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南“唉”了一声。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她说,“我十几岁天天晚上守在电视机面前,《至尊红颜》看过吧,就贾静雯演的那个剧,李君羡死的时候我难过了好多天。”
沈适听得一脸迷茫。
“《旗舰》知道吗,我那时候每天晚上都想做梦,梦见我做了海军。”陈迦南说,“一醒来还在外婆家,睁眼就是郑远海的脸。”
“郑远海是谁?”
“那个男主演啊。”陈迦南说,“那时候做梦都想嫁给他。”
沈适“嗤”了一声。
陈迦南不以为然,蹭了蹭他的胸口,柔软的短发擦过他的下巴,目光有些落空。
“那时候小啊,就想快点长大。”陈迦南叹息道,“谁知道。”
她这话说了一半。
“谁知道长大也不好。”沈适接着她的话道,“是不是?”
陈迦南闷闷道:“嗯。”
沈适揉了揉她的头发。
“忽然觉得我一事无成。”陈迦南说,“好悲惨。”
沈适沉吟片刻。
“很多事情急不得知道吗南南。”他垂眸看她,“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得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明不明白?”
陈迦南垂着眼,叹了口气。
“当年不喜欢生物为什么还要考研究生?”他忽然问。
陈迦南的心突突跳了一下。
她顿了会儿说:“无聊。”
“无聊?”
陈迦南皱眉:“能不能别说这个,够伤感了。”
沈适低笑起来。
“幸亏遇见你那个教授迷途知返。”沈适说,“我真得谢谢他。”
提起柏知远,陈迦南沉默了。
“他是个好人。”她说。
“嗯。”沈适说,“我不是。”
陈迦南笑了一下。
“你这辈子就算了。”她说,“基本不太可能。”
沈适轻“啧”了一声。
“无商不奸啊,我有说错吗?”
沈适笑笑,说:“对极了。”
陈迦南又朝他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这个时刻她很平静,只想靠着他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地睡一觉。
半晌不见她说话,沈适低头。
“南南?”他轻声叫她。
陈迦南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困了?”他问。
陈迦南已经睡了过去。
沈适轻轻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睡着的样子乖的厉害,沈适看了一会儿,抬起胳膊关了床头灯。
黑夜重新降临。
陈迦南醒来的时候沈适不在身边,她简单洗漱画了个淡妆的时间他拎着豆浆油条回来了,身上还穿着格子睡衣。
“你就这么出去买的早餐?”她惊讶道。
沈适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他问。
陈迦南摇了摇头。
沈适忽的定定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撩了下她的刘海,又轻轻摸了摸她的眼角。
“这没画好。”他说。
陈迦南“嗯?”了一声。
她偏头看向墙上的镜子,用手擦了擦,然后转过脸问他:“现在好了吗?”
沈适抬手又给她轻轻蹭了一下。
“好了。”他说,“吃饭吧。”
那个清晨过的像每个平常人家的日子一样,陈迦南喝着豆浆说味道有点淡,沈适皱了下眉头说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她歪歪头笑说现在喜欢。
吃完饭她拎着包下楼,沈适拦了车送她。
那是他留给她最后一个印象,温柔的,像一个很居家的男人。沈适和司机说了地址,陈迦南上了车摇下车窗看他。
“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他问。
“我又不是小孩。”陈迦南说,“你赶紧回去吧。”
沈适笑笑:“嗯。”
巷道的早晨阳光晒下来,他的样子还是那么英俊。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上有一些岁月在里头,有那么一瞬间像年少时的父亲。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他说。
送陈迦南离开后沈适没有着急回客栈,他沿着巷子慢慢抽烟散步。古城里的清晨安静闲适,偶尔会有两三游客经过。
沈适走到了昨晚的桥下,站了一会儿。
河里的水静静的往前走着,清澈的可以看见河底的石头。他偏头远望,朝阳初上,长河缓缓流下,河边的柳树弯着腰跨过了整条河。
他拨了个电话给江坤。
“三哥?”后者很是惊恐。
“你手里现在有多少股份?”沈适直接道。
“三十九。”江坤想也没想就说,“还有二十我爸说结了婚才给。”说完问沈适,“怎么了三哥?”
沈适咬着烟看向河面。
“这几天都没人敢联系你。”江坤说,“没事儿吧?”
“没事。”他说。
“前两天周瑾还问我了,我说你一年这几天都这样子,她没给你打电话吧?”江坤说,“听说这几天搬进老宅了。”
沈适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他算了算自己在江氏的股份,如果有朝一日沈氏真出了事情,没有周家的话凑活着还是可以赌一下,最难的就是填补银行空缺,周家在这一方面只手遮天,他必须有翻脸的资本。
“三哥?”
“嗯。”
“半天不说话吓死我了。”江坤道,“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
沈适说:“过两天。”
“别是不想订婚吧,过两天祖奶奶可就气大了。”
沈适笑了一下。
“沈叔昨天回来了一趟,不过没回老宅。”江坤说,“北京一天都没待够就走了。”
沈适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行了,挂了。”他说。
沈适站在河边又抽了根烟,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几个老年妇女背着小背篓从窄窄的巷道走过,说说笑笑。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坐在自己铺子门口轻轻哄,转过头对里头喊:“奶粉和好没?”有男人应着跑了出来。
他看的竟有些羡慕起来。
想起昨夜陈迦南躺在他怀里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一软笑了笑。他将烟咬在嘴里给她拨了个电话,慢慢将手机搁在耳边等待接听,目光还看着河面上那一家三口。
十几秒后,电话通了。
沈适问:“到了吗?”
陈迦南刚给司机付完钱下了车,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往文化中心走。演奏会一般都在下午,这会儿馆里清净的没什么人,说话都有回音。
她的声音放小了:“你在干吗?”
“抽烟散步。”他笑笑,“别羡慕。”
陈迦南白眼。
“今天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应该五六点了。”陈迦南说,“这是最后一场。”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他最后说。
那一天大概是她最忙的一天了,跟着工作人员跑前跑后,演奏会结束后就瘫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沈适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打电话过来说他在门口。
陈迦南抬着酸重的脚就往外走。
“我租了辆车。”他在电话里说,“停在你们中心对面。”
“知道了。”
她的脚跟疼,只好惦着脚走。
“知道什么。”沈适笑笑,“打着双闪可别上错了。”
陈迦南不免嘴角一弯,挂了电话。
没有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沈适,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开口就说不会上错的。尾音刚落那边沉默起来,陈迦南正要说话,听见毛毛的抽泣。
“快回来吧。”毛毛轻轻说,“阿姨不行了。”
陈迦南当时已经走在门口,她只觉得后背发凉,整个人都硬在那儿,眼泪唰的无声就往下流。她看见对面的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汽车,视线已经模糊起来。
她的嘴唇打着哆嗦,泪水涌满眼眶。
“别哭。”毛毛说。
陈迦南的眼泪汹涌而落,她来不及用手背去擦,拦了辆过路的出租车直接就坐了上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听见毛毛在电话里喊她才回过神来,肩膀抖动着,忽的一声哭了出来。
、四十四章
她给了一千块,出租车一路疾驰。
到医院是三个小时之后了,一路上她的手机响过几次,她知道是沈适,直接拒接。医院的深夜从来都静的厉害,上一次经历这样的时刻也是深夜。陈迦南还记得她上次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样子,像是一寸一寸的凌迟。
毛毛拎了稀粥过来,让她先填点肚子。
“吃不下。”陈迦南一动不动的盯着监护室的窗户,脸颊泪痕已干,“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今晚怕是撑不过去了。”毛毛哽咽道。
陈迦南的眼泪在眶里打转。
“外婆呢?”
“在病房睡着呢。”毛毛说,“熬了好几天下午没撑住晕了过去。”
“我那天回来不是还说去旅行了吗。”陈迦南轻轻说,“怎么就这样了。”
毛毛沉默的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半晌陈迦南侧过头道:“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
监护室外面的走廊除了她们俩再无他人,陈迦南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女人,一想到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就难受的活不下去。
“南南。”毛毛说,“还记得去年新年的那天晚上你开车来接我吗?林枫不放人,你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知道毛毛怎么会说起这个,陈迦南皱眉。
“你一向不爱管闲事。”毛毛说,“除了大多时候我能应付之外,其实你知道那天那个事儿小儿科,可你还是掺和进来了。”
陈迦南面无表情。
“因为你知道他在那儿。”毛毛直视着玻璃窗,“后来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林枫那么容易就让我们走,还有后来他在北京截了你去喝酒,你这么聪明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躲开的。”
陈迦南毫无波澜。
“你好几次拐弯抹角打探他我都清楚。”毛毛说,“还有姚姚。”
陈迦南脸色慢慢变了。
“我记得你去北京报道的时候,那天晚上我们俩请她去酒吧玩。”毛毛说,“她本来没有机会认识江坤的对吧?”
陈迦南挺直背,站直了。
“是你让她去吧台拿酒。”毛毛说,“江坤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