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北望当然是不想走的,他不说话。

司雨寒劝他:“我替你问过了,青青说现在巴南都死了,它应该已经报过仇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完全可以回家了。”

“那万一呢……”晓北望说。

司雨寒翻了个白眼,放大声音:“首先,这事跟你没关系!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是你自己惊弓之鸟。”不过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也替你求人了。“现在青青都说没事了,我相信她!你不信,青青也替你指了个地方,她说的话我信得过,你去那里住,肯定没问题!”所以就不要再跟着人家了。

真的结束了吗?

晓北望有点窃喜,然后就为这一刻的轻松而升起了一点罪恶感。

但不可否认,在得知它杀了巴南后就已经报完仇,可能已经走了以后,他真的觉得轻松多了。然后在心底偷偷的想:要是……它早点找上巴南就好了。也不用死那么多人。

巴南的葬礼是在城里办的,村里去火葬场的人不多,虽说都是同村,但村里的人之间有亲戚关系的不多。巴南家的人参加完葬礼后,深居简出。

晓北望到底还是回来了,他倒是没住到粪池边上,只是养成习惯每天过来这附近转一圈。在他离开前找秦青取了半天的经,所以每回都是正午十二点来的,待到一点再走。

他觉得这样每天去那里吸取一下“天地精华”,应该就足够保命了。

让他住到那边是绝不可能的!

综合来看,粪池的影响力比鬼还大。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连晓北望都觉得他之前怕成那样有点矫情了。

BUT,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在巴南也死掉之后,村里的小伙伴突然发现:怎么死的人中有几个都是巴南那些玩车的人呢?

货车翻车中死的人之中,有四个都是年轻人,也曾经参加过公路赛车。加上陆西仁与巴南,这就是六个了。

巴南曾经撞死人的事也被翻出来。瞬间,村里的人仿佛突然找到了缘由,开始痛骂惹事生非的小年轻们。

但到底是不是呢?就有好奇的人想问个清楚。

问谁?

当然是那个作祟的鬼啦~

晓北望回村后,不得不当个宅男。因为村里的大人们都开始严加管束自己的孩子,不许出村,不许开车,只许在家待着!

晓北望只好在村里找消遣。

村里的消遣不多,除了在家里上网,剩下的就是出去跟不伙伴一起打牌OR喝酒,或二者同时进行。

在这段时间还不小心促成了几对姻缘,都是拆二代之间的自我消化,刚好大家一样有钱一样土,真是天造地设。

这天,晓北望正跟小伙伴们在某一人的别墅中喝酒打牌,头顶上镭射光乱划,屋里音响震天,一派纸醉金迷的頽废气息。

桌上摆着一个香槟塔,晓北望正跟一拨人比赛谁喝得多,洒得满身酒香。最后数杯子时,晓北望身边十七个,不算多也不算少,喝最多的已经让人扶到沙发上了,虽然他随后就自己滑到地板上,喝最少的那个被罚脱光衣服给大家跳小苹果。

晓北望也有点晕,看另一圈沙发边有几个人围着,旁边没摆酒,就去那边躲酒。他吃着果盘,一屁股坐下,“你们干什么呢?”一边说,一边伸头看,然后就僵住了。

只见四五个人或坐或蹲围着一张摊在沙发上的报纸,上面还画了个圈,标了东西南北,然后两个骰子落在碗中。

这是问鬼!

“你们干嘛!”他吓得酒都醒了!声调也变了!

这几个也喝得差不多了,笑嘻嘻的跟他说:“不是说巴南他们是他们撞死的人害的吗?我们想把它叫来问问。”话音未落就看到晓北望以炸碉堡的姿态冲出门去。

“喝多了?”一个人说。

“可能去吐了。”一个染了一头公鸡尾巴毛的男孩笑嘻嘻的催,“快问啊!是不是它干的?”说着抢过骰子扔在碗里,然后看着数字按横竖格子在报纸上找对应的字。连扔几回,找出来的字可以联成一句话,也可以用来问方向。

第一个字是“的”,第二个是“革”,第三个是“去”,第四个是“佛”,因为联不成句,公鸡毛男孩就一直扔下去。

“……西、人、人、人……怎么这么多人?”公鸡毛男孩报怨了一句。他一边扔了十几把,连起来的还不是一句话,倒是扔出来很多个“人”字。看他生气了,有人劝他:“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版吧?头版全是大新闻,看,全是报告、讲话,换个版再扔估计就能扔出不同的字了。”

男孩就换了张报纸扔,这回是金融版,扔出来的字是:“是……数……因……张……”

还是连不成句子。男孩果然生气了,砸了骰子。

“这不是回答了吗?”有个打圆场,“你看,你扔的头一个字就是。”

是。

“看,它回答了。后面的才不算数。”

男孩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这时有人发现晓北望不见了,问:“他去哪儿了?”

晓北望,他正站在粪池前屏住呼吸,憋青了脸看手机时间。

今天就多待一个小时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36章 幸运的修仙文主角

晓北望带着一身浓郁的气味回家了,他一进来,家里人人掩鼻。他妈喊他:“去洗澡!把你的衣服扔了!”

晓北望自觉十分勇敢,能像他这样豁得出去的人不多。又觉得自己是个独行之人,看,连家人都不理解,油然升起一股悲壮豪情。

他被“逼”着在门外脱外衣服鞋,豪迈的冲进家门跑上楼洗澡,用了半瓶沐浴露后才香喷喷的出来,恰好接到小伙伴打来的电话,问他玩得好好的跑哪去了,又问明天还来不来?

“不去!”晓北望黑着脸,他可没忘是谁害他今天多熏了一个小时的!更别提今天邪门了有好几次村民路过!看到他在那里,肯定会说他的!丢脸大仇,不共戴天!

“为什么啊。”小伙伴好奇问,“是不是有别的地方去?快快快带我一个!”在村里被关久了,他们的业余生活过于乏味,简直是浪费生命。

晓北望本想说“想让我再去,就让那谁谁谁不许再叫鬼!”,可惜小伙伴不配合,只能内伤的挂掉电话,更为难:明天不去,他去哪里打发时间?在家里上网又该被骂了。想来想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站起来穿衣服时从全身镜中得到灵感:不如去染个新发型,这也能消磨一天。

晓北望的小伙伴们,可以用脑袋来区分,实则诸君在脑袋这几寸毛上花的功夫比在别处多许多。

除了阴阳头没人剃——之前有人剃过,被父母加爷奶混合四打,从此就没人敢试一试了。留长发也不行,娘!他们是很在意男子汉气质这个东西的,被骂一声娘相当于接下不死不休的挑战,因为如果视而不见,那就真成娘们了。

少年们有钱又肯花钱,按说应该个个是型男,无奈眼光有问题,再好的美发师看在钱的份上也会违心的夸他们“好帅好有型哦”,更造成他们在个人认知上的严重偏差!

他们的发型,不求最好看,只求最怪!编一头黑人小辫、烫一头钢丝、在脑袋上剃个花式字已经不算最帅的了,最受欢迎的是呕巴们的发型,各种冲天鸡毛头,染上各种颜色,通常一个脑袋不下于三种色,偶尔看到一个单色的金发或蓝发或紫发,甚至会生出朴素之感。

公鸡尾巴这个男孩的脑袋就是两边剃秃,中间留一条头发,留得长长的,剪得飘逸飞扬,再染上绚丽的色彩,让人隔着茫茫人海就能一眼看到他。

他姓胡,叫胡桀。此名起得甚是大气!

从小外号“胡姐”。

由此养成了他十分中二的气质和专跟人做对的习惯。

简言之,越不让他干什么就非要干什么。以前家里没钱胆气不壮,等成了拆二代,便如肋生双翼,直上九重天!

邪魅酷帅——以上存疑,狂霸跩!

当初巴南撞人时都让村里人惊吓:怎么不是胡桀撞的?难道不该是他撞的?

因为胡桀没车。他家在得了拆迁款后,立刻存进了信用社!一日三餐仍是剩菜剩饭。胡桀身上的衣服都是他撒泼打滚要来的,每要一件都要这么来一回。

更加助长了他的中二气质,就差在脑袋上顶个牌子:人人都对不起我。

他跟巴南之间的仇怨,可以简单概括为:我对你羡慕嫉妒恨了十八年,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实则两人在巴南生前根本没什么交际。

巴南实力看不起胡桀,因为胡桀阴暗的嫉妒实在太明显,存在感也太渺小了,巴南鼻孔朝天,怎么会看到他?

两人也没办法一起玩。胡桀要件衣服都要撒泼打滚,想要车估计只能上吊割腕了——还未必能要到手。他从头到尾都只能望着巴南的背影嫉妒到眼睛都滴血!

巴南死了,他比谁都开心,呵呵呵呵呵呵~

他想把巴南撞死的鬼叫出来,只是想再嘲笑巴南一回。

如果他能像巴南似的有几个捧臭脚的,自然有人替他嘲笑巴南让他开心。无奈他没有,只好自己下场。可是跟小伙伴们的默契又不够——如果不是现在大家都被关在家里,谁会跟他玩?

所以他折腾半天,也没人心有灵犀的顺着他的话把巴南扯出来。搞得他就算喝了一肚子好酒也不痛快,最后竟是憋一肚子气走的。

胡家也盖了新楼。毕竟村里人人都盖,不盖没面子。但里面就有点丢人了。

村里的房子装修风格很统一,全是欧式宫廷风。偏胡家不走寻常路,墙,刷白,地,铺地砖(注:浴室、厨房、客厅、餐厅、卧室皆为同款地砖)。家中家具全是旧东西,除了地方变大点,其他跟以前一样。

胡桀回到家,家里人都在看电视,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正坐着板凳在客厅里呲啦、呲啦的“开车”,声音过大时,爸妈都会喝呼一声“不许吵了!”。弟弟妹妹们会稍停一下,去茶几上摸个桔子、苹果吃,然后继续去开板凳车,噪声依旧。

看到胡桀回来,他妈说了一句:“你在外面吃过了吧,我想你吃过了,就没给你留饭。”

胡桀喝了一肚子酒和水果,肚子也不饿,嗯了一声上楼了。他妈喊:“别上网!花钱!”

他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大的厉害,更衬得家具少,只有床、衣柜和桌子,历史都很悠久了,保守估计都比他年纪大。由于家具全是他爸结婚时自己做的,真正的实木家具,虽然旧了些,但很耐用。

胡桀酒意上涌,趴床上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渴的厉害,倒了杯冰凉的水喝了,看外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是几点,手机没电了。

家里人都在在睡觉,屋里静得很。

他却没了睡意。

胡桀悄悄站起来,虽然知道家里人都睡了,附近没人,却轻手轻脚的从床底下抱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纸箱。

打开纸箱,里面放着几本旧杂志报纸,还有两件旧衣服。

他把这些掩饰物都拿出来,从里面小心翼翼抱出一个香瓜大小的圆东西。

这东西不重,轻得很,外面包着布。

胡桀把它放在床上,解开布,露出来。

这是一个他弟弟不知从哪里拾回来的佛头。

说是佛,又不像佛;说不是佛,又像佛。

它有一个佛脑壳,就是《西游记》中如来佛那种后脑勺,说是秃子不像秃子,说有头发也不知是不是头发。

但它却是睁着眼睛的,嘴也是张着的。眼睛突出来,有点斜视;嘴巴微张,像在说什么。

胡桀头一眼就不喜欢。

不过因为是弟弟捡的,还拿着玩,还挺喜欢,所以他就给夺过来了。

夺过来以后就藏在床底下,任弟弟哭出花来也不还给他。

他弟弟哭了几天后就忘了,他也忘了,直到那天翻东西时翻出来,发现这个佛头还不赖,比他屋里的东西看着都好,大概是个装饰品吧,他就随后摆在了桌上,自我感觉挺好。

在梦里,他梦到有人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很自然的说:“我想要巴南去死!”

又想起在金娇被巴南甩了以后,他去金娇的超市找她玩,顺便也是想看能不能占上便宜,结果被金娇给骂回来了。

“我就是叫巴南甩了也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金娇冷笑着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他一下,仰脸说:“你兜里有一百块钱没有啊?”

胡桀脸红了。一百块他还是有的。

金娇又从柜台上的小架子上用两根手指夹了一盒保-险-套,笑着问他:“用过没啊?”

当然是没用过。

胡桀倒是交过女朋友,却从没成功的把哪个女人带上床过。曾经有个女孩看在他是拆二代的份上追他,但要苹果、要驴包、要海蓝之迷、要香奈尔的粉、口红。

他都没给买(没钱),女孩耻笑他“说自己家里有几千万是骗人的吧?”,走了。

金娇是跟巴南谈过的,在他眼里就跟盖上了免检章一样,更添身价。

然而还是没钱。

这是他心中的奇耻大辱。

所以说了巴南,他又道:“还有金娇,这女人就该谁都不要!让她去死!”

他有很多恨的人,因为他认为在这个村里人人都看不起他。

一口气数了好几个人名。

陆西仁死的时候,他哈哈两声。

金娇自杀,他哈哈完了还暗中狂喜。

货车侧翻一口气带走八个人,他倒抽一口冷气激动到浑身发抖,跑回家把手割个口子给佛头糊了一层。

等巴南见了阎王,他已经替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一千年的人生规划。

修仙!报仇!睡美女!统一世界(?)!

胡桀抱住佛头躺在被窝里,很讲究的平躺,然后把佛头放在脐下三寸处,据说此处是丹田,他要开始修炼了。

他深呼吸几口,闭上眼睛,然后似乎瞬间就掉进了一个大洞里。

这一定就是入定了。

在昏过去之前,他幸福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37章 人心不足

俗话说乞丐也有三个好朋友。胡桀再不好,也能给小伙伴们当一当绿叶。

毕竟大家都是拆二代,很难在周围找出一个穷鬼来。像胡桀这样的万中无一,太少有了。平时还显不出来,现在大家都被关在家里,收的小弟都在外面,也就胡桀能暂时顶一下了。所以中午刚吃过午饭,就有人打电话来喊胡桀去玩。

胡桀一直没醒,被他妈叫起来时还有点懵。

“快起来!你朋友喊你呢!”

他妈推了他一把,说:“你出去吃吧,家里没留你的饭。”

他爸爸一早就出去打牌了,他妈在家就不做饭了,所以家里的锅比舔过的都干净。而且胡桀最近天天出去玩,家里做饭也根本不算他的份了。

晓北望对着电话喊:“你们喊胡姐了没……喊了?喊他我就不去了。”

小伙伴忙说:“等等,怎么不来了啊?你一定要来!我跟胡姐说不带他了,你马上过来啊!”挂上电话,小伙伴立刻给胡桀打了个电话:“胡姐,你也吃了我好几天了,今天该你请了吧?”

他们都知道,胡桀手里没钱。他父母不肯给他钱,而他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手上有钱都花个净干,借了别人的钱从来不还,最爱占人便宜。听到要他请客,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胡桀的脑子现在不太管用,像一团面糊,不过听到要他请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我刚想跟你说……今天我就不过去了,头疼……”

小伙伴很懂,马上说:“哦,那你休息吧。”

解决完胡桀,他再打给晓北望:“出门了没?快来快来!啊呀他不来!我说今天该他请,吓得都装起病来了!”

晓北望不好意思,让小伙伴为难了,说:“那今天我请,你们叫外卖吧,随便叫!”

胡桀坐在他的卧室里发着呆。睡觉时放在肚子上的佛头,早上起来却跑到了枕头边。他抱到怀里,突然发现,其实他跟之前没有两样。

他照样还是没钱,还是让人看不起。

就像初中时别人都能喝啤酒吃烤串,他只能回家吃剩菜剩饭。每回从摊位前走过,他都要低下头,加快脚步。闻到烤串的香味让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脸上却火辣辣的。看到同学、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都觉得他们在嘲笑他。

他的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有几次,有人请客,叫上他,他就跟去吃了。可是吃上几次后,他发现因为每回别人说请客他都跟着去,哪怕是不那么熟的人,他也愿意去时,就有人背地里耻笑他。

“看,又跟来了。”

“真是丢人啊,总是白吃人家的。”

终于有一回,陆西仁说:“胡姐,也该你请一回了吧?我们可都请过了。”

他没有钱啊。

他强撑面子说:“那今天放学就去!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