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轻轻哼了一声,"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就站起来直直地向海边走去,他站在海浪前五米处,不到十秒钟,一朵诡异的浪花从海中凭空飞起,"啪"地一声将他从头到脚地淋得通透彻底。

他迅速地跑了回来,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结论了。"

"御......风......"我好感动地看着他,他真是体贴。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的清白。

"我们全体都会很倒霉。估计是被这家伙传染的。"他指着我的鼻子,得出结论。

我无语。然后扁扁嘴,"切"一声。

早该知道,狗嘴里永远都不该期待吐出象牙。

我们中间多数人是旱鸭子,换好泳装,倒也无所谓会不会被淋湿了。不过在海里即便抱着游泳圈,时不时地被海浪从头顶灌下来,还是颇为痛苦的一件事。

于是玩了半个小时,大家纷纷上岸。

沉默地坐成一排,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欢笑着投入大海的怀抱,幽怨不已。

忽然觉得很扫兴。

穿着粉色泳裤的成对啐了一口。

"妈的。"

我的心不由得一哆嗦。难道他们又要说是我的问题?哼!这次我想好了,谁不服谁来单挑!who怕who啊!

山濛沉默了一会,拍拍手上的沙子,"要不我们今天晚上露营吧?"

大家一起看向他。

他微笑,"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这几天汛期比较好,海边露营的人挺多的。租个帐篷,晚上沙滩上听说还有篝火和烟花,会很漂亮。"

我们彼此相视一眼,总算提起了一些劲头。

"好!"露营就露营。

租好了帐篷,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涨红了脸的太阳缓缓落到了海平面之下,天边的云重重叠叠的,被染了通红。我们安静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美景,这一刻,真的从心底被大自然震慑了。

双人的帐篷,我和御风一顶,山濛和孟子谦一顶,兄弟姐妹们各自住在一起。

第一次撑帐篷,手忙脚乱地弄好,少不得又被御风臭骂几句"笨蛋",我回他几个冷哼,也不知道谁是拼了命才考上了十七中,竟然还敢说我笨,哼。

筋疲力尽地躺进搭好的帐篷,御风也钻了进来,在四周捣鼓了片刻,撤掉了顶篷,只留下了蚊帐。

淡淡的夜空中,已经能隐约地看到银河了。他和我并肩躺下,我们两个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好漂亮。"很久,我才叹息着发出声音。真的好漂亮,城市中的夜空,远远没有海边来得清晰透彻。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扯过毯子盖在我和他的身上,"风挺冷的,别着凉。"

"喔。"忽然觉得很安静呢,从心底冒出来的感觉。是有点微微的凉,于是我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嗯,暖和了。

海浪规律安宁地拍着,唰--唰--沙滩很柔软,我感觉很温暖,不知不觉地睡意涌了上来。

模模糊糊睡过去的时候,我转身,如同往常一样握住了御风的手。

嗯。睡觉了。

我从沉睡中莫名地转醒,外面还是很寂静,夜色中的星星像宝石一样美丽。我转头,身边的御风睡得正沉。

心里忽然觉得很慌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还在想,忽然觉得巨大的海浪声在我耳边响起。

"啊--"我尖叫,迅速地拉起御风。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

他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

啦?

他的"啦"还没出口,我只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从我们四周涌起,柔软迅速地将我们连着帐篷一起拖进海里。

涨潮了?

不。明明这里的人都说今天晚上露营不会有大问题的!

我下意识地死死捏住御风的手,海水迅速地将我们吞没,从脚底。再一个瞬间,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少见的惊慌失措的脸,随着我的意识,缓缓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是这种死法。在海边露营直接被海浪扑上来卷进去淹死。

我努力发出支离破碎的唾骂。

靠!

27 再见奈何桥

27 再见奈何桥

"小砚!砚!醒醒!该死的!"

有什么人抱着我,一声声地在我耳边唤着。

我努力扇扇睫毛,眼皮沉重的要死,努力睁开,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眼前渐渐看清御风焦急放大的脸。

"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睁开眼,我笑着总结,醒来后能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明明人家的名字就很好听嘛,这个别扭的家伙却总也不直接叫我。

"笨蛋。"御风一如既往地骂我,但是神情却是我说不出来的样子。迎着阳光,我看到他别扭地转头,眼里泛着微微的水光。

想起之前的惊心动魄,我明白,心里有些难言的味道。

于是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努力往他怀里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四周张望,"其他人呢?山濛去了哪里?"

他伸手遮住我的视线,轻轻回答,"都在旁边,山濛醒了一会了,其他人有孟子谦照顾,就你一直没醒。"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些......异样的景色。

火红色的我从未见过的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铺满我所有的视野。天边没有太阳,艳丽的火烧云透出诡异的色泽,照亮了这整片红色的土地。

愣了愣,我下意识地往御风的怀里更深地靠进去,声音都在颤抖。

"御......御风,这是什么地......方......"

御风叹了口气,放下了遮住我双眼的手,将我转向他,面孔上是深深的......颓丧。

"据孟子谦说,这里是地府。"

"我们都死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尖锐地响起,飘浮着仿佛单薄的泡沫,"明明我上辈子死的时候直接就去见孟婆了?为什么这次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话才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捂住嘴,看到御风的脸由白变紫然后变绿。

"你说上辈子,是什么意思?"我还在想用什么接口搪塞过去,他已经靠近逼了过来。

"不不不......"我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上辈子?人真的有轮回?"发问的是凑过来的山濛,他的神情很严肃,"小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是是是......"我拼命点头。

"一会不一会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们两个难得地吐出一模一样的句子,左右两张脸凑过来,表情看得我心惊胆颤。

"没没没......"我不自觉地开始结巴。

"好了。"靠着树坐的孟子谦开了口,"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来解释吧。"

然后他喃喃自语,"我估计,这一次肯定是很倒霉地撞枪口了。妈的。"

他狠狠捶了一下树干,应景地飘下几片红色的叶子。

我还在瞋目结舌,陶邀已经开了口,"你真的要说?"

"你看现在还能瞒下去么?"孟子谦翻翻白眼,平日的优雅形象已完全不见,他微微一笑,神情危险,弹弹手中无形的烟灰,动作娴熟,很像常蹲在街边的大流氓。

陶邀咬了唇,头转到一边,赌气地说,"随便你。"

孟子谦的视线扫过我们大家,然后在我的脸上微微一顿,"这里知情的,有四个人,我、陶邀、陶晶铃,还有迟砚潋。"

四道刀子似的目光立刻扫向我,我下意识地脖子一缩。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我嘟嘟囔囔,不敢大声说出来。

没想到耳尖的孟子谦听了一清二楚,他的兰花指指向我的鼻子,吓得我一哆嗦,立刻噤声。

"事到如今,你已经撇不干净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原谅你的隐瞒,那就看你们之间有多深厚的感情了。"他轻轻一笑,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到了这里,原不原谅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上一世,迟砚潋是楚国的公主,你,迟山濛,是她的未婚夫,"他的指头轻轻指向我们每个人,话音刚落,抱着我的御风和坐在旁边的山濛集体一哆嗦,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孟子谦扶着额角轻笑,"然后迟御风,你是迟山濛的爱人。"

御风早已变绿的脸,此刻开始发黑。

"你们都是男人,所以感情自然不容于世。于是迟山濛为了继续和你的感情,就决定娶迟砚潋做老婆,反正迟砚潋上辈子就是闷不吭声的那种,懦弱无能,即便发现自己的丈夫出墙,想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孟子谦真是毒蛇啊!不过总结的很精辟!我在御风怀里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上辈子的山濛实在是太太太......太阴险了!

至于我自己......罢了,不做评价。

可怜的御风开始不自觉地摇晃,双手将我愈发禁锢得紧,面孔更是闪过各种颜色。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脸色了。山濛轻轻颤抖着,牙齿上下打架,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我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他发出清晰连贯的"得得得得"的声音......

"在他们快结婚的时候,迟山濛约了迟砚潋上山烧香,其实他只是为了让你,迟御风同学,见一面未来的老婆,以安你的心,"孟子谦不疾不徐地叙述,声调平稳,话语简洁,视线灵活地转向每个当事人,"结果没想到被身为将军的他掳来的敌国大将成对的弟弟,也就是你,成双,识破了行程。于是成双为了救自己被抓在大牢马上问斩的哥哥,就挟持了蹲在一边老实烧香的迟砚潋。他没撞上正在偷情的迟御风和迟山濛,反而抓了个最没用的,真是笨蛋。"

成双成对下意识地抱作一团,齐齐地张大嘴。

喂--口水快要流下来了--我很想提醒他们。

"然后就是在山崖上了,成双本想用迟砚潋来要挟迟山濛,但一来非他所爱,二即便是所爱也不能随便放了敌方将领,于是伟大的迟御风同学,自恃身怀绝技,就使出了调包计。"

调包计?

我错愕地张大嘴。

"他......难道不是......"

为了向我示威?因为我连做人质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不是。"看出我的疑惑,孟子谦无情地回答,彻底戳穿我的揣测和自我安慰,"也就你这种蠢蛋会相信他们不在意你,好歹你也是楚国的公主,还是个女人,他们上战场的,怎么会看着个女人去为自己送死?"

"啊......"我支离破碎地叹了一声,嘴张成一个标准的圆,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换人质的时候,这个笨蛋脑袋一时想不开,没人挟持就直接跳崖了。"

四道淬毒的目光再次向我扫来。我彻底缩起脑袋,大声不吭。

呵......原来是这样......呵......

脑袋里只觉得嗡嗡作响。

"结果迟御风一看她跳崖了,那自己岂不是白费了心机,脑子一冲动就跟着她跳下去,希望能在空中救她。"

孟子谦忍不住呵呵笑了出来,"可惜现实不是武侠小说,跳崖不死反而得了一身的绝世武功。结果就是迟御风和迟砚潋同时挂了。"

啊--

我震惊地看向御风。上辈子的他......竟然会为了......素昧平生的我......

又羞又愧,我低下头。想轻轻挣开,他却更紧地抱住了我。

"迟山濛一看不干了,自己的情人和老婆一起跳崖,于是他拼了命和成双打了一场,成双当场死了,迟山濛重伤。他拼着命回了京城,潜入大牢亲手宰了被捆起来的成对,然后也死了。"

四周一片寂静。

一会,几片树叶轻轻飘了下来。

"好吧,就算这是真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山濛第一个回过神来,发问的勇气让我想鼓掌喝彩。

孟子谦轻轻一笑,"陶邀和陶晶铃都是桃树的妖精,她们修行的对象就是迟砚潋,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忽然出现在你们生活里的原因。但是陶邀和孟婆有过节,因为她拆散了孟婆和她喜欢的龙王,原本风流的西海龙王因阎王而变成了超级大断袖,所以孟婆为了破坏陶邀的成仙计划,于是派了门下大弟子,也就是在下我,前去捣乱。"

可怜的山濛,好容易镇静下来,再次发出了"得得得得"的磕牙声。

"所以说,我们三个,都不是人。都是为了去捣乱的。"

他非常精辟地总结。

"至于你们五个,上辈子纠缠着死掉,所以这辈子会继续如此纠缠。但究竟各自有什么机缘,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耸耸肩膀,一派轻松。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御风努力着发出声音,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这里啊,"孟子谦抬头,无限怀念一般地温柔叹息,"这里是奈何桥头。"

"胡说!奈何桥不是这样子的!我又不是以前没来过!"我忍不住出声反驳。

"切,土。"他不屑地翻翻白眼,"你那是几百年前好不好。我们这里经过绿化之后,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光秃秃的了。"

绿化......

光秃秃......

我还在震惊中恍惚着,孟子谦已飘飘然地在原地站着转起了圈。

"一切......

多么美啊......"

一片红色的背景里,他穿着在海边遇难的大裤衩加T恤翩翩起舞。

搞笑,兼诡异。

我们一行人,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28 拜见阎王大人

28 拜见阎王大人 无比华丽的龙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邀不自在地咬了咬唇,估计在仇人的地头上,也着实让大条的她坐立不安吧。她清了清喉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咬着牙提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你还是没有说,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优美地转着圈的孟子谦嘎然而止,然后他捧着额角自叹。

"我也不知道--"

他缓缓地到了下去,姿态优雅地好像歌剧里喝了毒药的茱丽叶。可惜画着海星的大裤衩太过不应景。

我终于忍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