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跟着这个老师,看到老师去校工那里借了个螺丝刀,然后带着她上了顶楼,把螺丝刀往门缝里一别,用肩把门使劲一撞,咔咔两声,门开了。

秦青瞠目结舌。

老师一摆手:“还不去找?”

“谢谢老师,谢谢您!”秦青赶紧道谢跑进去,沿边转了一圈,没有,沿中间慢慢走,终于在正东的方向找到了,挺不起眼的十几块小石头,有被钻头钻出来的新鲜断面。

秦青感受了一下,这些石块还含有隐隐的煞气。她带上来了一个最大包装的空薯片袋,把石块全都装进去,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手表,用脏手抹上一层灰,拿着跑回去,给那个老师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快下去吧。”这个老师很负责的一直等着秦青,不知是不是怕把学生一个人放楼顶上再出意外。

石块找到了,接下来就是除煞了。已知的除煞方式中,有效的她只知道一个。

秦青打电话给司雨寒,她爷爷和姥爷那一代都是拆迁户,应该对这附近的郊县熟。

“你想找旱厕?!”司雨寒吓了一跳。

“就是农村那种露天的,敞开的大粪坑。一定要露天的。”所以窨井里虽然也有污物,但由于不露天就不行。

司雨寒知道秦青的能耐,也多少了解一点,就说:“那我打给我哥他们问问。”过了十分钟,她打回来说:“我哥说他知道有一家攒猪粪卖的问行不行。”

“猪粪?”

“人拉的哪有猪拉的多?”司雨寒说。

这是大实话。

秦青犹豫道:“他们多久卖一回?”

“攒够一池就卖,等我给你问。”五分钟后打回来,“四年,他们家池子挖得太深了,年前刚卖过一池。”

四年应该够了。

秦青问:“怎么去?”

司雨寒:“我带你去。”

秦青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司雨寒跑下来。

“你不用跟我去,告诉我地方就行了。”她说。

司雨寒挽住她,“我跟你去,我看着,你就当我去看稀罕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秦青叹气。

司雨寒说:“跟着你,长见识!”

“这种见识还是不长的好。”秦青想了想,把施教授的故事改头换面告诉了司雨寒,免得她也好奇一下决定自己试试。

“所以你看,普通人还是不要碰这种东西好。”

司雨寒打了个寒战:“这还真吓人。”

不过她还是要陪着秦青,“你现在去,中午就要在那边吃饭了,正好去我家吃,不然你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那边没饭店。”

坐了一个小时的城际公车,秦青到了司雨寒的表哥家的那个村。

说是村,一眼望去,还以为到了电影里的美国西海岸,到处都是别墅,路边停的车全是四个轮子的。

司雨寒的表哥开着一辆亮黄色的超跑停在路边,人长得挺帅,剪个鸡毛头,一身黑全是CK,一张嘴倒是充满亲切感:“妹!上车!”

嗯,本地土话。

这个混搭风的帅哥等秦青和司雨寒坐上去,先来一手漂移摆尾,调转车头,然后故意压着刹车让车轮空转出蜂鸣再往前冲,车就这么直冲上路了。

“帅吧!”表哥兴奋的扭头对司雨寒显摆,“我练了两个月!”

秦青:“……”这才叫穷得只剩钱了,好想打他怎么办?

路上的车也是混搭风,三轮、小卡车、大卡车和各种豪车交错而行,路边最多的就是洗车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全是村里人自己开的。表哥说这是事业,家里人很支持他,不过他的店开了后最多的就是给自己的车洗澡,每天早起冲一遍,冲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可以找地方吃饭。

“不能去市里跑,一去我爸就骂我。”表哥很沮丧。

秦青小声问司雨寒:“为什么不让去市里?”

司雨寒小声答:“他没证,车也没牌。”

秦青:“……”也就是说这村里的车都是这样的?不上路,就在村里跑跑?算是给孩子买的大玩具?

所以,今天表哥能开着车多带两个人去别的地方,让他很兴奋!

等他夸完车,地方也到了,停车时他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小姑娘找这个干什么?不嫌脏?”

秦青下车,司雨寒也想下,被她拦住。司雨寒没坚持,看着秦青走远,跟她哥说:“你别管。一会儿去家吃饭?”

“我妈让你去家吃,不过我们去我兄弟的饭店吃吧,让他请课!去家里只有面条。”他可不想回家吃。

真见到粪池了,秦青才知道为什么这个粪池能攒四年,因为它实在很大,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目测以前应该是鱼塘,四个水泥坑并排,方方正正的。

这样更好了。

秦青看看天空,走到阳气最盛的位置,把薯片袋拿出来,把里面的小石块抓出来,一个个抡圆了手臂往池中心扔。

池底尚浅,没多少“存货”,石块扔过去,噗的一声,缓缓下陷,她能感觉到煞气被激的震荡起来。

慢慢的,它就会消失了。

扔完所有的石块,秦青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它确实在消灭煞气才往回走。

表哥可能嫌这里臭,已经把车开远了,停在道旁,他的车实在很显眼,隔得远远的都能看到荒芜的土地中间有一抹亮色。

秦青跑过去,坐上车,表哥运足气,郑重的说:“坐好了啊!”再次让轮胎空转发出蜂鸣后,甩尾转向,向前冲。

秦青和司雨寒坐在后面,正好她表哥在high,她就小声问秦青:“为什么这样管用啊?”

秦青:“因为这个东西,算是祭台,祭台必须是洁净的。”不单是祭台,祭品也是,还有主持祭祀的人在进行祭祀前也必须要洁净身心。当它不再洁净,那就失去了作用。

其实石莲台是很单纯的“工具”,它就是一个收割生命的刀,本身是没有意识也不会思考的。秦青能碰它而不受影响,因为它把她当成了“取走祭品”的人,因为她的阴气。但普通人,不管是韦明星还是施教授,还是普通人,在它眼里都是祭品。

就像代教授说的,它不是可以驯化的狗。

秦青想,那个韦明星,恐怕还不知道他早就在石莲台的“菜单”上了。如果没猜错,他还是头一道“大餐”,经过他的“训练”之后,石莲台才慢慢把胃口撑大了。

至于施教授,当他准备毁掉石莲台时,它把他当成食物,又因自身被毁,身边就这一个“祭品”,所以把大半的力气都花在施教授身上了,狠狠“咬”了一大口。

现在本体被毁,就剩下把施教授身上的煞气赶走了。

但秦青不可能拿污物去涂施教授,就算有用她也不用这个办法。

她再次问司雨寒。

“你想借杀猪刀?!”司雨寒的脸又扭曲了。

秦青无奈道:“有吗?”

“……”司雨寒伸手推她哥,“哥,能找到杀猪刀吗?”

表哥回头:“杀猪的没有。”

秦青点头,“没有也没办法……”

“杀鸡的行吗?”表哥大喘气,不过这回他盯着秦青问,他已经发现闹病的是这个女孩的,他觉得这女孩邪性。

“杀鸡?”秦青犹豫。

“别担心,好使着呢。我一个兄弟家里三代都是卖烧鸡的,他爸他爷天天坐后厨房水井口杀鸡,坐在那里一上午能抹上千只鸡的脖子,那刀都杀了几十年鸡了,上回还有人愿意花两千块买那把刀呢。”

“借来用用行吗?”秦青问,“给钱也行。”

表哥打量秦青几眼,“我给你问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23章 酸痛的手指

卖烧鸡的门脸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看门头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了,门口支着两个大铁锅,里面全是一只只绑好的鸡,香飘十里。

一个六十多的阿姨在那里站着,看到表哥喊:“小顺,找你兄弟玩?去后头找。”

表哥说:“婶,吃饭呢。”

“吃饭进去坐!”这待遇马上不一样了,阿姨快步把他们领到一张旧桌子前,拿油呼呼的抹布抹一遍,问表哥:“鸡怎么吃?”

这家出名的是烧鸡,兼卖农家炒菜,不过这家最出名的还是鸡。

表哥说:“烧两只,炒一只,炖半只喝汤!”

“好嘞!”阿姨立刻伸头冲里头喊,“两只半鸡!”

“等等,鸡我们自己挑,别拿光鸡糊弄人!”表哥站起来说,阿姨笑道:“都是一个村了,你的舌头还灵!糊弄你干什么?进去自己挑!挑大的!挑肥的!”

表哥招呼秦青和司雨寒:“进来进来,这里头选鸡。”

阿姨让开路说:“里面脏,小姑娘去干嘛?”

“就是带她们来看的。”表哥说。

表哥熟门熟路的带着秦青她们往里走。

如果说门脸和门店里是一种带着岁月痕迹的旧和老,里面就是脏乱差了,可以直接打电话喊记者过来采访的那种。

迈过厨房门,先看到水池边两个大桶,全是剩菜垃圾,散发出酸腐味。地上污水横流,旁边三个煤气灶都在炒菜,一个穿着黑得看不出来的白厨师服的男人说:“挑鸡往里走。”

出了厨房门,就是几个能让小孩子进去洗澡的大塑料盆,里面泡着光板鸡,水是血红色的。墙壁尽头开着一扇窗户,里头有个机械轮子,慢吞吞的转着,一只只倒挂的鸡就这么过去,有的还在扑腾,可是脖子被拉开一个大口子流着血,两只脚被草绳绑着倒挂着,扑腾也只是让血流得快一点。

这机械轮子带的绳子绕了院子一圈,院子尽头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叼着根烟,正在杀鸡。

卖油翁能让油穿过铜钱方孔,谓之“手熟尔”,这男人杀鸡的动作也称得上“手熟尔”了。

只见他一手握刀,一手提鸡,似乎在抓鸡时就提住鸡后脖子的羽毛和皮,拉紧了,往刀锋上一送,就这么一划,再往上一挂,鸡就倒挂着喷着血,顺着机械转轮往厨房去烫毛了。

秦青看呆了,司雨寒小声跟她说:“听说他一分钟能杀四十只鸡。”

看到之前,秦青肯定不信,但亲眼看到后,她就信了,因为这男人划破鸡脖子的动作太熟练太快了,简直就是一眨眼。

表哥带着她们过去,穿过院子,秦青看到绕着院子一圈都开有水槽用来流鸡血,鸡绕这一圈,基本能把血放得差不多,这种设计还是很不错的。

“叔。”表哥乖得不得了的喊人。

男人扫了他一眼,扬扬下巴:“去那边挑。”

秦青看到男人身后放着十几个竹笼,笼中都是一个个被绑着翅膀与双脚的、缩得像鹌鹑一样的鸡,十几笼活鸡,却一点叫声都没有。

表哥看秦青,面露得色——吓着了吧?

秦青盯着那男人手里的刀看,对表哥摇摇头。

表哥过来小声问:“看不上这刀?”

“这是把新刀。”秦青小声说。

表哥懵着脸去问男人:“叔,你这刀用几年了?”

男人随口道:“七-八年了吧。”

表哥立刻回头看秦青:七-八年还不行?

秦青看这样不知糊弄到什么时候,走过去。

男人抬起头,看到秦青,不自觉的就把烟给拿下来扔到地上,此时才正眼看他们这一行人,他看了一圈,问秦青:“有事?”

表哥瞪大眼,怎么回事?

男人问:“你来是有事吧?”反正不是来吃饭的。

秦青看这男人看出来了,问:“师傅,你家有没有用了几十年的杀鸡刀?”

男人又把他们挨个扫一圈,把刀放下,站起来冲厨房里头喊:“我歇会儿!”

然后带他们往后走。

后面就是住的地方了,一座方方正正的水泥房子,三层高。

男人领他们进去,两只肥嘟嘟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

“去,去。”男人把狗踢出去,指着堆满衣服的沙发和床说:“随便坐。”

表哥坐下说:“叔,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还跟婶叫了菜呢。”

“让你婶给你端过来。”男人拿来三瓶饮料,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目的的。”

“叔真高明。”表哥翻了个白眼,“啥目的啊?就是吃饭!”

男人指指他:“你那点小心眼还想瞒过我?为刀来的吧?”

表哥一脸被侮辱的表情:“叔,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不能来你家吃个饭?”

男人懒得理他,转头问秦青:“你说,你是不是为刀来的?”

秦青点头:“是。你家有几十年的杀鸡刀吗?”

男人举起两只手:“整整杀了八十九年的鸡!”

秦青问:“那刀呢?”

男人摊手,“不敢用,没法用啊!”

男人的爷爷小时候是学徒,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杀鸡、拔毛。他不记得父母家人,是被卖给烧鸡店的店主的。

后来连年战乱,店主死了,他就回村自己开了个烧鸡铺子。

一开始他用的东西全是从店主的店里扛回来的,条案、铁锅、炉子,还有杀鸡刀。

这把刀据说也是店主家祖传的,有年头了。男人的爷爷拿这刀杀鸡,据说以前还是店前一景儿,为了让客人看稀罕,爷爷就在店前杀,活鸡现杀,是个噱头,店也因此出了名。

男人的爸爸也是从还没有桌子高就帮着提热水烫鸡毛,八岁时开始握刀杀鸡,一直杀到进医院。

不过男人的爸爸和爷爷,全是得癌死的,死的时候满床打滚,牙能生生咬断。特别是男人的爷爷,当时麻醉药管得很严,家里偷偷给他弄了土药给他吃,其实就是粗制的大烟膏,这种药特别不好买,还怕人查,为了买药,家里的店都差点顶出去。

因为如果不给他爷爷药,他爷爷就能疼得把头往墙上撞,哭得泪流满面的喊“让我死了吧”。全家人听了这个动静都跟着一起哭。男人记得,小时候听过爸爸骂乡里扫大烟膏扫得太干净,不然以前烟馆很多,这药根本没那么难买,再不济药店也能找到,搞得现在治病的药都买不到了。

男人的爸爸也得癌症之后,想起父亲的惨状,就不肯治病,说真到最后开始疼了,他上吊跳楼喝药,绝不受那个罪。

他说到做到,死活不进医院,疼了就买土药止疼,瘦到体重只有六十斤时还要杀鸡,最后是被男人硬是给抬进医院的,进去以后不到一星期人就没了。

两代都是得病死的,村里就起了流言,说是这家杀鸡杀太多,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才叫男人的父祖都不得好死。

男人多少有点信,就想关店。

但店关了以后怎么生活呢?他先是买车想干货运,据说这个特别简单,会开车就能赚钱。结果别人都赚,就他赔了,每趟出去都能碰到查车的,有时一条路能让人堵三四回,赚的还不够赔的;除了这个,还遇上货主不给钱,货主的货让查了,让公安扣了,让债主抢了等等。

那几年,他们家的运气坏透了,就跟家里住了个霉神一样,干什么都不行。家里的钱也很快见了底,还欠了外债。

从家里有铺子到全家躲债过日子,这落差不可谓不大。男人就又想开烧鸡店了,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他们家的烧鸡呢,别的地方的烧鸡做的再好,仍然有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吃过的客人找上门来:“你们村那个烧鸡店,以前在这里开店的,没有名字的那家,搬去哪儿了?”

男人跟家人商量后就又把店开起来了,不过他没有买活鸡杀,而是从鸡场批发已经杀好的光鸡直接做。

他觉得这样就行了,家里也不杀鸡了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一开始还行,客似云来,后来慢慢的,店里生意就不行了。赶老远过来吃的人说:“不是那个味了。”

开店的钱是借的,人家看他开烧鸡店才借的,见店眼看要死,这可是高利贷!还不出是要全家的命的!

男人没办法,只好试着换了活鸡。

结果,生意真的好转了。

赚了钱,还了债,男人开始担忧起小命来。但每天的钱哗哗往家里流,让他也舍不得不开店,就特意请了个大师替他想办法。

大师就给他出了主意:封刀。

首先,家里重新盖房子,方位、大小、门开在哪里、窗户开几扇都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