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师,你脸色很难看,苍白如纸,我去给你买早饭吧,你再回去躺会。”她很体贴地说。

我摇摇头,可能是我睡太多,也许呼吸点新鲜空气会好些。谢绝了她的好意,我下楼去教工餐厅。

来得太早,餐厅还没开始供应早餐。师傅从橱窗后递给我一杯鲜奶,还送上一脸的关切。“晨老师,脸色不太好,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我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差吗?我只觉着头微微有些晕,其他都还好吧!再过二周要陪学生出去实习,课还没有全部结束,我没有时间请假的。“师傅,给我一份量多点的早餐,把脸色吃回来。”我冲胖胖的师傅笑着说。

“呵呵,药补不如食补,也对!”胖师傅把我的餐盘塞得满满的,光看我就觉着饱了。

我的胃比我感性,喝完鲜奶,吃了一块点心,它再不肯接受任何食物。我抱歉地冲胖师傅摇摇头,扔下满盘食物,走出餐厅。每个在学校呆过的人都知道,校园的早晨是忙碌的,每个专业早上的课都排得满满的。学生赶着吃早餐,赶着去阶梯教室占位置,赶着找资料,赶着补作业。象我这样在林荫道上早晨漫步闲走的人是非常少见的,大学老师不必坐班,我第一节又没有课,那我就更有理由悠闲自得地享受校园的早晨了。

春的味道已很浓了,中心校区里的绣球花树上硕大的花球一个连着一个,似乎快把花树压弯了,金盏花也不示弱,橙黄的花束在楼房的四周一串一串开得正旺,回廊上的紫藤花密密实实的,湖边的桃花艳丽得让人不留神就醉了。。。。。。春是妖娆的,美得张扬,我以前总说春象卡门,爱就表现在行动上,火火的,哪怕爱到自焚,春亦是如此,一场春雨,落红满地,却也要在最美时高高挂在枝头,让世人瞩目。

比较而言,我就逊色太多了。恋爱的历程里,不管是旧识,还是新欢,我都没有理直气壮过。第一次,他对我说:晨曦,她不如你,但她需要我的照顾,不象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我不能扔下她不管。那时,我还是他相爱三年名正言顺的女友,却抵不上别人的三日。这一次,沈仰南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但何必要说呢,人家相爱已六年,有共同的语言,有同样的名气,我一个在风雪夜邂逅的陌生人,如何去与别人的六年相比?我不想让别人来告知我,没有别人,我一定也会过得好好的。

我没有理由不好,脸色苍白,心乱如麻,我一样上完了全天的课,一样和同事说说笑笑地回到办公室。

温子中坐在我的办公桌后,四周七八双探询的目光。他是出众的男子,惹人注意也是自然。

“你何时调来旅专上班?”我没有看他,自顾整理着课本和作业。

“你昨天那个样,我哪里能安心做手术,你知道,我没有办法不管你。”他讲得很忧心,不理会我的冷漠。

我舒展双臂,在他面前轻快地旋转一周。“看到了吗?我好到不能再好。”

他自嘲地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他站起身,冲同事们点点头,落莫地走向门外。我猛然想起包中的音乐票,匆匆地追了过去。

“温子中!”

他回头看我,我把票递给他。“这是她给你的。如果你去,我会陪你!”他推开我的手,口气有些动怒。

“我没那种艺术细胞。”

“晨曦,你可能忘了我是看着你弹琴长大的。不去就直接回绝好了,何必歪曲自已。”

我哑了口,无措地瞪着他。

“晨曦,告诉我,你是第三者吗?”

“你乱讲什么。”我诧异他竟然这样问我,声音不禁大了起来,“我宁可孤老终身,也不会对别人的老公和男友多看一眼。”我家的家教不允许,我受过的痛也时时提醒着我,这点自重我还是有的。

“那你在躲什么?你怕谁呢?”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看我一眼。“如果你改变想法,想去,我一定会陪着你。”

“呵,你可真够慷慨的。”我讽刺,我不在意他了,他明知我有伤疤,为何一定要揭开,看我有多伤呢?

“如果你需要,我会慷慨到底。”温子中一本正经,到教我恨了。从昨晚到现在,聪明的他想必把所有的事都已类推了然于心了。

我不想说话了,撇开脸。

“晨曦,你有点志气好不好?”

“你知道什么?一幅救世主的样子,你有了解我多少?”我对他大吼,“如果要找人慷慨,我也不会找上你们这些千丝万缕相牵连的人。明明都一大把年纪,却把我当成傻子似的看,我有行为能力,我能够好好的,为什么在我不想看到你们时,要出现了,放过我很难吗?”说到最后我口不择言。我想我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我真的恼羞成怒了。

“你——————”温子中宁静的面容铁青了起来。他扬起手臂,我以为他会打我,但没有。他只是用力抓住我,强把我拉出了校园,扔进了车中。

车开得飞快,我没有勇气跳车,乖乖地坐在座上,板着脸看着前方。

他拧着眉,车子象疯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我下意识闭上眼睛,身体侧弯,紧紧抓住椅背。突然,车子一个紧刹车,停在一家精品店前。我惊惧地看着他。

“下来,去里面挑件象样的,给我象个人样。终是你以后永不理我,我捆也要把你捆去剧场,让你看得死心,死过你再给我好好活过来。”温子中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是狠的。

“我现在已经死心了。”我抖索着,说。

“不,你死得还不够。”别人都说医生很冷血,我想温子中的血也不是温的。

“我和他并不象你想得那样,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我压下气,求他。

他冷刺的目光盯着我,毫不退让。

我心情恶劣地下了车,不和任何人讲话,任由店中小姐为我选衣,为我涂上厚厚的粉霜,任由温子中载了我去金碧辉煌的剧场。

不用特别注意,我就看到沈仰南高大斯文地坐在贵宾席最尊贵的位置,温和的脸容荡起我熟悉的笑意。

“晨曦!”看到我,他脸上飘过一丝痛楚。

“你也来了。”我对他笑,礼貌而又尊敬。

他和温子中客气地握手,口气温和地与他寒喧数句,转头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我说好,他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失意,不再多说,点点头回到座位上。

演出开始了,我无心欣赏曲目的精彩,只注意到明琪在每一个章节的间隙,微微抬目,与沈仰南会心的一笑。

我死心了,死得彻彻底底。我无意去问沈仰南当初为何在那个雪夜追上我,为何在我来北京后,刻意地接近我,也许他只当我是个朋友,一切都是我会错了意。

“我想回去了。”我轻声对温子中说。

“不行。”温子中按住我的手。“你现在走就证明你心虚了,至少看完半场,再堂堂正正地离开。”

“你——”

“还有,请你把目光专注在演出上。”

于是,我专注地看演出,直到上半场结束。走出剧场,同样的星空灿烂,心里头不由地有点酸。

回去的路上,温子中的车开得很慢,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终于忍受不住,在拐弯时,抢过烟盒,扔出窗外。

“你为何不哭?”他扭头看我,我一脸平静的样,确实很不正常。一般这时,娇美的女孩都应梨花带露依在他怀中,诉说着心底的委屈,由他吻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再开始一份新的恋情。

“死了的人会流泪吗?”我僵硬地说。

他笑了,“能这么有力度地回答问题,证明伤得还不太深。”

深与不深都有痊愈的一天,只是时间长短罢了。“我想我真的不适合恋爱,不如直接嫁人算了,象古时,就凭媒妁之言,婚前都没见过,也能厮守一生,有什么不好?”

“我娶你!”他停下车,认真地说。

“这也是你慷慨的一部分吗?”我冷冷地刺他,毫不手软。

“我明日就会调出所有的假期陪你回扬州准备婚礼,如果你同意嫁我。”他深深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郑重。

“何必这样傻。”他已不是青春少年,怎会这样冲动。

“如果在你一来北京,我便锁住你的视线,你今日也就不会这样痛了。”他自责地说,“晨曦,嫁给我吧!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想娶你。”

“如果吴静现在回来,你还想娶我吗?”

他一下愣了,但很快就坚定地说:“夫妻一场,要装路人可能很难,我也做不到那么绝情,关心可能会有点,但情意是不可能了。离异不是过家家,我们都曾认真思考过才决定的。你出现在我们离异之后,我从理从法从良心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她回不回来怎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如果沈仰南也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明琪再明艳照人,我也能理直气壮地待在他的身边,可惜他没有。

我隐忍许久的泪崩溃了,我不是随意的人,但此刻我却扑进了他的怀中,哭得一塌糊涂。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对我的珍视。

他小心地拥紧我,温柔地安慰着。

“带我回你家!”此刻,我不想再坚持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准备一生一世的爱,那么就把我带走吧!如世事不能两全,嫁一个爱我的人,比嫁一个我爱的人更幸福。我有幸福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