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如刀割面,生冷的疼。

刚刚落地,又有箭雨射来,他们连番飞跃,像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掌心翻筋斗,凶险万分。

玉轻烟跟着他蹦来蹦去、飞上飞下、腾挪跳跃,感觉自己像个布偶,任他摆布,五脏六腑移位了似的,恶心得想吐。

蒙面弓箭手像有射不完的箭,紧追不舍,高晋扬纵身一跃,跃上枝头,将她藏在枝桠间,然后甩开大氅收箭,再用强劲的内力掷出利箭,还给他们。

她站在枝桠上,死死地抓住枝干,不敢动弹,而敌人一个接一个落地,中箭身亡。

他一人应战,从容不迫,脸寒如铁,眼中跳跃着血红的杀气。

方才,她被他搂在身侧,相依为命,生死与共,她忽然觉得很安全。

箭雨不再,世界安静了,高晋扬带她离开。

突然,箭雨再次袭来,有的是朝着玉轻烟而射去,她花容失色,他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身后,再用大氅横扫,收下利箭。

然而,总有漏网之鱼。

他的肩头中了一箭。

高晋扬拔出箭,怒火焚睛,杀气腾腾,仿佛全身的力量都爆发而出,那些利箭飞射出去,击中蒙面弓箭手。

当世界真的宁静了,当她只听得见他的喘气声,当敌人都死了,他们松了一口气。

玉轻烟拉他起身,却拉不动,“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箭上有毒。”他语声微弱,有气无力。

“那如何是好?解毒吗?”她着急地问。

他挣扎着站起来,她架着他走,可是,他太重了,走几步她就喘得不行,但也只能强撑着,小步地挪着。

林间黑暗,看不见前方,她只能摸黑走。

走着走着,她一脚踩空,随着尖叫声的响起,他们滚落斜坡…

玉轻烟感觉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身上到处都痛,只想躺着睡死过去。

“噗…噗…”

高晋扬的胸腔发出声响,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趴在他身上。于是,她爬起身,拉他坐起来。

那日谢思芙滚下斜坡,没想到,今日她也滚斜坡了。

此处是斜坡的下面,有不少落叶和木柴,他们一起努力弄了个火堆,可取暖也可照明。

她察看了他的箭伤,伤口周边乌黑一大片,触目惊心。

“你身上带着解毒的药吗?”

“没有。”

“那你怎么办?等死?”玉轻烟记得,电视剧里武艺高强的人不都是身上带着伤药、解毒的药之类的吗?

“把毒吸出来。”高晋扬声音低哑,一双桃花眸无神地睁着。

“我帮你吸?”她惊诧。

“此处还有第三人吗?”他不客气地反问。

若非他折回来救她,若非他输送内力救她一命,杀手就不会追上他,他也不会中毒箭,更不会滚落斜坡,奄奄一息。

玉轻烟腹诽,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好啦好啦,看在你刚才救她的份上,就帮他把毒吸出来。

高晋扬双臂后撑,身子倾斜,她解开他的衣袍,凑过去吸。

他看着她,相较半年前,她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五官立体了些,容色清媚,既有溪水般的清纯,又有桃夭般的妩媚;她的身子也长开了些,胸前双玉饱满了些,身姿窈窕,是个小美人了。她的容色比不上玉轻雪、玉轻莲等姐妹,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淡然,从容,自信,像一朵淡薄悠然、冰清玉洁的白莲花,虽非光彩夺目,却令人无法忽视。

毒血吸出来后,她擦了擦嘴,“这样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她双臂抱肩,“可以走了吧,这里好冷。”

“方才滚下来的时候,伤了腿。”若非保护她、不让她受伤,他也不会受伤。

“伤了腿骨?”她凑上去掀开他的衣袍,“我看看。”

果然,他的左腿又红又肿,玉轻烟蹙眉道:“走不了?”

高晋扬再次点头,“先歇会儿,稍后看看。”

她暗自盘算,如若她架着他回玉竹寺,坚持得了吗?有那体力吗?

更重要的问题是,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你怎会被吊在后山?”其实,不用问,他也猜得出来是谁干的。

“还不是那两个贱人。”玉轻烟气得牙痒痒,在他面前,她总会“真情”流露。

他微微一笑,她阴测测道:“我会为那两个贱人准备一份大礼。”

这一次幸亏有他,否则她必死无疑。他到底救过自己几次了?数不清了。

“对了,那些蒙面杀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你?”

“人在官场,总有政敌。”高晋扬语气淡淡,好像刚才那场凶险、刺激的厮杀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你知道是谁?”

玉轻烟揣测,胆敢派人在玉竹寺动手,且杀手武艺高深,还派了那么多射术精深的弓箭手,那幕后之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是安西王吗?还是别人?

他没有回答,靠在树头,桃花眸眯起来,寒气冉冉,目光如刀。

一直要置他于死地的,唯有一人,安西王。

因为,只要杀了他,就相当于卸了长公主最得力的一条臂膀,安西王便没有任何忌惮。

一旦静下来,倦怠之感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她饥寒交迫、又困又乏,靠着树头昏昏欲睡。

身心放松下来,很快的,她睡着了。

高晋扬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长叹一声,没想到会和她沦落至此,会有这样相依相偎的时候。

天籁寂静,只有或远或近的怪叫声;寒风呼啸而过,寒气无孔不入,他瑟缩着,慢慢地睡着了。

玉轻烟是被冻醒的,好冷啊,快冻僵了。

她看见自己挨着他睡,心里涌起一阵鸡皮疙瘩。

火快灭了,她添了几根木柴,火势慢慢旺起来,暖和了一些。

她发现他时不时地打颤,好像很冷,嘴唇发白,气色也很差,不会病了吧。她摸摸他的脸和额头,果然,烧得厉害,应该是箭伤、腿伤引发的高烧。

这可怎么办?

她换了个姿势,抱着他,希望他会觉得暖和些。

然而,他颤得更厉害了,还说起胡话来。

“高大人,醒醒,高大人…”玉轻烟担忧地唤道。

“这是哪里?”高晋扬闭着眼,似乎还没清醒。

“高大人,你醒醒啊,不能睡…”

“我要睡…睡死过去…睡几千年,醒来就回家了…回到二十一世纪…”

她如遭电击,二十一世纪?

他说二十一世纪!

他也是穿越人?

她很快就断定,高晋扬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一定是!

玉轻烟计上心来,“回二十一世纪做什么?在古代不是挺好吗?”

可是,他不出声了,在睡梦中颤抖。

仅仅是“二十一世纪”这个词,她就能确定,他和自己一样,穿越到这个异世。

还有,他穿越到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拥有那么高深的武功?成为长公主宠信的红人,他应该付出很多很多。

82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八)

头很痛,快爆炸了似的。

高晋扬苏醒时,发现自己抱着她,而她睡得正香。

天色已亮,一缕缕的日光从枝梢斜射下来,为这寒冷的冬晨添几分稀薄的暖意。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她,她的脸腮染了苹果红,红扑扑的,颇为诱人。

她也病了,脸庞很烫,浑身发烫。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在林间待一整晚,没冻死就算不错了膈。

玉轻烟觉得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围绕着自己,压迫着胸口,喘不过气…好冷…好难受…她瑟缩着,发抖得厉害,在他怀中钻来钻去。

他叫了几声,她全无反应,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虽然伤病在身,但被怀中的女子蹭了这么久,身躯早已起了变化蜘。

他捧住她的头,温柔地吻她的唇,半瞬,她回应他的热情,吮吻他的薄唇。

此时,他们外冷内热,好像找到了御寒的好办法,一发不可收拾,热切、狂野地吻起来…他吻她的耳珠,她吻他的颈项,热血沸腾的感觉令他们不再觉得寒冷,只觉得体内燃起一把火,焚烧他们的激情…

雪肌盈香,玉肤莹润,是最撩人的源泉。

高晋扬将大氅铺在地上,抱着她坐上去,解开她的衣袍,唇舌落在梨形雪玉的粉红蓓蕾上,缓缓地吻,轻轻地咬。

“嗯…哦…”

玉轻烟本能地呻吟,水眸微睁,目光迷离,面露之色,妩媚极了。

他压倒她,“烟儿,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她闭着眼,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

他轻拍她的脸颊,“你不后悔?”

她还是迷迷糊糊,他知道她神智不清,知道她事后必定后悔,却不愿罢手。

高晋扬解了两人最后的衣物,正要爱抚她的身,她全身一抖,忽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一切都停止了。

从这情形来看,玉轻烟猜到正在发生、即将发生的事。

其实,她是因为冷才清醒的,她衣袍凌乱,无法遮蔽身躯,而他亦衣袍敞开,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肌。他压着她,她搂着他,姿势火辣缠绵,在这天寒地冻的林间地上,露天做快乐事。

她推了一下,他便起身,穿好衣袍。

激情就此褪散。

“头好疼…天旋地转…想吐…”一坐起身,她就觉得很难受,头晕目眩。

“你发烧了。”高晋扬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你呢?”

“我不冷。”

玉轻烟裹紧大氅,挣扎着站起来,却软到在他怀中。

他揽紧她,“回去吧。”

她点点头,在他的半搂半抱下坚持走回去。

因为他的左腿受了伤,根本走不快,还要搂抱一个人,更是费力。不一会儿,他身上就热起来,左腿也痛得厉害。她咬唇支撑,每每想吐,就拼命地压下去,忍住!

这一伤一病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走在寒风凛冽的林间早晨,令人见之顿觉心酸。

高晋扬不小心踩到小石子,摔在地上,连同她也摔倒,趴在他身上。

二人剧烈地喘气,相视一笑。

过了半晌,玉轻烟盯着他,忽然问道:“高大人,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嗯?”他用鼻音表示不解。

“公元多少年?”她有意试探他,可是他的表情太淡定了。

“何为公元?”他一本正经地问。

轮到她惊讶了,他是装的吧,不想让她知道他是穿越来的吧,可是,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是穿越来的,却为什么隐瞒她?

在这个异世,只有他们二人来自二十一世纪,只有他们是心灵相通的同类。

能遇到同类,多不容易啊。

“高大人可知,你我第一次相遇,我视你为什么?”玉轻烟再次出招试探。

“什么?”高晋扬淡定道。

“色狼。”

“何为色狼?”

她没有解释,反而用手指点他微勾的鼻尖,“虽然你故意隐瞒、装傻充愣,但我早已知道你和我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

他大惑不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玉轻烟笑眯眯道:“你就继续装吧,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现形的。”

高晋扬皱眉看她,仍然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回到玉竹寺,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们分开走。

玉轻烟走得比乌龟还慢,一段不长的路,却走了很久。

玉轻雪、玉轻莲吃过早膳后在外头漫步,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极为诧异。

谁救了她?她在后山冻了一夜竟然没有被冻死!

她们不甘心地蹙眉,这样也弄不死她,她究竟有多少能耐?

这时,宇文熙朝这里走,乍然看见她,疾步奔过来,“玉姐姐。”

玉轻烟止步,摇摇欲坠。

“玉姐姐,你怎么了?”他骇然道,连忙扶住她,而她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他怀里。

“玉姐姐…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