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离草早已习惯,对此也不再放心上。

三日过去,离草每日都在千羽灵的银针医治之下,那痛楚之感一日日减弱下去。

对于千羽灵的医术,离草倒是不得不佩服。

不过,对于她一副孩童的模样,离草还是时时忍不住多瞄上几眼。

光看她现在清秀丽质的面容,想来若是长大时定然也是位美人。

当然,是位冰美人。

因为,她的脸上总是冷冷冰冰的,甚少有什么表情。

再加上,一直好奇于她与玉泱长老还有凌波仙子几人之间的过往,离草几回都忍不住想问。

“你若再这般盯着我看下去,信不信我这针下一回扎的便是你的双眼。”千羽灵淡淡睨了她一眼,冷不防冒出一句。

离草生生打了个寒颤,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她丝毫不怀疑这位童颜长老会说到做到。

看来,如当初大叔所说,她果然相当介意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离草别开眼,弱弱地开口:“我上回在青鸾宫看夙长老与玉泱长老下棋时,正好遇上灵长老派人送药来…”

千羽灵手微微一顿,长针却是又准确无误地插在了离草的头上,语声淡淡:“那又如何?”

“玉泱长老似是对灵长老有所介怀,似是因为某位叫‘仙儿’的前辈,不肯接受灵长老的好意…”离草一面小心地说着,一面不时偷瞄她的神色变化。

千羽灵眸光一沉,手中下针蓦地重了几分。

离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此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多舌。”她目光冷厉地扫了离草一眼,语声也极为不客气。

离草吓得立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难怪玉泱长老不喜欢她,这般凶狠,哪里像个修仙得道之人?

屋内一时间沉寂无声。

过了好半晌,忽而千羽灵轻声地开口问了一句:“他…还说了些什么?”

离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问的是玉泱长老。

原来,灵长老还是很在意的嘛!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原原本本回道:“夙长老曾劝玉泱长老惜取眼前人,但玉泱长老似是对灵长老成见颇深,称天下女子皆可,唯灵长老不行。”

千羽灵脸色蓦地一白,似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身子猛然一震,然后眸光整个黯了下去。

“呵呵…”良久,她忽地低低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自嘲:“好个天下女子皆可,唯我不行!他当真恨我如厮!”

离草看着她那样沉痛的神色,心中不知怎的忽而软了下来,竟是生出几分同情,一时间更是有些后悔要将这般绝情的话告诉她了。

其实,灵长老明知玉泱长老痛恨自己,却仍执着地为他炼药治眼伤,更为此变成这副孩童的模样,应是对玉泱长老用情至深。

她自己虽不是很明白情之为何物,但到底也见过了这么多人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有些懵懂的体会。

而且,灵长老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但为她医治之时,她能感觉出她的用心。

毕竟每一针都是消耗了她的仙力,若她当真无情,又何必费这力气来替她治?

如她这般医者之心,又怎会害自己的同门呢?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问出口:“灵长老…玉泱长老说那仙儿是因你而死,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千羽灵斜斜看了她一眼,面色已然恢复如常,只冷冷道:“你有这心思来管我们之间的事,倒不如去看看那位蜀山弟子,他已来过几次,一直候在宫外不得进来。”

143 全都误会了(1)

离草乍听千羽灵这般一说,不由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所指的那位蜀山弟子想来就是凌剑非。

怎么他已来过几次了么?

她怎的都不知道?

千羽灵自是将她的诧异表情看在眼中。

收起针袋,她唇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慕师兄倒是当真爱护弟子。”

“是师父?”离草又是一诧。

她这话意思,莫不是师父将凌剑非阻在了宫外?

千羽灵不置可否,只自顾地转身出了门。

离草也从床上蹦了下来,朝琼天宫门奔去。

大殿门前,果然见着一道俊挺的熟悉身影。

凌剑非正站在宫门之前,似想进来,却又似被什么阻住,到了石阶前便再无法向前多迈一步。

离草知道这是结界。

能在琼天宫内布下结界的,除了师父,便再无他人。

只是,师父为什么不给他进来呢?

莫不是还在怪罪他?

“剑非!”离草踏出宫门,远远地便唤了一声。

凌剑非抬眸看见她,眼眸也是一亮。

但看着她一路小跑地自石阶上下来,许是有些急了,脚下不由一绊,身子向前倾倒。

“小心!”凌剑非伸手扶住她,但见她满头的银针,模样显得有些滑稽:“你这是…”

离草见他盯着自己的头一直看,目光怪异,这才蓦然想起她那刺猥一般的脑袋,不由大窘。

她脸微微一红,慌忙解释:“这是灵长老方才替我医治时施的针。”

凌剑非了然地颔首,只看着她又微微蹙起了眉,犹豫了一下,才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可还好些了?”

离草点点头:“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凌剑非淡淡笑了一下,温声道:“不是什么大碍。”

“那就好!”离草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说都是替她挡的,若是不好,她可就罪过了。

凌剑非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清俊的脸孔距她只有寸许,深深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草…”

“嗯?”离草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亦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

他这般郑重的表情,莫不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与她说?

但见他眼中有一股漩涡般的蛊惑愈演愈烈,近乎会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而他的脸却是越靠越近,近到挺如峭壁的鼻尖擦过她的鼻端,感觉到他的气息直扑到她的面上,痒痒的。

靠得这般近,他难道是要与她说悄悄话?

离草这样想着,便好心地将脸一侧,让耳朵贴过去。

于是,他正贴上的唇便这般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擦过。

离草这厢还未反应过来,忽而一股强烈而夹带着怒气的劲力冲了上来,她的右手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如此熟悉的感觉,幸得离草反应的快,忙运气压制住,一面又拿左手按住了右手。

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右手一巴掌挥在凌剑非的俊脸之上。

“大叔,你又来!”她在心中忿忿地念了一句。

做什么好好的总控制她去打人呢?

谁想某魔竟然拔高了音调反斥了她一句:“你这小妖是想叫人占尽了便宜才高兴么?!”

占便宜?谁?凌剑非?

她有什么便宜好给他占的?

莫名其妙!

人家只不过想跟她说点悄悄话,不小心碰着她脸而已,怎能这般小心眼地说人家是占她便宜呢?

离草摇摇头,她都没介意,这大叔又在急个什么劲?

凌剑非本是因着她对自己的关心而心中动容,情不自禁下想要吻她。

谁想她却侧脸避开,此时更是一副抿紧唇,沉着脸的模样,以为她在不满他方才的举止。

他拢了长眉,眸光微黯,低低道:“是我唐突了,你莫要介怀。”

乍听见他的道歉,离草又是一阵莫名,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但见凌剑非的目光顺着石阶而上,定在了她的身后:“慕仙尊。”

师父?!

离草闻声讶然地扭头,但见自己的师父正立于琼天宫门前,一双清目望过来,一如既往地淡然。

“小草,你莫不是忘了为师的叮嘱,伤好之前不得随意乱跑?”慕流音缓步走下石阶,立于二人面前,淡淡的声音,透出一丝责备。

离草吐了吐舌头,立时低下头去,垂首作乖巧状。

“还不回去好好歇着?”

见师父下了命令,离草只得无奈地望了凌剑非一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琼天宫。

待她离开之后,慕流音看着凌剑非,目光再不似平日柔和,冷冷的,凭空多出一片凌厉之色,看得人心阵阵发凉。

“试剑大会已然开始,你该以比试为重,至于小徒,就不劳你多操心了。”

凌剑非立时上前向慕流音行了一礼,诚恳道:“慕仙尊,剑非自知未能保护好草师妹,连累她受伤,仙尊怪罪剑非亦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剑非对草师妹确是真心实意,还望仙尊能允剑非一次机会,剑非定然不惜性命也会照顾她周全!”

慕流音设结界阻他看望离草,其中所表的怪罪之意他自是明了。

此番是他未能保护好离草,唯恐慕流音就此不放心将离草交付于他,阻断他与离草之间的往来,他才有了这一番誓言。

慕流音微微蹙了眉,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你对小徒的心意我能明了,作为她的师父,我自是希望她能好,然经此一事,我实是无法放心将她交付于你,至少,现在的你还不行。”

在看到自己徒弟那痛苦的神色,和听到她那一声声难忍的呻吟之时,对于这个陪在她身边却未能保护好她的人,他无法不责难。

要将她交付给他,更是叫他不能放心!

凌剑非神色刹时转作一派惆怅,却并未因此放弃:“剑非明白仙尊关爱徒弟之心,是剑非此番叫仙尊失望了,剑非知道如今或许还不能让仙尊满意安心,但终有一日剑非定然会让仙尊能放心将草师妹交付与我。”

说罢,他又朝慕流音鞠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慕流音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容色淡淡,唇间却是一抹叹息轻轻溢出。

或许他真是护徒心切了,只是如今这个徒弟难得的纯朴天真,给他这清冷了许的琼天宫添了不少温暖。

其实,与其说是怪罪凌剑非,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舍不得的缘由更多一些罢!

然女徒弟终究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他即便想留又还能留多久?

可叹他这本该清心寡欲的得道之人竟也有如此私心了。

摇摇头,他转身步入琼天宫。

宫内,离草正百无聊赖地与小腾蛇玩耍之时,却见师父忽而进了屋。

“师父。”她迎上前去,但见师父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由小心地问了一句:“凌剑非走了?”

慕流音却是凝眸看着她,神色郑重:“小草,为师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

师父又有什么要问她的?竟这般严肃?!

莫非…凌剑非方才又与师父说了什么?!

呀!该不至于将在梦魇中看见大叔之事告诉师父了罢?

离草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师父要问徒儿什么?”

慕流音默了默,淡淡问出口:“你…对剑非究竟作何看法?”

但听师父问的并非大叔之事,离草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甚是顺口地回道:“剑非对我很好,我甚是欢喜他。”

慕流音眼眸之中几分意外一瞬而过,依稀有淡淡星光扑朔,待细看,却又恢复了平静淡漠之态。

半晌,他才轻声叹了口气:“若当真如此,为师也再无阻拦你二人之道理了。”

144 全都误会了(2)

半晌,他才轻声叹了口气:“若当真如此,为师也再无阻拦你二人之道理了。”

她与凌剑非既是两情相悦,他这做师父的又怎能因着自己的私心毁了一段姻缘?

“阻拦什么?”离草很是莫名师父这一番奇怪的言行,不由不解地问出口。

慕流音抬手轻轻扶在了她的肩上:“小草,若你何时准备随剑非回去,便与为师说,为师自会放你离去。”

“回去?回哪?徒儿为什么要跟剑非回去?”离草听着只觉更加困惑。

师父今日说的话怎都教她听不明白?

“你要嫁与剑非,自然是要随他回蜀山。”

“嫁?”离草一听,两眼立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徒儿何时说过要嫁给他了?”

慕流音也是一诧,不由微微一皱眉:“你方才不是说喜欢他?”

离草也很是不解:“他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就像师父对我好,我也喜欢师父一样,还有琳琅,我也喜欢,怎的喜欢便要嫁么?”

那她岂非要嫁很多人?

慕流音听她这般一说,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倒是他会错意了。

“如此说来,你并未想过要嫁与剑非?”

“当然没有!”离草急急辩解。

慕流音凝眸看着她的右手腕:“但…你收下了人家的定情之物。”

离草低头看着手腕上那翡翠玉镯,终于反应过来:“他当初说待我入得仙门便赠我东西,我若早知收了这玉镯便是要嫁他,定是死也不会收的!”

而且,那时候,分明是凌剑非强行套上她的手腕。

她只是想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许多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