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橙停下了脚步,手里的保温盒温温热热的传进了手心,却被心里的冷意冻结。

方雨绮亲昵的扶着祁限,看着他:“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大男人还会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呢,小高不在,我只好代劳了,呵呵。”

呵呵,贱橙也在心里呵呵着,胸腔里的火气简直要窜到嗓子眼儿了。

两个人还真是感人呢,一个病了,一个不离不弃的守着,有说有笑,情意切切。

祁限没说话,任由她扶着慢慢的往前走。一条安静的走廊里,站着三个人。

方雨绮一抬头,便看见了对面站着的贱橙,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

“嗨!”贱橙竖起手掌和小莲花打招呼,嘴角弯起一道友好的弧度。

“你...你来了啊...”方雨绮尴尬的笑笑,手还挽着他的手臂。

祁限停住了脚步,就站在她的正对面,眼睛上缠着洁白的纱布,身上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被他穿得很得体。

感觉像是...好久不见。

贱橙拎着汤走过来,冲着方雨绮皮笑肉不笑:“呦亲爱的,今天没出台啊?”

方雨绮身形一僵,想起了那次在KTV她替自己出头的事,不免有些词穷。

贱橙越见她这样楚楚可怜的不说话,就越觉得讨厌:“怎么?你们服务行业也有双休日啊?”

方雨绮一听这话,脸上挂不住了,想解释什么,却最终选择走为上策:“你们俩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低着头,不去看贱橙的眼睛,正欲迈步,却被祁限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的手本来就扶在他的臂上,祁限就顺着她的胳膊这么一拉,就将她拉了回来。

就是这样一个挽留的动作,让贱橙所有的刻薄瞬间化成了愤怒!

方雨绮也愣了,回头诧异的看向祁限。

祁限站在走廊里,那么高大,像是保护着方雨绮的其实一般,两人般配极了。

“雨绮没有做那样的事,不要把所有的人都想象的和春化街一样龌龊。”他无比冷静的替方雨绮出头,嘴里的话像是来自冰窖的讽刺。

那种态度,那副冰冷的表情,完全是个不相干的陌生男人。

贱橙诧异的向后退了一步,那股锥心的痛从心尖蔓延到四肢百骸,所有的伶牙俐齿都化作冷笑,呵,她好想笑,好想笑。

眼泪灼热的蔓延在眼底,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绝情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纵使觉得他不会爱她,最起码也不会这样伤人。

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么长时间她倾尽所有不顾一切爱着的这个男人,自己根本就未曾真正了解过。

那个每天唠叨着不让她吃鸭脖的男人,那个陪她坐过山车做到吐的男人,那个为她动手打架的那人,那个在天台上教她亲吻的男人,难道只存在与她的幻想之中吗?

贱橙一咬牙,将手里的保温饭盒使劲甩出去好远,那银白色的碎片乍裂在墙角,发出愤怒的巨响,像是她被轰然炸碎的心。

她快步走上去!抬手对着祁限的那张妖孽的脸,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她不是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打不出那么哀伤的感觉,也做不出什么凄美的表情,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定然是决绝的,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家人掏心掏肺的待他!而他却说出这样狼心狗肺的话!

祁限苍白的脸颊登时就红了,脸微微侧着,凉薄的嘴唇紧紧的抿起,泛起一阵苍白。

方雨绮轻声尖叫了一声:“啊...祁限!”

贱橙指着她鼻子,怒不可遏:“你给我闭嘴!你还记得这条走廊吗?当初他出事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让你进去看他一眼,你怎么说的?嗯?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假惺惺的坐享其成?”

“还有你,”她转头看向祁限,眼中蓄着慢慢的湿热没有流下来:

“这一巴掌我打了,你就收着,以后咱俩各走各的路!你功成名就不用我沾光,我风光嫁人也不会发你喜糖!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还有...”她骄傲的扬起苍白的脸,用尽所有的自尊望着他:

“祁限啊...不是你眼睛瞎...瞎的那个人...是我...”

她咬着唇,讽刺的指了指自己,后退两步,眼泪就如山洪一般倾斜而下。

祁限攥着拳头!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抬腿就追!走了三步却又顿住了...

一股巨大的空洞侵袭而来,放肆的撕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心痛得难以复加。

方雨绮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她哭了唉...”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叫住她?”

祁限苍白的脸颊上还有一道红印,久久没有褪去,他伸伸手,摸上墙壁,轻轻的倚了上去,心乱如麻的背靠着墙壁,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很乱,你也走吧...”

第44章

【60】

影视编导这个专业其实需要很强的文字功底,要用独特的艺术语言传达出思想与情感。

当初选报这个专业的时候贱橙就坚决抵抗,她一个“鸡肉蒜毛”水平的小老板,怎么可能在文字领域发光发热呢?

不报,坚决不报。

后来祁限给她讲了个故事。

祁限把手里的牛奶杯放到茶几上,指腹摩搓着杯口,脸上挂着回忆的色彩,说:

“我弟弟小的时候个子矮,特别矮,上初中的时候,每次做广播操他都排在第一个,班里的同学就笑他像个小姑娘。”

“他总是站在篮球场旁看着男孩子打篮球,后来我就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打,他很不服气的跟我说:我干嘛要打篮球?个子矮怎么了,个子矮可以去打乒乓球。有什么稀罕的。”

“我就对他说,我说我有一个秘方,6个月之内让你成为篮球队的主力。他来了兴趣,马上问我是什么秘方。我说你每天用牛奶代替水喝,能长霍华德那么高。”

“他那个孩子做什么都没长性的,尤其讨厌喝牛奶,后来我画了一张霍华德拿着牛奶的素描像挂在他的房间,他就开始每天坚持喝。我记得我送了6个月的报纸给他赚奶钱。”

祁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悲□□彩,反而脸上洋溢着骄傲,似乎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贱橙听了之后有些动容,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起他的家人。

“后来呢?他长高了?”贱橙问。

“嗯,他总是偷偷的一个人打篮球,运动加上补钙,没有不长高的道理,何况有他哥的基因在。”他轻笑着,继而严肃的教育她:“所以说,人不能因为自己的缺陷而逃避。”

贱橙看着他。

她终于知道她爱这个男人什么。

他不是很会耍帅,有时候会有点傲娇。

可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执着,和专属于男人的冷静与安全感。

贱橙立刻拿起《电视学导论》翻来翻去,认真的望着他:“我学!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祁老师讲话,句句在理!”

祁限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突然又收回笑容:“很好,那我明天考你。”

贱橙一个响指:“牟焖忒(没问题)呀!”

...

答应的总是好好的,可是第二天考她的时候,却是另一番场景了。

祁限君临池下的坐在办公桌前,吹着空调转着笔,小高坐在旁边翻教材书,贱橙像是受刑般坐在小板凳上,战战兢兢。

小高:“这个这个...开始考你哈!请说出蒙太奇在影视作品中的作用。”

贱橙:“蒙...什么奇...”

没有印象...

昨晚的那本《电视学导论》根本就是《电视学导睡》嘛...

贱橙思来想去,突然眼前一亮:“啊!,蒙奇奇!很可爱的那个小东西!长得跟耗子似的,身上全是棕色的长毛!”

小高翻了个白眼,差点口吐白沫,他幽幽的看向祁限,果然,师父的脸色冷若冰霜。

“把书给她,让她背!”祁限撂下笔,残酷的说。

...

后来贱橙费死了劲,终于弄懂了蒙太奇和蒙奇奇不是一个东西,却抱着《艺术概论》第四次睡着之后,祁限和小高从外面回来,给她拿回了一小沓A4纸。

小高说,那是祁限托关系从老师那里要到的复习资料,精简到不能再精简,几乎就相当于给了专业课的答案,贱橙欣喜若狂,撒娇般的抱住了祁限,使劲的蹭啊蹭。

“祁祁!你真好!”她贴在他的胸口不停的揩着油。

祁限轻轻的掰开她的脑袋,问道:“蒙太奇你都搞不明白,实在拿你没办法。”

他不是一个喜欢走捷径的人。

但有一天聂丹丹跟他说,贱橙因为作弊没有学位证的事,其实是为了他。

于是他一直在竭尽所能,帮她铺好出路,万一以后保护她的人出了事,起码不会混得很惨。

毕竟,他有一天会不在她身边。

他从不喜欢亏欠别人,对于她的付出和照顾,他总是竭力偿还。

可是越还,就越觉得吃力。

【61】

研究生考试之后,没有祁限的贱橙,陷入了巨大空虚。

她开始坚持每天阅读,随便读什么都好,报纸,杂志,带文字的她都强迫自己去看。

他曾对她说:“你不喜欢读书,没关系,看看新闻也好。”

于是她装模作样的拿起杂志朗读道:

“张翰、郑爽绯闻再升级...”

祁限皱眉打断她:“不是花边新闻!”

贱橙:“呃...凶什么凶嘛...”

祁限:“我没凶...”

贱橙淫/笑道:“你没胸,我有啊...你要不要试试?嗯?”

祁限:“...”

贱橙:“(⊙o⊙)瞎子也会翻白眼哦?!”

...

想起之前的种种,就会觉得,回忆越甜,就越伤人。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离开他之后,她反而喜欢上了读书,喜欢上每天泡在新闻里的日子。

14年年初,国内禽流感H7N9疫情再次肆虐。小高打来电话说,祁限高烧不退,危在旦夕。

此时的贱橙和闺蜜勾肩搭背的在KTV里狼嚎,拿着话筒冲着电话尽情嘶吼:

“姐是老中医--专治吹牛逼--头疼脑热血压低,跟我没关系--”

小高无语,冲着电话大喊:“他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你来看看他好不!”

电话那边切了歌...

“香水百合五千年的光还是传说中的盛唐,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不许你再孩子气,寂寞的鸭子,也可以偷偷的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柔的脸...”

小高挂断电话,默默嘟囔:“真是朵奇葩...唱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3月1号,昆明车站发生恶性砍人事件29人遇难百余人受伤。小高说祁限住的医院就在火车站附近,希望贱橙能够进行人道主义探望,在乱世之中给昔日爱人以些许慰藉。

贱橙坐在大排档里,啤酒瓶子使劲墩在桌子上,喝的面红耳赤:“老娘英语居然过了60!以后咱也能用英语讲冷笑话了...哈哈!”

她吹完牛,眼白一翻,打了个酒嗝,趴下了。小高无奈的摇摇头,将她扶回了店里。

2014年3月8号马航失联,小高出了法庭,拿出手机发了条微博:“我们应该把每一次见面都要当做离别来对待。这样我们才会懂得珍惜的重要,让遗憾更少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顺便艾特了贱橙。

贱橙忧伤的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没过多久,她在微博下给他评论道:高律师,你说...我去读研的时候,要是有人说我是老女人,我可不可以告她诽谤?

小高本想撮合她和祁限,用心灵鸡汤滋润她心中最柔软的枝桠,没想到这女的心如盐碱地,油盐不进,便当即翻了个白眼,回她:

不算!此言并非凭空捏造,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有损于你的人格、名誉,也不构成诽谤罪!

贱橙回复到:哎,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上哪儿说理去!

2014年3月17日,克里米亚正式入俄。

高子霖一身西装革履从法院出来,在转角的中餐厅面试了祁限请的私人保姆,顺便发了一张方雨绮坐在医院里削水果的照片,传给了贱橙,附句道:克里米亚要入俄了,美国提出要对俄罗斯进行制裁,元芳,你怎么看?

言下之意是告诉贱橙,别闹别扭了,免得闹大了有人趁虚而入。

贱橙回他:“高律师,偷拍我情敌时可以不用美颜相机吗?这样很伤人。”

小高:“...”

4月1号,文章出轨发道歉信。小高在新浪微博上美国大脐橙,附句:且行且珍惜。

贱橙当天为了庆祝考研面试,喝高了,在小高的微博下留了简明扼要的七个字:

“我承认,我还想他。”

小高收到回复双眼雪亮!正要给刚刚可以看到一米之内事物的祁限看,却马上又收到了她的另一条留言。

“高律师!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