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慕流音伸手将她扶起,探手去醒,却并未发现她身上有伤,但见她痛苦难耐的表情,心中不由一急:“告诉为师哪里痛?”

然离草只是不住地喊着痛,什么也说不出来。

“剑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蜀山掌教拧眉问着自己的徒弟。

凌剑非看着离草痛苦的表情,心中又痛又愧,将发生之事说了出来:“…是我害苦了小草。”

“原来方才被我打伤的魔女竟是与你有渊缘的那只女妖!”蜀山掌教听后,很快明白,不由一声叹息:“本以为是前尘过往,不必告诉你,却不料那女妖竟执念如此之深,实是为师的疏忽!”

凌剑非闻言不由一诧:“师父,你竟全都知道?!”

“有什么话待回了昆仑再说。”慕流音蓦地凉凉打断他们,将离草抱起,直接御剑而去。

141 初交灵长老(1)

“师父…我痛…”

琼天宫中,离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只有口中在不停地喃喃叫着。

小腾蛇拍打着翅膀围在她身旁急得直叫。

慕流音神色中也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身体并无外伤,依凌剑非所言,她乃是在梦魇之中受的重创,波及到的是神识,使得痛楚一直延续了下来。

若只是身体上的伤,倒还好治,伤口愈合了,疼痛自然也就会消失。

偏生她受的是看不见的无形痛楚,让他一时也束手无策。

她只觉全身上下都被强烈的痛楚覆盖着,如受千刀万剐,一刻也不停歇。

忽而一道清凉的气息自额头传来,缓缓流入全身,好似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洗涮着她身体的每一寸部位。

疼痛感微微减轻了些许,她的呻吟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慕流音看见她略微舒展的眉头,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搭在她额头的手却并未拿开,仍自继续输送着仙力为她缓解痛楚。

如今除了用仙力来缓解,等这痛楚的感觉自行慢慢减弱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只是看见她痛苦的表情,心中一时无法解释是什么样的感觉。

枉他还是昆仑的长老,修得仙身,更负数百年的修为,却是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好。

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责漫上心头。

“师父…”离草感觉疼痛舒缓了些许,终于睁开眼。

望着面前那张俊美的脸,面上依旧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然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却透着一丝焦急与内疚。

“小草!”他看见她睁眼,不由轻唤:“还痛不痛?”

离草只是强忍着,摇了摇头:“不痛了。”

她看得出师父很担心她,她不能再叫师父着急。

慕流音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如此一来,更叫他心头一揪。

“师父,凌剑非呢?他伤的严不严重?”离草想起他替自己挡了好几回,不由有些担心。

“这种时候,你还顾得上担心别人?”慕流音眸光微微一沉,竟似有些不悦。

此事到底是由凌剑非而起,无辜牵累到他的徒弟。

天下哪个师父不爱惜自己徒弟?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会有些怪罪凌剑非。

离草觉出师父似不大高兴,不由立时垂了眉眼,糯糯道:“他为了救我,伤的不轻…”

慕流音看着她,忽而收回了手。

立时,刚缓下去的痛感一下子又变得强烈起来。

离草忍不住痛得直“哼哼”。

慕流音这才又握住了她的手,将仙气渡去,一面无奈地摇摇头:“你虽未受伤,但却未必会比他好治,你且先顾好自己再说。”

离草也被那痛给吓怕了,忙点点头。

一面心中暗道,原来师父也这般不良,会使小手段吓唬她了。

过了好半晌,她又瞅了瞅慕流音,眉心微拧:“师父,你一直这样渡仙气给我,不会太过损耗么?”

“无妨。”慕流音只淡淡安抚了她一句:“为师修为深厚,这点损耗无关紧要。”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前不久才刚耗废了百年修为补全法阵,至今仍尚未复元。

现在又一直在消耗元气为她缓解痛楚,确实有些吃力了。

但,要他看着自己徒弟受苦,又如何能忍心?

离草望着师父略显疲惫的面色,心底徒然漾起一股极其温暖的感觉,有些甜甜的。

“师父果真是仙人!每回徒儿有危险时,师父都能及时赶来!”离草歪着脑袋转移话题。

慕流音好笑地轻轻一弹她的额头:“莫贫嘴。此番倒是亏得朱掌教察觉得早,他听闻弟子一说凌剑非今日面色欠佳,便疑心着是那玉镯离身的关系,又听说剑非带着你下山,担心之下,这才寻为师一道来找。”

只可惜来得还是太晚了些,才害得她受了这许多罪。

凌剑非所说的梦魇中的事,虽未亲眼见到,但只是光听便可知有多残忍。

他看着自己仍旧笑颜灿烂的徒弟,心中不由又多了一丝怜惜之意。

离草并不知他此时所想,只又微皱了眉道:“那…白伶呢?就是那个魔女…”

她终究是可怜人,虽然因为仇恨变得有些偏执,手段残忍,但却叫人怨不起来。

“她不敌朱掌教,受了重伤逃走了。”

“她一定不会放弃的。”离草喃喃道。

她对叶风的恨还未化解,绝不会就此罢休。

慕流音以为她害怕那魔女再对付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不必担心,以后有师父在,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离草怔怔地抬眸望着他,这般温柔贴切的话语,叫她心波上又荡起了一丝涟漪。

一日的变故加之那不断流入体内的暖暖气息,让她很快便困意上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一整夜,慕流音便这般握着她的手,渡了一晚的仙气予她。

直至次日清晨醒来,一眼看见床边的师父,离草怔了怔,陡然反应过来,又是暖心又是担忧:“师父,徒儿觉得好多了,不用再渡气了。”

慕流音却是并未收手,紧紧握住她欲抽回去的手,低低道了句:“莫动。”

“师父!”离草心急下忍不住嗔唤了一声,一双眼死死瞪着他。

正僵持着,忽而门外传来一声清泠的唤声:“慕师兄。”

离草顺声望去,却是不由一诧。

站在门口的,那孩童一般的身量,清秀的童颜,灰白的长发,不是千羽灵长老么?

她怎的突然来了?

慕流音转首看见她,微微一颔首:“灵师妹。”

然而,他的手却依旧未松开。

千羽灵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紧握着的手,缓步走进屋,声音是不变的清冷:“掌门已自朱掌教那听说了全部事由,让我来替你徒弟医治。”

闻言,慕流音眸光不由微微一闪,起身:“那就有劳灵师妹了。”

千羽灵擅长炼丹制药,这方便比他总是懂得更多些。

千羽灵走近床边,探手至离草的眉心。

半晌,她缓缓道:“她应是神识受了损伤,神识受损不比其他内外伤,要治起来并不易。”

慕流音轻蹙了眉:“灵师妹可有法治?”

“我尽力。”千羽灵自袖中摸出一布袋,摊开,里面竟是大大小小一排针。

她指尖拈起一根细长的针,略一凝神,针尖似有微光闪动。

离草只觉眼前光一闪,左额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那针已然扎在了其上。

“唰唰唰”不过片刻的功夫,离草头上便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细针,好似一只刺猬。

不过,这针扎下去之后,却似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向散布开来,让她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舒畅了不少。

而那种强烈的剧痛感也渐渐地不那么明显了。

千羽灵轻轻呼了口气,那娃娃脸上带着一副肃色,显得很不和谐:“我已以仙力附入银针,刺入她的脑穴,以助修复她受损的神识。这几日我会每隔六个时辰为她施针一次,过些天数应该便无大碍了。”

听得她这般说,慕流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多谢。”

千羽灵微微斜眸睨了他一眼,嘴角却是扬起一丝怪笑:“慕师兄每每谢我都是为了徒弟之事,之前那个是自己惹出来的伤,这个又是为人所累带出来的伤,看来慕师兄的徒弟都是不叫人省心的麻烦。”

咦?

离草听了她这话,不由一诧。

她这意思,莫不是指曾经那位前师姐也受过伤被她医治过?

如此看来,师父对自己的关心已不亚于那位前师姐。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师父已经喜欢她了呢?

142 初交灵长老(2)

慕流音被千羽灵如此一说,面上虽表情淡淡,无甚变化,眼波却是微微一紧。

似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眸底不停流转,最终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轻轻溢出唇:“都是过去之事,何必再提?”

“也是,如今师兄跟前又有了一位乖巧可爱的徒弟,过去的便没什么再好留恋。”千羽灵却似是来了兴致,那童颜衬着她此刻调侃的笑容,透出一种别样的怪异感觉。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蹙眉,并未再开口。

离草听着千羽灵那话,似是带着一丝讥讽的味道。

莫不是她在暗指师父有了她这个新徒弟便忘了以前那个旧徒弟?

可是,那位前师姐分明是自己叛出师门,堕入魔道,师父不愿记起这不堪过往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一时间,离草对这位童颜长老生出一丝不满之意。

虽然,她救治了自己。

但她对师父出言不逊便是不对!

何况,她还记着玉泱长老曾说过,那位凌波仙子是因千羽灵长老而死。

待千羽灵离去之后,慕流音嘱咐离草好生休息,不得乱跑之后,便也出了屋。

离草此时满头插着针,却是想出去也出不得。

再加上那痛楚虽然减轻,但仍旧存在,让她一时也没力量乱逛。

躺在床上,忽而想起之前梦魇中出现的大叔,她忍不住唤道:“大叔!大叔!”

“哼!你这小妖终于想起本君了?”懒懒的声音似是不怎么大高兴。

听着他这酸溜溜的话语,离草估摸着他定是在怪自己一直将他这位救命恩人抛之脑后。

果真还是小心眼。

她抿嘴一笑,好声哄道:“大叔别生气,人家之前痛得厉害,一时顾不上嘛!”

苍绯默了默,自是也记起梦魇之中她那伤痕累累的模样。

不论何时想起,都叫他心中为之一揪,隐隐作痛。

好半晌,他才沉沉道了一句:“是本君来得迟了。”

离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一面暗忖着这厮与师父所说的话怎的一模一样,一面奇怪地问道:“大叔,既然那里是梦境,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中了黑雾后便昏睡过去,我便知有蹊跷。那女人既是梦魔,定然是将你们的神识引入梦魇之中,然本君虽附与你身,却不能同你一道入梦,只得以元神之力强行潜入你的梦境,所以才费了一番功夫,耽搁了不少时间。”

虽然苍绯说的这般轻松,但实际上此举有多难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并无梦魔制造梦境的能力,更何况如今尚未恢复力量,要强行闯入她所造的梦境,阻碍重重。

更因他并未以神识入梦,而是元神,这也是为何在白伶所造的梦境里他不受限制的原因。

但因此,他元神亦受了大损。

本是要利用这小妖助自己复元,谁想却屡次为救她损耗自己的元神之力,真真是本末倒置了。

更可恨的是,这小妖醒后满眼满嘴都是那姓慕的,完全忘了是谁救她于苦难之中。

实在是气死魔也!

离草哪知这其中的曲折,只忧心道:“可是大叔,当时凌剑非也在场,你这般毫无忌惮地出现救我,我只怕他会起疑。”

本来大叔在她体内是个秘密,若是叫他人知道,尤其是仙门中人,肯定要有麻烦!

苍绯不屑地轻哼一声:“哼!若是怕那小子多嘴,直接杀了他便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反正他亦早已看那小子不顺眼,此番又更是因他惹来的麻烦。

若非有那魔女先碍着,他必然在梦境中便将那小子杀了!

离草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大叔,便只知道杀,果真是魔性难改!

不过,不论如何,他不惜泄露身份出面救下自己,对他,她仍是感激的。

“大叔…”她轻轻唤了一声。

“又喊本君做什么?!”苍绯语气仍有些不善。

“谢谢你。”

短短的三个字,却是叫他生生怔住,半晌都未能有反应。

良久,他声音僵硬而又别扭地冷冷道:“呵…没什么好谢的,你若是受伤,于本君并无益处,本君救你亦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