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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是救人,又不是害人,何必如此避讳?”

“小姐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啊?”宋骅影轻笑,轻推了下小舞,叫她赶快下车。

混迹商场多年,她深知这世上多的是有理说不清的事情。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并不普通,中的也不是普通的毒,待他痊愈后追究起来,不管是报仇还是谢恩,势必会将她的身份揭露出来,到时候于她可没半点好处。即便他没查到,给他下毒的仇家查到自己竟解了他的毒,那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既然明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宋骅影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范这种错误?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马车上的少年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父女恩怨

待陈家医馆门前一切归于平静后,小舞才悄然回到停在拐角的马车上,河伯扬起马鞭,马儿便飞快的在寒风中奔驰。

刚回到温暖的马车上小舞一时没缓过来,冷得蜷缩成一团。宋骅影见她冻得可怜,便笑道,“还是习武之人呢,这一点风霜都经历不了。也罢也罢,给你暖袋暖暖身子吧。”说着便欲从怀中拿出暖袋递给小舞,然而这一掏,却掏了个空。

暖袋居然不在怀中!可是不在怀中又会在哪里?宋骅影环顾车厢内狭小的空间,却哪里有一丝暖袋的踪迹?

宋骅影心中一惊,脑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安……

“小姐,如果小蝶没记错的话,那暖袋,您之前亲自给放到那位公子的怀中,后来也没取出来。”小蝶这句话炸得宋骅影脑袋发懵。

“小姐,要不要小舞过去将暖袋取回?”她轻功好的很,可以潜入医馆悄无声息地将暖袋取回。这个暖袋可是当初小姐生日的时候,少爷特意画了样子叫人做的,珍贵的很,市面上没的卖的。

“这时候只怕已经在诊治了,你去了反惹嫌疑。也罢,那暖袋以后再不要提起了,我以后还是用手炉吧。”

宋骅影幽幽叹了口气。那暖袋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如果有朝一日恰巧被那位公子碰到,只怕一眼就认了出来,到时候还真有点麻烦。

主仆四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院安然无恙地回到景园,都暗暗吁了口气。

宋骅影吩咐小舞打了热水净脸,自己则带着小蝶往大厅走去。这时候暗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定眼一看,正是在厨房里忙活的张婶。

“小姐,老爷等了您一个下午了,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张婶拉着正欲进去的宋骅影,悄悄说道,“您这身打扮可不能让老爷知道啊,不然就麻烦了……”

暗淡的灯影中,宋骅影注意到自己衣服的前襟沾了好些鲜血,大概是刚刚给那少年包扎头上的伤口时留下的。如果说这身男装会吓到爹爹,那这一滩血迹恐怕会吓得他魂飞魄散吧……

匆匆清洗一下,换过衣裙,宋骅影便带着小蝶小舞往大厅走去。

客厅里,宋翰林静静地坐在昏暗的烛光下,手中拿着一杯早已没有了热气的茶,清雅俊逸的面容上双眉紧锁,对坐在轮椅上的宋骅君有一句没一句地交代着话。

“影儿。”眼见宋骅影走进来,他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眸直视她,“爹爹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你又溜出去玩了是不是?”

“爹爹既知如此,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宋骅影自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小蝶倒的热茶捧在手里暖着,然后凉凉地说了句,“爹爹不会这个时候才来责怪影儿不守规矩吧?”

将姐弟俩丢在景园多年,任由他们自身自灭,现在才来教训,未免太迟了些吧?宋骅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目光冰冷如霜。

宋翰林没有看出宋骅影嘴角的讥诮,继续板着脸教训,“你娘不在府里,你又跟诸位姨娘处不好,所以小时候没人教,难免长得粗野了些,这些爹爹也不怪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你是皇上圣旨亲封的宁王妃,皇家的儿媳妇,以后言行举止可要注意些,别动不动就撒泼。”

没人教?粗野?撒泼?宋骅影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却笑得灿烂:“如若不是爹爹把持不住,娘亲怎么会离开,如若娘亲没有离开,影儿又怎么会没人教?”

“爹爹当年虽然有不对,但是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过你娘气度小了,太想不开了,所以才会出家。”宋翰林叹息了一声,想了十几年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看似柔弱的原配妻子怎么会如此决绝。他接着正色地对宋骅影教育道,“这点上,你可不要学你娘。这次皇上赐婚,嫁入宁王府的不只你一个,不过你是正妃,终究是占了上风……”

宋翰林依旧在喋喋不休,妄图父代母职,大述妇德。

宋骅影心中早已对宋翰林失望透顶,此时只是冷冷地看着赐予她骨血的父亲。正妃就有多好吗?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嫁入,她只觉得难堪和耻辱。

可是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却是那么的荣耀,只怕爹爹出门也是带着满脸春风得意吧。她自嘲了一下,这么多年,她又岂会对爹爹还有什么期待?或者当初他对娘亲还有一丝愧疚,但是这些年府中迎进一位又一位姨娘,他心里怎么还会有娘亲的丝毫位置?三妻四妾在他眼里那么理所当然,她又怎么会寄希望于他会有一丝的后悔?

宋骅影哀莫大于心死,不愿再多费力气与他做如此无谓的争辩,淡淡地应付:“难道爹爹今日到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宋翰林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到来的目的,忙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终究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影儿,关于你今早说的关于嫁妆的事,只怕有些难办。”

宋骅影心中明白,定然是那些姨娘暗中挑唆。宋翰林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不善经营理财,况宋府人口众多,靠着不多不少的俸禄和祖上的田产才能勉强维系宋府表面上的风光。要说到嫁妆,不要说一百二十抬,只怕连六十抬都拿不出来。

“难办?爹爹在说笑吧?堂堂宋府连一点嫁妆都准备不出来?”宋骅影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满意地看到他爹爹眼底颇为尴尬的神色,委屈地低头,“影儿今天在街上看到原府置办嫁妆,听说至少千亩良田,十里红妆呢。影儿作为正妃,如果嫁妆比她还少,非但会被宁王府的人看不起,只怕爹爹以后在朝廷中也很难抬头了……”

宋骅影倒不是真的在乎嫁妆多少,她自己手中的落华影富可敌国,连皇帝那老狐狸都觊觎,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嫁妆?虽然这点嫁妆对她无用,但是,对于风雨飘摇中的宋府却是如降寒霜。当年这些人是怎样对付自己和君儿的,她如今要加倍奉还。

宋翰林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极爱面子,自然也知道如果嫁妆置办地少了,自己以后在朝廷上也不会抬头了。他复杂地看了宋骅影一眼,半晌,悠悠叹了口气,“这嫁妆的事爹爹会想办法,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得依我。”

“什么事?”宋骅影直觉上没好事。

“待你出嫁后,这景园就会空下来,到时候任爹爹如何处置,你都不要过问了。”

“景园空下来?爹,你把君儿置于何地?!”宋骅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他的目光瞥过宋骅君安放在轮椅上的腿,“总之你别过问景园,我便给你准备嫁妆就是了。”

“爹爹你有无数个儿子,所以你不在乎君儿,你嫌弃君儿腿有隐疾,你嫌弃他给宋府丢脸,但是在影儿心目中,却只有这唯一一个弟弟!”

君儿画笔如神,他掌管的墨迹轩响遍京城,财源更是滚滚,你今日将他往外推,他日可别后悔!宋骅影目如寒冰,冷冷地看着他,气得指尖颤抖。

“影儿你太自私了。君儿是你弟弟,但是你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你弟弟?景园素来清净,你七姨娘百般请求,你叫爹爹如何拒绝?如果不顺她的意,她生起气来动了胎气,你担当的起吗?”宋翰林强词夺理地指责。

“七姨娘?爹爹说影儿自私,影儿却说她贪心的很!当年娘都已经把主屋让出来,自己躲到这偏僻的景园,怎么她还不满足?她还想怎么样?爹爹以为她就只是想搬进来这么简单吗?她要的是取代娘的位置!可笑的是,娘在你心目中又怎么还会有丝毫位置?”

“住口!不要口口声声要替你娘讨伐什么。这么多年来,爹没有扶任何人做正室,已经很对得起你娘了,怪只怪你娘的性子太倔强。”宋翰林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以为这就是娘真正想要的?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把整颗心掏出来,娘也不屑看上一眼!” 她想仰天长笑,笑上苍怎么会将自己与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叫爹你张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您身边的那些女人!看清楚她们是怎样的心思叵测,步步为营!当年影儿还小,爹爹每日上朝之后,影儿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可知道?君儿的腿是为什么而残你可知道?你不想知道,所以你全部都不知道!当年就是在这景园里,您最宠爱的二夫人,亲手将君儿推入水中;当年就是在这景园里,您最宠爱的三夫人眼看着影儿病重却还在寒冬腊月里逼影儿刷洗马桶;当年就是在这景园里,您最宠爱的四夫人冤枉君儿偷了她的金钗而在鹅毛飘雪的室外将他全身的衣服剥的精光倒提,那一次君儿冻的快要死掉了,您可知道?!”

“我……你们……”宋清源顿时结结巴巴起来。这些事情过去很多年了,虽然当年略有耳闻,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没想到影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年影儿偷偷跑去前院告诉爹爹,可是爹爹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吗?爹爹说,爹知道你为你娘抱不平,但是你的这些姨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以后如果再说这些污蔑的话,你们姐弟俩也就不用在景园里呆了。爹你还记得吗?”宋骅影的眼底闪着万点寒光,直直地望进宋翰林惊慌失措的瞳眸。

“我……”宋翰林在宋骅影的锐利寒光中,不由自主地心颤了一下。

“姐,别说了……”宋骅君缓缓移动轮椅,移到宋骅影面前,拉住她气得冰冷发颤的手,淡淡一笑,“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活的好好的吗?”

“只要你的腿一天没好,我们就不可能活的好好的,你懂吗?与其姐姐离开后君儿无依无靠,倒不如你也离开宋府,在外面岂不逍遥自在的多?”

“不行!”宋翰林坚决地摇头,“他是我宋清源的儿子,在宋府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还要搬出去?”

宋府早已入不敷出,哪里还有闲钱给他买园子消遣?

“在宋府能住的好好的吗?”宋骅影毫不示弱地与宋清源对视,“爹爹,这点你能保证吗?你确定那些女人不会为了宋家这一点点家产而谋害毫无缚鸡之力的君儿?”

“宋府它不是龙潭虎穴,没你想的那么恐怖。”

女人的嫉妒只怕比龙潭虎穴还要更恐怖万分吧!宋骅影讥诮地回视,“那么请问爹爹,既然宋府这么好,君儿的腿疾又是从何而来?与身俱来吗?”

“你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一向注重修养的宋翰林忍不住低声咆哮。

“影儿并不想气爹爹,不过在当年爹爹对我们姐弟不管不顾之后,我们姐弟俩便只能相依为命了。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君儿的生活有我负责,爹爹不必费心。爹爹您有无数个儿女,要操心就去操心他们去吧!”

“你如何能保证君儿的生活?”

“到时候影儿就是宁王殿下的王妃,难道给弟弟安排一个去处,还会难吗?”城郊墨山的无白居早已休整完毕。那里依山伴水,风景如画,君儿在那里生活自然要比在乌烟瘴气的宋府要强上百倍,但是无白居却不能让宋府的人知道。

宋骅君虽然长的不错,但是腿有隐疾,生活不便,一般的官宦人家自己不可能会将好好的女儿嫁给他,留他在府中实在没有什么用处,还会被人笑话……宋翰林心中摇摆不定,却不知他的一双儿女嘴角正噙着一抹讥诮,冷冷地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但是景园……”

还是念念不忘要回景园去孝敬他最宠爱的七夫人啊……宋骅影心中轻哼。

“整个宋府都是爹爹的,一个小小的景园,爹爹要如何处置,影儿和君儿人都不在了,还能有什么话说?”

宋翰林眉间眼角浮起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宋骅影突然不想毁了景园,她觉得,将景园送给七姨娘也未必是件让人生气的事情。

她的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出嫁从夫

铜镜里,映上一张素雅而平凡的脸。

那一双眼睛幽深淡远,像湖水一样深不见底。即使是大喜之日,她的脸上依旧是冷冷淡淡,既不喜悦,也不幽沉。

一个坐在紫檀木轮椅上的灵修身影缓缓移了进来。

姐姐要出嫁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彼此不得不走上各自的前程,虽然姐姐一直说最多只一年,便可相聚,但是他却希望姐姐能够找到自己的终身幸福。

“君儿?”宋骅影从模糊的铜镜中看着弟弟一步一步移近。

“姐姐今天很漂亮。”宋骅君衷心赞道。

“你知道漂亮跟你姐姐一向无缘。”宋骅影淡笑,“你怎么来了?东西都打理好了吗?”

自己出嫁之日,也是君儿自由之时。从此后远离宋府的是是非非,不用争斗,不用防备,轻松而自在地过日子,他定然会过得快乐。虽然父母俱在,但是,这个世界上她就只有君儿一个亲人。只要君儿过的好,她便满足了。

“姐,你真的要嫁给宁王?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

“君儿,你不要担心,嫁给宁王是姐姐自愿的。再说,圣旨已下,如何能不嫁?”

“可是……姐姐并不爱他,是不是?为了商号,姐姐真的要拿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吗?姐姐觉得自己的牺牲值得吗?”

宋骅影轻笑,坐到宋骅君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姐姐这次出嫁既能理所当然地离开宋府,又能为落华影找到一个强大的后盾,有何不好?

“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皇上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做这么赔本的生意?”

“但凡是人,总会有缺点。皇上那只老狐狸唯一的缺点便是高估了他儿子的魅力。他以为他会赢,因为他笃定你姐定然会为传说中天人般的宁王动心,一年后就不会离开。如此,落华影便会自动归为皇家。”

“难道姐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对宁王动心?或许宁王真如传言般完美……”宋骅君反驳。

“娘亲的教训,姐姐时刻铭记在心,又怎么会让自己步她的后尘?”娘就是太爱爹爹了,将整颗心都托付给了他,所以不能忍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现在明知道今日还有一个女人跟她同时进门,明知道只要一爱上他就会失去唯一庇佑姐弟的落华影,她又岂会让这种错误出现?

宋骅影伸手将宋骅君紧蹙的眉宇抹平,“其实嫁给宁王也不是坏事。最起码——我们姐弟俩都名正言顺地离开了宋府,不是吗?”这个承载姐弟俩童年噩梦的地方,以后,再也不会踏进来了。

“虽然离开了宋府,但是姐姐却要步入似海侯门。”宋骅君纤雅的面容浮起一抹担忧。姐姐既然打定主意一年后离开,定然会故意与宁王保持距离,那么,不受宠便是明摆着的事情了。但是那侧妃原纪香他是见过的,那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容颜在音国可谓首屈一指,她得宠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姐姐在宁王府,真的能过得称心如意吗?

宋骅影见他脸上刚刚被自己抚平的眉宇又皱成一团,不由的轻笑:“侯门深似海又如何?不过是墙垣高了些,守卫森严了些,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放心吧,姐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皇上金口亲封的宁王王妃,谁敢拿我怎么样?”

“你知道姐的个性,怎么会让自己吃半点亏?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是忧心忡忡地担心姐姐以后的日子,而是——”宋骅影很自然地递给他胭脂水粉,然后将一只精致的眉笔放在他手中,“替姐姐画个妆。平日你将人三分颜色画成了十分美貌,那么此刻便将你姐的十分平凡画成三分丑陋吧。”

宋骅影知道宋骅君画笔神通,雕琢的痕迹几不可闻。自己这张原本就平凡的脸在他的描绘下,定然能吓得宁王后退。

走出生活了十多年的景园,穿过回廊,到大厅拜别爹爹,耳中听着三夫人和五夫人咬牙切齿的寒暄,倒是让宋骅影气闷的心情排解了许多。

街上熙熙攘攘,全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今日宁王成亲的事情上。如此恶名远播的丑女怎么配得上宛若天人般的宁王?他们纷纷猜测,更是有人暗中下赌注,赌宁王的迎亲队伍不会出现在宋府门前。

然而当丰神俊朗的宁王身着火红吉服,带着一众迎亲队伍在宋府门前长身玉立的时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但是众人又纷纷猜测,因为平时亲切温和的宁王此刻却面如寒霜笼罩,火红的喜服也没有掩盖他眉宇间散发出的淡淡冰冷。就连表面上的厌恶也不加掩饰,恐怕宋家丑女虽然飞上枝头,却也做不得凤凰啊。

如果是寻常的闺中女子,只怕会对这样的舆论忧心忡忡,但是宋骅影却一点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担忧,她早已选了最适合自己的路。

轿中的宋骅影掀开喜帕,握着小蝶在上轿前特意放到她手中的糕点,掰下一小块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府中其他园子的人看景园从来都不顺眼,自己和君儿走后,她们定会对景园的人恶意欺凌,不过……当得意洋洋的七姨娘走进景园正欲耀武扬威时,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至此,宋骅影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景园的人数并不多,宋骅影只带了张婶和河伯一房家人,还有小蝶小舞两个丫鬟,其余的奴仆表面上是遣散出府,实际上都收进了城郊无白居。

想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了失踪许久的落儿和颖儿,沉寂江湖后,她们又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她们当年的相助,只怕如今的宋骅影依旧是个任人欺凌可怜丫头吧。

花轿稳稳地停在了庄严巍峨的宁王府。

脸上的喜帕遮住了她的眼,看不见周遭的喧闹,也不用去理会周围人抱着看好戏的讥讽。忽然,周围的一切喧闹都静止了,宋骅影感到一股冰冷疏离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隔着喜帕,她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骨节修长,洁白如玉。

传言原来也有不假的,会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必定美如天人的。

冰冷的手握住她,指尖冰凉,陌生的触感一下子冲上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略显不耐地将她拉出轿外。

宋骅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他也是极不情愿的,如此,对自己的计划倒也有好处。不过她倒是很好奇那只老狐狸是以什么做要挟,才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宋骅影跟在宁王后面,在龙凤花烛前拜过天地。然而这些礼仪对于无心于情的她来说,完全是多余的。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将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硬是栓在了一起。

按照音国的习俗,皇子大婚,除了要在王府前院大摆宴席宴请朝中文武之外,还要在京城各大城门门口设宴宴请百姓。

宋骅影无奈苦笑。酒席桌上最爱说是非,而眼前的这一幕岂不就是最好的戏剧?今日过后,只怕宋骅影这个名字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甚至应该有不少人在期待着她的失宠吧?不过,幸好她出外谈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用真名,也没有人会将男装打扮的她跟凶悍泼辣的宋家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新房里静悄悄的。宁王一带她入新房后便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便匆匆带门而去。

既然她地形象已经这么差,那么也就不在乎再差上一些。坐在红帐枕边的宋骅影自顾掀起红盖头,静静地打量着布置华贵的新房。

烛台上两只大红烛冒着袅袅轻烟,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案台上放着金秤,剪刀,尺子,无色同心花果等物。

宋骅影忽然发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待她看清楚来人面容的时候,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由的心跳加速。

她张着嘴,却吐不出一句话。

原来宁王杨宇凌便是那日身中奇毒,倒在她马车下的那位俊美公子!她早该知道,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容貌可以与落儿相媲美的人?宁王以美闻名,宛若天人,那么俊美的容颜,带着高贵与威严,不是他又会是谁?不知是落儿的九转还魂丹有效还是陈家医馆的太医妙手回春,那样严重的毒,才过十几天,便能行动自如。

不过当日他昏迷不醒,应该认不出自己吧?这样也好,以免追查起来,将身份给泄露了。看来明日定要警告那两个丫头注意口风。

她打定主意,心里便放松了不少,对着宁王施了一礼,“臣妾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玉容丰俊,清俊透雅,他站在门口,冰冷的夜风吹起他喜服衣角,发带飞扬,无形中便有一股离尘的潇洒。这么俊美的人原本就应该由绝色佳人相配,结果却摊上平凡无奇的自己,倒真是委屈他了,也难怪他心中不悦。

宁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平淡无奇的脸,湛然的黑眸落在掀落一旁的红巾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不发一言。

宋骅影见他不置可否地站着,任由寒风凛冽,北风呼啸,吹得烛台上臂粗般的红烛忽明忽暗。

“屋外寒冷,还是让臣妾关了门吧。”喜服单薄,寒风冷得她哆嗦,下人全都被遣散了,所以只能她亲自动手。

宁王冷冷地打量着宋骅影。

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即使施了脂粉,也没让她的面容稍显出色;她的身份并不尊贵,只是学士府一位并不得宠的大小姐,与自己皇子之尊有着天壤之别;她的名声也不好,凶悍撒泼,辣手无情,闹得翰林府鸡犬不宁。外界的传言他不是不清楚,有太多的同僚对自己奉上假意的恭维,真心的嘲弄。尽管如此,父皇还是硬将她塞给了自己。他从不怀疑阴险狡诈如狐狸般的父皇的眼光,那么,究竟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父皇如此赞誉有加?

很少有人在自己目光注视下还能保持泰然自若,但是眼前的她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一丝费解。

“你就是宋骅影?”杨宇凌走近她身边,冷冷地盯着她。

“臣妾就是。”宋骅影抬起头,看见杨宇凌对自己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一惊,便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掌心,开始做戏。

“果然如传言般粗俗无礼,不讲规矩,看来那些人也没冤枉了你。”有谁会在新婚之夜还未等夫君进门,便自行将盖头掀开的道理?杨宇凌对人一向温和斯文,至少表面上如此,但是不知为何,面对宋骅影的从容不迫,他便心中有气。

“头饰那么重,喜帕又蒙了眼睛,王爷又是迟迟不来,臣妾以为……臣妾以为王爷去了那边,所以就……”宋骅影故作委屈地拧着帕子,哀怨地瞪了杨宇凌一眼。

正妃侧妃同时进门,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明摆着欺负自己吗?如果是对这门婚姻有所期待的人,心中定然十分气苦。

“本王去哪边是自己的自由,用不着你操心!”杨宇凌冷着脸,目光冰冷。人说宋家大小姐心胸狭窄,嫉妒成性,果然不假。

“可是臣妾才是王爷的正妃,如果新婚之夜,王爷去了侧妃那里,叫臣妾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摆?!如果王爷真的那么爱她,那就去那边吧,臣妾一点都不会介意!”宋骅影假装横眉竖目,气呼呼地瞪着宁王。

据说那位原尚书家的千金是真正的国色天香、温柔贤淑,与自己这骄纵蛮横、心胸狭隘一比,是个人都会分辨好坏。宁王在那边的温柔乡一躺,自会沉溺,无法自拔。 从此以后,自己过着清净日子,以待来年离开,多么舒心惬意啊。

“你一点都不会介意?”杨宇凌眯着瞳眸,目光讥诮,“你一点都不会介意的话,为何还要质问本王去了哪里?”

以退为进,用在美貌的人身上,那是风情,但是用在她这样的平凡人身上,就显得可笑了。原来父皇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杨宇凌讥诮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

“王爷……您不要生气嘛,臣妾……臣妾一时心中嫉妒,没有忍住嘛。来,我们来喝了这杯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然后我们……”宋骅影收起嫉妒的面孔,端起桌上的两杯交杯酒,谄媚地朝他靠近,咧开嘴角,脸上的脂粉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杨宇凌见此,身子抖了一下。

他一向自诩品质高洁,现在居然与这样娇蛮粗俗的女子结下白首之约,心中气极,怒道,“本王原本还想同你约定条款,相敬如宾,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总之本王不管你是凭什么蛊惑父皇让他颁下赐婚的旨意;也不管你推开本王是口是心非还是以退为进;现在你如愿以偿进了王府就要知足。以后没事少出这秋疏斋,以免……丢人现眼!”

杨宇凌袍袖一甩,灵修的身躯转眼便不见了。

看着那迫不及待逃跑的身影,宋骅影心情大好,就着手中的杯子,一口饮了下去。

小妾出招

天才微微亮,宋骅影便已在被鸟啼惊醒。这秋疏斋虽然清净,不过她毕竟不熟悉这里,睡得也不熟,所以很快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