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负手俏皮地凝视眼前的薛以安,郑重其事道:

“不愧是…我的女儿。”

翌日清晨,小衍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用爪子揉揉眼睛便去蹭了蹭薛以安。

“嗷…”小衍耸耸圆乎乎的毛耳朵,试图挠醒嫂嫂,可拥着自己的嫂嫂却一动不动。

小衍懒懒地伸个懒腰,耍赖地打个滚,变成男孩模样地伸了小手去推身旁的薛以安。

“嫂嫂,起来吧,小衍饿了,想吃肉肉。”

薛以安一动不动。

小衍转转眼珠子,呼噜噜地重新钻回被窝,瓮声瓮气道:

“嫂嫂快起来罢,爹爹说赖床的宝宝不让她吃饭。”

薛以安,依旧未动。

小衍察觉异常,将短小的身子整个都趴在薛以安胸前,颇有怨言地撅嘴。

“嫂嫂,你再不理小衍,小衍就生气了,嗷…”

死一般的寂静。

小衍圆乎乎的大眼里溢出泪水,大滴大滴地打下来。嫂嫂冰凉的身体告诉他,嫂嫂出事了。

呜呜地哽咽着,小衍发颤得再维持不住人形,一骨碌变成小老虎的模样跑了出去。

顷刻,白珍珍才骂骂咧咧地跟着进了屋,一见薛以安面如死灰的模样也铮铮地说不出了话。

急切的唤上两声,见床上的人不答话,白珍珍一摸薛以安的手,不禁微微战栗。

抓着小衍,白珍珍着急道:

“小虎崽,我问你,你爹呢?还有你两个哥哥呢?”

“呜呜,”小衍使劲晃着脑袋,不是他的错,他昨晚很小心很小心地睡,绝对没有乱动乱蹬,踢到嫂嫂和肚里的小娃娃。

白珍珍啐了口,急中生智地举起荷花指,便闭眼默念荷花咒,希望能用回魂术暂时拖住薛以安渐渐消逝的生命,但咒语刚植入薛以安体内,便流光逆转,嗖的一声急速飞出,正中还在施法的白珍珍。

白珍珍抵不住,只觉喉口腥甜,噗地一声,吐出鲜血来便眼前一黑,也倒了过去。

小衍见了哪有不怕得,“嗷嗷”两声惨叫响彻云霄,震得生肖谷前的三人皆齐齐地蹙起了眉。

待三人赶回来之时,见到的情景便是小衍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床上躺着只剩一口气的薛以安,白珍珍则咯血晕在地上。

“珍珍!”首当其冲闯进房的自然是蒲牢,扶起爱人,蒲牢就地而坐,运气输功。

狴犴也一个箭步冲过去地拥住薛以安。

白珍珍本就伤得不重,片刻时间就醒了,再加之小衍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三人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

安顿好白珍珍和小衍后,蒲牢与赤蘅才复回到薛以安房间,只见狴犴正一脸隐忍地给薛以安施法。

赤蘅急道:“狴儿,快住手!”边说边就上前止住狴犴,狴犴双眼煞红,吼道:

“放开,放开,我要给安安运真气!”

赤蘅狠下心,一把按住狴犴坐下道:

“你若想她死得更快,尽管去给她输真气!”

狴犴一怔,埋头不再言语,只紧紧地握住拳。

明明…他们离开时安安还好好地,只一个晚上而已,他们静守生肖谷门前,未看出任何端倪,反倒等来小衍凄厉的惨叫声,火速回来,他的安安就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蒲牢道:“珍珍的水系仙法至柔至纯,按理就算弟妹是凡人,也不该被弹回来,更甚能伤害珍珍,这只能说明有人在弟妹身上施了与水系相生相克属性的仙法,并且厉害至极。所以白珍珍一输入与其相冲的仙法,反倒被伤。而四弟你法系属金,至阳至烈,恰好与水性法术相克,一旦你运功,只会加速弟妹体内的真气,让她断了最后一口气。”

狴犴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咬牙道:

“到底…怎么回事?”

赤蘅道:

“狴儿,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际。”

蒲牢得知白珍珍没事,也松口气下来,撑着下巴沉思。

“恐怕…这人,或者说卮儿真正的目的是弟妹吧?”

闻言,狴犴的背脊狠狠地闪了闪。

“安安与卮儿素不相识,她为何要害安安?!”

赤蘅道:“未必,狴儿我们疏忽了一个关键?”

此刻狴犴正是急火攻心,哪想得到什么关键,满脑子转来转去都是如何唤醒自家娘子,忙急问道:

“什么关键?”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救回安安?

蒲牢沉吟,“薛以安的长相和卮儿…”蒲牢不言而喻,省过道,“四弟你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

狴犴的眉蹙得更深,紧抿唇瓣道:

“难不成安安和卮儿有什么关系?”

蒲牢道:“怕是大有来头,依我看,卮儿早想下手,又忌讳四弟、貔貅等人在弟妹身旁,便一步步计划,请君入瓮。”

赤蘅颔首,凝视窗外道:

“首先掳走貔貅、小维,让你们无法离开无雅城,恰又在此时,拿生肖谷当靶子,引得你们出来,而当我们把所有的目光全部积聚在紫泽和卮儿身上的时候,侄儿媳妇身边落了空,这人便立马勾去薛以安的魂魄,可是…为何勾魂又要剩侄儿媳妇一口气在,又为何要害她?”

狴犴越听心越往下沉,脑中突然一闪而过,眼眸骤亮。

“对了,前几日,安安老说她做梦,梦见一个女子,又看不清她的脸。”

“那是幻境。”

狴犴话毕,就闻门外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众人循声望去,才见原是慕女。

“慕女?”蒲牢奇怪歪头,“你知薛以安有难?”

慕女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噙笑道:

“这以后再说吧,四公子,尊夫人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是被人设计的幻境。”

狴犴道:“那有没有破解之法?”

慕女道:“那这就要看四公子的了。”

“何解?”

慕女柔笑,转向赤蘅道:

“虎力大仙说得对,此人用了调虎离山之际,为的就是让几位离开薛以安身旁。因为其频频出手,制造幻境,却始终未能勾到薛以安的魂魄,便自以为是貔貅、四公子等人在旁保护的原因。但当薛姑娘落单后,此人虽入得薛姑娘梦境,又成功勾出其魂魄,却始终未能如愿,三魂七魄之中,丧有一魂依旧紧锁薛姑娘肉-体中,这才保得其暂时无性命之忧。”

赤蘅蹙眉,“难道我这侄儿媳妇自有得道之处?”

慕女摇头,指指道:“原因在这。”

众人循着方向望去,只见慕女指的竟是薛以安的肚子。

“孩子?”狴犴抬首,道:“卮儿最终未能得逞,是因为我们的孩儿保护了安安?”

慕女道:“是,两位的龙子浑有龙气护体,恰是这一点在潜意识里提醒了即将为人母的薛姑娘,所以她压着最后一丝魂,不愿与那人同去。”

蒲牢半眯着眼,抱胸道:“果真是卮儿吗?”几年前,爹爹明明亲眼见卮儿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难不成竟是假的?

慕女不置一否。

“是不是卮儿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姑娘最后一丝魂未被勾走的原因慕女能察觉,那么那人自然也能察觉。”

狴犴拥住薛以安的手臂又紧了紧。

“你的意思是?”

慕女目光湛清。

“如果不尽快破解梦境,此人必想尽方法杀掉龙子、勾走薛姑娘最后一丝魂魄。”

第五十五章 死马当活马医

薛以安依旧还在梦魇之中。

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女子,薛以安咂舌。

“你…真的是我娘亲?”那爹爹呢?难道真被自己的笨蛋相公猜中,如其所言薛采只是自己的养父,她的亲生父亲极有可能另有其人吗?

卮儿凝神托腮,只一心一意地注视前方,似乎闻所未闻薛以安的话。

薛以安张口正欲再言,卮儿却乖俏地半眯上眼,手指搁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玉指示意地指指前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看完这个梦境就知道了。”

薛以安愕然,抬头眺望,场景似乎还停留在刚才紫泽和青衣人争执的地方。

紫泽满脸诧异,惊呼道:

“二哥你说什么?统一三界?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只赶跑仙界即可,并不…”

紫泽话未毕,青衣人便冷傲地截过话道:

“仙界欺人太甚,我已和你几位哥哥们商量过,既然仙界无能,何不如我们五兄弟掌管三界?”

卮儿嗤鼻,指着青衣人对女儿解释道:

“这人叫青牙,是紫泽的二哥,他们五龙本是应运而生,谁料却妄想打败仙界自统一三界,可悲可恨!”

水袖一挥,薛以安只觉眼前如水雾般晃散开来,待再看清,情景已起了变化。

依旧是湖畔,却是碧波荡漾,余阳暖照湖面,水面因照耀泛起点点涟漪,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紫泽就坐在湖畔旁的小树下,自怨自艾地扯着头发。

见其神情涣散,双颊微红,似乎…象喝了酒。

打个酒嗝,紫泽自言自语:

“二哥,三哥,你们为何偏偏要残害人类,他们是…无辜的。”

“镜花村的人类…到底碍了你们何事?”

“既知无辜,你们竟还毁掉整个镜花村,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过放!”

随着蔓及天际的斥责声,自有一衣带炔炔的仙女从天而降,迎着风,女子的丝带随风而扬,朱唇星眸,璎珞素裙,恰是九天玄女——卮儿。

薛以安回头猛盯住自己旁边的卮儿,只见其脸颊竟微微黛粉,含苞待放地羞涩低头,嘴角却在不知觉中渐渐扩大。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那幻境中,紫泽虽酒醉三分,却并不是毫无知觉,见来者,冷哼着起身。

“这不是西王母的得力助手,九天玄女吗?”

卮儿星眸微瞪,“吾之名讳尔等不配叫唤!”说罢便幻化出宝剑,直指紫泽胸口。

“铮!”

只听一身剑响,薛以安一眨眼,紫泽早已避到卮儿身旁,双指夹着剑柄,暧昧地对着卮儿的耳畔吹了口热气。

“别人都说你辣如山椒,动不动就开打,真是折煞了这么张漂亮的脸蛋。”说罢便欲轻佻地抚上卮儿的粉颊。

卮儿怎肯就范,退后两步气急败坏道:

“狂妄之徒!今日玄女奉西王母之命前来诛杀你,你竟对吾无理,吾要之不得好死!”

“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紫泽挑眉,将手中酒瓶一扔。

“哐当”一声,两人当真电闪雷鸣地斗了起来。

薛以安“呀”地出声:

“你们真打起来了?”虽并不是很明白,但聪明如薛以安亦猜出七八分,貌似在许多年前,娘亲和其公公是对立的仇人,一个要匡扶正统、主持仙道,一个却和兄弟们试图统一三界。

卮儿含笑摇头,轻语道:

“放心罢,虽是打斗我当日却并未真能如愿所偿,取到其性命,不然又何来你?”

薛以安闻言心中一怔,头皮紧跟着发麻。来不及多问,卮儿的水袖一挥,幻象随着时间又悄然转变。

卮儿道:“这一斗,便是三天三夜。我与紫泽始终分不出胜负,或者说,紫泽故意逗弄玩耍我,除一味闪躲并不出击,我便是越斗越恼怒。可无论如何,三日后,我还是筋疲力尽。”

随着卮儿转头,便见天空两人影簌簌地往下落。那衣炔翩翩的俏女在前,素衣男子在后。

紫泽敛聚神汇,脚下生风地追上卮儿,这才揽住其腰,稳当地将她抱下地。

卮儿秀脸通红,眸子瞥向一边,愠懊道:

“放开我!”

紫泽果真听话地放下卮儿,蹙眉看向她手臂上的伤口。

“刚才那一招逼得急了,所以才伤着你…害得你差点跌入湖里。”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年轻的玄女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甩开拉着自己手臂的紫泽,双眼喷火。

“你又何必假惺惺,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紫泽眉头锁得更深,深深叹息一声才道:

“其实你说的没错,镜花村的无辜人类皆死于我三哥之手,说来,只因我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一个凡人婴孩,几位哥哥们为惩罚我的泛滥良心,才伤及无辜。我才是罪魁祸首,玄女若真要交差,便取了我性命吧。只望这事做一了结,别在为难我四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