你要有看得上的就留下,看不上的就让她们回去。”

桃花不由握了握拳头,心里开始呐喊,二太太你一定要答应啊,面上的谦卑之色做的就更浓了。二太太往她们几个脸上挨次瞧了瞧,接着就笑了:“大嫂想的果然周到,您调理出来的人也定是那十分出色的,不如就让她们几个先留下,服侍几天瞧瞧。只是知州衙门不算大,下人也不用带太多。”

这几个人留不留下程太太并不关心,只是摆个样子做出自己这个大嫂十分关心几个弟妹罢了,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

徐大娘见她们说完了话,又上前请她们去用饭,程太太携了二太太的手就出门,刚走出门一步就看见簪子啪嗒啪嗒地拿着伞走过来,徐大娘忙给簪子努嘴,让她往一边回避别挡着道。

簪子虽走的急也看见这群人出来,徐大娘刚一努嘴她就站到一边垂手侍立。程太太在经过她的时候想起是自己派她去送三太太的,脚步顿了顿:“三婶婶还好吧?”簪子恭恭敬敬地道:“奴婢陪着若雪姐姐把三太太送回房,又和若雪姐姐服侍三太太喝了药,三太太躺下歇息才回来的。”

哦?程太太不由看一眼簪子,妆似无意地问:“那你三太太躺下之后还好吧?”簪子极其奇怪程太太怎么问这个,不过主人有话不能不答:“奴婢离开时三太太睡的很安稳。”程太太眼里不由带上一丝笑容,接着就释然,这丫头还小,看起来又是个老实人,看的出来才怪,和二太太一起用饭去了。

桃花见程太太对簪子问了又问,那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打簪子两下,经过簪子的时候还笑了笑,心里却是恨不得把她扭几下才消气。簪子等到程太太她们一行都过完才继续走,刚才有话还没说出来,簪子直觉这话不能说出来,三太太不是病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消瘦反而还发体了?脱下斗篷的时候簪子恍惚还看见她腰粗如鼓,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也许是自己看错了,簪子在心里这样下了结论,不过朱大娘说过主人家的事不能议论,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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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警告

接风宴菜色丰盛,席上也不像程家平日吃饭一样那么安静,而是不时传来说笑声。除了两位太太,还有程大姑娘和二老爷的两个女儿,这两个姑娘比程大姑娘要小个那么两三岁,性子倒和二太太像极,也是那种爱说爱笑的。

程三姑娘年纪最小,今年刚过了六岁,搂着二太太的脖子撒了会娇,就用小手指着菜要二太太夹给自己。二太太还没动筷子,程大姑娘已经起身给程三姑娘夹菜,二太太忙起身用小碟接了,这才对程太太赞道:“侄女真是越来越出挑,只比我家竹丫头大了两个多月,可哪像竹丫头一样还孩子气重?”

二太太嘴里的竹丫头就是程二姑娘了,听到自己的娘这样说,程二姑娘竹轩的小嘴撅起:“娘自从一到了家见了姐姐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程太太伸手摸一摸竹轩的脸,对她笑着道:“你姐姐的性子有些太稳重了,要我,还是喜欢这样爱说爱笑的。”

竹轩眼里露出喜悦之色:“真的吗?大伯母真的喜欢竹儿这样的吗?”程太太拍一下她的脸:“这是自然。”程二太太已经笑出声拉一下自己女儿:“你啊,哪有这样问你大伯母的?你姐姐的稳重你学也学不来呢?”说着二太太就对程大姑娘道:“玉丫头,你说是不是?”

程大姑娘闺名玉轩,已经端了杯酒在手:“二婶婶这样说侄女,侄女可不敢当。”二太太接了玉轩端过的酒一口饮干,又和程太太互相夸几句对方的儿女,席上一派和乐融融之相。

主人们互相应酬,笑逐颜开,下人们可是小心服侍,不敢有半点懈怠。簪子是头一次来伺候用饭,整个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生怕自己出一点差错。桃花却和簪子不同,一双眼都直往席上看,想瞅准了机会上前露一脸,可是除了绛梅,还有二太太的贴身丫鬟,另外还有两个管家娘子在旁边伺候着,桃花这样的只有站在最外面听从服侍,桃花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如此防范,怎么才能走到太太她们跟前?

“哎呀”程三姑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小嘴就扁了起来,双眼已经蕴满泪地看向程二太太,二太太低头看去,程三姑娘裙子上有支油腻腻的筷子,那条簇新的水红色裙子已经染了好大一块油腻,再往上看去,连粉色背心上也沾了一些。

程太太也看见了,不等二太太说话就开口道:“玉儿你二婶婶方才还夸你呢,现在就不照顾你妹妹,让你妹妹的筷子都掉下去。”绛梅不等程太太吩咐就让簪子出去端热水进来,嘴里已经给玉轩解围:“太太,这事怪不着大姑娘,要怪就怪奴婢们没注意。”

程太太刚要说话,二太太已道:“也不能怪你们,全是这丫头自己不懂事,要吃什么叫我们夹就好,偏要自己来才掉了这一身。”二太太说话时侯竹轩已经点一下自己妹妹的脑门:“你啊,总是这样不懂事。”

程三姑娘的小嘴扁了扁,就要往自己娘怀里钻,这让程太太笑了起来,席上的气氛又回到那种和乐融融的样子。簪子已经端着水盆进来,刚想上前去桃花已经一把抢过水盆走了上去:“太太,热水来了。”桃花方才那动作绛梅看见了,眉微微一皱没有说话,程太太已拿起手巾给三姑娘擦着,嘴里就道:“要怪,我们几个都得怪,三丫头以后可要记得,别因为我们在说笑你就不敢说话了。”

程三姑娘也晓得自己今儿做错了,听了程太太这话点一点头,还是缩在二太太怀里,程二太太摸一摸她的头发,程太太已把手巾丢到水盆里,示意桃花端出去。

桃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总算到了程太太身边,可是虽然说了句话,程太太连眼都没抬起来看自己,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端着水走到门口就把水盆塞到簪子手里,凭什么还要自己去做这事。

簪子并不奇怪,走出门去倒了水,把盆放到檐下这才重新回来伺候。屋里的席也快散了,两个管家娘子在那里带着人撤了残席换上茶水,桃花虽听着使唤,可看着绛梅在那里给程太太端茶递水,自己却只能在一边收拾这些吃残的盘子,心里十分气恼,恨不得一把把绛梅她们推开自己走到程太太跟前服侍。

等听到程太太在绛梅说了一句话后发出笑声,桃花更是恼怒到了极点,一不小心手里端着的一个茶盏就掉到了地上,程太太的眼没扫过来之前陈大娘就上前白了桃花一眼,示意她赶紧捡起地上的茶盏出去。

桃花顿时觉得满屋子的下人都在瞧着自己,那脸一下就羞红到了耳根,捡起茶盏走了两步就听见屋里又传来笑声,这笑声里面有绛梅的,像在讥笑自己不自量力想往高处爬。

桃花使劲绞了绞手,自己哪点不如人了,不就是进来的时候没绛梅长吗?又不像小兰一样有个做管事的爹,就只有去做粗使,做不得那些别的活。

桃花在那里自怨自艾,恨不得自己登时就被人瞧中了上前,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接着是簪子的声音响起:“桃花姐姐,绛梅姐姐叫我们去吃晚饭,吃完了也不用再过来服侍,直接去歇着就好。”歇着就好?桃花心里气血翻滚,恨不得冲进去问绛梅凭什么要让自己不用过来了?

可就算再给桃花一个胆子桃花也不敢冲进去,有头脸的丫鬟指派她们这些小丫鬟本就是常见的事,贸然冲过去只会自取其辱。桃花狠狠地咬着口里的馒头,簪子咬了一口馒头又夹了口咸菜看见桃花这样,想开口说话又不敢,桃花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可怕了,特别是咬馒头的时候就跟那馒头和自己有仇一样?

“呦,都在吃饭呢?”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厨房里吃饭的人都抬起头来,看见是小兰,王婆子咽下口里的馒头招呼:“小兰,可是姨奶奶那要什么东西?”小兰说话历来带笑现在也不例外,只是看着桃花:“今儿不是姨奶奶那有事,是有人要给桃花带一句话,桃花,你跟我出来。”

桃花正在喝着汤,听了这话不由愣住,簪子的眼也在那眨个不停,小兰和桃花几乎没什么交集,是谁要小兰给桃花带话的?王婆子已经推桃花:“小兰找你有事你就出去,这里这么多馒头呢,我给你留一块五花肉,别担心没菜。”

桃花迟疑一下,她一门心思想往上爬,自然是清楚这些人的习性,能指使的动小兰来跑腿的,只怕就是程太太身边的丫鬟,要知道就算是罗姨娘身边的绿柳,小兰也多是阴奉阳违的。

这话绝不是什么好话,桃花思量一下就拽起旁边的簪子:“你跟我一起出去?”我?簪子嘴里还嚼着一口馒头,手里的馒头还剩下半个,有些木然地看着桃花,桃花不管她想什么,抓着她的小胳膊就道:“你跟我出去,有什么好怕的。”

小兰见了桃花这样,脸上不由露出嘲讽笑容,有胆做没胆受后果的怂人,也想往上爬,真是做梦。不过小兰没说出来,只是转身走出厨房。

天已经很晚了,屋檐上的雪被檐上挂着的灯笼一照,显得有几分阴森,再看看旁边两位不善的神色,簪子想拔腿跑回厨房,但肯定是来不及,只得站在她们旁边,想着自己还没吃完的那半个馒头,也不知道王妈妈会不会给自己留下,还有那五花肉有没有自己的份?

小兰已经笑着开口:“桃花,绛梅姐姐说了,你有上进心很好,不过呢,这上进心要看怎么用?有坏心眼的人想到太太身边服侍,那就是做梦。”说到做梦两个字,小兰咬的极重,看向桃花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嘲讽。

桃花嘴张了张,想要为自己辩白一番,小兰已经摇手:“好了,我话已经带到了,你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太太那么好糊弄,她心里可是明镜似的,这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说着小兰就转身离去,不去管桃花心里想什么。

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簪子突然想起今日在三太太屋里看到的那一瞬,难道说三太太的病?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簪子心里形成,接着她猛地摇头把这想法从心里摇去,想什么呢,三太太可是这周围出了名的节妇,再说她每日也不出门,就待在自己院里,哪有什么机会给别人?

簪子还在想,站在她身边面色苍白的桃花已经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就跟别人重重打了她一顿一样,这哭声把簪子吓到,她急忙抱住桃花:“桃花姐姐你怎么了?”桃花还是在哭,不停地哭,那泪水已经打湿了簪子的手臂,簪子急的乱转,要怎么才能劝住桃花不哭?

对了,去找朱大娘,她一定知道怎么劝说,簪子拍一拍桃花:“桃花姐姐,你等着我去找朱大娘来。”桃花的手紧紧地拉住簪子的胳膊,声音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干涩:“不许去。”说完桃花又哭起来,一轮残月升上了天,照着这院子,簪子本想不听桃花的,可桃花哭声里带着的凄凉让她不敢离开,生怕一转眼桃花就寻了短见,只是在那里看着已经蹲到地上的桃花,心里浮起的不知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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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闲话

等朱大娘她们听到哭声寻来的时候,簪子都不知道站了多久,看见灯笼的光过来,簪子有些怯怯地抬头:“大娘,不是我不去寻人,是桃花姐姐不许。”朱大娘把手里打着的那碗灯笼塞到簪子手里:“去吧,再去厨房拿两个馒头回屋睡觉去,桃花这里有我。”

簪子哦了一声,乖乖接过灯笼往厨房走,邱婆子已经牵了她的手:“走吧,我送你过去。”簪子等到走出一段路才敢问邱婆子:“邱妈妈,桃花姐姐会不会出什么事?”邱婆子叹了口气:“簪子啊,想上进是好事,但是那种全是坏心眼,还踩着别人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看见簪子点头,邱婆子笑了:“簪子啊,多跟着你朱大娘学,要上进她就知道怎么上进,可不是别人以为能踩着人就能爬上去。”说话时候邱婆子眼里有明明白白的蔑视,簪子知道这蔑视是对桃花她们的,但簪子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就像蒋嫂子那样?”

邱婆子从锅上拿出炖着的馒头和一碗五花肉来:“这做人啊,特别是做丫鬟,最要紧的是明白自己的本分,想上进不是不行,可也要有那个本事。”簪子听的似懂非懂,只是接过热乎乎的馒头和五花肉往嘴里塞,明白自己的本分,是不是就像朱大娘说的不要议论主人家的事,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那么今天看见的三太太的异常就不能和人说,说不定三太太是得了什么不知名的病呢。

直到簪子吃完馒头打着灯笼回屋,也没看见桃花回来,经过桃花刚才哭泣的地方,那里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簪子不知怎么叹了一口气,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凉意,已是深冬,自己来到程家都快一年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年底主人家很忙,各种应酬各种送礼,再加上这次二老爷回家过年,来程家上门拜访的人更多了一些。主人家忙,下人们就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忙虽忙,个个都喜笑颜开,今年喜事多,又逢二老爷高升,只怕这年底的赏钱比起以往要更多些。

特别是那些跟着几位太太出门应酬的管家娘子们更是高兴,这出了门去到别家总是有赏的,几趟下来,这攒下的赏银也不在少数,又得了好吃好喝,听了那些别人家的婆子丫鬟们讲的那些各人家的事情,回来时有些也和同伴们说说,更显得热闹无比。

在二太太那边服侍了几天,二太太也没有留她们,每人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就让她们各自回来。也不知道桃花是不是听进去了朱大娘的话,知道回来的桃花并没有像簪子所想的痛哭一场,而是安分守己地在灶上干活,不一样的就在于她学做点心的心更强了一些。

过年最忙的就是厨房了,除夕夜的团圆饭,给祖宗们供的吃食,再到元宵节的各种元宵,这些都要忙着预备出来,一个个忙的脚不点地,簪子也停了做针线,每日除了烧火还要帮着打下手。

程家的饭食好,簪子已经长高一些,身上也有了一点肉,力气比起初来时更不一样,除了烧火挑水,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敢拿起菜刀砍一下各种肉,左右那些卤出的肉上桌前还要重新切的,就算块大些也没人说她。

就算这样忙,厨房里的人也瞅了空闲说说听来的各种闲话,簪子这几天已经知道了不少这地面上的事。隔壁庄里的陈老爷家一直生不出儿子,请了送子娘娘在家里供了许久都没效,把陈老爷急的快要发疯。这头是生不出儿子,城里的朱老爷倒不一样,他是愁儿子太多,他四房妻妾,每个都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人称八大金刚,可这八大金刚里面中用的就没几个。朱老爷去年酒后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几个儿子就轮流在他床前要分家产,朱太太去世已久,几个妾一个个也帮着儿子说话,嫡出的大儿子和四儿子不服气,就请来舅舅做主,这更给了几个妾和庶出儿子口实,说父亲还没死,这嫡出的兄长就这般欺凌,那等到父亲去了,剩下那些人就没了活路。

一个个哭天喊地,就等着朱老爷松口分家产,城里的人说,瞧这样子,朱老爷这家产分的公平还好,分的不公平了,那城里的知县老爷就发财了。诸如此类的闲话还很多,听的簪子是一愣一愣的,这些可比自己在家时候听到的多多了。

讲完了别人家的闲话,也要讲讲自己家的,这罗姨娘进门都快一年了,又深得老爷宠爱,怎么那肚子还是没动静?一人提起,这说的人就多了,按常理来说,这姨娘们比不得正房太太,没有儿子就什么都不是,笼络老爷进了房也多为的子嗣,可是这罗姨娘进门这么久还没身孕不着急不说,成日家还嫌这嫌那的,难道就不怕她没有儿子等以后宠衰没了下稍?

簪子对罗姨娘还是有一点好感的,年纪又小,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争着抢着说她的不是,只是自顾做着自己的活,猛然听到有人这样说了句:“你们都忘了罗姨娘什么出身,青楼的头牌,听说这样的人,老鸨为了拢住她们都给她们灌了那不能生的药,说起来都是可怜人啊。”

说完了又重重叹气,众人往说话的人脸上看去,见是邱婆子,大家都不响了,过了会儿王婆子才冷笑着:“什么可怜,再可怜她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和我们这样的人比,她算什么可怜。”邱婆子的话让簪子又想起老周送自己进来的时候说过的,迟早会待厌的。

簪子不由抬头望天,进了程家就不能出门了,能望见的永远都是头上那方被框住的天,还有那一成不变的青砖黑瓦,现在还没待厌,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若雪来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你跑来了。”热情的声音打断了簪子的思绪,院门口含笑而立的正是若雪,婆子们已经上前搬凳子倒茶水,一个个笑的比蜜还甜:“若雪,有什么事要吩咐厨房的派个小丫头过来就可以了,三太太那边听说一时也离不得你。”

和程宅里欢喜过年的情形不一样,三太太的病听说越来越重了,原本每日还能起床走走,现在连这种时候都很少了,三太太病后嫌身边的人烦,除了若雪还在身边服侍别的人都遣走了,就只有一个老妈妈和一个小丫头做些跑腿的粗活,若雪每日服侍着,也不听到她说烦。

听了王婆子这样说,若雪只是一笑:“太太睡下了,我让小丫头听着呢,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太太睡前嫌最近的菜有些重了,要做淡些。”

最近的菜已经够淡了,柳嫂子心里泛起疑,怎么三太太还嫌重,这不爱吃盐听起来倒有些像那个什么,不过这样的猜测怎么也不能说出口,柳嫂子只是面带笑容道:“说的是,索性我们给三太太做的菜里面就不放盐,把盐单独放一小份在那里,三太太觉得淡了再放,如何?”

若雪点头微笑:“你说的有理,就记住,别的菜或者还能放一点盐,但那汤上是万万不可放盐的。”见婆子们连声答应,若雪才把那盏碰都没碰的茶放了下去:“这会儿只怕太太醒了,我先走了,你们千万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