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的?该死!

玄烨一时心烦意乱,但眼看朝会的时辰将至,他瞪了眼翟霖。“还不快滚过来替朕更衣。”

若盈悲凉地跪在地上,不用皇帝多说什么她也能感受到皇帝对她的嫌弃。昨夜到底只是一场梦,爱怜,不舍,温柔,所有的都不是给她的,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替身。

“奴才有罪…”

她小声啜泣着,单薄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玄烨的眼角瞥见凌乱的炕床心里一阵五味陈杂。

“你…唉,你先出去。”

若盈俯身磕头后慢慢退出去。玄烨心里一阵乱也无暇顾及她,昨夜他只记得在慈宁宫多喝了几杯,之后的事就是一片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遗漏了,但现在他实在想不起来。

“德…德嫔娘娘…”

女子惊讶的抽气声让他脑子顿时一震,是祁筝!

“主子,您不能进去…”

玄烨一回头,那一抹了无生气的身影顿时飘然入内。她莲步轻移至他跟前,取过桌上搁着的腰带系半蹲在他身侧。她几乎面无血色,人恍惚的叫人心疼。玄烨心有愧疚,一把托着她的手臂顿时惊诧于她浑身的冰冷。

“筝儿,朕…”

她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异样地绽露一抹笑容。

“皇上昨夜去哪儿了?臣妾在这儿等了皇上一夜…”

她委婉动人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埋怨。玄烨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眼翟霖,翟霖暗点了点头。

“筝儿,这事稍后再说,你累了一夜先回去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祁筝忽然笑着打断了他。

“皇上,筝儿不累,皇上还没告诉臣妾,您去哪儿了?臣妾昨夜等了您一夜。”

她执著于要的回答却不是现在的玄烨能给的。

“筝儿,乖,你先回去…”

一夜醒来就发生那么多变故实在是他想不到的,早朝又将至,他耐着性子试图先安抚祁筝,怎料祁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臣妾在皇太后那儿等了皇上好久,皇上答应过来接臣妾的,君无戏言不是吗?皇上为什么没有来?”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慌乱取代,她执拗地一次次问着,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她要的是他的回答。

玄烨被她带着几分怨愁的眼神瞧得心生烦躁。他甩开她的手冲口而出:“朕在哪里朕做了什么你昨晚一晚上在门外还没听够还没看够吗?”

该死!他懊丧地暗自咒骂了一句,立刻后悔万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筝儿…”他朝她伸出手,却停滞在她颤抖的身体前。蓦地收回手玄烨狠下心道,“翟霖,送德嫔回宫。”

他顺手拿起搁在桌上的朝冠快步而出,没有再看她一眼。

“主子,让奴才送您回去吧。”

祁筝出神的低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不说什么都没有呢?只要是皇上说的,筝儿都会相信,无论什么都会…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告诉我这都是真的?”她苍凉的闭上眼,泪珠子瞬时如雨而下。

“主子…我们回去吧。”

秋云扶助失魂落魄的祁筝一步步走出昭仁殿。翟霖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叹息,这位德主子真是太痴情了,没见过哪位娘娘因为这事伤心至此,这样的人在这里活不长啊。

第88章 婉转屈就

解下朝冠,脱下厚重的朝服,这时候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那笑颜如花的人捧上轻便的常服,用那醉人的嗓子轻柔的唤一声“皇上”。

“皇上,请更衣。”

同样的一句话,那个声音到来是那么温暖,无论朝政有多么让人烦恼,在听到这句话后心都会豁然觉得轻松。

换好了衣服坐于炕上,在拿起一本折子的时候,纤细白皙的手会及时捧上一杯沏好的茶,浅酌一口,爽润的茶香瞬间在口中蔓延开。

“皇上,您是否身子不爽,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翟霖担忧地打量着眼前的皇帝,他拿着一本折子已经看了许久。不,与其说他是在看不如说他是在发呆,这样异常的表现着实让人怀疑皇帝是不是病了。

“朕没事,筝儿,朱砂不够红,你再…”

习惯也许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一旦你脱离了习惯,身体会比意识更早的注意到这点。

玄烨下意识地抬头往桌前看,空无一人的现实让他在一愣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皇上…”

“德嫔呢?”

他的问题让翟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朕问你德嫔呢?”

玄烨心里一阵烦躁,他“啪”地一声搁下手里的折子几乎是瞪着跪在地上的翟霖。

翟霖背后冒出一阵冷汗,皇帝的不耐烦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他识趣儿地赶紧回答:“奴才依皇上的吩咐一早就送德主子回去了。”

他也是多年的奴才生出了比常人多绕了几圈的肚肠。一张口把“皇上”二字搁在前头,顿时昭显自己是奉旨办事儿。

他这点肚肠玄烨又怎会不知,他冷笑一声俯身在他头顶,一字一顿地道:“朕让你送她回去,可是朕有说让你立刻就送吗?”

“皇上…皇上恕罪,是奴才愚笨,皇上恕罪。”

翟霖慌张地不住地磕头求饶,玄烨看了新生厌恶,他踢了一脚还跪在地上的翟霖冷冷道:“还愣着干嘛,带路!”

玄烨表面上虽然不说但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祁筝,她早上摇摇欲坠的神情一整天都反复在他眼前。其实现在想来他非但不气心里反倒多了一份满足。若是不在意,她又何至如此失态呢?

回过神来,永和宫已在眼前。玄烨一时加快步子。

“德嫔呢?”

跪于门前迎驾的只有秋云和执事太监。秋云磕了个头,皇帝脸上略显不快的神色让她不敢犹豫。

“回皇上,主子身子不适,这都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她悄然打量,皇帝垂于身侧的手微一颤动,几乎是毫无迟疑地举步往里去。

许久未曾住人的宫舍透着一股子清冷,唯一点着灯的东殿,一推开门,檀香之中混杂的一丝药味扑鼻而入。

她侧躺在炕上,一袭薄被掩在腰际,发辫松垂于后背,半隐半现的脸庞上分明还留有泪痕。

“筝儿…”

他坐于她身旁,轻凹下陷的床铺搅醒了她。自然地翻了个身,不着痕迹地抽回被他握在掌间的手,只留下一片后背对着他。

玄烨叹了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次他微使上了劲让她动弹不得。

“明天…随朕去南苑吧…”

掌心间的手微微一颤,玄烨顺势低下头,收紧她的五指贴于唇畔。

“你若是愿意,胤禛和祚儿也可以跟去…”

“不…不要…”她转动手腕与他的五指相握,沙哑的嗓子带着几分凌乱和不安,“就皇上和筝儿去,谁都不要跟。”

玄烨轻抚她披散在后的长发,无奈地叹了口气。“傻瓜,那怎么…”

“南苑本就有驻留的内侍,皇上的起居筝儿能应付。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她转过身,微红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什么人都不要带,包括翟霖和…”

她忽然收住了口,拉着他的手似乎因为紧张而收紧。

“谁都不要跟去,好不好?”

苍白的脸上,柳眉微蹙,湿润的眼眸中满是几欲恳求的神色。一滴泪忽然自眼角滚落,顺着脸颊而下划出一道水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到她以为时间似乎停止了,一时间唯一还在跳动的只有她的心。

他不愿意吗?

祁筝看着他,眼前的他没有变,但是神情为什么让她觉得那么的陌生?

他终究也厌倦她了吗?就和他一样…

这忽如其来的揣测让她顿时浑身冰凉。是啊,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后宫美女如云,从来就不曾有过永远的圣眷。她一直都害怕着,揣测着是不是明天就是那失去他的一天。屈就,承恩,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他的心,时时刻刻担心着那一天却不曾想到回过神来,那一天已近在眼前。由心而生的绝望包围着她整个人,她欲转过脸去好避开这让她心碎的事实却因为他的一个字而留住。

“好。”

他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容,大手抚摸上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

“不要再哭了…,朕答应你…”

“呜…”捂住双唇也遮不住一声声的哽咽,虽然心里明白这会儿该笑,该谢恩,但是眼泪却偏生不听话地直往下掉。

也许什么都不要多想,顺从本能才是正确的。

他惊讶地见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借力仰起上半身吻上他的唇。

唇齿相交间混杂了泪的咸涩,但这就是所谓心痛的味道。

“傻瓜…”

玄烨收紧手臂带着她慢慢躺下。

“朕的心没有变。过去的一切就让它都过去吧。”

他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出。

他的话,她信了。

她含泪微微点头的神情触发他心里的柔软。低下头寻到她的唇,从轻琢到纠缠,激狂瞬间席卷了两人。两人喘息着分开,眼眸中一时只容得下对方。玄烨一手支撑着身体俯于她身上,只要一低头,从松开的襟口随着胸膛的起伏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玄烨忽然抬高的手扯下了一旁的帘帐,黄纱飞舞而落,顿时掩住了一片迤逦春色…

第89章 一画一茶

“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再一下就好。”

玄烨抬头看了一眼倚在栏上的女子,提笔落笔间快速勾勒出眼前佳人最让人难忘的娇笑妩媚的神情。

“成了。”他搁下笔,自个人满意地审视了一下,朝画中人招了招手。“筝儿,你来看看还喜欢吗?”

祁筝脸颊微烫,她几步走近低头打量,一副美人图赫然跃入眼中。画中人斜倚雕栏,一双玉臂置于玉枕之上,长裙及地,其下足尖微露。脸若桃瓣,唇若点弃,肤如凝脂,最传神的还是那一双含情似水的眼眸,半是羞怯,半是期许地瞅着画外的人。

祁筝心头直跳,脸上一阵燥热。她害羞地转过身去捂着脸简直不敢见人了。“这哪里是臣妾,臣妾哪里有这么美。”

“怎么不是了。”玄烨一把搂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在朕眼里你就是如此…”

祁筝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低着脑袋倚在他身前。“讨厌,皇上就会拿臣妾取笑…”

他哈哈大笑,握紧她欲捶在他胸口的拳头。许是笑得太用力了,他忽然一撇头磕嗽起来,祁筝神色一变慌张地抚着他的背。

“皇上,您怎么样?”

玄烨一边笑着一边连磕了几下。

“没事没事,咳咳,大概是老天爷看朕欺负你所以罚朕的吧。”

他犹带笑意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换来她一声娇嗔。

“都到了这会儿了还不正经。”

不过过了午时天色稍变,这会儿也是有些冷了。她瞅了眼只穿了件长衫的玄烨,

“皇上,还是再加件褂子吧,现在有些冷了。”

“没事,这都三月天了不碍事。”

“冬春之交更应加倍小心了。”祁筝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微笑着福了福身,“臣妾这就去取褂子来。”

她嫣然一笑转身跑开了,玄烨瞧着她跑开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头审视美人图,嘴角微扬,神情颇为满意。提笔又修饰了几个细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忖良久他恍然大悟,换了杆小毫舔上黑墨,起落间挥笔而出。

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

“皇上,裕王爷到了。”

“传。”

庚申年春日作于荫榆书屋

玄烨目不斜视,题词落款一气呵成。他搁下笔自腰间解下荷包,摸出一枚寿山石章,微微使力压于宣纸上。

“微臣给皇上请安。”

沉稳的脚步声之后跟着而起的是熟悉的低沉嗓音。玄烨搁下笔用布擦拭了手这才转过身。

“二哥快起。”

他引福全坐定,内侍跟着送上茶。福全浅酌一口便搁下了杯子。

“不知皇上招微臣来又何吩咐。”

玄烨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转而笑着问福全:“裕王觉得这茶如何?”

福全微微一愣,平白无故的皇帝招他来南苑,来了又不说正经事谈论起了茶经,这还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他暗暗打量皇帝又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茶是好茶,第一口饮下便觉醇香满口。只是…”他微一顿,看来眼皇帝神色不明的脸,决定还是照实了说。“只是再品有丝苦涩,却又有些陈了。”

“说的好。”玄烨笑道,“裕王果有见地。”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照实说。”福全不知道今日皇帝是什么意思,与其妄猜圣意,不如一一据实回答,这是他伴君多年的心得。

玄烨三指捏盖,轻磕着杯沿,压低的眼让人瞧不见神情。只听他用平静如水的声音慢慢道:“茶之苦味若恰到好处,那自由提神醒脑之效,若是苦得过甚,甚至于苦中带涩,那就是落了下品,这茶也就算不得好茶喝不得了。”

“皇上…”

“裕王知道这是什么茶吗?”玄烨猛一抬头打断了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