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多人都在私下纷纷议论她胆大包天,以前在京里胡闹就算了,居然还敢跑到地方上去胡闹,这次被人紧咬不放,也不知道顺义候会不会请罪,撤了她世女的封号。

哪知道没过两日,女帝就将一卷证词派人送到了都察院,并命副都御史左宗梅前往安顺城调查谢君平一案,除此之外竟是连一道拘拿谢君平的旨意都未曾发。

左宗梅送走了宣旨内侍,打开证词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顿时冷汗涔涔。

这卷证词正是被斩的官员焦子琰生前所书认罪书,指印画押全都有,连同旁听的证人,以及此案共犯、被霸占良田的百姓、安顺城其余知情百姓的证词一应俱全,竟是想翻供都不能。

左宗梅一面在心里猜测是谁将这卷证词递到了女帝的御案面前,一面收拾行装,准备出京核查此案。谢君平身无官职,是不可能递奏折的,那么递卷宗的便是另有其人。

此事很快便传开,凤帝派人送卷宗的时候并未避人耳目,很快兵部吴侍郎上门来打听,左宗梅便也没瞒着她,将自己手头的证词大略讲了下,也好让吴侍郎做好心理准备。

不提吴楚炎如何回家向正夫交待,谢君平的大名已在京中传开。她原本与魏王世女风流的名声不分轩轾,没想到因为此事竟然有洗白的趋势。

玉麒麟还是燕云度十岁之时,燕奇送给他的生辰礼。她没想到前脚府里送走了魏王府请的媒公,后脚就有顺义候府的人上门归还玉麒麟,顿时不安起来:“云儿,你…你与顺义候府世女认识?”

燕云度莫名其妙:“儿子怎么会认识谢君平?”不过玉麒麟确实是他送出去的,难道那人…竟是谢君平不成?

他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母亲,谢…谢君平长什么模样?”

燕奇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了,十年前她回京之后不久,便听说顺义候府的嫡女伤了脸面,后来顺义候为嫡女请封,但却将人送到了外地。

燕府常年与京里各府来往不多,这几年断断续续听说谢君平的纨绔之名,“听说那位谢世女自小脸面受伤,常年戴着个银色面具…”见到儿子的脸色,她后半句“名声不太好听,与魏王世女的风流齐名”就咽了下去。

燕云度面色一变,吩咐门口候着的钱圆:“将送马的人带过来。”

不多时,便有一名身着短打的年轻女子健步而来,进了燕府偏厅,向燕奇与燕云度见过礼之后,便道:“家主人让小的来传一句话,魏王世女胡闹,陛下并不知道她求亲一事,燕少帅若是无意大可拒绝她的求亲!”

燕奇目中喜意一闪,只觉得这位顺义候府的世女似乎也不像传言之中那么不堪。她求证的目光与儿子视线相接,见燕云度面色古怪,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好一会才道:“你家主人还有没有旁的话?”

那女子又道:“家主还说,魏王府世女正君为人宽和,若是少帅有意,大可以嫁进去先打断了世女的腿,顶好像管教南疆大营的兵一样将世女管教起来,想来陛下也会称赞少帅做的好的!”

燕云度:“…”那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啊!

顺义候府的涵秋院里,谢逸华正盘膝坐在罗汉榻上,抱着一盘桔子吃,剥的到处都是桔子皮,旁边的小侍陪着笑道:“不如让小的来服侍殿下?”

谢逸华:“那有什么意趣?还是自己剥着才有成就感!”

谢君平坐在旁边看她作妖,满是兴味道:“诶诶,小言言,你真的将谢芷华给揍了一顿?”

“揍她还要给你报备不成?”谢逸华扔了个桔子去砸她,被谢君平一把捞在手里,也动手剥了起来,才咽下去一瓣桔子,忽然停了下来,满脸狐疑:“喂喂你说清楚,这次不会又是打着我的旗号去打人吧?我跟谢芷华可还是要做狐朋狗友,一起去喝花酒泡美男的。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做好姐妹?”

这种事情谢逸华以往没少做,坏事她来干,最后背锅的却是自己。想想她后院里好几个自己都不记得的小美儿人,当初就是这么来的。谢逸华答应了要帮他们赎身,最后却娶进了顺义候府!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她连桔子也咽不下去了:“你老实交待!宰了焦子琰的是你,最后却是我来顶雷,我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全凭陛下宽宏大量!你快说是不是又顶着我的名儿打了谢芷华?”

谢逸华笑的可恶:“…你猜?”她丢下果盘,抖抖袍子上的桔籽桔皮,提起旁边的长剑,在谢君平追上来要揍她之时,撒腿跑了。

她轻功太好,跳上涵秋院的围墙之时,还听到谢君平的咆哮:“你快回来,把你那蓝眼睛的小美人儿带走,他最近缠的我快烦死了,盯我像盯贼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进入宠文模式啦,写的好开心,要甜了要甜了!要苏了要苏了!!!!

第十五章

谢逸华从顺义候府出来,仍旧穿着她那身破袍子,路过立德桥的时候,还在桥那头的陈家面摊花了三文钱吃了一碗阳春面,这才懒洋洋晃到了归义坊,敲开了端王府的大门。

端王府长史崔春羽伸长脖子从去岁盼到了开春,宫里淑贵君不知道派人来瞧了多少回,连端王殿下的影子都没盼到。她这长史脑袋上顶着雷,直恨不得丢下王府诸事,自己跑出去将端王殿下给揪回来。

但端王殿下向来行踪飘忽不定,就连淑贵君对亲生的女儿都毫无办法,更何况他只是个王府属官。

守门的小仆来报的时候,谢逸华已经踏进了王府中庭,崔春羽从榻上跳下来,服侍的小子要给她穿衣,她趿拉着鞋子边跑边系腰带,到得谢逸华面前时,一只鞋子都跑飞了犹不自知。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谢逸华低头就看到她光着一只脚,顿时轻笑:“崔长史听闻本王回府,高兴的倒履相迎啊。不过怎么办呢?本王身无分文,可没给长史带礼物!”

她在府里惯常是一张笑脸,教人瞧不清楚她的心思,也不知她喜欢些什么,是个琢磨不定却极好侍候的主子。吃喝穿戴皆不挑剔,可却没哪个下人敢怠慢她。

“不敢!不敢!殿下回来就好!宫里的贵君思念殿下,每月总要派人来问几回殿下的行踪。”

提起淑贵君,谢逸华面上的笑意倏忽淡去:“是吗?!”大步朝着秋霖院而去。

崔春羽提着一颗心,不敢再提宫里的淑贵君,紧跟在谢逸华身后,指挥王府下人备办宴席,又有后院里侍候的小子捡了她的鞋子过来,侍候她穿起来。

谢逸华上次回京,还是一年多之前。秋霖院的小侍们盼到了主子回来,各个打起精神侍候。

水铭看着小子们抬了沐浴的热水进去,他亲自去卧房衣橱里选了内衣外袍,送到了浴间,柔声问道:“殿下,可要奴服侍您沐浴?”

“不必,你且退下吧。”

水铭神色一黯,默默退了出来,守在浴间门口。水清过来见他守在门口,面上便有些忿忿之色:“殿下不让哥哥进去服侍,难道要后院里那些人来服侍吗?”

水铭与水清是端王开府之时,淑贵君特意挑出来侍候端王的宫人,两人与端王年龄相近,容貌皆生的极好。水铭温柔妥贴,水清活泼开朗,淑贵君也算是费了一番苦心。

端王打小身边跟着的小侍唤铃子,是个极为爱笑的小子,与端王相处的极好,只是不知为何,在端王开府的时候却并没有被带出宫。

当时水铭与水清心里还暗暗欢喜,没了铃子在身边,端王应该很快能跟他们亲近起来。似他们这样的近侍,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主子收房,若是能得主子宠爱,连王府侧君也是有可能的。

水铭与水清在端王府多年,却从不曾被端王收用。淑贵君自端王十四五岁之后,每年总会往端王府里塞人,如今府里光有名有姓的就有十来个侍君。

只是谢逸华常年在外,后院的侍君们望眼欲穿,听到前院里闹腾起来,说是端王回府,立时便梳妆打扮起来,各个欢喜不已,倒比过年时候还热闹。

崔春羽在秋霖院前厅候着,不过半刻钟时光,便有好几个侍君派了身边的人来打探消息。

谢逸华梳洗停当,前厅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她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桌子前面,水铭与水清在侧布菜,她便随意吃了两口,胃里的阳春面还没消化完,便吩咐他们收拾了。

水铭奉了茶上来,崔春羽就一年内京里发生的大事跟谢逸华大略讲了讲,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委婉道:“殿下一路奔波,属下已经派人通知了后院的众位侍君。”

谢逸华似笑非笑瞟了她一眼:“崔长史今日收入颇丰吧?”

崔春羽心里打了个突,强挤出个笑意:“殿下说笑了。”

“本王又没想抢你收到的好处,你怕什么?”谢逸华笑意转淡,漂亮的眼尾略微上挑,那冷淡疏离便扑面而来,直吓的崔春羽膝盖打弯,她却起身往卧房里去了,从她身边路过之时丢下一句话:“崔长史做好份内之事即可,本王内帏就不必长史操心了!”

崔春羽退出秋霖院之时,才觉得春夜居然汗湿重衣。

谢逸华将跟前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躺在秋霖院的大床上,才缓缓吐了口气。

她八岁时出宫建府,算是大烈王朝唯一未成年便分封的皇女,但身边却无一亲近之人。时至今日她回端王府,却仍有客居之感,反倒是在沧浪崖听涛阁的硬床板上,却能睡个安稳觉。

端王府占了归义坊的二分之一,外人提起端王府,各种评价都有。崔春羽酒后曾与亲近之人谈起自家主子:“咱们二殿下吧,当真是最会投胎之人,托生在淑贵君肚里。陛下对淑贵君有求必应,连带着贵君生下的两位皇女也另眼相看,就连皇夫肚里出来的,竟也是及不上咱们殿下受宠。可惜啊…”端王殿下常年在外游历,将多少想要投靠之人都拒之门外。

淑贵君先后为天熙帝诞下两女,长女谢逸华,八岁时受封端王;次女便是现年十三岁的三皇女谢佳华,如今还在宫里住着,未曾开府。

谢逸华才回王府,次日在床上赖到了日上三竿,水铭与水清也不敢叫起,只能带着侍候的小子们端着洗漱之物在卧房门外候着。

她躺在高床软枕,绫罗锦被里,闭着眼睛也能听到院里下人们轻声询问:“殿下还没醒?”

“…许是一路劳累了吧?!”

“许侍君跟刘侍君方才又派人来问了,想要来给殿下请安…”

“殿下…不会生病了吧?昨晚也未有人侍寝,这时候竟还未曾醒来?”

“要不要…让崔长史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殿下瞧瞧?”

众仆将声音压的极低,奈何她练武多年,耳目较之平常人要敏锐许多,只觉得大清早这些人堪比鸟叫,吵的人心烦。

她皱着眉头才要起身,便听到数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少女不满的声音直直撞入耳中:“水铭,二皇姐还没起来?”

谢逸华捏捏眉心,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三月的冷风吹进了室内,一名穿着银红色长衫的少女闯进了室内。一年多不见,谢佳华又长高了一截,只是脾气还是那么的冲。

“二皇姐,你怎么回到京里也不进宫向父君请安?这个时辰了还在睡觉,非要父君派我来请你才肯进宫?”少女冲进内室,拉开床帐,谴责的目光直直与谢逸华对上。

谢逸华慢腾腾起身,只着中衣盘膝坐在床上,张口便将谢佳华给问住了:“这个时辰,你理应在宫里读书,怎么跑我府上来了?”

亲姐妹一年多未见,她这副淡淡的口气倒比旁人还疏远许多,谢佳华最受不得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得肚里拱起的火瞬间又升了两丈高,就差对着她咆哮了:“谢逸华,你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连基本的礼仪孝道都忘光了?”

谢逸华才不管少女气的涨红的脸蛋,她下床趿拉着鞋子往屏风后面走去,嘲讽道:“哟哟这是谁呀?一大早跑到我府上来要教本王礼仪孝道?”在谢佳华冒火的目光之下,她好似才想起来:“哎呀我忘了,妹妹的礼仪可是跟着礼部的官员正式学过的,那定然是不错了。只是…教你礼仪的师傅有没有告诉过你,擅闯皇姐的卧房,还对着皇姐大吼大叫,实在不符合你皇女身份应有的教养呢?”

谢佳华来去的动静闹的一般大,隔着屏风解决个人问题的谢逸华只听得“砰”的一声,她的房门被再次重重的阖上,她摇头轻笑:“臭丫头!”却未曾出声阻拦负气而去的妹妹。

谢佳华出宫一趟不容易,还是趁着先生去喝茶的功夫溜的,结果窝了满肚子的火回宫,课也不上了,直接闯进关鸠宫里找淑贵君告状。

“父君,儿臣去端王府了,皇姐连句好话也没有,将儿臣呛了回来。她也太过份了,离京这么久,回京也不肯进宫来向父君请安,我去的时候她还在床上呢。”她是小女儿,在谢逸华面前强硬,但到了淑贵君面前却最是会撒娇。

淑贵君面上闪过一丝阴翳,很快便笑着安抚小女儿:“你皇姐她在外面跑,才回来定然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两日再进宫也不迟。”

谢佳华嘟着嘴还是不高兴:“若是儿臣离开父君这么久,肯定会想念父君的!”她有点惆然若失,皇姐疏离的态度实在让她恼火。

淑贵君一下下轻抚着小女儿的背,温柔的哄她:“你若是离开父君,父君也会想念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理了下前面的时间线,还有后面要写的内容,大半夜悄悄来更一章。

第十六章

谢逸华在端王府偷了三日的懒,其间还打扮成侍卫,跟着谢君平去平康坊鬼混了一番,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差点让个侍君给爬上床。

崔春羽听到消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冲到秋霖院的时候,水铭与水清已经服侍着端王殿下歇下了。

“怎么回事?”上次端王就警告过她,不得干涉她的内帏之事。可今日都快弄出人命来了,崔春羽作为王府长史,不得不过问。

水清意兴阑珊:“还不就是许侍君耐不住寂寞,趁着殿下喝醉酒之时,想要去服侍殿下,没想到被殿下给踹下床去了。殿下喝的都认不出人了,提着剑就要杀人,如果不是我跟水铭哥哥,他今晚恐怕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拍拍胸口,想到端王睁着血红的眼睛毫无章法的要提剑砍人,她醉后那剑光仍旧凛冽,直吓的一众服侍的小子们瑟瑟发抖,直往后缩,生怕遭了池鱼之灾。

崔春羽毫不留情的揭破水清那点幻想:“我还不知道你们,自己不敢去亲近殿下,怕被殿下厌弃,便假装疏忽,有意让旁人钻进来,试探试探。他成功了固然好,你们往后也有了指望。失败了也不关你们事,至多你们落个侍候不周的罪名。以殿下平日在府里不经心的习惯,定然不会追究!”

端王身边近侍,以崔春羽的身份原本是不敢得罪的。但这些年她也算看出来了,端王的心里装着千山万水,独独不在端王府。任是府里多少温柔解意人,恐都系不住殿下那一颗跑野了的心。

水清给她毫不客气剥了面皮下来,一时脸上挂不住,几要恼羞成怒:“长史这话说的实在教人摸不着头脑。旁人要往上爬,难道我们还能不长眼色的拦了人家的青云路?长史既然心疼人,那剩下的事情就有劳长史了!”他一拧小腰,生气的走了。

崔春羽给他晾在院子里,无奈自己踏进端王卧房去瞧,水铭正跟一名哆嗦着发抖的小子试图将许侍君给扶起来,床上的端王睡的人事不知,在睡梦之中也是防备的姿势,手里还握着长剑,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靠近了,她在梦中也能一剑将人戳个窟窿。

许侍君已经精赤条条昏了过去,发着抖的正是他身边侍候的小子。

原本是计划好了的,水铭与水清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却委顿在地,昏迷不醒。

水铭见到崔春羽如获至宝:“长史快来,许侍君大约还要请大夫!”

崔春羽入目之处只看到一坨白花花的肉,忙转过身去:“你先帮他把衣裳穿起来,我这就去请大夫,将人先抬出殿下的卧房再说。”

府里主子常年不在家,连个常住的大夫都没有,还是崔春羽派了人去坊外请了大夫过来。

谢逸华一觉睡到了天亮,梳洗沐浴过之后,坐下来吃早饭。崔春羽前来求见,吞吞吐吐问起:“殿下准备怎么处置许侍君?”

她对自己后院里到底有多少个美人儿,具体到美人儿长什么模样,还没有崔春羽熟悉。喝着清粥十分不解:“那是谁?做了什么事儿需要本王处置吗?有事儿让他们找你就好!”

崔春羽心中腹诽:又不是我的男人!殿下您这话说的,也不怕自己头顶的帽子绿了!

她吞吞吐吐,总算将昨晚的事儿讲了,却见端王殿下越听越糊涂的模样,倒好似全然不记得这一回事,好半晌才将手里的粥勺放下:“本王昨晚跟君平喝的有点高,还当自己在外面跟一帮姐妹胡闹。她们胡闹惯了的,平日拳脚无眼…伤着人了?”睁大眼睛倒似个无辜的孩子。

崔春羽:殿下您抓住重点了吗?!

——虽然您摆明了对府里的男人没兴趣,可他们既然当初蒙贵君赐下来,不论您碰不碰他们这辈子都是您的人,哪怕是当摆设在端王府的后院里摆一辈子,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主子召侍寝万没有推脱的道理,但是…私自爬床却是另外一种性质,也不怕带坏了王府的风气?

她无奈:“属下擅自请了坊外的刘大夫,说是断了三根肋骨,得好生休养几个月才能好。”

谢逸华万分庆幸:“本王当时没拔剑吧?告诫后院一干人等,在本王神智不清的时候千万别靠过来,刀剑无眼!”

得!有了许侍君的前车之鉴,往后哪位侍君或者小侍再起了爬床的小心思,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

崔春羽没好意思直言说她差点把许侍君捅个窟窿:“殿下…真的不处置许侍君吗?”

谢逸华很是大度道:“你去问问许侍君,他若是想要出府嫁人,本王替他备嫁妆!”

这是…惩罚吗?

崔春羽既不敢违拗主子的意志,也只能暂时将端王殿下三日前警告她的不得干涉内帏之事忘至脑后,去处理这件事。

许侍君醒来之后只能躺在床上,肋下好像被同时扎进去好几把刀,痛意难忍,借着痛意他将枕帕遮住了脸,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掩饰他丢脸的事实。

谢逸华对端王府的事情从来不放在心上,她常常把端王府当作客居之所,每年回京之时暂住几日。踏出端王府,外面天大地大,山河绮丽,人事纷繁,太多让她驻足的地方,连同皇城都被她抛在脑后,寻常不大记得起来。

今日她进宫,先是去乾坤宫里拜见了才下朝的女帝,被女帝留着说了好一会话,才道:“你这丫头一出门便野了心,你父君在宫里提起你时常垂泪,也不见你写封信回来,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瞧瞧你父君,晚点等母皇忙完了过来陪你们吃饭。”

她退出来之后,去关鸠宫里拜见淑贵君,他便按多年惯例又训起她来,嘴里的话冷硬,但坐在那里却不住垂泪:“…你这是根本没将父君与妹妹放在心上,连个平安的信都不派人送回来,若不是你母皇告诉为父,说你滞留安顺城,为父都不知道你的行踪。如果不是你宰了焦子琰,竟是连你母皇都不告诉一声?你这狠心的丫头!”

淑贵君人到中年,却仍气韵迷人,垂泪之时不免让人心生怜惜,连她身边的奶公蓝氏都心疼的劝谢逸华:“端王殿下常年在外,哪里知道贵君在宫里的不易。贵君为殿下操碎了心,只恨平日不得见面,殿下不懂贵君的一片慈心!”

谢逸华垂目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完全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嘴里敷衍的劝他:“父君还要保重身体,女儿时常不在身边,不过有妹妹承欢膝下,亦能慰父君一片慈父之心!”

淑贵君听到她将“妹妹”两个字拖长了腔调,不由面色一白,收住了泪。

谢逸华满意了,这才道:“儿臣久未回京,既然来见过了父君,也理应前去福春宫拜见父后。”

淑贵君直等长女的身影从关鸠宫里出去之后,在袖中紧拧着帕子的手才缓缓松开,沉声道:“言儿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她这是还记着那件事呢!”

蓝氏也提着心,方才生怕端王殿下出口伤人,只是这几年随着她年纪渐长,倒是终于学会了做表面功夫,竟然还能耐下性子坐在那里看贵君流泪,已算是一大进步。

“殿下只是年轻,不懂贵君的苦心。等殿下成亲做了母亲,就能体谅贵君的心了。”

淑贵君面无表情的问他:“可查清楚了,言儿当真为了燕少帅把谢芷华给揍了一顿?”

蓝氏:“确有此事,老奴这两日还派人反复核查了!”

“揍的好!”淑贵君面上终于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她不是不听话吗?每次提起成亲就跟要了她的命一般。本宫塞进端王府的少年郎,她一个都不肯碰。就为了铃子那么个贱奴,居然连自己亲生父亲的话都不肯听!她越不想要,本宫偏要塞给她!”他轻抚鬓角,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绝决,倒好像破釜沉舟一般:“去瞧瞧陛下折子批的怎么样了,请她过来吃饭,就说…就说本宫有事要与陛下商量!”

蓝氏再三确认:“贵君…当真要这样做?万一殿下不肯呢?”可别在僵冷的父女关系上再雪上加霜。

淑贵君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懂言儿。她不过就仗着我是她亲爹,她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才敢这么跟我犟。但在她母皇面前,她可机灵着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门清。这件事情也只有借着陛下手,才能迫她就范!”

“是,老奴这就去请陛下!”蓝氏躬身出去了,只留淑贵君坐在殿内主位上,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殿下您就要被亲爹给算计啦…莫名有点小开心呢!哈哈哈哈哈

第十七章

谢逸华从福春宫回来,就见到女帝已经换了常服,正放松的半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淑贵君站在她身后替她捏肩,两个人相处起来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站在殿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到谢佳华的声音:“真没想到二皇姐竟然舍得进宫来向父君请安了?”

谢佳华酝酿了一肚子不满,就等着找机会浇她个灰头土脸,但谢逸华对小姑娘的怒火视而不见,仰头看看天色:“皇妹,你今儿不会是又逃课了吧?”

谢佳华:“…”好想说滚!

谢逸华语重心长:“皇妹,做学问呢,一定要持之以恒,万不可懈怠。前几日你听到姐姐回京,便逃课跑去端王府;今儿听说姐姐进宫,你便逃课来关鸠宫。咱们姐妹情深,皇姐也是极为感动的。”她摆出个令谢佳华几乎要作呕的温柔表情,忧心忡忡继续说:“可是因为皇姐而耽误了你的功课,皇姐内心也深感不安呢!”

不安个鬼!

谢佳华才不相信她的一派胡言。她这个亲姐别的优点没有,偏偏谎话张口就来。而且每次非要撒那种让人一眼就能拆穿的谎话,简直是小看她的智商。

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谢逸华不是自己一父同胞的姐姐,而是宫里某个庶君的女儿,或者哪怕是她从皇夫的肚里爬出来的,站在天然敌对的立场上,也能正大光明的讨厌她。

但是很不幸的是,谢逸华不但是她的亲胞姐,而且正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满嘴抹蜜两面三刀,真心没有一钱,假意倒有半斤,敷衍起亲爹来都不带打折的。

谢佳华最恨的是她对淑贵君的态度,连带着听到她的消息内心总是很暴躁。而谢逸华每年回京的日子有限,因此她暴躁的次数也总是很有限。

她狠狠瞪着谢逸华,恨不得拿眼刀子在亲姐脸上戳出俩窟窿来,顺便检验一下她脸皮的厚度,女帝却已经诧异的瞧了过来,并且招手:“你们姐妹俩杵在那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