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柔怯懦地摇头,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骆海登狂笑,捏住她的下巴,“我当你有多喜欢姓黎的呢,到头来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说,我如果留你在身边,将来出了事儿你会不会也立刻卖了我,自己逃生?”

南柔口齿不清地说:“不会,我不会背叛你。”

“女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骆海登轻蔑地说,“你连恩人都能背叛,为什么不能背叛我?”说着,他甩开南柔,往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行了,别耽误时间,把人给我带上来。”

竟全然不把南柔放在眼里。

雇佣兵领了命,自然下楼去带人。他们的身影刚出现在二楼楼梯,众人的视线就投了过来,惶惶不安。这其中,却并不包括黎易冬。

他仍歪靠在墙边,视线却涣散得很,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你,跟我们走。”

黎易冬抬眼,看向蒙面的男人,“去哪?”

男人用古怪的中文说:“去死。”

众人心惊,黎易冬却单手撑地,全无斗志地站起身,“带路吧。”

“黎记者!”秦工出声。

黎易冬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似的,回头对他笑笑,“别怕,铮哥会来的。”

“可——”可就怕这群魔鬼等不到喻队长来就……

持枪的雇佣兵押毫不反抗的黎易冬上楼,行至二、三楼楼梯转角处,旁边的关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突然被猛地推开,门板生生将黎易冬与身后的人隔了开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被人往房间里一拉,反锁房门之后往窗台跑去。

这是个楼层之间的储物间,堆满了工程队的物料,只有狭窄的过道能走人。

“这外面有梯子能爬下去,我堵着门,你尽量跑远一点,猎牙的人一定在赶来的路上。”南柔语速比平时要快得多,可等她说完,却发现黎易冬动都没动。

“冬哥,你快呀!”她急得眼泪直流,将他推到窗边,“他们很快就会闯进来,我,我……”

黎易冬盯着她,忽然一笑,“跑?我的朋友被关的关,被威胁的被威胁,而我爱过的人是这一切的帮凶——我跑,能跑去哪,才能摆脱良心的谴责?”

南柔拽着他的衣袖,拼命摇头,“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走,矜矜姐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来。求求你,冬哥,一万个错都是我错,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气……”

黎易冬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冷淡地说:“我不逃,是因为我知道就算离开了这里。他们只要拿程矜当诱饵,拿铮哥当诱饵,甚至……拿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当诱饵,我都会乖乖的,自己走回来。我跟你不一样,南柔。”

曾经,爱过。

他已经将自己归入了过去式。

南柔心头酸楚,却不敢放任情绪泛滥,“你可以恨我,再也不想见我,但你要活下去,不然……不然矜矜姐会伤心,喻队长也会伤心,好不好?我求你,为了他们也赶紧走——”

哐——

门板出其不意地被踹开了,连一点前奏都没有。

端着枪的骆海登站在门外,目光中透着疯狂,枪口对着窗边的人。

南柔想都没想,立刻挡在黎易冬的身前,“不,不要!”

“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为他而死,做得到吗?”骆海登冷笑,“还是说,你只想左右逢源,万一我失败了,你还能有条后路,有个男人养你?”

南柔对他嘲讽置若罔闻,只是哀哀求他,“别伤害黎易冬……”

“让开!”骆海登往前走了一步。

南柔张开双臂,拼命摇头。

她身后的黎易冬捏紧了拳,又放开,搭在她的肩头,“我还没到要女人帮忙挡子弹的地步。”

他本以为,以南柔的娇弱,自己一拨就能把女孩给拨开,没想到,她竟固执地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地挡在他身前。

储物间里通道狭窄,她只要不让开,黎易冬就走不出去,骆海登也伤不到他。

“南柔。”黎易冬声音里情绪复杂。

南柔头也不回,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骆海登,“我保证,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求你放了黎易冬,好不好?”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与此同时走廊里雇佣兵大声嚷道,“人来了!”

骆海登突兀地一笑,忽然将枪口向上,猛地扣动扳机。

就在黎易冬和南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堆到几乎贴近天花板的货箱已经轰然坍塌,径直砸向地面。

甚至,连大脑都还没做出反应时候,黎易冬已经条件反射地躬身,将面前的少女护在身下,一下、一下,沉重的货物砸在他的脊背上,疼痛灌顶。

“冬哥!冬哥!”从他身下挣扎起身的南柔,转身扶住黎易冬,隔着层层冬衣看不出到底伤得如何,只看见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

“啧,已经半条命了的不知道好不好用,”骆海登想了想,说,“把女的带上去走,男的先丢回楼下,看情况再说。”

于是有人上前,不顾南柔的挣扎,将她从昏迷的黎易冬身边扯开。

“冬哥,冬哥——”南柔拼命想要挣脱,却拗不过对方的力气。

经过骆海登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一言不发地挥起一拳,打得南柔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喊什么喊?”骆海登唾了一口,“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我不娶你,谁他|妈允许你勾搭别的男人?还当着我的面?死都算便宜你。”

他的声音在南柔脑海里,像极了阴曹地府里的回音,她浑身又疼,眼睛又花,被人绑上天台,踏着结了冰的雪地,连站都站不稳。

骆海登一脚踩在凸起的石块上,扬声说:“是不是一定要我动手杀个人,你才肯现身?这儿什么都没有,就他|妈人多,波塞冬。”

四周一片安静,除了,渐渐又开始下落的雪花,隐隐约约地一点儿窸窣。

夜色渐沉,天空因为雪色而透着暗红,被破坏了照明设施的营地一片漆黑,得适应很久,才能勉强看清夜幕中的事物,几栋小楼宛如鬼影。

骆海登一把抓过南柔,吼道:“再不出来,我现在就杀了她!”

声音在雪地里有些微回音。

回音停下的时候,男人的嗓音从对面的楼顶响起,“你我之间的恩怨,跟他们没有关系。”

黑暗里,男人被夜幕勾勒出高挑挺拔的轮廓,他就单枪匹马地出现,迎风而立。

骆海登低嘎地笑,“这么说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骆海登,男,二十五岁,坎铎籍。七岁被祁霄收养,十四岁开始替他跑腿,在抓捕祁门的行动中下落不明,之后从来不曾再出现在公众视线,是列入坎铎警方通缉令多年的要犯。”

“啧啧,你们就这点儿能耐了。”

黑暗里,对面楼顶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能看清他身上黑色的作战服。喻铮的语气是越泰山压顶越低沉的调子,“Nightmare多年来神出鬼没,只在公海交易,却在祁门被灭之后一改行事作风,激|进扩张,屡屡吞吃同行,不光坎铎政|府将抓捕头目老K看作要事,就连军|火走私的同行也恨之入骨。”

骆海登脸上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收敛起来。

“之所以行事作风大变,是因为老K早已不是当年的老K。”喻铮冷静地说,“你因为狠厉激进,得罪了太多人,如今众叛亲离,既回不去Nightmare,也无法重新隐姓埋名,骆海登,你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南柔感觉到抓住自己的男人浑身都绷到了极致。

听完喻铮的话,骆海登早已笑容无存,却忽然咧嘴一笑,张狂道:“你们华|国有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波塞冬!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亲自来吗?”

说完,他示意雇佣兵将藏在后面的人推了出来。

寒风中,椅子上被反绑双手的年轻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真丝睡裙,蓬松的长发和裙摆都被风吹得缭乱,露出光洁莹润的肌肤。

刺骨的寒冷令程矜从昏沉中醒来,才发现眼前的一切和对面楼顶,虽然只能看见轮廓,也仍旧一眼就能认得出的喻铮。

“不用我介绍,哈?”骆海登诡异地笑道,“曾经是你的女人,现在……是我的女人。波塞冬,你还要她吗?”

南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骆海登为什么要让自己给程矜换上睡裙,她慌忙摇头,想要替程矜证明清白,可是还不等她发出声音,就被骆海登死死地捂住了嘴。

程矜身上麻药刚过,加上衣衫单薄,张口根本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心脏突突地狂跳不已。

骆海登押着南柔往前走,手中的枪始终指着南柔的太阳穴,“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军人,我偏偏最恨你吗?因为坎铎那个鬼地方,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我本来可以帮助反叛军重新建立起秩序,可你们呢?你们这些外国人,凭什么自以为是,指手画脚?”

“对于你而言,我们确实是外国人。”喻铮的耳机里一直井然有序地传来各条线的情况,他自己则始终维持着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但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而受到牵连,失去亲人、家庭,乃至性命的无辜百姓里有我的同胞。只要有他们在,我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同胞?哈哈哈,同胞。”骆海登将南柔往前一推,她的脚尖几乎已经离开天台的地面,半足悬空,“我手里的这个,也是你们国家的人。波塞冬,话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只要有同胞,你就不会袖手旁观?那好啊,现在要么她死,要么你死,你选啊。”

风雪渐狂,南柔的头发被风吹得遮住了脸颊,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但火辣辣的疼痛仍旧源源不断。

脚下,结冰的天台滑得很,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坠下万丈深渊。

她看了眼对面楼顶上挺拔的身影,却捕捉不到对方的视线,她很想说一句“求你救救冬哥和矜矜姐”,却只能化作无声的注视。

喻铮听见耳机里传来焦胜力的声音,“狙击手到位。”

对面楼顶,骆海登大笑,“怎么不说话了?你开枪啊,自杀啊!你死了,我就放过你的‘同胞们’。哈哈哈哈,就像你说的,我反正也回不去了,那死也要拖垫背的,要么死你,波塞冬,要么是你的同胞,还有你的女人——”

“人”字才说了一半,骆海登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料到,南柔竟会纵身投向楼下,不仅如此,再下落时她竟张开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借着下坠的重力和结冰打滑的地面,将骆海登带得一并滑了出去。

骆海登一手攀住边缘,只觉得腰间一轻,攥着他衣裳的手已经脱开了。

紧跟着,雪白色的身影直向下坠去,随着一声闷响,砸向了地面。

骆海登顾不上低头去看南柔,一边吼着“动手、动手”,一边往天台上爬,却听见哐啷一声金属声,不知道什么猛地扎进了他手边的金属栏杆缝里,随着呼啸的风声,一个人影飞快地腾空掠过,抢在骆海登前一步,踏上了天台。

喻铮娴熟地解开腰间的锁扣,在骆海登堪堪爬上来的那一秒,押住他的背,擒住他的右臂反手极力一扭——

第55章 终章 ...

雪越下越大, 因着猛烈的夜风而呼啸扑面,掩盖了空气中浓烈的□□味和枪林弹雨。

雇佣兵原本仍在负隅顽抗,直到亲眼看见骆海登在猎牙队长的凌厉攻势之下毫无还击之力, 终于, 一个接一个地缴械投降。

楼顶的局面得以控制, 行动队立刻兵分两路,从楼梯和外墙转向楼下解救人质,却不料留在此地看守的雇佣兵居然已经被夺了枪,压趴在地。

“楼下什么情况?”耳机里传来喻队的声音,翁连梦愣了下不知该如何形容, 只好挑了重点来描述, “目标已经被制服, 嗯……黎记者坐在目标的屁股上。”

喻铮:“……”

被他用黑色外衣裹住身子的程矜, 看见喻铮脸上微妙的变化,心头一惊,“黎易冬他——”

“他没事。”喻铮解开绑住她手腕的绳索,将衣襟拉紧, 遮住被冻得泛红的肌肤, “楼下已经安全了。”

像是一直绷紧的一根筋终于被释放,程矜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软软地向前一倒, 人就磕在喻铮的肩上,动也不动了。

“小狐狸?矜矜?程矜!”只穿着单薄里衣的喻铮一声急过一声,先前与骆海登对峙甚至交手时候的冷静荡然无存, 在这漫天飞雪里,满身是汗。

“喻队,”焦胜力手里从拿着从楼下找出来的针管走近,“她大概是被注射了过量麻醉剂。”

喻铮握住程矜的从衣服掉落出来的手,凉得叫人胆寒,他一言不发地将她抱起,向楼梯走去。

被猎牙队员控制住的骆海登癫狂地嘶吼:“你去哪里?你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害了你|妈,害了你老婆、兄弟,你不恨我吗?来啊,开枪杀了我!”

喻铮抱着程矜从他面前经过,眉眼间凝了千万年的寒霜,“我抓你,因为我是军人,我不杀你,也因为我是军人。否则——”

他顿了下,目光犹如利刃。

否则,当下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忽然,怀里的程矜瑟缩着,拽了拽他的衣襟,像只被冻坏了的小猫咪无意识地寻求他胸口源源不断的温暖。喻铮察觉了,立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拢好,脚步加快,一刻也不愿再为那个疯狂的魔鬼耽搁。

行到楼梯道,大概是因为有了些热气,程矜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小脸贴在喻铮肩头又蹭了蹭,口中低低呢喃了两句。

喻铮俯首细细辨认,才听出来,她说的是——

“南柔……”

*** ***

一开始,程矜觉得很冷,冷得四肢百骸都疼。

后来,就像被人放进温柔的泉水里,被柔软温煦的暖流包围着,丝丝寸寸找回了知觉。

她想,这么舒服的地方,怎么能不跟喻铮分享呢?于是轻声叫“喻铮、喻铮你快来呀,”没喊两声,就听见有人唤她“矜矜”,她心安地握住对方的手,平静下来。

没一会儿,她又想起惠姨和黎易冬,于是又喊他们——也都立刻得到了回应。

她内心原本一片平静,却突然察觉到小小的缺口,嗖嗖的往心里灌着冷风,她只想找点什么来填上那个漏洞,于是脱口道,“阿柔,你也来呀。”

可这一次,久久没有回应。

程矜想晃一晃握着的手,问他为什么阿柔不理自己?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她眼皮子发沉,怎么也睁不开,手和身体也像潜水刚浮出来似的,千斤重。

于是她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矜矜醒了!”

程矜终于睁开眼,正对着雪白的天花板,顿时苦笑,怎么……她又进医院了?再一晃,终于想起安林铁路营地的那一遭,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喻铮。”

“小铮去司令部报告了,一会结束就来。”

程矜略显吃力地转过脸,便看见惠莲慈爱的面庞,她又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在梦境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握着的是喻铮。

没料到,居然是程厚寒。

她立刻松开了手,程厚寒只失落了一下,便像个得了喜讯的孩子一样扯开喉咙喊:“医生!护士!我闺女醒了!”而后,又絮絮叨叨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跟爸爸说。”

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把程矜弄得有点懵,她从记事起就没被程厚寒这么嘘寒问暖过。有那么一秒,她几乎怀疑自己其实死了,才去天上捡了这么个好爹。

“她昏迷了两天,脾胃弱,这会儿什么都不能吃,”惠莲怜爱地俯身,摸了摸程矜的头发和面颊,“乖孩子,已经没事了,等你恢复点我们就回家。”

回家。

程矜陡然想起,自己曾对喻铮许诺,要回家等他。虽然晚了些,但好歹……不曾爽约。于是她想翘起嘴角给对方一个笑,但也不知是肌力还没恢复,亦或是心头压着的疼痛太重,这个笑显得有点儿勉强。

惠莲目光温柔,“不要紧,你需要缓一缓,别心急。”

程矜点头,忽然听见病房的电视机里传来严肃的新闻播报,但那男声耳熟得紧。她立刻挣扎着坐起身,一眼看见了屏幕上面有血污的男人。

黑色呢子大衣,里面白色衬衫上沾着未干透的血,他虽然努力站直身子,但还是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看起来为了维持站姿格外吃力。

是黎易冬。

这段视频明显是用手机镜头传回来的直播,随着周遭有人跑过,镜头就跟着微微颤抖。

“境外非法组织Nightmare头目日前在我国安林落网,其组织成员尽数被捕,已移交当地公|安机关审讯。此次恶性袭击事件牵涉安林铁路工程队人员十二名,普通群众三名,无人员死亡,两人受伤——”

当电视中的黎易冬说出“无人员死亡”几个字,程矜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惠莲见状,问:“哪里不舒服吗?”

程矜摇头,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南柔,尤其是惠莲。

程厚寒看着镜头后方冷静指挥的男人,喃喃:“矜矜,你居然在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

程矜顿时警觉,“什么样的男人?”刚刚苏醒的少女原本面无血色的脸忽然涨红,仿佛父亲再说男朋友半句不是,她就要蹦起来反击。

程厚寒连忙解释:“我是说你跟这种大英雄谈恋爱……居然也不跟家里说。”

“你是在责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自己在跟侨哥哥的弟弟谈恋爱吗?”程矜反问,“更何况,我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所谓的‘家里’。”

程厚寒一怔,继而看了惠莲一眼,叱咤风云的程董此刻竟不知何言以对。他自知不仅亏欠女儿,也亏欠这个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女儿多年的女人,可是无从弥补,甚至连说“对不起”似乎都轻飘飘了些。

还是惠莲先开的口,“当年的事过去了,如今孩子们能好好的就行。”

“惠姨。”程矜握住她的手。

程厚寒咳嗽了一声,终于还是把留在心里多年的一句“对不起”说出了口。

惠莲浅笑,没有说“没关系”,但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只是拿手心轻轻地拍了拍程矜的手背。眼前的女孩既跟她情同母女,又是她未过门的儿媳,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愿意看见她家庭和睦、拥有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亲情。

“让我进去,我是病人的妈妈!你们不能阻碍我看自己的女儿。”走廊外传来邕柔宜的声音。

这个声音令程矜倏然不快,冷冷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程厚寒面上无光,“邕柔宜和邕雪安从今晚后和程家再无瓜葛,我保证。”

程矜耸肩,撇过头去,在惠莲怜爱的目光里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无关紧要的人,谁在乎呀?╭(╯^╰)╮

*** ***

走廊。

邕柔宜哀求着程厚寒的秘书放自己进去见一面,可对方说什么也不放行,她干脆站在门外哭诉,“从前我是一时糊涂,其实我心里是真的爱这个家,爱你!老程……你就算没了矜矜,还有我和雪安——”

“闭嘴。”冷冽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邕柔宜一愣,回身只见还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眉眼冷峻,眼角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眼神冷锐得像能将人洞穿。

她天生惧怕这种正气凛然的人,就像鬼祟惧怕神灵,于是顿时敛了谄媚,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