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桃花

今天也该监工倒霉。因为他穿的长袍没系腰带,草绳直接从长袍下摆里滑到了地上。

监工在身上找了半天之后没摸到什么,却又真真切切地记得有东西进了他的衣领。一时吓得只在那里发怔,连是谁喊的那声“有蛇”都不问了。

犹太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全都装作没看见,暗地里却忍俊不禁。徐初音也佯作无事,继续干活,肚子里笑得简直要炸了。

她捉弄监工本是出于义愤,并没有刻意讨好犹太人的意思,但这事却在她和犹太人之间开了一扇窗户——是一扇美丽而又青春的窗户。

给奴隶吃的饭食历来是最差的。午饭时派发的面包又粗又硬,令人怀疑它是不是完全用沙子做的。

徐初音被面包噎得直翻白眼,正想找点水来喝,没想到她刚一动念,就有一只黑里透红的手递了一小杯水到她的口边。

徐初音赶紧转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是刚才被监工纠缠的那个。

“我叫多娜,你呢?”那姑娘大方地微笑着,水灵灵的眼睛就像挂在鲜花上的两颗露珠。

“呃…我叫徐初音…”徐初音忽然有了种莫名的感觉,赶紧微笑着回应。

“好的,徐初音,”多娜盯着她的脸,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瘦瘦小小的,还长得像个姑娘,胆子还挺大的。我看见了,就是你往监工的领子里扔的草绳。你可真聪明!”

“哈…哈哈…”一听这话徐初音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既然你都看出我像女人了,为什么看不出我就是女人?

她忽然觉得多娜的目光有点烫人,仔细一想,忽然明白她刚才那莫名的感觉是什么了:多娜也似乎对她有意思!天哪!?她的滥桃花又发作了!?

“怎么了?快喝水啊!”看到徐初音在那里发愣,多娜骄傲地嗔怪她——在她看来,徐初音对她的美貌也“很有感觉”呢。

徐初音如梦方醒,慌忙把水往肚子灌,结果一不小心呛到了。多娜银铃般地笑了起来,伸手就帮她抹嘴边挂着的水滴。

洗澡被扰

徐初音吓了一跳,慌忙向后让,没想到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把她拉了一跤。

“不准你靠近多娜!”竟是刚才那青年的声音。

“卡什!你疯了!”多娜非常生气:“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你别理这家伙!谁知道这家伙是做什么的!”卡什盯着徐初音,那目光又厌恶又害怕,就像在看一只蜥蜴。

“他到了这里就和我们一样!你还有脸在这里大吵大闹?刚才我被监工骚扰的时候你在哪里!?”多娜的声音很大,惹动了在那边休息的监控。

几个年长的犹太人慌忙用目光制止多娜和卡什再吵下去,接着佯作无事地转过身去。多娜和卡什赶紧住了口。徐初音一声不吭地自己站了起来。

不能让监工发现是徐初音捣的鬼。否则等待徐初音的肯定是一顿好打。不管怎么说,徐初音是帮犹太姑娘出头。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绝不能让她吃亏。

卡什恨恨地朝徐初音看了一眼,转过身去用力嚼他的面包——他那模样就好像面包就是徐初音,要把她一点点嚼碎一样。

转眼就到了晚上。虽然晚上冷得令人打哆嗦,但白天的汗渍不洗还是很难受。

犹太男人们都是在一个脏得不能再脏的水涧里洗的,她当然不能跟他们一起。只能在大家都洗完了之后,悄悄地摸到水涧的旁边,用块破布沾湿了水,伸到衣服里擦一擦。

用浸着水的破布擦身的感觉是格外冰凉和黏糊的,也更外没有安全感。徐初音胡乱地擦着身体,只想赶快洗好走人,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徐初音赶紧停下来,刚回头就看到卡什站在她的身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你、你要干吗?”徐初音本能地抱住了身体。不管是穿着衣服洗澡还是脱掉衣服洗澡,女人被打扰的时候反应都是一样的。

“哼,”卡什冷笑了一声,二话不说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用那双猎鹰般的眼睛盯着她:“你就痛快地告诉我吧。你到底是谁?”

巧辩

“啊?”徐初音立即省悟他其实是在问她为什么穿着埃及宫廷侍者的衣服,慌忙笑了笑——忽然省悟此时她不该笑,连忙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恨声很气地说:

“你不要问我之前是谁。对我来说以前的事情全成了历史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能改变我是奴隶的事实么?”

“哼,”卡什并没有再跟她废话,只是朝她扬了扬他那硕大的拳头。

徐初音假装被他吓得一缩头,“忙不迭”地说了:“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宫廷侍者…和那些好人家出生的人不一样,我家里非常穷,地位也非常低。我是先在宫里干杂役,之后一步步地升成侍者的…没想到只因为在跟法老端茶的时候打翻了金杯,结果就被法老扔来制砖…可怜我奋斗了这么多年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初音拉起了哭腔,眼圈却无论如何都红不起来。

“哼哼,”卡什的嘴角向上一吊,忽然一拳朝徐初音打了过来。徐初音赶紧往旁边一让。卡什的拳头打在了泥地上,竟在水边的硬泥上打出了老大一个浅坑。

“你干什么?”徐初音又惊又怒。

“干什么?”卡什的声音简直像头野兽在磨牙:“你不要装蒜!你其实是上面派来监视我们的吧?”

“啊?”

徐初音一惊,接着便明白他还是因为她穿着宫廷侍者的衣服才这样说,不由得恼怒地笑了:“嗨,我说兄弟,你的思考能力也太差了吧。如果我是探子,我干吗还要穿着宫廷侍者的衣服?随便穿件衣服都比现在好啊?”

“呃…”卡什顿时语塞。看他那模样,竟似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样。

“哼,”

徐初音轻蔑地看着他,心想这小子虽然很警觉,肠子却直得可以,忍不住揶揄他:“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随便把新来的人当作探子,还这么直接地喝问我,不等于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密谋什么吗?”

徐初音得意地看着他的惨样,忽然如雷轰电掣般想起一件事,顿时苦了脸儿:

机会叩门

天哪!你提醒他这个干什么?知道有人发现他们在密谋某事之后,犹太人一定更紧张排外,你要打进他们内部就更困难了!

之后果然一连几天,没有一个犹太人再跟她说过话。连多娜也不敢理她了,只敢远远地和她对眼色。

虽然有再度惹上烂桃花的危险,但见自己和犹太人之间这唯一的窗户即将关闭,徐初音还是很忧虑的。

但事情的发展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糟。多娜趁傍晚没人注意的时候,给徐初音送了一块毛毡,叫她晚上反过来裹到身上。

徐初音正愁晚上冷得难受,立即欣然地接了过来。晚上把它往身上裹的时候,却从毛毡的皱褶里发现了一小块粘土板。上面写这着是的古犹太文,但徐初音因魔法的作用可以看懂这个时代所有的文字,一眼便看出它上面写的是“三天后”。

“三天后”?干什么?联想起白天犹太人看着监工那压抑愤怒的眼神,徐初音立即想到了暴动。天哪,看来毛毡是多娜从哪个犹太人那里偷的——怪不得她叫她反过来裹呢!

看来这粘土板是给这条毛毡的主人的,给他就是叫他准备好三天后暴动!她竟然得到了暴动的机密!那些犹太人如果发现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把她杀掉灭口啊?

徐初音想起卡什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感到一股从冷汗从脊梁上直流下来,她咬紧牙关仔细想了想,决定铤而走险。她大踏步走到了卡什居住的窝棚,大声把他叫了出来。

卡什黑着脸走了出来,没好气地问她:“你找我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皮痒了…”

徐初音一声不吭地把粘土板往他手里一塞,冷笑着说:“你仔细看看。我是偶然发现的。如果我是上面派来的探子,我会这么做吗?”

卡什一看,立即变得面无人色。他呆呆地盯着徐初音看了片刻,忽然露出非常激动的神情,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朋友!”

徐初音被他手上的老茧硌得很不舒服,但还是报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背叛全族的女人

徐初音理所当然地成了所有犹太人的朋友。卡什立即给了她一块他藏了很久的牛油,然后感慨万千的说:“为什么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可以这么仗义,在一起长大的人却一点都靠不住呢?”

“是谁?”徐初音敏锐地感到这里面可能有文章。

卡什愤愤地说:“你在宫里有没有看到一个和长着和我们一样面孔的宫女?”

“啊?”徐初音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看过一个长着白人面孔的宫女。但为了圆谎——她之前可对卡什说自己在宫廷里工作了很久呢,只好含混地答了声:“是。”

“你可能不知道,她以前是我们的人。但在她出卖了我们之后就不是了。当时我们也要暴动,她却偷偷地在暴动的前一天晚上向监工报告了。结果暴动被镇压,我们死了不少人,她却凭借这个在贵族的家里当了女仆。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还进宫当了女官。”

说到这里卡什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她不是犹太人,她是长着犹太人的外貌的埃及狗!”

卡什在那里义愤填膺,徐初音却听得砰然心动:线索自己送上门了!这个女人说不定就是把古犹太教和古犹太巫术带到埃及皇宫里的人!

提起这段痛苦的往事之后卡什的怒气便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破口大骂,越说越多。

徐初音惊讶地发现那个女人进宫当女官的时间正好在杜伊尔出事的前两个月。时间完全相符啊!难道说她要找的人就是这个背叛全族的犹太女人!?

一想到这里徐初音感到全身的血都要逆流了,灵魂也似乎冲出了身体,在空中跳舞欢唱。

她现在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皇宫里去找那女人,但想到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寸步难移,又恼怒和着急得想要喷火。

在心里乱骂了一阵天地时运后,徐初音忽然想起坠子已经不在她手上,即使找到了那个女人可能也是白搭——不拿到标的物是解除不了诅咒的吧!想到这个之后徐初音如被冰雪,忍不住又把那斯鲁骂了千遍万遍。

计划暴动

她胡乱灌了几口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卡什的骂声中,她知道这个女人叫波斯坦。

这个只是她的犹太名字,不知道她的埃及名字叫什么——这种“归化”的人是肯定会再取一个埃及名字的。她把这个名字仔细地记下来,开始盘算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现在看来她必须依托犹太人的暴动才能离开这里。因为犹太人一直不安心当奴隶,因此不管是住地还是工地都是戒备森严。

尤其是住地,建于一个天然峡谷之中,只有谷口一条出路,谷口有一队士兵把守,谷上也有三五成群的哨兵巡逻,犹太人插翅也难飞。

工地虽然在平地上,但周围也有士兵把守。如果不依靠暴动的力量,光凭她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

徐初音便开始积极参与暴动的相关事宜,结果发现犹太人的暴动计划有很大的问题。正因为住地有天险环绕,逃跑更困难,他们便决定白天上工的时候暴动。

关于暴动也没有什么精密的部署,只是决定在监工和士兵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暴动,用手边所有能当作武器的东西跟他们决一死战,如果能突出重围,就逃往乡野,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徐初音听这个计划时苦笑不语,似乎已经看到了暴动那天血流满地的样子。这个计划实在太粗糙了,一听就是要鱼死网破。但是仔细想想他们似乎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多年来他们遭受的是种族隔离的政策,根本没有人可作外援。多年的与世隔绝也让他们缺少逃亡的知识。

另外他们一直像灯下的鸡蛋一样被严密监视着,也几乎被剥削得一无所有,实在没有什么余地来搞花样、玩迂回。除了闭上眼睛拼死一搏之外,似乎真的别无他法。

但她还得依靠他们的力量从这里逃出去呢,他们对她又非常好,她绝不能让他们败得一败涂地,更不能看着他们血流成河。

徐初音缩在角落里,拼命地转动着她那现代人的脑筋,一点一点地为这个计划添砖加瓦。到天明的时候这个计划已经完善了不少。

有金子?

徐初音最后在心里把计划捋了一遍,然后鼓足勇气走进了长老们所在的窝棚。

监工伊努像往常一样带着鞭子和狠毒心肠来工地监工,却发现今天的工地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这群犹太人平时也是怀着压抑的愤怒,少言寡语地干活,但今天似乎安静得过分了。

一丝警惕像蚯蚓一样爬上了伊努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他已经在这个工地作了十几年,是监工们的头儿。如果发生了什么异常,他必须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犹太人忽然骚动起来,这骚动也是压抑和轻微的,但对严阵以待的伊努来说仍很刺耳。

“你们在干什么?”伊努大踏步走过去,发现犹太人都朝着一个水井看,水井旁边更是围了一圈犹太人,他们全都像被揪着脖子的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往井里看。

“你们在干什么!”伊努放大嗓门吼了一声,又在空中甩了个响鞭。围在井边的犹太人立即散了开来,全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其中有几个人神色格外惊慌。

伊努拣其中最瘦弱的一个少年仔细看了看,发现他长了一张不像犹太人的脸,身上皱巴巴的似乎还是埃及人的服饰。然而伊努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只要来了这里,在他眼里就都是奴隶。

“说!你们在搞什么阴谋!?”伊努朝他恶神恶煞地一喝。那小子吓地一缩头,脸也黄了。

伊努知道他已经乱了阵脚,冷笑一声又举起了鞭子。那小子果然不敢再硬撑,结结巴巴地招了:“我们…我们没有阴谋…只是…只是在看他们找金子!”

“金子?”伊努慌忙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两个犹太人站在井底齐腰深的水里,似乎在掏摸什么,慌忙叫他们上来。

他连一粒金沙的影子还没看到,却已开始提防其他人偷摸金子。有时候一些人就是这样,一听到金子就丧失判断能力。即使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有,还是忍不住怀疑会有。

他找来了一条粗草绳,拴在井边准备下去。然而刚才的骚动把其他的监工也引来了——他们一样有着蝙蝠一般的耳朵。

第一次杀人

伊努见到他们之后当然说他会把找出来的金子都交给法老,但他们显然不信任他。

一番争执之后,监工们决定由抽签选两个人(井口并不大,只能容两个人下去),系上绳子下去找找金子,而其他人则在上面看着绳子。

结果也巧,抽到签下去的还是伊努,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监工。

伊努和另一个人立即系上绳子滑到了井里。其他的监工则关切地在边上望着。就在这时犹太人们快速递了几个眼色,忽然涌上来一齐把他们推进了井里,然后用石块把监工们统统砸死在井里。

可怜监工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变成了井下鬼。他们连一声都没来及喊,那石头落井的声音也因为闷在井里而显得并不刺耳。在工地外围警戒的士兵根本没发现。

骗监工们井里有金子的人就是徐初音。她一直紧张地在旁边看着,直到监工们被推下井才松口气。可听到石头下井时的“噗通声”后她的心又揪了起来,一直揪成了麻花,脑子里也晕晕地想吐。

她此时才省悟自己杀人了。虽然石头是犹太人扔的,但杀人的主犯绝绝对对是她。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像大海一样淹没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正撕扯着她的身心。

虽然归根结底她是为救自己的家人,但她毕竟杀了人!八个活生生的人啊!为了救人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吗?连杀人也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心责怪她,在犹太人往井里扔石头的时候,一串鲜血从井里溅了出来,直接溅到她的袖口上。她看到血迹在袖口绽开,不禁感到一阵眩晕,同时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罪恶已经如石枷一样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结果了监工之后,犹太人又去找守备的士兵。工地周围都是用栅栏围上的,一共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都设有一个岗亭,驻扎有一队士兵。

他们打算同时把每队士兵的队长骗往工地上的其他三口井,用同样的谎话:在工地的井里发现了金子,监工们下去找金子,不知为何不上来了,请士兵们去看看。

玩漏了(1)

估计士兵队长们也会像监工一样听到“金子”就丧失判断能力,一定会亲自带几个士兵过去看。犹太人打算等他们伸着脖子往井里看的时候把他们推下去。

井里都很黑,他们必须隔个片刻才能看清井里没有监工,那时他们早在井下面了。而且听说有金子之后他们一定会全神贯注地往井里看,要暗算他们应该不算困难。

此外各个岗亭离得较远,士兵们应该不会发现犹太人同时到三个岗亭喊人,不过即使他们看到了,恐怕也不会多想——他们听到“金子”之后肯定魂都飞了,根本不会再顾东顾西。

打前锋的人当中依然有徐初音。当然了,她是提出计划的人,实行计划的时候理所当然要参与。可是现在徐初音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但是现在打退堂鼓说不定会引来怀疑,甚至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现在可是最紧张和敏感的时候。所以她只有撑着前往,还没到岗亭里时脸就有些发白。

和她一起去的犹太人都是犹太青年中比较活跃的,卡什也在其中。因为刚才徐初音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他们都不自觉地对徐初音产生了依赖,不约而同地等她先开口。

没想到她在岗亭前站住之后就不说话了,脸色也有些怪异。

其他人顿时也慌张起来。卡什算比较冷静的,自己开口说起编好的谎言来,开口的时候还忍不住朝徐初音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瞥出了问题。

士兵队长见卡什目光有异,下意识地朝徐初音看了一眼,顿时发现她很可疑。

“你怎么了?”士兵队长喝问她。

“没…没什么…”徐初音勉强地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她的胃在剧烈翻涌,头也越来越晕。

“您还是快点去吧,监工们…”

她本想说几句话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想到一提起监工两个字眼前就出现了井下那血肉横飞的一幕——这一幕她并没看见,此时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顿时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锤,不仅眼冒金星,身体也软软地往下瘫。

玩漏了(2)

士兵队长见她这样更加怀疑,忽然发现她袖口沾的有血——血迹此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横在袖口上,非常刺目。

士兵队长乃是久经沙场的人,一见到血迹便知道工地上肯定出了事,当机立断地下令:“把这些犹太人都给我抓起来!”

因为这位士兵队长的机智灵敏,暴动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事后一查,策划这件事的人是徐初音——以前也有很多人策划过暴动,但最终版本是她策划的。于是之前的人全都靠边站,徐初音被当成了最大的主谋。

徐初音被审讯的时候也大包大揽,说自己是想要依靠暴动的力量逃出去,所以才教唆犹太人暴动,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按理说就算犹太人对她很好,她也犯不着如此舍己为人。一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二来因为她现在心情奇怪,一心只想让自己的境遇更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人后的负罪感。

教唆奴隶暴动的罪实在太大,各级官员都不敢擅自处置徐初音,只是把她的罪行一级级地上报。又因为她是被赫提斯送往工地制砖的,身份特殊,这件事竟一直闹到了赫提斯那里。

赫提斯没想到她在工地还能作出这种事来,不由得错愕异常,继而勃然大怒。然而怒则怒尔,他的嘴边却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等到亲自提神徐初音的时候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

徐初音被提审时非常的狼狈。衣衫破烂,一脸萎靡,皮肤晒得红黑,头巾上还有多日前残留的,已变成黑色的血迹。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士兵从殿下拉上来,几乎是扔到了赫提斯的面前。

赫提斯见她如此狼狈,顿时忍俊不禁。听到他的笑声的时候徐初音才如梦方醒,慌忙在地下跪直了,惊悸地朝周围看了一圈。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本事。”

赫提斯似笑非笑地从黄金椅上站起来,走到徐初音的面前,俯下身看着她:“没想到把你送到哪里你都能‘干出一番事业’,哈?这次要不是我的军官谨慎机敏,我埃及帝国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奴隶和多少士兵。你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啊!”

匪夷所思

徐初音偷看着他,脸上是苍白的苦笑。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她刚才因负罪感作祟,尽把自己往深渊推,现在真到了深渊边上,却又不想死了。

何止是不想死,而是怕死怕得灵魂都在颤栗。她死死地盯着赫提斯腰间的剑,脑经像被抽了一鞭的陀螺一样飞快地转动,拼命想再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天哪!他说不定马上就要拿刀劈我了!我绝不能现在死!无论如何也得骗他缓一缓!即使明天死也好过今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