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录见状,稍微松了口气。

在穆阳候府里当总管,也不是一门容易的差事呀。

绥州。

阿殷称病的第二日傍晚,上官仕信便过来了。

他身后的随从提了大包小包的药,还有两个食盒。他歉然道:“是仕信安排不周,知音来了绥州,却没安排妥当,还让你受了委屈。”

他让江满放下药和食盒,又道:“我听闻你是水土不服,特地让大夫开了良药。大夫特地嘱咐了,此药甚是温和,平日里无事时喝了,也能清肝明目降火。我们平日里用眼多,遂让大夫开多了几包。还有食盒里的,是仕信从恭城里带过来的厨子,当初在恭城的食肆里吃过几回,觉得不错便把厨子挖了过来,没想到正巧你过来闹了水土不服,便让厨子做了些恭城的吃食。你若吃不惯绥州的吃食,正好能尝尝。”

阿殷没想到上官仕信如此通达,果真不负知音二字。

从见上面开始,她一句话也没说,他便已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且温和之极,也不拆穿她是装病,还如此周到地备上这些东西。

她轻咳一声,道:“委屈说不上,且是我提前来了绥州。”

“陆姑娘一事,我本想着待你来了绥州,立马告知你。岂料你还是先于我知晓了。仕信愧矣,曾言待知音来了绥州,必定好生招待,最后却有违当初之诺。为了弥补仕信的过失,待你的病一好,仕信必亲自迎姑娘进上官家的门。”

江满一听,嘴角抖了下。

他们少东家知不知道一个郎君迎一个姑娘进门是什么意思?他们少东家一遇上知音,便跟理智都没了一样,恨不得给对方掏心掏肺。

阿殷连忙道:“仕信严重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礼?”

上官仕信道:“你是我的知音,值得这么大的礼。”

阿殷还想着拜入上官家门下,倒不想这么大张旗鼓。还未拜入,少东家就亲自迎接,而他们皆是未成婚的郎君与姑娘,以后论起核雕,也难免会惹闲言蜚语。

上官仕信果真懂她。

她正想着要如何婉拒时,他已经主动道:“又是仕信考虑不周了,叫知音为难了。待你病好后,我与元伯一说,让元伯接你过来。”一顿,他又与她说了陆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说了。

阿殷之前让范好核出去打听,已经清楚了七八分,上官仕信说了,她便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道了声“谢”。

上官仕信又道:“此事是有些棘手,可你也无需担心。元伯认定的事情,即便是永平的皇帝拿把刀横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改变。如今元伯还未曾收徒,虽说其余的核雕师不愿惹事,但事情仍有转弯的余地。待你来了上官家,便知我们那儿更靠核雕说话。”

阿殷闻言,又问:“上官家想必有不少佳品。”

提起这个,上官仕信很是自豪,道:“佳品自然有,本来你是我知音,我取几个给你看也无妨。可若你成为了上官家的核雕技者,便能尽情地观赏。”

一说起核雕,两人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上官仕信才告辞离去。

上官仕信离开前,还道:“你若在绥州有什么困难,尽管与我说。”

听他这么一说,阿殷想起了假陈豆。

可是仅仅一迟疑,阿殷便按捺在心底,挥手与他告辞。待阿殷回了房,姜璇问:“姐姐怎地不与少东家说?以少东家的实力,要解决那人应该不是难事。”

阿殷摇首道:“能悄无声息地把真陈豆给解决的人,背后来头必定不小,且我们不知是什么来头。我信得过仕信,却也不想给他惹来麻烦。那人连穆阳候的人都敢动手,更何况是上官家的人?”

况且,她若真与上官仕信说了,她要如何解释穆阳候会派一个暗卫来保护她?她仍然不愿让其他人知道她与穆阳候之间的关系。

姜璇苦恼地道:“也是,我们该怎么办呢?虎眼虎拳身手不错,可昨日他们俩让陈豆指点他们,两人都不是陈豆的对手,范家小郎虽也是郎君,但毕竟不像虎眼虎拳那样专门学过武的。我们有三个郎君,可依旧敌不过那个假陈豆。”

阿殷道:“我想想办法。”

接下来几日,阿殷一直在仔细观察假陈豆的行踪。

以前的陈豆样貌平平,搁在人群里一点儿也不出挑,很容易便被忽略。而如今因为烧伤的缘故,若戴着斗笠也显眼,不戴斗笠更加显眼。虽说身手比以前还要敏捷,但作为一个暗卫来说,他的容貌已经不适合了。

阿殷几天内试探了陈豆好几回。

知道他是假陈豆后,阿殷便想知道他的来头。倘若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帮上穆阳侯的忙。所幸这个假陈豆身手虽然敏捷,但对她们姐妹却有些看轻。

阿殷发现这一点后,心情格外欣喜。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打败?便是轻敌之人。越是轻敌,他的弱点便更容易暴露。很快的,阿殷又发现了一点,这个假陈豆对于阿璇没有防备。大抵是之前阿璇的热情让他放下了警惕。

同时,这几日阿殷也在让范好核打听绥州坊间各类作奸犯科的事情。

范好核说绥州近来出了个小贼,身手极好,月黑风高之时便施行偷盗之事,短短半月已经偷了不少富贵人家的珍宝,令太守李负很是头疼,衙门抓捕了半个月,始终没有抓到,且小贼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过。

阿殷悄悄地对姜璇说:“你明日去买几坛烈酒回来,然后送给陈豆。”

姜璇不解,问:“他意图不轨,姐姐怎地还要请他喝酒?烈酒的钱可不少呢。”阿殷道:“你尽管买来,要买最好的烈酒。”

姜璇闻言,心中不由一喜,问:“姐姐莫非是想出了对付假陈豆的法子?”

阿殷颔首。

姜璇又道:“姐姐想怎么做?”

阿殷道:“你且附耳过来。”她低声在阿璇耳边道了几句,阿璇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阿殷最后嘱咐道:“最后一步有些危险,我会让范好核去做。”

姜璇又点点头。

假陈豆对阿璇果真没有戒备,先前吃了阿璇太多东西,如今阿璇买了烈酒给虎眼虎拳喝,说要分给他一坛时,假陈豆没有任何怀疑。

在他喝了一坛后,阿璇又拿出两坛,小声地与假陈豆道:“本来是偷偷地藏给范家小郎喝的,但是他不喜欢喝烈酒,你若喜欢便全都给你了,啊,我想起来了,虎拳还喝剩小半坛,我也给你捎过来。”

喝了三坛半后,假陈豆醉倒了。

李负近来有点忧愁,抓了半个月的小贼还没抓到。

正是愁绪满满之际,忽然有人来报官,说见到了那个小贼!就在一家客栈里喝得酩酊大醉!李负一听,瞪大了眼,好一个小贼,偷东西就算了,如今还敢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底下喝醉酒!岂不是在藐视他的权威?嘲讽他近半个月的无能么?

李负当即命衙门的人前去抓捕。

人带回来的时候,酒气冲天,臭得李负想作呕。他把小偷的身体踢了过来,直接让随从搜身,岂料珍宝没发现一个,反倒是搜到一封信笺。

李负拆开来一看。

…吓懵了。

竟是一封写着如何密谋杀害穆阳侯的信!本来偷东西还只是小事,可这涉及永平侯爷的性命之事,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严重起来!

李负紧赶慢赶地让人把小偷关进牢狱里,怕他逃,还套上了枷锁。

他拎着纸片儿薄的信笺,内心着实沉甸甸得很。

第50章

次日一早,阿殷便让范好核去了上官家。不到一个时辰,元洪便派了马车来接阿殷。而在这一个时辰里,阿殷已经退了客栈的房,并让范好核在绥州寻找房屋,准备置办一间小院落。

随后,阿殷才与姜璇登上了元洪派来的马车。

比起头一回来绥州,姜璇此回连车帘也不曾掀开过,她小声地问:“姐姐,假陈豆真的被抓了吗?”

阿殷安抚她,轻拍她的肩,温声道:“你昨天夜里不是亲眼看到了么?官兵带走了假陈豆。若不出我意料,他一定会被搜身。李太守定能看到他身上的信封,也一定会拆开来看。若只是寻常偷窃,吃个小半年的牢饭便差不多了。可涉及了朝廷官员的性命,李太守必定会郑重对待。”

也一定会遣人去永平告知穆阳侯。

事关官场,阿殷不懂那么多,也没有本事伸那么长的手,也不想伸这么长的手,只要穆阳侯知道了,让人一查,必定能知道他的暗卫陈豆早已被人换了个壳子,真的陈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姜璇问:“假陈豆不会再出来了吧?”

阿殷摇首。

姜璇松了口气,道:“太好了,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总算能安心了。”想起真的陈豆,姜璇心中难免感慨,道:“可惜没法向真的陈家郎君道谢。”

阿殷道:“待穆阳侯查得陈家郎君的消息,若是…”微微一顿,她叹道:“只能每逢初一十五,给陈家郎君烧纸钱了。”说到此处,她心中好一阵唏嘘,以前听祖父讲话本时,总听到官场险恶四字,如今是彻底体验了一回,当真是谈笑间取人性命。

下了马车后,有一侍婢前来,将阿殷带向元公居住的院落。

绥州上官家的府邸极大,一路走来,亭台楼阁,穿山游廊,湖泊竹林,层层分布,布置得颇为雅致,且四处可见核雕的装饰,长廊上的青竹帘半掩,红色的丝线垂落,点缀着各式各样的核雕。

侍婢笑吟吟地道:“这些都是我们上官家的核雕,帘子下的核雕没有讲究,若是雕得不错,便能系在竹帘下。上官家里几乎没有不会雕核的,像我们这样的侍婢,耳濡目染多了也略懂一二。”

见阿殷感兴趣,侍婢又道:“真正雕得好的,都在核学里,只是上官家核雕师的徒儿才能得以进入。”

阿殷微微点头,又四处观望,心里隐隐有几分兴奋。

忽然,她停下脚步,问:“湖泊旁的是什么?”

侍婢顺着阿殷的视线望去,笑道:“姑娘眼光真好,那是我们少东家及冠之年的得意之作,雕刻了整整两年,用了五百八十三个桃核,雕刻成的巨型弥勒佛。”

弥勒佛长眉慈悲眼,立在湖泊旁,颇有我心安宁之意。

阿殷说:“我过去瞧瞧。”

侍婢见也不远,想来花不了多长时间,便带了阿殷过去。岂料阿殷站定后,竟痴痴地望着巨型弥勒佛,惊艳地道:“少东家的手艺着实高!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每个桃核只雕刻弥勒佛的一小部分,巧妙的是每个桃核连接在一起时,丝毫看不到一丝缝隙,仿佛这些桃核天生就是连在一处似的。

她内心止不住地敬佩地上官仕信。

那样温文儒雅的一个郎君,耐心如斯,那样的一双手竟雕出这样的神作!

阿殷看了又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将弥勒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收入眼底。侍婢没想到阿殷一看,双足跟被钉了钉子似的,挪也不挪的。

日头那般毒辣,明明额上出了薄汗,可她仿若未觉,眼睛仿佛黏在了核雕上。

终于,侍婢忍不住催促道:“殷姑娘,元公还在院落里呢。”

阿殷如梦初醒,轻咳了一声,又依依不舍地望了巨型弥勒佛核雕一眼,方与侍婢走向院落。

院落里很是清静,侍婢带着阿殷径直走向偏阁。

没多久,阿殷见到了元洪。

元洪也没与阿殷寒暄,直截了当地道:“想必仕信与你说了陆岚一事,我也不多说了。在我们上官家,不管有多大的家世,最终仍是看真正的核雕本事。永平的阉人…”

元贝轻咳一声:“父亲!”

元洪瞪了儿子一眼:“这是我的院落,邓忠听不了!”

元贝无奈道:“邓公公还在绥州。”

“他在我身边,我一样骂他!管东管西,手也伸得太长!再伸到我这里,老夫拿锉刀削了他的皮!”一提起邓忠,元洪就生气,暴跳如雷地拍桌。

若不是邓忠多管闲事,他现在早就收了徒儿!

此时,阿殷温声道:“阿殷感激元公的青睐,如同元公所言,上官家只看真正的核雕本事。我相信自己的本事,不论是陆姑娘还是海姑娘,阿殷都愿意接受挑战。若技不如人,阿殷自无话可说。”

本来元洪先前还郁结得很,听阿殷善解人意地一说,心里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喝了口茶后,气彻彻底底地没了,笑道:“你说得有理,姓陆的姑娘老夫瞧过了,是有点本事,不过未必及得上你。我正想与你说这事,没想到你先说出来了。五日后,的确有个挑战,你与陆岚斗核,由上官家的五位核雕师评比。”

元贝在一旁听着,望向阿殷的目光多了几分讶异。

他爹的暴脾气,平日里要想压下,可没这么容易。他当儿子的,往往都要劝上好半天。而方才殷氏只说了几句话,他爹的暴脾气便彻底被压下了。

元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殷,顿觉她整个人也如同她说话的语气那般,温柔如水,心中不由添了几分好感。

之后,元洪又与阿殷说了几句,便让元贝带她去歇息。

元贝带阿殷到了一个院落,院落不大,里面有东西两间厢房,庭院里栽了一颗杏树,此时正值酷夏,郁郁葱葱。元贝先前本是不大喜欢阿殷,总以为她是在恭城迷惑了父亲,才让父亲与邓公公作对。可今日短暂的一瞧,却觉自己的父亲眼光极好,先不论核雕水平,单单是性子,温温柔柔的,说话方式让人很是舒服。若父亲能有这么一位徒儿,以后自己的耳朵也能清静不少。

因此,元贝待阿殷很是热情。

“…这是你的厢房,里面还有耳房,你的妹妹可以住在这里。对面的厢房住的是林师姐,是林公的女儿,也是林公的徒儿,是候选者之一。不过姑娘你放心,她虽话不多,但人挺好相处的。且平日里喜欢钻研核雕,若非核学有事,她基本不出房门。”

阿殷听着,道了声“谢”。

元贝摸摸鼻子,笑了声说道:“你若能当能上我爹的徒儿,以后你便能唤我一声师兄。”

阿殷一听,问:“不知郎君是哪位核雕师的徒儿?”

“我师父是马老。”

阿殷笑道:“承郎君吉言。”

待元贝离去后,阿殷与姜璇回了厢房。

厢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家具物什都是崭新的,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不过姜璇没什么心思欣赏,关了门,左瞧瞧右看看的,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凑到阿殷耳边说道:“姐姐,陆姑娘真是狡诈!先前假意引姐姐去拜见马老,明知马老有了徒儿,却还让姐姐去拜见,这不是成心让姐姐受辱么?幸好姐姐没上当。”想起自己之前还觉得她人好,姜璇便觉得自己眼瞎,愤愤地道:“知人口面不知心!还装成好人的模样呢!呸!姐姐以后一定要小心她!这样的姑娘多可怕啊,跟个笑面虎似的,不吭一声就在背后插人一刀。简直比当初的洛三姑娘还有可怕!”

想起洛娇,姜璇更觉得陆岚段数高。

当初洛娇也只是刁蛮骄横,有心事也写在脸上,虽然害人但好歹害得明显,容易察觉。可现在这个永平来的陆岚心事都搁在心里,明明想要害姐姐受辱,还装成一副崇拜的模样!

阿殷道:“无妨,如今我们人已来了,断没有退回去的路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比起姜璇的担忧,阿殷此时想得更多的是过几日的斗核,以及上官家的核雕。这里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若祖父在天之灵,晓得她进了上官家,想必也会替她高兴。

第51章

“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地方?”上官仕信边打量周围边问。

阿殷含笑道:“已经足够了。”

上官仕信道:“若有的话,尽管与我说。倘若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与我的随从说。”他指了指江满道:“他唤作江满。”

江满道:“但凭殷姑娘吩咐。”

“以后劳烦郎君了。”她欠身微微施礼。

江满连忙道:“姑娘客气了。”同时心想,这哪儿还有需要布置的地方?少东家把核雕技者里最好的院落都让安排给她了。这里清幽安静,最适合雕核不过,而且对面的厢房还是少东家的青梅竹马林姑娘。

上官仕信又道:“元贝应该与你说了,对面厢房住的是林公的徒儿,她单名一个荷字,为人善良温婉,我与她打了招呼,你初来乍到她会照应你。有什么短缺的,一定要与我说。”微微一顿,他看了阿殷一眼,还未开口,阿殷便已笑道:“若有与核雕相关的难题,也必定与你商讨。”

上官仕信也笑了:“阿殷果真是我的知己,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

阿殷打趣他:“谁人不知少东家无核不欢?”似是想起什么,她眼睛亮了几分,又对上官仕信道:“我昨日过来的时候,瞧见了仕信及冠之年的得意之作,听闻足足有五百八十三个桃核。仕信是如何想出的?桃核与桃核的缝隙间浑然天成,我瞧了好久,心中敬仰之情滔滔不绝。”

说到此处,她仍是止不住地敬佩上官仕信,又连着赞扬了他好一通。

上官仕信难得被夸得脸红,说:“缝隙间我作抛光处理时,用了堆砌的黏土,边抛光边加黏土。核学里还有个巨型核雕也是我做的,你若喜欢我带你去看看。”

江满重咳一声。

少东家,你的魂儿呢?连自家规矩都忘了!

上官仕信才回过神,道:“等你成了元伯的徒儿,我再带你去看看。”

阿殷含笑地点头。

上官仕信又道:“你好好准备,我见过陆姑娘的核雕,并不及你,你胜算比她大。我对知音很有信心。只是你也莫要有压力,就算真的输给陆姑娘了,我们这里还有没有收徒的核雕师。”

阿殷佯作可惜的模样道:“若真输了,便见不到核学里的核雕了。”

“到时候你若真想见,我悄悄带出来便是,总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又聊了会核雕,上官仕信才离开了。

江满笑说:“头一回见少东家待一个姑娘这么好。”

上官仕信道:“人生难遇一知音。”

江满又道:“将知音娶回来了,不是更好吗?东家与夫人总念叨着少东家您的婚事,若少东家愿意娶亲,夫人高兴得怕是天天去庙里还愿了。以前夫人对我们未来的少夫人极其挑剔,莫说绥州的姑娘,连永平的贵女也能挑剔出个一二三四来。现在夫人什么都不挑了,只要少东家您愿意娶亲,就算核雕成精了,是个女妖,夫人肯定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上官仕信看他一眼,道:“再嘴贫我先把你的婚事给定了。”

江满顿时噤声。

上官仕信又道:“知音是个好姑娘,不能这么唐突,且她对我没意思。”

最后一句有意思!江满见到了苗头,立即道:“少东家您怎么知道殷姑娘对您没意思?我看殷姑娘刚刚提起少东家您的核雕时,双眼放光,崇拜之情不言而喻。一个姑娘家对你有了崇拜之情,再加把劲儿,就是男女之情了。”

江满继续怂恿道:“少东家您想想,倘若你娶了殷姑娘,夫妻间和和美美的,早上雕核,下午雕核,晚上雕核,谈天谈地谈核雕,赏花赏月再赏核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岂不美哉?再过段时日,还能一起生个娃娃,不论男娃女娃,从小便教娃娃雕核,长大后必定又是一核雕奇才。如此一来,既堵了夫人的嘴,又圆了少东家的心思,岂不是两全其美?”

上官仕信心中微动。

江满问:“少东家觉得如何?”

上官仕信摇首。

江满大愣,问:“不…不好?”

上官仕信却有其他顾虑。

江满是不知道的,此事他也不确定,仅仅是猜测而已。那一日斗核大会,穆阳侯话中有话,似乎意有所指。倘若那一日在天陵客栈里没遇上穆阳侯,他定是一头雾水。可偏偏却遇上了。穆阳侯那人,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更对核雕不感兴趣。

如今感兴趣了,是为了什么?

上官仕信想到了阿殷。

江满着急了,说道:“少东家!您别磨磨蹭蹭的。喜欢就先下手为强呀!我听闻殷姑娘先前与恭城谢家有婚约,可后来也解了,如今又无婚约在身,男未婚女未嫁,你也是说了人生难遇一知己,若知己还是你的妻子,少东家您便一下子拥有了妻子知己核雕!”

“先下手为强”五字扑闪闪地亮起。

上官仕信难得从江满口里听到有道理的话,他低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穆阳侯人已回了永平。如今他是近水楼台,何不能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