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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骅影的视线刚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丛长草,微微一笑,拍拍小丫头的脑袋,“第一次见面,姑姑给你做个好玩的东西做见面礼。”

宋骅影认识这种一年四季常青的草,拿来编蚱蜢最好。

宋骅影领着琢儿坐在一棵参天古木下的石头上,她拿着长草编着,而琢儿则乖巧地坐在她的右手边,小小的右手托着腮,扬着小脸蛋,乖乖地看着她编织,大眼睛里闪着新奇的神色。

待宋骅影编出一个精致而小巧的蚱蜢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兴奋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咧着小嘴笑地傻傻的。

“姑姑,这个是什么呀?可以飞飞吗?”琢儿将它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皇宫里应有尽有,但是这种民间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宋骅影小时候经常偷偷背着君儿去庵里看母亲,但是山高路抖很难走,更何况还背着小弟,所以走走停停中,遇到好心的老农,便会帮忙背,宋骅影便趁机跟老农学着编好玩的东西哄君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母亲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一个不肯原谅背叛自己的男人而出家的贞烈女子,同时也是一个抛下幼儿不顾,只身离去的不负责任的娘亲。她对母亲是有怨恨的吧,如果不是她的离去,姐弟俩的童年也不用如此凄凉。想着幼年的□,宋骅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恼怒……

“姑姑。”

当温凉的小手覆盖在她的额头,稚嫩的童音响起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姑姑生病了,脸上红红,琢儿给姑姑冷冷。”小手执着地覆盖在她的额头,脸色凝重,就好像宋骅影生了重病快要死去一般。

宋骅影不由的一笑,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为这小丫头的可爱善良而感动。

“小公主,小公主……”远远的,传来一阵阵焦灼的呼喊声,声音渐渐的移近。不一会儿,声音的主人们显然已经发现了目标,全部朝她们这边涌来。而此时,宋骅影也早已拉着琢儿站起来,很自然地伸手整整她的衣服,拍拍她小屁股上的灰尘。

“小公主,小祖宗诶,您怎么跑这来啦,您要是有点什么闪失,奴才一千一万个脑袋都赔不起啊。”当先跑来的一个老太监飞一般冲到琢儿面前,满脸哀怨。

“胡公公,本公主不会走丢的,你不要怕啦。”小琢儿神气十足地说着,说完还用她那只小手安慰性地拍拍蹲跪在她面前的胡公公。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我的小祖宗啊,咱们快回去吧,皇后娘娘找的急了。”胡公公激动完毕,站起身来,才领着小公主走掉。

琢儿是长公主的女儿,本来公主的称谓轮不到她,不过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便父母双亡,由皇后亲自抚养,那时候皇帝便亲封她为公主,而她自己又乖巧可爱,所以很得宫里人喜欢。

小公主一边被牵着,一边还回头默默张望,依依不舍……

“小姐,你在这里啊,快走快走,来不及了,气死我了……”小舞施展轻功飞奔而来,拉着宋骅影便要疾步奔走,嘴上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等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谁气到你了?”

“小姐,小舞知道您的心思不在王爷身上,也没想过要跟那个原侧妃争,不然昨日也不会扮成那样吓走王爷了,但是那个原侧妃太可恶了,早上故意扭伤腿不说,现在还跟那个太子妃凑在一起,故意弄坏月弦笛,摆明了想自己上去跟王爷合奏嘛。”

音国素来重丝竹,国名也得自此处,所以几乎人人会乐器,人人会舞步。皇宫设宴,中间便有一环节是合奏乐器,乐器就有指定的嘶鸣琴琴,清音萧,月弦笛三件。如今宁王新婚,自然是由宁王与王妃还有侧妃共同合奏一曲,以示百年好合之意。

宋骅影下午的时候便说过自己只会竹笛,别的都不会,但是现如今连乐官都说月弦笛无法使用,自然是不能上场演奏了。

“小姐,难道您听了就一点都不生气吗?”小舞跺跺脚,有点郁闷地瞪宋骅影。小姐一向斗志高昂,有仇必报,现在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居然还悠哉悠哉的。

原纪香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啊。如果宋骅影不发脾气,乖乖的接受现实,那么宁王与她琴箫合鸣,间接证明了她自己在宁王心目中的地位,而别人会认为宋骅影不学无术,不通音律,无颜在才华出众的宁王与原纪香面前出丑,所以才默不作声。

但是以宋骅影的智商和脾气,知道自己被这么□裸的排斥出去,又岂会甘心?自然会大吵大闹,到时候宋骅影毁了王妃的名誉,自然会衬托出她原纪香的温婉。

高明,实在是高明。不过这么高明的手段应该不是原纪香可以使的出来的,她幕后必然有高手……

本来还找不到借口胡闹一番,现在原纪香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果闹僵开来,自己固然可以与宁王矛盾更深,不过却平白无故便宜了原纪香。

“你家小姐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宋骅影嘴角的弧度弯起,眼底漆黑湛亮。

看着主仆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梅林,这时,从树上跳下来一抹淡淡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戏谑。

崇华殿里此时早已灯火通明,宋骅影进去的时候,大殿中刚好歌舞缭乱,水袖飞扬,没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她便悄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曲已罢,歌女舞姬们拜别悄然退下。

“皇上,听闻宁王殿下精通音律,今日如此高兴,又值宁王殿下新婚之际,是否可以请宁王殿下与王妃合奏一曲,给万岁爷助兴呢?”

“李侍郎此话甚好。皇上,嘶鸣琴,清音萧,月弦笛乃我大音的三件宝器,而宁王的才气扬名天下,原侧妃也是少有的才女,王妃……自然也不差,不如由他们三人合奏一曲可好?”

“张爱卿的提议不错,朕原本也有此打算,不过据乐官所言,这月弦笛稍有损坏,音质不纯,此刻却是不能用来吹奏了。”老狐狸目光狡黠,滴溜溜滴眼珠在杨宇凌、宋骅影、还有原纪香三人身上打转,笑得好不奸诈。

“既然月弦笛不能吹奏,那就用嘶鸣琴与清音萧相和,这样岂不更加清雅?父皇您说是吗?”太子妃笑吟吟地望着老狐狸。

“太子妃所言甚是。那么凌儿,影儿,你们也别客气了,合奏一曲《鹣鹣相随》吧。”皇帝这老狐狸一再的制造机会,非要让宋骅影当场破功。

鹣鹣相随?

宋骅影略微皱了皱眉头。

《鹣鹣相随》与《凰求凤》等并称音国四大曲目,难度很高,决不是寻常人可以弹奏的,而宋骅影恶名在外,粗俗蛮横,怎么可能会弹奏?

而且她深知鹣鹣其实就是比翼鸟。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必须并翼而飞,所以常用来比喻夫妻情深,心心相印。《博物志余》里更有书记载,“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琢,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如此美丽的传说放在她与宁王身上,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宋骅影余光扫过,果然在众人的眼光中看到精光闪闪的戏谑讥诮,□无疑。

宁王的脸瞬间铁青,下巴□,脊背僵硬。而在原纪香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种东西,叫做嫉妒,不过她嫉妒的同时,也带着深深的嘲弄。

是啊,众人眼中的宋家大小姐又岂会弹奏这《鹣鹣相随》呢?宋骅影心底暗笑。

“父皇的好意影儿明白,但是影儿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宋骅影站了起来,对着老狐狸晶亮的双眸,满脸不甘、愤恨,“父皇,影儿从小到大就只会笛子一种乐器,其他的便不会了,又怎么演奏《鹣鹣相随》?”

在场众人中发出一阵哗然。

“影儿,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能演奏,那么就只能由会的人来演奏了。到时候你可别生气哦。”

会的人?说的就是宁王和原纪香吧?老狐狸您也太高估你儿子的吸引力了吧,短短一天,便能让我为他吃醋?宋骅影的眼眸直视老狐狸,眼底清澈而坚定,带着好玩的意味。

“那么你可会演奏?”见宋骅影不答话,老狐狸转身看着原纪香,询问道。

“回皇上,臣妾在家中之时虽也有演奏过,不过技艺不精,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姐姐乃是正妃,理当由姐姐和王爷一起合奏才是。”原纪香的声音轻轻细细,脸上一副明白事理的乖巧模样。

“你放心,影儿说不会,就确实不会,你去和凌儿演奏,她不会生气的。”老狐狸笑着安慰楚楚可怜的原纪香。

这时候,杨宇凌站起来,看了宋骅影一眼,便径直朝原纪香身边走去。在她身侧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原纪香朝宋骅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乖巧温顺地朝他点点,便随他走到会场中央。

原纪香站在场中,胆怯而愧疚地望了一眼宋骅影所在的方向。那眼中的楚楚可怜,瞬间让人们自动地将宋骅影泼辣的形象无限制放大……

而宋骅影分明在她那一眼中看到了胜利的得意。宋骅影心中暗笑,脸上则故作嫉妒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净手焚香后,演奏便开始了。

只见杨宇凌长身玉立,手抚玉箫,箫声悠然清远,配上他的俊朗眉目,飘飘长袍,真是说不出的潇洒俊逸,清雅剔透。

而他身旁的原纪香则席地而坐,面貌绝伦,纤纤素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顿生怜意。

清萧悠悠,时如碧海潮生般烟波浩渺,又如花雨曼舞般落英缤纷,而琴音空灵清雅,飘渺如烟,合着箫声,此起彼伏……

众人凝神屏息,羡慕而嫉妒地看着这一对传说中男才女貌的天成佳偶,耳中听着清然悠远的天籁之音。

而宋骅影别的心思没有,晶亮的双眸一瞬不顺地盯着原纪香白皙若霜雪的纤纤玉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琴音在达到一个高调之后便急转直下,清然悠远的音调渐渐有些沉钝,很有些力不从心。

宁王眉心一皱,看了原纪香一眼,跟着放慢了玉箫的曲调。但是,即便宁王放慢了速度,琴声还是渐渐无力,直至低沉下去。

原纪香此时面容凝重,心中紧张万分,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弱不禁风?她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开始还好,嘶鸣琴的琴弦比一般的弦要凉些,她也没有在意,但是越到后来,只要指尖一触摸到琴弦之上,便感到寒冰刺骨般疼痛,这股钻心的疼痛透过指尖直往身体里钻。

这么多人面前,她决不能示弱。所以她宁愿忍受指尖的刺骨疼痛,也没有叫出声来。但是莫名的寒气越来越多,而她的指尖越来越僵硬,音调哪里还能控制如流?最终,她颓然垂下双手,独余箫声清远……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垂首的原纪香。原以为她才华出众,能够与宁王共谱一曲《鹣鹣相随》,传下千古美名,却谁知世间沽名钓誉的人最多,艳冠群芳的京城大才女也不过如此。

众人见此无不唏嘘……

男主or男配

“嘶鸣琴是灵性之物,果然不是什么人都驾驭的了啊。”箫音清雅中,慢悠悠地踱进来一位俊朗的少年。他一进来,众人的目光便都被他所吸引。

只见他面如秋月,眉如剑锋,细致狭长的丹凤眼湛湛有神,轮廓俊帅的如被雕琢而成一般。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宋骅影身上,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丝邪气,让人捉摸不透。

“辰儿,怎么现在才来?一点规矩都不懂。”老狐狸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看老狐狸对他的态度和称呼,莫非这人便是老狐狸最小的儿子杨宇辰?据说杨宇辰武功绝顶,但是生性顽劣,为人狡诈,在他迷人的笑容背后往往隐藏着恶魔般的玩弄。

“父皇,如若不是二皇兄他们那曲七零八落的《鹣鹣相随》,辰儿此刻还在树上睡得好好的。”他瞥了瞥嘴,一副刚才的曲调不堪入耳的嫌弃模样。

杨宇凌也不生气,对着他淡笑,“惊扰了三皇弟的好梦,为兄真是过意不去。”

“二皇兄,就算你宠幸你的原侧妃,也不必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吧,谁不知道宁王精通音律,绝世无双?就算没听过,刚刚不也亲眼见识了吗?跟不上曲调的另有其人。”杨宇辰见众人下意识的点头赞同,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只是如果二皇兄看人的眼光如同你的才华一般独到,今天的这场闹剧就不会发生了。二皇嫂,你说是不是?”他凑近宋骅影,邪恶的笑容在她眼前绽放。

他的目光带着戏谑的笑,却如寒光般尖锐,直直地刺进她漆黑的眼底,似乎一眼就突破她故意布下的重重迷雾,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这样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湛清的就好像洞悉一切后的了然。

“也只有这般闹剧才能将三皇弟你吸引来这里不是吗?”杨宇凌笑得温和,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三皇弟锋利毒辣的嘴巴,一点也没有生气。

“那是啊,能将《鹣鹣相随》弹成这样的,也要有本事的。”杨宇辰笑得奸诈,“二皇兄,既然你宠爱的原侧妃,要不换宁王妃试试?”说着伸手便来拉宋骅影。

宋骅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右手掌心与他擦肩而过,一定神,便发现掌心多了一样东西。硬硬的,凉凉的,还棱角分明……

她倒抽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地迅速垂下眼睑,掩饰心中的震惊!

“怎么?二皇嫂也不肯赏脸吗?既然如此,二皇兄,我们兄弟俩也很久没有一起弹奏音律了,不如趁此机会,来切磋一下?怎么也要让对我们皇家音律失望了的诸位重新恢复信心不是?”杨宇辰虽然句句歪理,却都能够自圆其说。

“既然三皇弟有此雅兴,那为兄奉陪便是。不知三皇弟要选什么乐器?”

“刚小弟经过藏音阁的时候,听乐官说这月弦笛只是音色浊了点,现在已经调试好了,所以小弟便斗胆带了出来。既然小弟吹笛,那二皇兄便演奏嘶鸣琴吧。”

杨宇辰亲自将杨宇凌拉到嘶鸣琴前面,不经意地回眸,似笑非笑看了宋骅影一眼。

“小姐。”一直站在宋骅影身后的小舞担忧地低呼。

“没事。”宋骅影刻意压低声音。她虽然震惊于杨宇辰的反应,但是脸上依旧冷静。

嘶鸣琴的确是她下的手,是她叫小舞将混了硝石、凌冰等物制成的药水暗中抹上嘶鸣琴上。一开始药物挥发的很慢,但是随着手指的温度与琴弦的接触,涂抹于琴弦上的药水将弦的温度骤降。只要将量控制好,便可以掌握药水的时效。宋骅影叫小舞下的分量,刚刚仅有一曲的时间,所以即使后来杨宇凌再次使用嘶鸣琴,也不会发现什么。就算有人查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那药水与空气接触后,便会随之慢慢挥发,融入空气中,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这药水是落儿捣鼓出来的。那次正值炎夏,落儿说要制冰,做冰镇酸梅汤喝,所以便找来硝石研究起来,结果研究出了这东西。落儿说此物给没有武功的人当暗器来使也是不错的,于是便留了许多给她。

如果原纪香她们一伙没有故意破坏月弦笛,事情便会按她设定的方向走,她也不会如此回击。如今原纪香名誉扫地,只能怪她自己机关算计太聪明了。

杨宇凌端详着眼前的古琴。嘶鸣琴与别的琴略有不同,琴身通体沉暗无华,但却泛着淡淡的光泽,更显雍容和华贵。

“叮——”白皙如玉的指尖在弦上轻轻试了一个音调,只听见音色饱满,清澈悠远。

他微微蹙眉。

他是音律高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原纪香的琴技虽然没有到达巅峰,却也不差,和自己合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为何中途会突然跟不上自己的箫声?

他试过,嘶鸣琴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嘶鸣琴虽是上古名琴,但是拨弄琴弦的时候却并不比一般的古琴沉重。

“二皇兄,不如我们合奏一曲《云海之巅》?”杨宇辰勾扬嘴角,朝杨宇凌顽皮一笑。

杨宇辰话音一落,便听见大殿中哗然一片。

原来这《云海之巅》与《凰求凤》、《鹣鹣相随》等并称音国四大曲目之一,其难度更是四大曲目之首。当然,难的不是曲调,而是意境。

云海之巅,顾名思义就是站在十里云海之巅,周围是万丈霞光流转,俯视浩渺万物……而要弹奏出这种无拘无束的意境,却并非常人所能够的。

“既然三皇弟有此意,为兄又怎么会拒绝。”杨宇凌撩起长袍,席地而坐,白皙如玉的指尖划过光泽的琴弦,幽沉的嘶鸣琴发出一阵悠然的音调。

杨宇辰见此微微一笑后便拿起月弦笛,横在薄唇边缘,缓缓地吹奏起来……

两兄弟,一琴一笛,演奏出曼妙的曲调,似乎将众人带到渺远的云海之巅。放眼远望,只见眼前云淡天高,满天云蒸霞蔚,周围只剩下两人,衣袂飘飘,几欲乘风归去,一琴一笛,划出天音渺渺……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中被绝妙的曲调吸引住。

吹奏间,杨宇辰嘴角一勾,目光定在无动于衷的宋骅影脸上,眼中似笑非笑,闪着难解的光芒。

宋骅影心中一颤,握紧手掌,却发现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似被厉物划过……她忽然想起来,是之前杨宇辰塞给她的东西。

硬硬的,凉凉的,却棱角分明……

她趁大家的目光被他们两兄弟吸引住,便低头仔细一看,原来真的是她心中猜想的东西。

一直葱绿精致的草编蚱蜢。

这只蚱蜢虽然似模似样,却还是可以看出新手的痕迹,所以绝对不会是她之前编给琢儿的那只。她忽然心中一紧,想到琢儿口中要等的小舅舅,岂不就是眼前的杨宇辰?按道理,他不会丢琢儿这个三四岁的丫头独自一人在梅林边缘。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四处打量过,周围并没有人迹。

他为何要送自己这只草编的蚱蜢?为何非要演奏这曲难度最高的云海之巅?

云海之巅……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他当时正好躲在她和琢儿坐的那棵大树上?这样就可以解释他看过一遍后便依样编了另一只出来,这样就可以解释他为何要给自己这只蚱蜢,这样就可以解释他对自己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她一向以为自己伪装的够好,却没有想无意中对一个丫头温柔,就让自己所有的伪装暴露在别人面前。

杨宇凌面如冠玉,青丝冠束,淡色发带随风轻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玉般温雅绝尘。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琴音辗转缱绻,时而低回,时而高亢,悠悠扬扬,空灵清雅。

杨宇辰一直看着宋骅影的方向,所以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当他看到宋骅影拿出他学她用长草编织的蚱蜢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眼底笑得好不得意。

他不经意地回头去看他二皇兄。看见他的双目深墨如黑玉,精致而美丽,完美至极,但是这么美而精亮的双眸却看不到某人刻意伪装的美好。

瞎子。

想至此,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忽然,杨宇辰手中的月弦笛悠扬的曲调陡然一变,烟波浩渺般渺远的曲调忽而充满了肃杀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奔腾嘶鸣,战鼓擂擂,高亢激昂!

杨宇凌不解,为何一曲云海之巅,他竟用上如此高的音调。但是既然他的笛音拔的如此之高,他便也不甘落后,指尖着力,重挑琴弦。

两人均不甘示弱的拔高音调,众人只觉得眼前如凛冽寒风呼啸,心跳加速,热血上涌,血管爆胀,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宋骅影微一蹙眉,因为她也感到自己胸口沉闷,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但是相斗的两人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音调急促,步步高昂。只见琴音嘈嘈,如子夜惊雷,轰隆作响;笛声呜呜,如狂风暴雨,滂沱肆虐。

一时间,雷云风暴,星河倾斜,山崩地裂,万物闻之而变色。

两人皆运劲于乐器,只见音调越升越高,早已抵达常人难以到底的高度。

只听见“叮——”的一声嘶鸣,琴弦断了一根。而杨宇凌却眉心不皱,指尖挑拨的越加急促,众人似乎听见了蹄声阵阵,厮杀声此起彼伏,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又听见“叮——”的一声,琴弦又断了一根……

忽然笛音音调一转,自高亢激昂忽而转为悠扬婉转,如泉声叮咚,流水潺潺;继而,只剩少许几根琴弦的嘶鸣琴亦跟着低回婉转……

琴声,笛声,空旷辽远,烟波浩渺,似乎又来到了云海之巅,继而,若远若近,似有似无,直至消逝……

杨宇辰勾起唇角,余光瞥了眼杨宇凌手中的断琴,心中得意一笑。

二皇兄的内功不及他,所以一旦他运劲将内功倾注与月弦笛之上,二皇兄必然会用尽全力追赶,这样的结果就是毁琴断弦。

他知道宋骅影派小舞在琴上动手脚,他也知道以他二皇兄的聪明必然会想到琴上的机关。于是,为了讨好佳人,他就借人之手将宫中三大乐器之一的嘶鸣琴毁掉,只是他并不知道,那药水早已随空气挥发而去……

“二皇兄琴技高超,小弟实在佩服的紧。”他是真的佩服。

他的内功天下少有敌手,而在他用尽全力时,二皇兄还能追赶的上,如若不是琴技非凡,又如何能做到?

“三皇弟客气了。”没想到多日不见,三皇弟的内功精进的如此神速。他站起来,无奈一笑,“为兄虽然与你持平,却还是弄得毁琴断弦,终究是我输了。”

“是输是赢还未见分晓,二皇兄又何必急着认输呢?”

“噢?三皇弟有何妙招可以立辨高低?”

“妙招倒没有,不过妙人倒有一个。”杨宇辰拉着杨宇凌信步走到宋骅影身边,对她露出迷人的笑容,“二皇嫂,你说本王与二皇兄谁更厉害些?”

他朝宋骅影眨眨狭长的丹凤眼,眼底眉心都是笑意,却笑得不怀好意。

“三皇弟,你就这么相信你二皇嫂的眼光?我说谁赢便是谁赢?”宋骅影也故意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