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貔貅和小维去而不返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

狴犴的眉头皱得更深,侧首望向赤蘅问道:

“事到如今,舅舅有何打算?”

赤蘅道:“我本打算用仙法暂时封锁住了阵口的妖气后,就上天庭复命,既然此刻你们几人前来,我想让你们代我上天庭。”

狴犴眼眸骤亮,“舅舅你想回生肖谷?”

赤蘅点头,“我十一位兄弟都非泛泛之辈,现是却被困谷底,实在稀奇得很,我想尽快赶回去。”

唯恐天下不乱的白珍珍听了,却欢喜非常,拍着掌道:

“好啊好,一定是个厉害非常的大妖怪,我明天也要去生肖谷探个究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虎力大仙虽因食肉之事与其他十一生肖神闹得颇不愉快,但毕竟相处甚久,感情笃深。现在十一生肖神下落不明,白珍珍这话说来与戳别人脊梁骨没啥两样。

蒲牢咳嗽,忙转移话题道,“虎大叔,你可见过从无雅城方向来的人?”

赤蘅道:“你说的是那厨子吧?他误入此处,又见小衍真身,我已施法让他失去记忆,现在应在回去的路上了。”

蒲牢狴犴两兄弟对视一眼,蒲牢道:

“既然如此,不如虎大叔先随我们回无雅城的客栈,明早您再回生肖谷,我们则往天庭玉帝处去。”

几人紧赶慢赶,回到无雅城之时,客栈的厨子已平安归来。

厨子只道,自己是去邻村走亲戚,谁料回来的路上拐了腿,所以才耽搁了时辰。众人闻言,付之一笑,这虎力大仙果然不是盖的,竟施法在大厨脑子里设了个幻境。

吃罢饭,白珍珍依旧兴奋难耐,说明天一定要跟着虎力大仙回生肖谷,蒲牢无奈,只得扯着白珍珍出去消食。薛以安怀有身孕,本就喜睡,今日一来二往,虽路程不远,却也眼皮粘得睁不开,被狴犴扶着回了房。

掖好被子,狴犴摸摸薛以安额头道:

“今天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薛以安强撑着精神,抬抬眼皮道:

“你说,小维那个小笨蛋和貔貅会不会真出事了?”

狴犴蹙眉,给薛以安裹被子的手不禁抖了下,还好薛以安并未发现。小维和貔貅虽贪玩,但不至耽误大事,而这无雅与东海往返,以貔貅的速度,不过半日时间,这已过了七八天,两兽却使劲不见踪影,蒲牢和狴犴一面瞒着薛以安和白珍珍,一面其实已开始寻觅,但终究搜不到蛛丝马迹。

正举手无措,就遇到了虎力大仙,听闻生肖谷的事情,狴犴心里被压得更沉,这生肖谷恰恰就在无雅边境,会不会是貔貅和小维从东海赶来途中,与生肖神们一起被掳了去?

可舅舅说得没错,生肖神们不是泛泛之辈,貔貅更是修炼万年的上古圣兽,什么人能伤得了他们?

“毕安?毕安?”

薛以安见狴犴的眉头越蹙越紧,伸手在其眼前晃晃。

“嗯?”狴犴回神,忙装作一副无事模样重新裹被子,这事不能让老婆知道,娘说过,孕妇操心对身子不好。

薛以安道:

“你说要是小维和貔貅真出事了怎么办?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任性去若蓝国了。”

其实自东海出来后,狴犴就传信到龙谷和帝都,告知紫泽和薛采等人薛以安有孕的消息,两边人一致要求薛以安回家安心养胎,闻言薛采更是大发雷霆,不让女儿回老家拜祭娘亲,薛以安却执意前往,狴犴无奈,这才一直到了无雅城。

狴犴俯身吻吻薛以安的额头,安抚道:

“别胡思乱想,他们两个定是贪玩去了旁的地方,等处理完生肖谷你若真不想去若蓝国了,我们就等女儿生下来再回去拜祭丈母娘。”

闻言,薛以安莞尔。

转身向内啐道,“你怎知是女儿?我就说是儿子。”

小夫妻因孩子是男是女这问题已争论不下百遍,这次不例外地又纠缠起来,两人说说笑笑正欢,就听门咯吱一声响,从外边探进小半个脑袋来。

薛以安含笑,见小衍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忙招手道:

“小衍,快过来。”

变成小男孩模样的小衍依旧有点怕这个踩秃了自己尾巴的嫂嫂,躲在门外奶声奶气道:

“哥哥,嫂嫂。”

狴犴跨步去抱了小衍进屋,薛以安又拿果子甜糕哄它,不一会儿,小家伙就不岔生了。大着胆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扑到薛以安腿上问:

“嫂嫂,小衍怕黑,爹爹今晚要练功,我和你睡好不好?”

薛以安捏捏小衍圆乎乎的胖脸,“好。”

“嗷!”

听了这话,小衍欢呼着变回原形,溜着尾巴先钻进被子里去,却因被子里黑乎乎迷了方向,在原地直打转,被子也把圆乎乎的胖身子越裹越紧,到最后弄得不能动弹。

狴犴、薛以安大笑,终算扫去一两分小维、貔貅失踪的阴霾。

折腾了半天,小衍才乖乖被嫂子抱着睡了,薛以安也乏到了极致,搂着小衍毛茸茸一团也甚是暖和,顷刻也就呼吸平稳,睡去了。

狴犴见状,目光深邃三分,在屋子内打了个仙障,确保两人安全后才吹了蜡,大步流星地出了房。

拐角第三间房,赤蘅的屋里,灯火通明。

狴犴敲门进去,赤蘅和蒲牢已等在那里。

蒲牢撑腮笑看自己,“你娘子还真不好哄,我可等得快睡着了。”

狴犴自行坐下,倒杯茶道:

“珍珠公主也睡了?”

蒲牢抱胸,“我可没你那么好脾气,直接施了个仙法,搞定!”

赤蘅敲敲蒲牢的脑袋,戏谑道:

“还是这么没耐心,”说罢才转向狴犴道,“小衍也睡了吧?”

想到虎崽拿水汪汪的黑眼睛瞅自己的模样,狴犴目光柔和道:

“现在怕是都流哈喇子了。”

赤蘅放心地点点头,手指攥紧。

“这一次,若…有去无回,你们二人必替我好好抚养小衍,这孩子冰雪聪明,又是玄虎出身,日后必有大成。”

本是悲情之深的话,被蒲牢这家伙听了,却是连打两个哈欠,勾着赤蘅肩膀嬉皮笑脸道:

“虎大叔,以前你每次来龙谷偷吃够,让你回生肖谷也没见这么悲愤交加,这次演什么戏?”

赤蘅辈分虽高,却长不大两个侄子几岁,故此从小几人便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此刻,闻蒲牢没脸没皮的话,赤蘅倒是难得地端起舅舅的架子来。

“切莫胡闹,这次的事情绝没那么简单,若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小衍它…”

蒲牢讪讪地扇手,“就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虎大叔也不该把这话说给我们两兄弟听。”

赤蘅傻眼,“什么意思?”

今日途中,三人用密语定下计谋,今晚在赤蘅房里相会,不就是共商他回生肖谷的事情吗?

一直沉默未语的狴犴抱胸解释:

“我和三哥也去生肖谷。”

赤蘅道,“不行!你们都去了,谁上天庭去搬救兵?”

蒲牢嗤之以鼻,“玉帝忙得很,怕是管不过来这件事,而且他的天兵天将还抵不过我们龙谷的家护,所以我直接给爹爹发了密函。”

狴犴点头,“娘亲知道舅舅有难,依她的脾气,一定会插手到最后的。”

赤蘅摇头,笑得颇为无奈。

“你们啊,都大了,一点也不听我的话。”

狴犴不明所以,忙问,“舅舅不想爹爹和娘亲插手此事?”

赤蘅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扫视蒲牢和狴犴一眼,“你们就没想过此事其中的蹊跷?”

蒲牢蹙眉,细细一琢磨,顿时大惊失色。

“难道是…”

狴犴脑子转得慢,但见三哥与舅舅这番模样,也猜出七八分,半眯眼沉吟:

“卮…儿…”

听这名字,赤蘅如被谁在心口挠了把般,狠叹口气埋下头去。

“谁能料,当日龙谷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卮儿竟会是九天玄女?”

三人皆寂静不语,各怀心事地坐下来。

其实说到这卮儿,倒还有些不得不提之事。

当日盘古开天辟地,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五星应运而生,自有那灵性之物吸取五星精华,集日之炽烈、月之耀光而诞辰,即神龙白伊、青牙、炽焱、玄墨和紫泽。

五龙逍遥自在,游走神妖两界,后仙界日渐强大,欲统治三界。五龙不愿受约束,便联合妖界共讨伐仙界。九天玄女奉西王母之命,前去捉拿紫泽,谁料两人大战三天三夜,却暗生情愫,紫泽本就不愿见妖界下凡生灵涂炭,对其他四兄弟的行为也颇有微词,经九天玄女劝导,临在关键,倒戈相向,做了仙界的线人。最终,白伊、玄墨皆死,青牙逃脱,入坠魔界。炽焱则被俘,成为了后来的十二生肖神之一。

紫泽因有功,被玉帝封为上上仙,统管龙族,风光一时。九天玄女则潜在龙谷成为紫泽的贴身丫头,取名卮儿。后青牙作乱,联合炽焱出来寻仇,卮儿为救紫泽,不惜灰飞烟灭,自此九天玄女一职空缺,十二生肖中的守护龙神也被迫换人。

狴犴道:“不可能是卮儿,当日二嫂亲眼所见,九天玄女已灰飞烟灭。”

赤蘅负手凝视,“那倒未必,卮儿诡计多端,说不定当日便是故意在你二嫂兰颜面前做了场戏也未可知。”

蒲牢沉吟,“也说不通,就算卮儿故意隐藏起来,也是找爹爹报仇,”顿了顿,蒲牢觉自己的话大为不敬,压低声音道:

“谁人不知,卮儿与爹爹之间有笔不清不楚的风流债,卮儿跟在爹爹身边这么多年,甚至为了他,隐瞒自己九天玄女的身份。可我们都这么大了,爹爹依旧未提过半句娶卮儿过门的话。若卮儿真是心中有怨有恨,也是去找爹爹寻仇,去劳什子生肖谷作甚?”

赤蘅用破扇子敲敲蒲牢的脑袋,“说你急躁吧?你可知?你爹爹和卮儿大战三天三夜的地方在何处?”

狴犴脑中一灵光,“难不成就在生肖谷?”

赤蘅点头,“恰是生肖谷。而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怕的,就是卮儿早猜到生肖谷出事我回去龙谷求救,故而引你爹爹前去。”

闻言,两兄弟皆是惊得一身冷汗。

赤蘅苦笑,“现在可知,为何我当初不去向姐夫求救的原因了吧?”

蒲牢和狴犴深谙犯了大错,面面相觑,继而异口同声道: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赶往生肖谷。”

赤蘅赞许,三人施了遁形术,消失在房中。

这边三人急急赶往生肖谷,却殊不知,千算万算却少揣测到了一层——薛、以、安!!

这个晚上,与卮儿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薛以安做了个梦。

第五十四章 请君入瓮

这个晚上,薛以安做了个梦。

幽风徐徐,落日斜照。又是那个梦,薛以安咬住下唇,为何近日频频做这个梦?

屏住呼吸,薛以安向波光粼粼的碧蓝湖面走去。

往日梦中,湖面中的婀娜少女却不在,薛以安正望着波光一线的湖面犯愁,就闻湖畔旁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下意识地躲到树旁,那说话声越发清晰起来。

“二哥,那些凡人都是无辜的,你为何要伤他们性命?”

声音低沉委婉,似乎…在哪听过。

“哼,正是这些无知人类,成日供奉神明,惹得仙界自以为是,才会有今天的局面。”另一人冷哼,听其音调冷清淡然,竟无情无欲。

“可是二哥,那孩子尚在襁褓,你…”

“不要说了,紫泽你近日越来越心软,难成大事,还是留在此处好好悔过!”

闻言“紫泽”二字,薛以安心下一惊,忍不住侧首去瞧。

果真看见湖畔旁,站着一青一紫俩颀长身影,在幽静的淡蓝色余光下,两张俊逸非凡的脸格外迷人,一个霸气十足、冷淡清漠;一个潇洒俊朗、清新淡雅。而这后者却恰恰不是旁人,正是紫泽!

薛以安鼓大眼睛又看了看,没错,虽比现在年轻甚多,却的确是她公公——神龙紫泽。

“二哥…”此刻紫泽满脸焦急,欲言又止。

青衣人大袖一挥,不耐烦地负手玉立。

“切莫多言,你今日竟为一个凡童出手伤吾,为扼杀你的泛滥良心,镜花村的人我已让炽焱前去通通杀光!”

“二哥,你——”紫泽咬牙,抬头眼眸中全是燃烧的灼灼烈火。

青衣人半眯着眼,冷冷道:

“幺弟,我也是为你好,你心肠过软,何以助我等统一三界?”

薛以安听得懵懵懂懂,正不知所措,就突觉身后有人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唔唔——”薛以安骇得不轻,拼了老命地使劲挣扎。

此人力道却不小,轻而易举地便把薛以安掰正面向自己,顿时,薛以安傻了眼。

“你,你——”

薛以安指着眼前人,说不出了话。

只见那人莞尔,露出好看的牙齿噙笑道:

“你莫怕,我不会害你,那两人也听不到你说话,所以不用遮遮掩掩。”

“你是谁?”薛以安惊恐地往后退了步,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地抬了抬眼皮,为何…眼前这女子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你是往日在湖中梳头的女子?”

薛以安的猜测换来女子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安安,好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