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哪里需要哪里搬。”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

程矜轻笑,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她转身看向跟在黎易冬身边的南柔,小姑娘去医院处理伤口之余,大概又去洗了把脸,退去浓妆露出清秀的小脸,稚气未脱,但是是个美人胚子。

“先不去酒店了,”程矜对黎易冬说,“给她买几身换洗去。”

黎易冬双手赞同。

于是三人打车到了托坎的商业区,本就是岛上的城市,商业区就一栋大厦加半条街,跟五星饭店外面一圈大排档似的。

黎易冬带头往百货公司走,南柔却攥着他的衣角把人往地摊带。黎公子哪在这么掉价的地方买过东西?看都不高兴看一眼。

俩女孩倒是发挥了女人的天分,在一堆花里胡哨的裙子里挑出几件清爽简单的,往南柔身上一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连黎易冬也挑不出刺来。

“真是人好看,地摊货也能穿出高定感。”黎易冬感慨。

程矜瞟他,“眼珠子收一下,回头被陈欣罚跪榴莲。”

“早分了。”

“什么时候?”

“来坎铎之前,”黎易冬轻描淡写,“她早看不惯我这么漂着,长痛不如短痛。”

“分得好,”程矜拍了下他的肩,“还是把陈欣留给更靠谱的男人吧。”

“呸!程矜你到底会不会聊天?”

“会跟人聊天,不会跟花花|公子聊天。”

两人正斗嘴,忽然发现南柔没跟上,一回头只见小姑娘正蹲在地摊边。

程矜过去一看,是些牛角雕的小玩意儿。

卖东西的老妪用土话向他们兜售,黎易冬翻译过来,“上面能刻字,辟邪免灾保平安的。”他拨弄着牛角小锁,自言自语,“这东西铮哥该弄个戴戴。”

才刚说完,手里的吊坠就被只白皙纤长的手拿了过去。

程矜摩挲着雕刻粗陋的牛角小锁,长眼微眯,“替我给阿婆翻译,我买个,得刻字。”

“你要?”黎易冬实在想不出她的风格配这吊饰,“刻什么?”

“正面写冷血无情,”程矜将小东西递给老妪,“背面,长命百岁。”

“……给谁?”黎易冬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了。

“给你铮哥啊,”程矜笑得像只狐狸,“当谢礼。”

后来,黎易冬一共买了俩坠子,另一个给了南柔,牦牛角雕的中式玉如意,上头他让老妪刻了四个字,平安喜乐。

老妪不认识中文,全凭依葫芦画瓢,字迹就像小学生,南柔却拿红线串上,当场贴身戴了。

黎易冬少爷脾气,买这种小东西眼都不眨,哄女孩开心哄惯了而已,没想到小姑娘竟当成了宝贝,只好挠挠头,“那走吧,回家。”

南柔抬眼,幽寂的眸子里划过一点星火。

去酒店的车上,程矜把玩着小锁,不经意似的问:“黎易冬,你有他手机号吗?”

“当然,”黎易冬半真半假地说,“你要干嘛?人家现役军人,不好随便勾引。”

程矜斜了他一眼。

黎易冬自觉失言,麻溜地把喻铮的手机号推给她,想想还是不放心,“程矜,我认真的,你可别被铮哥的脸蛋和身材给骗了,他放恋爱游戏里,就是属于不可攻略对象。”

程矜一边编辑短信,头也不抬,“之前不还说他是你偶像么?”

“偶像不就是用来挂墙上舔屏的么?谈恋爱、过日子,铮哥他不行。”

程矜抬头,眨眨眼,倾身凑近黎易冬,“他,那个呀?”

黎易冬没明白,回头一看,大小姐右手食指向前弯了弯。

“不是!”卧|槽,这造谣让铮哥听到,怕得上演徒手拆骨……

程矜兴趣寥寥地靠回椅背,“那为什么不可攻略?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就行了呗。”

黎易冬挠头,“你实在想谈次恋爱试试,不如找我吧?我脸也不差。”

“黎易冬,”程矜放下手机,嘴角勾着,慢条斯理地说,“你从前说我什么来着?”

“……不作不会死?”

程矜忍住揍人的冲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都一个意思……你听我句劝,你要是不想谈一场约会次数为0的恋爱,就别考虑铮哥。”

程矜手机震了下,她看了眼,递给黎易冬。

【明天当面致谢,时间地点你定。——骄矜的矜】

【八点,西庙】

“卧|槽?”黎易冬翻开联系人信息,以防对面是冒牌货,确认真是喻铮之后大跌眼镜,“铮哥手机一定是被盗了。”

程矜耸肩,将手机和小锁往兜里一揣,看向车窗外的时候,嘴角不经意地弯了弯。

*** ***

黎易冬把自己在酒店的固定客房让给了两个小姑娘,自己重新开了间房。

程矜对他的觉悟表示满意,黎易冬却哭丧着脸,“得了,你休息好了麻溜回国,别让你家老爷子杀过来找我就行。”

三人在国际酒店二层吃自助,席间都是黎易冬说的多,程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互怼,南柔像个透明人,就算被cue到也只是点头、摇头,极少开口。

程矜一边切牛排,一边问:“阿柔,你以后什么打算?”

南柔摇头。

“想做点其他事吗?”

南柔抬眼,星眸微闪,“我……能做什么?”

“你英文好,能给黎易冬那边翻译资料,”程矜看了黎易冬一眼,“是吧?你那垃圾英语,成山的资料翻到几时去?”

其实黎易冬留学多年,不说英文好过母语,起码不差,但很快就接上话,“那再好不过了!你来我这儿,我给你按留学生算佣金。”

“我不要钱的,只要有吃有住……就可以。”

以黎易冬的阔气做派,程矜完全不在意他和南柔之间怎么算钱,左右不会亏待女孩就是了,于是约定好了,等当面谢过喻铮,她就送南柔去找黎易冬。

临分开,程矜问:“你跟与喻铮什么时候认识的?”

黎易冬说:“穿开裆裤那会——”

程矜摆摆手,再见吧,这话题她不想深入聊:)

*** ***

夜里程矜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喻铮开着那辆吉普,载着她在沙地狂飙,她觉得闷,于是央他开空调,他不肯。

程矜问为什么?他就说:“部队里车辆油耗都有记录,送你们去医院算公车私用,不能再开空调。”于是她立刻不气了,甚至侧身双臂拥住他的肩头,亲昵地贴着他,甜腻腻地说了句:“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这股子娇气,硬生生把程矜吓醒了。

盯着天花板发了半晌呆,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梦里替姓喻的找借口。

有病吧?有病。搁在剧本里,这就是花痴病。

程矜起身,打算喝点水压压惊,结果意外发现浴室里传来滴滴拉拉的水声,拉开门,之间南柔坐在极细的水流下,蜷缩着赤|裸的身子。

除了包扎的伤口,还有大大小小遍布全身的青痕淤血,其他的地方都被搓得通红。

发现她进来,南柔抬起哭红的眼,“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程矜关了水,扯下浴巾裹住她,将她拉出浴室,“有伤不能沾水,都不懂?”

“要跟你们一起工作了,可我觉得……”南柔越说越低声,“自己脏。”

程矜把她按在床边,拿起一边的吹风机插上,随手拾起一绺头发吹。她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里,听得不是很分明,“只有你自己趴在地上,才会给别人践踏的机会。”

南柔攥着浴巾,许久,轻声说:“我真的很羡慕你。”

程矜轻笑,“说来听听,羡慕我什么?”

“漂亮,有才华,有冬哥宠着,还有父亲等你回家。”

“黎易冬他宠我?”程矜差点没笑出声,“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把我气死,他黎易冬绝对能排前三,而且,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回过家了。”

南柔诧异,“冬哥不是说……”总说她家老爷子要怎么、怎么的。

“程厚寒……我爸他只是习惯了掌握一切,包括我这个女儿。我跟他不住一块,他也不会等我回家。”程矜觉得这么说有点丧,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大部分时候住宿舍,舍友总是等我回去再熄灯。”

“那也很好了。”

“是挺好了,所以别怕,总有人能给你温暖,”

吹风机吹出来的暖风,拂过南柔的面颊。她隔着自己的发丝看向低着头、仔细替她吹着头发的程矜,就算是这样刁钻的角度,她眼尾的那粒泪痣也仍旧妩媚得叫人屏息,即便同为女人。

那之后,程矜有些失眠,突发奇想地拿喻铮的手机号搜了搜微信,没成想还真有。

她点了个系统默认的好友申请过去,自然是没反应的。

点开他那个云遮月的头像,放大了看,才发现不是高清图,更像是随手拍的月色。这人看着挺不解风情的,居然还懂拍月亮的浪漫?

正想着,手机突地一震,吓了程矜一跳。

好友验证竟然通过了。时间是,她瞟了眼手机上方,凌晨四点?这是起床了,还是做贼回来了……

她爬起身,发了条消息过去,【比国际短信便宜。】

那头许久没消息,过了三分钟,才回过来,就一个字。

【嗯】连个标点都无。

程矜将手机压在枕头下,人缩回被子里。

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眸子又从脑海中划过。黎易冬说喻铮不是个会接受当面道谢的人,她觉得也是。

那为什么接受了?

是对她也有兴趣吧?她翻了个身。

嗯,一定是。

第5章 海上孤城(5)

喻铮下了任务连营地都没回,就驱车往西庙赶。

队员追着问是啥事,都被他搪塞过去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答应赴程矜的约。

大概,因为那双眼尾有泪痣的眼睛和护犊子一样娇蛮的神情,总在寂静时盘旋在眼前。

见一面,又不会死。

何况死都不怕,还怕见面?

奇怪的是在来路上,那个半夜三更加他微信的女人,突然没头没脑地发了个实时定位过来,当时人就在庙外。

而等他抵达西庙时,微信地图上代表程矜的小箭头已经离开西庙,远在两条街外,目测朝着西郊贫民区而去。

那边龙蛇混杂,她一个小姑娘跑那里做什么?原打算回拨电话的喻铮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停下了动作。

西庙香火不旺,四周无人。

坎铎夏季炎热,小姑娘又白,显然怕晒,若是来了一定会找阴凉地,于是他将目标锁定在老树荫下,走近了俯身查看,果然找到一枚小小的牛角雕锁,一面刻着长命百岁,一面刻着冷血无情。

而吊坠的旁边地上,是几道长长的拖痕,直往路边而去。

喻铮手掌一收,将吊坠捏入掌心,一面跑向吉普,一面拨通电话,“二十分钟后西郊集合,有任务。”

*** ***

“花钱请家教是让你学知识,不是为了让你学勾引人!给你起名程矜,是要你时时刻刻记着矜持自重,不要走你|妈的老路!”

眼前这一幕程矜总梦见,所以一直忘不掉。

那是十三岁的秋天,她刚升中学,父亲程厚寒给她请了个家教,是楠大的高材生,叫玉侨,白皙高瘦,是十足的书呆子,单纯拿程矜当学生,从不拿她当女生。所以程矜喜欢跟他相处,也乐意听他劝,少跟程厚寒对着干。

那天下午,到了上课的点,玉侨迟迟没来,程矜就爬上窗台剥着葡萄等,结果等来的是程厚寒不由分说的一记耳光和上面那段话。

剥了一半的葡萄,骨碌碌地滚到程厚寒脚边,被踩得稀巴烂。

程矜给扇得耳鸣,断断续续听他训了好久,才捕捉了些关键词。

“要不是雪安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轻贱成这样!闭门反思,想不明白以后怎么做,这辈子就别出这个门!”

哦,又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程雪安。

据说,亲眼看见程矜主动吻那个叫玉侨的家庭教师。

这种口说无凭的事,本该解释清楚就行,可因为程矜的生母曾红杏出墙,而她又跟生母长得如出一辙,十岁起就有人明里暗里送情书,所以程厚寒深信不疑。

说白了,他早就猜到“有其母必有其女”。

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程矜被关在家里半个月,后来再去打听,才知道玉侨被学校开除了,理由是道德败坏,程矜到处找他,可就连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程矜一直在想,是她的错吗?或许是吧,因为她像她妈。

被程厚无意中踩碎的那颗葡萄,就像程矜的自尊心,烂了一地。

自此她束起长发,戴起平框镜,二十多岁没谈过恋爱,活成了程厚寒想看到的模样。

尽管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恣意张扬的程矜,但身边的人都被骗过去了,除了黎易冬。这个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纨绔小公子,骨子里比她还能浪,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互不拆穿。

程矜觉得脖子很酸,动了下,痛感让她从迷糊的梦境里醒了过来。

继而想起,自己和南柔在西庙等喻铮的时候,突然开来的面包车和车上的蒙面人……在逃跑的短暂时间里,她只匆匆在本就打开的微信页面按下了共享位置,就将手机锁屏丢回了包里。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间陌生的房子里,包不在了,手机更不知下落。

位置共享不知道发出去了没?喻铮,不知道能不能懂她的用意……

见程矜醒了,守在一边的坎铎男人立刻跑出去通风报信。

程矜侧耳倾听,一路下去,二十多级台阶,拐了一次弯,说话的声音隐约可闻。房顶上依稀有鸟鸣,她推测自己大概是被关在二层,也是顶层。

被叫上来人脚步沉重,显然块头不小,且身手不太利索。

因为有了初步判断,那人出现在门口时,程矜并不十分惊讶。

白胖,蓝眼睛,红色POLO衫——是前些日,在K-bar里搭讪程矜,又被她拿LES搪塞过的油腻商人。

对方见程矜神色平静,反而意外,“巧啊,又见了。”

程矜垂睫,注意到他身后地上还有别的影子,显然屋外还有其他守着。凭她一己之力,要逃出去很难,当务之急是先稳住眼前的人,之后就得看猎牙到底又几分捕猎的本领了……

“巧合吗?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想见我。”程矜说起英文来有种小女人特有的娇柔,尾声微挑,像泛着桃心的小钩子。

男人果然一晃神,“原本还真不是冲你来的,没想到捉Cindy还能顺道捕获你这条美人鱼,真是惊喜。不过我这几天,倒是真的想你得很。”

Cindy?南柔?看来是K-bar那群人不肯放过小姑娘,自己是连带遭了秧。

只是不知道南柔这会儿怎样。程矜略一思量,蹙眉娇声说:“说得好听……你看我手腕,被绑得都疼死了,也没见你心疼呀。”

POLO男二话不说地叫人来,“还不拆了!”

之前跑出去报信的人又颠颠地跑进来,点头哈腰地替她拆了绑手的绳子。

程矜揉着手腕上被勒出的瘀痕,伸给男人看,“你看,都把人家勒红了。”

POLO男受宠若惊,一双短手就要来替她揉,被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迷得头都发昏,又一顿,“你不是说是……”LES?

程矜嫣然一笑,“那天找的托词,你不会真以为我这样的,会喜欢女人吧?”

她本就生得妩媚,何况是刻意勾引?男人被哄得五迷三道,恨不得把闲杂人等都撵走来了快活,可惜人多眼杂,身为老板还是要点脸,只能憋着。

程矜坐在他的沙发扶手上,看了眼外头,“Cindy欠你们多少钱呀?”

“利滚利,算不清了,反正还不完。”

“那你们把她抓回来是带回K-bar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