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仔细,几乎都听不清他说的话。

幸好这寒冰洞静寂的很,离草听得一清二楚,却是生生张大了嘴,一副甚是惶恐的模样。

她没听错罢?大叔竟然会向她道歉,真真是太惊悚了!

比这寒冰洞中的冷意还要叫她更寒!

搓搓僵了的手,她又揉了揉耳朵。

莫不是冻迷糊了,又幻听了不成?

苍绯自是将她的心思尽给看透,不觉又有些恼怒起来:“难得本君向你认错,你这小妖却是什么态度?!”

他堂堂魔君可是从未如此向人低沉下气过,对她可谓是头一回破例!

听得他这般的语调,离草才终于觉得正常了些,拍拍胸口长舒口气:“大叔,你还是这样子叫我习惯一些。”

看来她也是被奴役惯了,对她温柔反倒不适应!真真是悲摧之极!

127 一瞬的温情(1)

苍绯听得她这句话,不禁也有些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妖,平日总怨本君不好,如今本君对你好点,你却不领情。”

离草撇撇嘴忿然道:“我只怕大叔你一对我好,背后又有阴谋。”

她是真叫他给坑怕了。

“其实,大叔你一直都只是为了魔尊精元才怂恿我来昆仑的罢?”

她突而缓缓道出的这一句话却是叫苍绯不由一怔:“你…”

“大叔你别真以为我当真笨得什么都不知道。”离草跺着脚,呵着气一面取暖一面颤着声道:“你上一回便故意诱骗我上玉华峰,结果为白泽所阻,此回我与琳琅这般大费周章地上来,你也半句话未说,只因你也意在玉华峰。”

苍绯没有说话,似在默默听着她道来。

“最后琳琅中了摄魂术引我至封印之殿,你便知道机会来了,趁机诱我进去,还骗我说那是什么普通妖魔的精元,实际上是大叔你自己想要得到罢?想来当时初遇那夜你闯昆仑也是为盗取魔尊精元,未果之下,便利用我上得昆仑来,好伺机再盗,我说的可对?”

“呵呵…”苍绯轻轻笑了起来,不知是喜是怒,声音倒像是十分畅快一般,带了几分慵懒惬意:“你这小妖,终于明白过来倒还真不容易。”

本来只是猜测,如今听他亲口承认,离草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隐隐的难受。

就像那种被十分信任的人欺骗了一般的感觉。

“你说的不错,我一直都是为了魔尊精元,千冥是魔界有始以来力量最为强大的魔尊,我穷其一生追求的便是至高无上的强大魔力,所以我誓必要得到他的精元,以增强我自己的力量。”他素来喜好独来独往,不求君临于魔界,但求魔界至尊的力量。

“得到力量之后呢?”离草低低地问了一句,她不明白,他并非如仙门一般为了守护苍生,要这般强大的力量来做什么呢?

“要像魔尊千冥那般征讨仙门,杀戮众生么?”那,到最后,她和大叔是否也要对敌?

苍绯一怔,随即傲然道:“魔界与仙门自古便是对立,仙门既然一直压制我魔族,那我们魔界为何便不能征讨他们?”

离草辩驳道:“仙门对付魔界,那是因为你们魔族为害人间。”

苍绯却是忽而冷冷笑了起来:“为害人间?你不曾去过魔界,哪里知道生活在魔界的族人们又是怎样一副凄惨之景?我们只不过是想离开魔界那种鬼地方,为自己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这又有何过错?可恨仙门却一直自诩清高,打着什么守护人间的旗号,却是肆意残杀我族,这难道便是正义所为?!”

离草摇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你们魔界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仙门残杀魔族是否是事实,但是,我所见过的魔族却是真的在为祸人间,残害生灵,而师父他们却是心怀苍生,为人所景仰。”

她相信眼见的事实。

“哼!罢了!与你这小妖也是白说!”苍绯没耐心与她争论下去。

反正,这小妖心中就只有那姓慕的师父。

心中不大痛快,轻哼一声,他讥诮地冷讽了一句:“可惜你那位师父却是一点都不怜惜你,太清老儿都有意放水,他却丝毫不留情,啧啧,如今在这寒冰洞内倒也正好让你清醒清醒!”

此话正说到离草的痛处,她神色不由微微一黯,嘴上却仍是替师父辩解:“本来就是我的错,理应受罚,师父素来公正,自是不会徇私。”

只是,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有些痛。

不知是这寒冰洞太冷的缘故,还是其他,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后实是太冷,她试着用内力运气取暖,谁想将全身的灵力都运转了起来,才能勉强回一些温,一旦稍微泄了点,寒意便立时窜进了骨髓,全身僵冷如冰。

“看来这寒冰洞能克制灵气的力量。”苍绯一语道破玄机。

离草听他这般一说,不禁愁苦起来:“那我在这待上一月,岂不要冻成了冰块?”

“放心,至少在你冻成冰块之时,必定会来人将你拖出去的。”

在这个时候,苍绯竟还有心情戏弄她。

离草忿忿地哼一声,只得继续运起灵力抵御冰寒。

只是,一直耗尽灵力实是太过艰难,最后她一时撑不下去,耗力过度之下,竟是这般晕了过去。

“这小妖,真真是不叫人省心!”一声无奈的轻叹,一道红色的光芒忽而自离草的体内飞出,落在了她的身旁。

赤红的衣袍,暗红的长发,魅惑人心的邪美容颜,唇角却是勾着一抹异常温柔又带了些宠溺的笑意。

他半蹲在她的身旁,身形显得有些模糊而透明。

肉身还未重塑,如今恢复的力量倒是能暂时让元神脱体而出。

他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眉心的火焰印记微微亮了起来,有淡淡的红色光华自他掌心溢出,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不过半刻的功夫,离草原本冻得发白的脸又渐渐红润了起来,眉毛上的冰霜也全都化作了云烟。

手心感觉到她又回暖的体温,他微微一弯唇,修长的指尖描绘着她的眉,她的眼,又缓缓抚过她光滑的脸颊,眸底不由透出了淡淡的笑意。

128 一瞬的温情(2)

他的指尖一直向下,轻轻触上了她的唇。

微微的停顿,然后温柔地来回摩挲。

她的唇色已回复了粉粉的红嫩,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微翕合着,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他紫色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眯,缓缓俯首,长长的红发自肩处滑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鼻间嗅到了她那种清新的味道。

淡淡的,甜而不腻。

这小妖,虽然貌不惊人,却原来也是这般的诱人呢!

他抿唇邪魅地一笑,脸更低。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唇的一瞬间,他听清了她念着的字眼

“师…父…”

俊脸转刹阴沉下来,眸底蒙上一层暗冷的雾光。

师父!又是师父!!

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摇醒她,让她好好看清现在在她面前的究竟是谁!

忽而又察觉到什么,他眸光一紧,只抬眸望了洞口一眼,身形便立时又化作了一道红光钻入了离草的身体。

离草冻晕之后,无知无觉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只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眉心渡了进来。

很快,她便觉得周身都被这股力量包裹着,暖暖的,让她僵冷的身体很快又恢复了知觉和温度。

迷糊间,似有一只手缓缓抚过她的眉眼,她的脸,还有她的唇,弄得她有些痒痒的。

是谁呢?

这样温暖的感觉,只有师父才有。

“师…父…”她下意识地张口喃喃地唤着。

是他么?

她想睁眼,却又觉得眼皮沉重极了,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小草…小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声声地轻唤。

离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映入的,是那张绝世出尘的清泠容颜,只是此刻,却又多了一分难掩的关切之色。

“师父…”原来真的是师父!

心中欣喜,她艰难地想要坐起身来:“我怎么了?”

慕流音扶住她,温声道:“你方才应是耗力过度,加上极寒,这才晕了过去,不过幸好时间不长,并无大碍。”

也幸好他来的及时,她身上体温仍暖,应是晕过去的时间不长。

离草眨巴着眼望着他:“师父,你是担心才来看我的么?”

果然,师父始终还是在意她的,所以,她受罚,他虽未求情,但实则心中还是担心的罢?

慕流音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叹口气:“小草,你可怪为师让你来此受罚?”

离草摇摇头:“徒儿从未怪过师父,是徒儿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

“你能这般想便好。”慕流音甚是欣慰,他果真还是没有看错人的。

“这寒冰洞中乃是千年寒冰,虽然冰寒刺骨,但却是修炼的好地方,为师也是希望你能在受罚的同时继续修炼,对你大有益处。”

听得慕流音这般一说,离草笑得更加开心:“我就知道师父不管做什么都定是为我好!”

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颜,慕流音也不由微微一抿唇:“莫贫嘴,为师先教你修炼之法。”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

“小草,你可记住了?”

离草点点头:“嗯,徒儿记住了。”

“如此,你便在此好生修炼,待一月之后为师会亲自接你出来。”慕流音放下心,便准备离开。

有师父这般说,离草自是安心了许多:“徒儿会努力修炼的,不过…”

她歪了脸盯着慕流音:“师父,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流音眸光闪烁了一下,只是淡笑了一声:“为师没事,不必担心。”

待他走后,离草按他方才所教的方法运力修炼。

虽然与之前她运起灵力抵御严寒一样,但教了她法门之后,便不会如先前那般胡乱运力,白白耗费许多灵气。

比起之前,确是轻松了一些。

但终究还是有脱力的时候。

然而每每当她感觉灵力不济之时,体内深处却是忽而又有一股力量缓缓地涌出来,继补着让她支撑下去。

离草不觉有些奇怪:“大叔,是你的力量么?”

苍绯正在气闷之中,听得她这一问,颇有些没好气:“如本君这般只会害你的人,又怎会帮你?”

反正就算他帮她,她也只会想到她那位师父而已!

真真是叫人恼恨的很!

离草不知他哪来这许多气生,她都不与他计较利用她的事了。

既然他现在脾气不好,她也不再与他说话,只继续修炼。

如此一般,在洞中不分昼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渐渐觉得自己的灵力比起之前确是提升了不少。

师父果真没骗她,这里当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表哥,那妖女还在受罚期,你不能进去!”忽而,洞外传来一声娇喊,听声音,倒像是楚璇玑。

她方才叫谁来着?表哥?

离草正惊讶之时,便见一人自洞外走了进来。

长眉如刀,眸光清泠,英武俊美,眉宇间依旧透出几分高贵与孤傲的气质。

“凌剑非?”看清来人,离草惊怔之余不由一诧:“你怎么来了?”

129 相赠定情物(1)

“凌剑非?”看清来人,离草惊怔之余不由一诧:“你怎么来了?”

凌剑非看见她,微眯了眼,薄唇微抿:“试剑大会在即,作为蜀山掌教弟子,怎能不来?”

离草随即恍然,不由喃喃:“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试剑大会就要到了。”

只可惜,她已经没资格参加了。

在他身后追进来的楚璇玑拉着他的胳膊,满是鄙夷地看了离草一眼。

然后她撒娇一般地对他道:“表哥,这里面好冷,还是赶紧出去罢!”

凌剑非只是不着痕迹地抚开她的手:“若是冷,你便先出去罢,我还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楚璇玑一听,不觉来了气,跺脚:“表哥你与这妖女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剑非并不理会她,语声平和却是又不怒自威:“听话,出去等我。”

楚璇玑怔了一下,恨恨地咬咬牙,愤然地出了洞。

离开之前,还不忘忌恨地瞪上离草一眼。

她一离开,离草不由感慨一声,这个山洞终于又清静了。

“离草。”凌剑非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语声轻而淡,却是又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离草抬眸望着他,不明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还特意闯进这受罚之地来找她。

“怎么?你就忘了么?”他长眉轻挑,俊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当日离开之时,我曾与你约定,只要你能入得仙门,我便赠你一物。”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立时想了起来。

只不过,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这般清。

凌剑非抿唇一笑:“想不到如今你不但入得仙门,还是执剑长老的弟子。”

离草歪着脸看他,一面不客气地笑眯眯朝他伸出了手:“那你现在是不是要送我东西了?”

既然他这么诚心地专门送上来,她自然也不需要矜持客气了。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凌剑非也没揶揄她,却是伸手自袖中摸出一物,然后递到了她的手上:“承诺之事我自是不会失言,这个便送给你。”

未想他竟当真这般大方,离草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手中之物。

那是一只翡翠玉镯,清透冰润,质地细腻有光泽,不失为一件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