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戴了半天没戴上,沈适走了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耳环,说:“我来。”

陈迦南微微偏着头,从镜子里看他。沈适低下头很认真的样子,轻轻皱了皱眉头。她不小心被戳到了,“嘶”了一声。

“弄疼了?”他问。

“嗯。”陈迦南说,“你慢点。”

沈适动作放轻了,终于给她戴上。

走出店铺,陈迦南满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又走进了对面卖陶笛的铺子。那一路上她在前面蹦蹦跳跳,沈适跟在后头,偶尔会提上两句意见。

“这个围巾怎么样?”她会问。

“还行。”

“哪个铃铛更好看?”

“这个吧。”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水果茶?”

“别太甜。”

“你说这些香烟的样子哪个更好看?”

沈适随手一指。

路边的流水静静淌过,明亮又昏暗的巷道上女孩子少有的阳光明媚,沈适闲淡的跟在后面走,似乎这是他最悠闲的时光。

从南门走到北门,他们走了一个小时。

古城里的人渐渐少了,一些店铺慢慢关了门。陈迦南晃荡了很久,终于在一家灯笼铺子停下脚,她看中了一个很简单的莲花河灯,又要了一根短蜡烛。

沈适跟进来问:“买这个做什么?”

陈迦南没搭理,径自付了钱。

出了店,她朝他伸手:“打火机。”

沈适掏出给她。

陈迦南拎着河灯,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座桥,从桥上往下走到河边。沈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沉默的跟着走过去。

她转身将河灯递给他:“你点吧。”

沈适抬眼。

“我外公走的那年萍阳下了很多天暴雨,外婆每天晚上都去放河灯。”陈迦南轻轻道,“她说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沈适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河灯。

那个晚上陈迦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他心里有一种疼痛感,放下了所有伪装的样子,想好好的和他在这走一走。

沈适咬着烟点上蜡烛,让河灯随风而去。

“走吧。”他站起身。

“不多看一会儿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沈适轻笑,“还记得回去怎么走吗?”

不说还好,这一说陈迦南有点晕。

“你记得吗?”

他大方道:“忘了。”

月亮慢慢钻进云里,有星星冒了出来。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可是巷道太多,陈迦南完全没有印象回去的路是哪一条,再看沈适,一副压根就没往心上放的样子。

“那怎么办?”她问。

“你问我?”

“难道问鬼吗?”

沈适点了下头,指了她旁边一个方向:“我以为你问她。”

陈迦南嗤笑:“你以为我吓大的吗?”

沈适的表情忽然正经起来。

那一片的巷道比较黑,刚好有一处老宅子,白色的矮墙,有枝叶从墙里伸出来。四下都没有人,那些店早已经打烊。

“欸。”她皱眉看他,“你怎么了?”

沈适一直不说话。

陈迦南被他看的后背有些发凉,慢慢转身看向后面,脑袋刚转向一半只感觉眼前有一个石头砸了过来,她被吓的“啊”了一声。

耳边传来沈适低低的笑。

她回头怒瞪,抬脚就走。沈适笑够了慢慢跟上去,她明显故意的,走的很快,拐个弯就没影了。沈适站在路边四下张望,双手搭在跨上蹙起眉来。

“陈迦南?”他喊。

没有人回应。

沈适没走太远,找了一条街又回到原地等待,走几步喊一声她的名字,那是一种低沉又浑厚的声音,慢慢的,变的急促和焦急。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陈迦南躲在他身边的一面墙后,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会和他玩起这样的游戏,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夜晚。

“陈迦南?!”他又喊了声。

“这儿呢。”

她略带轻盈的声音自后传来,沈适倏地回头。

“别这么看我。”她还理直气壮起来,“是你先玩我的。”

沈适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万一跑丢了想过后果吗?”他问。

“先奸后杀再分尸荒野什么的,明天的头条肯定是西城古镇一个陌生女人半夜三更被残忍杀害。”陈迦南讲的津津有味,“说不准你还会是第一嫌疑人。”

沈适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沈适:“闭嘴吧你。”

说着拉过她的手朝着一处走去,那太过自然的动作让她心揪了一下,陈迦南还是歪着头笑问他知道路吗就往这走?他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安静点。

陈迦南:“@#¥%…&*)()!@#¥%…*”

他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老太太还留着门,灯笼高高挂着很温暖。陈迦南走的有些乏,胃也有不太舒服,一进房子还没躺下就有点反胃,去洗手间吐了两下。

出来的时候沈适倚着墙看她。

那目光陈迦南太过熟悉,淡漠的,不留情面的。他做这事不爱戴套,陈迦南一直在吃药,那时候他还算有点良心,尽量不射在里头。

陈迦南正要开口,听见他道:“多久了?”

明知道他误会了,她故意不解释。

“有了就生下来。”他说。

陈迦南一愣。

“你说什么?”

“药停了吧。”沈适看着她又重复道,“有了就生下来。”

“你未婚妻不要了?”

她总是突然就锋利起来,沈适叹息。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温柔点。”他靠近她,慢慢低下头去,“嗯?”

“温柔不了。”

沈适笑了一声。

“今晚放河灯那会儿不挺温柔的。”他说,“这么快转性?”

陈迦南:“你管我。”

说着就要推开他走,被沈适一把按在墙上。他吸了口气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唇上很轻的印了一下,将脸埋在她脖子里。

“还没人能做得了我的主。”然后听他低声道,“懂吗南南。”

这像是一句承诺。

陈迦南的眼睛闪了闪,她目视前方不太敢去看他,只是静静的呼吸,垂在两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意,因为他那句话。

“欸。”她轻声。

“叫谁欸?”

陈迦南慢慢平静下来,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衬衫下摆,微微侧头看他,沈适似有觉察,从她颈间抬头和她对视。

一瞬间的迟疑,陈迦南将嘴凑了上去。

、四十三章

那天深夜西城下起了小雨,陈迦南被冻醒。

她裹着毯子从床上爬起来去阳台边看雨,红灯笼在雨雾中飘摇,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栏杆上,然后落向地面,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又复杂过。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身,闷声坐起来。

陈迦南听到动静回过头,沈适裹着浴巾下了床,他的睡眼还有一些朦胧,拿过烟和打火机踢踏着拖鞋朝她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

“刚才。”陈迦南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烟,“你不睡了?”

沈适将烟咬在嘴里,低头点上,打火机点燃的瞬间光亮盈满黑夜,他吸了两口烟才慢慢的“嗯”了一声。

“打火机给我。”她对他道。

沈适看她一眼,丢了过去。

陈迦南把玩着他的打火机,摁亮又吹灭,来回好几次,火光的温度充斥着她的视线。

“在看什么?”他问。

“光。”

沈适轻笑:“好看吗?”

“嗯。”

沈适又抽了口烟。

“现在才三点,不再睡会儿?”他问。

“睡不着。”

“睡不着想什么?”

陈迦南将毯子裹紧说:“不知道,想起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她有两年都活在低谷,今年24了,订了婚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沈适看向她。

“我也24了。”陈迦南说,“活的烂多了。”

沈适掸了掸烟灰。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从开始就错了。”陈迦南忽然道,说着偏头去看沈适,目光散漫起来,“当初怎么能学生物呢,现在钢琴又是半吊子。”

沈适笑了一声。

“华叔的学生差不到哪儿去。”他这句像是安慰,“好好跟着学。”

陈迦南又将目光落向雨幕里。

“真累。”她轻道。

“别想了。”沈适磕灭烟,“睡觉。”

说罢拉她回了房里,将窗帘扯上,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亮着。陈迦南拿下毯子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还有一些冷。

沈适掀了浴巾坐上床,给她掖了掖被子。

“睡不着。”她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你说点什么吧。”

沈适问:“想听什么?”

“都行。”

沈适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他说起他少年时候调皮的一些事儿,偶尔提起她母亲,说小时候太贪玩被追着打,钻进酒窖一晚上没出来吓得整个大院都在找他。

“后来呢?”

“后来被我爸关了好几天。”他笑了一下,“再没跑过。”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很低很温和,有时候会轻轻的笑笑,说你看我以前是不是也挺混的,不算是什么好人。

“你那时候都在做什么?”她问。

“玩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