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扯出一抹笑:“早醒了。”

这话差点让她把刚才的酒吐出来,吃惊的偏过头:“你没醉啊?”

“就那点酒还不够我塞牙缝。”毛毛说,“真醉了怎么跑。”

陈迦南:“以后别这样了。”

毛毛撇撇嘴,拉着她的胳膊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那块地批不下来我就得走人。”毛毛说,“爱情没了饭碗总得守住吧。”

陈迦南叹了口气:“那些人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

毛毛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说话了。

“你看看今晚那桌子上的人,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陈迦南的声音很平淡,“万一惹上了就不好走了知道吗。”

毛毛歪头看她,陈迦南笑问怎么了。

“你今晚…”毛毛顿了一下道,“和平时不大一样。”

陈迦南只是笑笑,将窗子摇下来一些。

“不过我运气还不错。”毛毛嘿嘿笑,“总能逢凶化吉。”

风从窗子溜进来吹进她的脖子里,陈迦南没忍住咳嗽了几下。刚才猛灌的那杯酒后劲太大,现在她已经有五六分的醉意了。

毛毛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陈迦南说,“运气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陈母早就准备了两床被子。毛毛抱着她的睡衣去洗澡,陈迦南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外婆倒了杯茶给她解酒。

“这酒闻着挺不错。”外婆在她身边坐下,“回头你也给我弄一瓶来。”

陈迦南斜眼:“小心陈荟莲说你。”

“再怎么我也是她老娘。”外婆翘起二郎腿,懒懒往椅子上一靠,“还要大义灭亲不成?”

陈迦南笑笑:“我妈犟起来够咱俩喝一壶了。”

闻言外婆扑哧一声笑了,随即又叹起气来。这一声叹息陈迦南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倒不如说是她们母女度的劫。

“你妈现在还是会一个人发呆。”外婆说,“问什么也不讲。”

陈迦南小口喝着茶,只觉苦涩。

“半年前我见过老师。”她说,“也是老样子。”

那时是个北京的初夏,她从朋友那儿搞到一张票去听音乐会。好大一个场子她坐在最角落里,音乐会开始几分钟后从幕后进来了几个人坐在最前面中间的位置。

老师带着礼帽,身边是沈适。

现在都记得当年在老师家里练琴的时候,他拎着东西走进门,目光从她身上飘过去,饶有兴味的撂着话说,呦,姑父,您有客人?

那话漫不经心,听者却觉得意味深长。

老师似乎还很正经的介绍了下,说这是一个老同学的女儿。他的眼神陈迦南至今都记得特清楚,审视的,轻谩的,想起都觉得半边心疼那种。

夜里风冷,茶很快就变凉了。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端过她的茶去喝,嘴里还在砸着话:“那种大户人家咱进不去,门不当户不对的真费劲心思嫁过去也是受罪。”

后来搬家来萍阳,再没听陈母提起老师。

想来她和沈适的相识便是源于长辈之间的这种巧合,见过几次面之后好像又熟了几分。有时候他会开车来学校,在车里给她说自己推掉了一堆饭局过来。陈迦南会很讨巧的问是想要奖赏吗,他会带点倦意的笑笑说,陪我吃个饭。

夜里回去睡觉,毛毛还在玩手机。

陈迦南撸过被子盖在身上倒头就要睡,听见毛毛说:“他们说的那个沈适到底什么人啊,怎么网上啥都查不到。”

她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好家伙今晚等那么久都没见着人。”毛毛自言自语,“明明听说来了。”

毛毛后头再说什么陈迦南听不清了,略微还带着点醉意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外婆催着她去街上买点酒。

走到半路接到姚姚的电话。

当时她正穿梭在菜市场里,听不太清姚姚那边讲什么,加上信号不好没说两句便挂了。回去的时候外婆正在和毛毛打牌,额头上都贴了纸条。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外婆眼睛还看着牌,嘴里却再问她,“想先听哪个?”

不知道这老太耍哪一招,陈迦南说坏消息。

“外婆输了几把。”毛毛仰头对她奸笑,“你双倍给钱。”

陈迦南无语:“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外婆抬头同情的看着她,“你姑又给你说了个对象,过会儿你得跟你妈去趟市区。”

陈迦南:“…”

“楠楠…”屋里传来陈母的声音,“快进来看看你想穿哪套。”

她气的一脚跨进门槛,问陈母:“那天的教训您忘了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母还在给她挑衣裳,“这回你姑给我保证了,绝对优秀没得挑。”

对方约在香江最有名的西餐厅,听说二十八年薪五十万。陈母在路上苦口婆心的讲,陈迦南当做善事跑过场一句没听进去。

姑姑在餐厅门口早等候着,到了直接上二楼。

包厢里男方家长都在,陈迦南缓缓吐了一口气。她不理解相个亲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时兴这样子吗。

不过男人倒正常,笑着看她:“你好,周然。”

家长们都聊着闲天,像是在给他们年轻人创造机会。陈迦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柠檬茶,喝完着看对面的人,问:“你不喝吗?”

男人笑着摇头:“听大姨说你还在读书。”

陈迦南“嗯”了一声。

“B大距离我们公司挺近的。”男人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陈迦南挤出一个笑,指了指门口方向:“我去趟洗手间。”

她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要搁几年前早甩包走了。或许真的是成长了年纪大了,待人倒真的比从前温和多了。

那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也是浩荡。

双方拖家带口的一堆人往酒店大厅走,陈迦南和周然走在最后面。她的裙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周然低头帮她去掉。

她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淡漠的眼里。

印象里那人好像总是这个样子,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待人温和,嘴角三分笑意,偶尔说两句吊儿郎当的话,狠起来却也是真狠。

周然最先叫出声:“沈总?”

陈迦南看着那一行人下了电梯慢慢走过来,最中间的男人轻轻抬眼,藏蓝色的领带轻轻拂过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眼底一片淡然。

“没想到会在萍阳看见您。”周然的眼里有一种敬畏在,“我是市场部的周然。”

沈适略微侧眸,视线掠过她的时候也是轻飘飘的像是在看空气,倒是客气的对周然点了下头便迈步而去。背影依旧那样挺拔,光看着都冷漠。

“刚才那是我们总公司的总经理。”周然对她解释道,“二十四岁就操的一手好盘,真正的白手起家。”

那时她认识沈适他也不过二十八,从来都不知道他做什么,也没什么排场,去的也都是一些特低调偏僻的地方。只以为他是家里拿钱砸出来的官二代,闲着没事儿看看股票读个EMBA就完事儿。

“想什么呢。”周然叫她,“我们走吧。”

周然的父母都很客气,对她似乎挺满意,在餐厅门口对陈母说没事咱多走走。她站在一堆人身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偶然和周然的眼神碰上很快便移开。

阳光不错,路边的黑色奔驰多停了会儿。

副驾驶的男人眯着眼往外头瞧,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扭头看向后座闭着眼在睡的人,皱着眉说:“要不我下去?”

沈适还闭着眼,也不搭腔。

“我说真的三哥。”男人瞟了一眼窗外,“这种脚踏两只船的女人就该收拾。”

沈适慢慢睁开眼,没什么表情。

男人好像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瘪了,又不太死心问:“分手了?那也不对啊,分手了昨晚你干吗还差人传话让我放她们走?”

沈适没说话,点了支烟。

昨晚再遇见她也是意外,他中午在饭局喝了太多酒回到下榻的地方就睡了过去。深夜醒来洗了个澡坐外头的车里抽烟,刚好就在弄堂口看见她要进不进犹豫退缩的样子。

他不是长情的人,也不至于太冷漠。

这几年身边莺莺燕燕什么样儿的没见过,也就她一人敢不打招呼就说分手,他玩惯了倒也无所谓,还没到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的时候。

“给句话呗三哥。”前排的男人还在八卦,“那女的到底什么来头?”

沈适淡淡的瞥了一眼窗外,她穿着裙子帆布鞋站在那儿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不像从前红唇高跟一肚子小心思什么都藏起来。他淡淡收回视线,喝了杯酒,慢慢将烟头沉在酒杯。

“开车。”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正文和微博剧场无关的意思只是内容前后可能会有出入,一切以正文为主。

、第五章

那两天陈母走哪儿都在夸周然。

大年初四家里待客的时候周然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过来了,陈迦南当时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被陈母使唤着去厨房切水果。

外婆跟着她溜进来说:“这小伙看着不错。”

“那您和我妈跟他过。”陈迦南举起一个苹果端详着从哪里下手,“我后天回北京。”

外婆问:“回这么早?”

“再不做课题我就废了。”陈迦南在空着用水果刀划了两下,“柏知远生起气来可怕着呢。”

“也就你老师能治你。”外婆笑。

客厅里不知道周然说了什么,陈母乐的一直在笑。

外婆说:“现在也就你的终身大事能让她开心了。”

陈迦南默默地尝了一口苹果。

晚上和毛毛视频说起周然,毛毛的建议是觉得不错就先试着处处。陈迦南没有太反感,也不排斥谈恋爱,只是这几年实在没那些心思经营一段感情。

“就当交个朋友。”毛毛最后这样说。

临行的那天有些意外的是周然过来接她去机场。陈迦南看了眼低着头在给她装衣服的陈母,无可奈何的收回了视线。

周然挺实在一个人,对她也是真用心。

去机场的路上都是周然挑着话头,陈迦南时而应两声。那条路有些长,车载音乐又是安静的BGM,陈迦南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车子停在路边,身上盖着周然的外套。

陈迦南不好意思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香。”周然笑,“时间还早。”

车里一时安静的诡异,远处有飞机的轰隆声。

陈迦南想了一下说:“是这样子,我妈她…”

“我知道。”周然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事儿也不是几天就能成的,咱先从朋友做起,剩下的顺其自然行吧。”

后来看着周然在机场跑来跑去给她办登机牌托运行李,陈迦南忽然有些感动。到北京是两个多小时以后,比起萍阳的天气在这都得穿羽绒服。

一进寝室就觉得哪儿不对,全是烟味。

姚姚把自己缩在床脚捂着被子一根一根的抽,披散着头发不像样子。陈迦南愣了一会儿,反锁上门扔下箱子就走了过去。

陈迦南慢慢的坐去床边。

她抬手将姚姚嘴里的烟夺了下来,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新闻和姚姚的那通电话,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明白过来了。

陈迦南轻声道:“是那个人吗?”

姚姚面无表情的垂着眼也不说话,她没有想到过个年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却又实在无计可施。

“要不要喝水?”

她刚问完就听见姚姚开口:“我没想过鸡头变凤凰,就是和他在一块很舒服。他订婚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隔天还带我去玩。”

“南南。”姚姚轻蔑的笑了声,“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陈迦南正要说话,周然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到校,简单说了两句便挂了。她将水递给姚姚,说:“喝点吧。”

“也是。”姚姚自嘲,“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谁长情过。”

或许是身边有了人陪伴,姚姚没多久便睡着了。陈迦南卸了妆洗了脸躺在床上,看见周然给她发了微信说,坐了一天车,早点休息。

陈迦南犹豫片刻,发消息问:“你在意女孩子是处吗?”

等了几分钟,有消息过来。

周然说:“在一起之前她怎么玩都没关系,我只关心她和我在一起之后。”

陈迦南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字,很轻很慢的笑了一下,便又听他说后天回北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陈迦南担心到时候课题抽不开身,便回:“到时候再说吧。”

课题近来是她的头等大事,陈迦南不敢松懈。

姚姚这几天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点,一顿三餐还是每天她从实验室出来帮着带回去,或许失恋总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和。

那天傍晚她忙完课题最后一个部分,出了实验室往外走,楼道的灯忽然灭了。实验室在负一楼,这会儿没了光又加上走廊尽处的风敲打着窗,一时让人背后发凉。

陈迦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紧张的手在冒汗。

她吸了口气慢慢往前走,似乎听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吓得腿都打哆嗦。只觉得脚步声愈发的近了,陈迦南拔腿就往外跑。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陈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