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花朝其实是很少有假期的,她工作周期长,一年到头,能有十天的假期都是好的。工作室的人每周也只单休,更何况是她。她每周待在公司的时间是每周一三五,周一是公司例会周五则是工作室的会议,周三她要回工作室与小左小右商讨下期视频,合作商等事宜。

其余的时间,她都在外面收集视频素材。

春秋的时候还好,但寒暑季节的时候待在外面,炙热火烤、天寒地冻,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手里的相机给砸在地面。

细细算来,从毕业到现在,她也没有好好的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难得有这么一个长假,苏花朝,也想好好的放松一回了。

苏花朝拿着笔,问霍绥:“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霍绥翻开提醒事项,“下周五。”

就是十二月月初了。苏花朝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规划了下时间,“我明天打算去南山泡温泉,顺便在那儿待几天。”

“一直待到周五吧。”霍绥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想了想,扭头回来看她:“我把东西都给收拾了,到时候,直接去机场。”

苏花朝把笔一扔,“我有说,和你一起去吗?”

霍绥:“你没说。”他咳了下,声音低沉:“是我追着你去的。”认真的听,是能听出有一些的,别扭的。

但苏花朝从来都不用认真听,她能从他的眉眼就能看出他此时的别扭与,那么点儿的害羞。她得意的弯着眼:“知道就好。”

霍绥无奈,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分明不是这样的。

后来想想,她能多笑一点,也是好的。

算了,就这样吧。

温泉会所是霍绥私下的一个产业。

他刚毕业那年,舅舅为了嘉奖他顺利毕业,便指点江山,“喜欢哪一个,舅舅送你。”苏花朝早已见识过隋家人的出手,阔绰又大方,他们对自家人,向来是没有丝毫的吝啬。

霍绥低头,在ipad里选了许久,最终,选了离市区将近三个小时车场的温泉会所。

隋舅舅看了下,劝他重选一个,“这地儿都在五环外了。”

霍绥执意要它:“不了,我要这个。”他把平板递还给舅舅,礼貌道谢:“谢谢舅舅。”

隋舅舅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选个这么偏的地,但见他喜欢,也没再多说什么。没到一周的时间,温泉会所的所有人便成为了霍绥。

而那天,苏花朝的浴室浴缸里,她被他撞得晕头转向,水花四溅的时候,他附耳说:“下次换个大点的地儿。”

“嗯?”

“好舒展。”

就是个温存的地儿。

但两人,却也没怎么来着欢/好过。

这些年,工作牵制,生活束缚,两个人被太多的世俗给羁绊了。

难得偷得浮生,有几日的闲适。

但到了会所,苏花朝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在房间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霍绥处理好会所堆积许久的事务,又在楼下用餐区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是一片漆黑。

他推开卧室的门,皎洁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那偌大的白色床单上,床头处的灯光微微泛着昏黄色的光亮,那光亮照射在苏花朝的脸上,给她拢了一层宁静美好的感觉。

她入睡时,最宜家宜室。

霍绥很喜欢。

但更喜欢,她张牙舞爪对着自己狂妄肆意的笑。

被子微微滑动,被单下的人伸了手出来,双眼艰难的睁开,喑哑着声音,“几点了?”

霍绥走上前,把滑到地上的被子拉了上去,回她:“七点半了。”

苏花朝:“我饿了。”

他说:“我给你叫了晚饭。”

她点了下头,便没再说话。

霍绥半蹲在床边,接着柔和光亮看着她。脸颊两处坨红,因是刚睡醒,素来散发妖娆气息的桃花眼眼中,浮了一层雾气,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

很,邻家姑娘。

一点都不苏花朝。

打破一个人美好想象的,大概是那人睡觉时与刚睡醒时的样子。

很巧,霍绥见过苏花朝这两个时间段的所有样子。

苏花朝倏地转头过来,“你站这儿干嘛?”

霍绥勾了下唇,“你有没有想过做一期节目。”

“什么?”

“女神的卸妆室。”

“啊?”

“真的,挺丑的,像妖精。”

苏花朝听懂了他的话,瞬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边的头发蓬松毛躁的挂着,逆着光,真真好符合了霍绥刚刚说的样子。

她怒骂:“呸!”

“我要是妖精,也是狐狸精。”

她生气时候的样子,也很好看。

霍绥笑了,伸手抓了抓她的头发,妥协道:“嗯,狐狸精。”

苏花朝或许是真的累了,抽泣的声音渐渐变小,到后来,就着站姿竟睡了过去。

霍绥满脸无奈,小心翼翼的把她拦腰抱回房间。

但宋舒怀是没有给过霍绥自己的电话号码的,凑巧的是,霍绥也没有给过宋舒怀,任何可以联系上他的联系方式。

宋舒怀先声夺人:“阿绥,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呀?”声音娇滴滴的。

霍绥的眉头蹙的很深,“宋小姐,你好。”

她平躺在床上,睡颜安详平和,他站在窗边,盯着她的睡颜许久,最后,捏了下鼻梁,出了卧室,顺便,带上了门。

回到书房,他直接给宋舒怀打了电话。

“怀舒的事,我不想再来一次。”

宋舒怀停在原地,良久,她说:“没事的呀,反正我现在是朝九的负责人,我会好好对待朝九的,阿绥,你放心好了。”

霍绥变了,宋舒怀知道。

以前他是不主动、不拒绝,她说喜欢他,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的看着他,她再鼓起勇气说和他在一起,他无所谓的点了下头。但现在不行了,她说喜欢,他便弃如敝履,她一靠近,他的声音便带了三分吝色:

宋舒怀盯着正在响动的手机,心里的滋味有些难辨。

距离感。

霍绥刻意的与她营造了一个距离感。

苏花朝的哭泣都是很隐忍的,小声的、低低的,从喉咙眼里发出的轻微呜咽声,像是春日傍晚的猫叫声,很小很轻,却听得人抓心挠肺。

霍绥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他就那样直直的站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宋舒怀刚给工作室的人开完会,手里端着杯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缓缓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时候,眉头蹙了一下。

是霍绥。

第29章

苏花朝被他噎住,他身边,确实,没有别的女人。

很奇怪吧,这个年纪的人,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几个同性,可霍绥,却是个异类。工作上,明里暗里向他示好的人并不少,家里塞给他的女伴也数不胜数,但他向来规避着。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

她囫囵说完,眼里波光闪烁。

比起坦诚相待,还不如他这种无需揣测。

但她小性子上来了,哪里还听得进去道理。

苏花朝捏着他的小臂,“宋舒怀不是女人吗?”

前两样事确实是真的,既定事实无法改变,霍绥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对于吃饭的事,“我去之前并不知道那里有她。”

“可你和她在一起三年!”苏花朝质问,“你不能不让我多想。”

霍绥这回终于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苏花朝盯着他的神情,咄咄追问:“没有解释?”

他掀了下眼皮,只是把她搂在怀里,低声说:“花朝。”

“啊。”

“等我从美国回来,我就娶你。”

苏花朝浑身一怔,她难以置信的看他,却被他伸手捂住双眼。霍绥喉结滚动几番,最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松开手,她落在他的眼里。

霍绥:“我不骗你。”

她倏地从他怀里出来,下床,换鞋的时候,轻松道:“无所谓啊。”但那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遮云蔽日的尽头,终现璀璨光辉。

或许,她也等到了这一天。

温泉会所里面除了温泉,霍绥还开发新建了许多项目。

室内/射箭馆,网球馆,清吧,游戏厅等。

苏花朝倒是挺喜欢射箭馆的,三不五时的就溜到那儿射会儿箭,累了就回来泡个温泉,吃了饭,便跑到清吧去听歌。

那天正好清吧的驻场歌手临时有事来不了。

苏花朝穿着件短款的皮衣,脚下的马丁靴踩得风声骤起,紧身裤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大长腿嗒嗒嗒的跑到台上,跳上舞台凳,捡起身边的吉他,拨了三两声弦。音质不错。

调整了下话筒的位置,她伸手将右边的头发挽至耳根后,另一侧的头发垂下,贴着弦。

苏花朝微抿着唇,眼神对着一处笑,“我给你唱首歌吧。”

清吧里的顾客都一脸莫名,服务员请出经理,准备“请走”这位突然跳上舞台的人,经理见到来人立马说道,“那是我们老板娘。”他往四周看了看,指着刚刚苏花朝视线落下的地方,“喏,那是老板,看到了吗?”

老板坐在角落处,头上一顶细碎昏黄光亮,琉璃灯打碎他眼里的柔和,落下一地深情。

苏花朝转头与身后的乐队攀谈,末了,她带着笑转回身来。

她拿指尖拨了拨和弦,声音缓缓: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

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

那晚的清吧意外的满人,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视线交汇成一点,落在那舞台上一盏灯光打下的身影中。她在光圈中低声浅唱,哑音和弦,那清润的女声透过滋流话筒传出来的声音沁人心脾。

而最不令人忽视的她的容貌,在空洞的嗓音中黯淡失色。

他们只听到她的声音,听到那歌曲,却没听到那词背后的深意。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白雪公主是因为贪玩而跑出了城堡,小红帽邮件抑制自己变成狼的大红袍。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阴暗面,我们外表美好,压抑自己的消极情绪,只是不想伤害爱自己的人。

霍绥食指沾酒,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苏花朝。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一直贴身带着的戒指,抬头,与台上的人对视一笑。

苏花朝笑的眼角泪光闪烁。

他知道呐,他一切都知道。

一曲唱罢,掌声四起。

礼貌的将舞台归还,拨开人群,走到她一直盯着的那处。

霍绥静坐着,嘴里带着微微笑意。

苏花朝不顾众人的火热注视,双手捧住霍绥的脸,直直的吻了下去。

凉风从大门吹来,夜色氤氲。

舞台转移到了那方寸角落,空中传来不知名的花香,裹挟着冬日的凛冽,与满天白雪的荒芜。

爱至死方休。

周五很快就到,霍绥收拾好二人的行李,开车去机场。

领了登机牌之后,苏花朝陪他等着时间。

苏花朝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递给他:“戴着。”

霍绥不明所以,苏花朝直接给他戴上,“别笑,嘴角翘那么上面干嘛?不是很会绷着脸的吗,笑什么!不许笑!给我绷着脸!”

她仔细的观察了下,“嗯,待会登机之后,就这样,不许笑,不许做任何表情,就这么面瘫着去洛杉矶。”

霍绥:“……………………”

他伸手拿下墨镜,苏花朝撅着嘴,“戴上!”

他直接用墨镜脚敲她,“待会上了飞机再戴。”

苏花朝心满意足了。

消停了没一会儿,广播里就放了登机消息。

霍绥起身,苏花朝坐在沙发上,神情恹恹。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走了。”

她把他的手给拍下,从沙发上跳下来,转身,与他背道而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摆了摆手,“明年见。”

霍绥笑了一下,也没动,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过了好久,等到她真正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上,他才转身离开。

不忘记戴上那幅墨镜。

拿着登机牌走了。

苏花朝双手插兜,没有一丝的留恋,或许她骨子里就是绝情的人,哪怕窦生再多的伤悲,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连一眼都不愿去看。怕自己上前抱住他,低声祈求,“阿绥,你就再陪我走一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