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慌地叫了两声,她慢慢阖目,没有应声,吓坏了他。他一把抱起她,冲向寝房,朝小李子大喊:“快去请静修师太。”

玉轻雪和玉轻莲看着小皇帝抱着那小贱人进了寝房,看见他焦急、担忧的模样,惊得双目瞪圆,气得五内滚沸。

那小贱人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垂青?

太可恨了。

厢房里,宇文熙将玉轻烟放在寝榻上,拉过棉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将身躯缩成如虾状,剧烈地颤抖,双目却闭着,显然病情很重。

他心疼不已,解了鹤氅钻入被窝,将她抱在怀中,温暖她的身。

“玉姐姐…玉姐姐…”

他抚触她苍白的脸、覆霜的唇,好像一碰就会裂成碎片,他都不敢用力,只用指尖轻触。

慢慢的,玉轻烟在他怀中安静了些,只是偶尔还会颤一下。

他满心疑问,这么早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染了这么重的风寒?

小李子领静修师太进来,眼见寝榻上的一幕,连忙关上房门。

而静修师太看见他们这亲密的姿势,惊异地睁眸,却淡淡地垂眸,听从他的吩咐,诊治病患。

把脉后,她开了一张药方,说稍后便吩咐人送来汤药。

“陛下乃万金之躯,怎能…”小李子看不下去了,劝道,“陛下还是让玉二小姐好好歇着吧。”

“她冷得颤抖,朕只想让她暖和一些。”宇文熙不耐烦道,“你去盯着那些尼姑煎药,朕不放心。”

小李子知道陛下是支开自己,便去监督尼姑煎药。

宇文熙抱着她,虽然双臂酸麻,却不觉得难受。

能将她抱在怀中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虽然她正被风寒折磨。

他一眨不眨地看她,浑然不觉时光过得很快。小李子端着一碗汤药回来,宇文熙叫了半晌,才叫醒玉轻烟。

服了药,她昏昏欲睡,只有一丁点儿的神智。

“玉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宇文熙忧心地问。

她有气无力地轻轻摇头,双眸只露出一丝缝儿。

他温柔地问:“很乏吗?不如睡会儿。”

她没回应,已经睡着了。

他将她放下来,自己则坐在床头,时刻观察她的病情。

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宇文熙感觉有动静时才惊醒,才知道自己睡着了,而她也醒了。

“玉姐姐,好些了吗?”他摸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一点,不过还是低热。

“好些了。”玉轻烟声音微弱,面上病色分明。

“饿了吗?吃点儿小米粥吧。”

“嗯。”

小李子去灶房要了一碗小米粥,宇文熙亲自喂她,她说自己吃,他非要喂她。

他一勺一勺地喂她,举止温柔,神色专注,她一边吃一边想:陛下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

午后,玉轻烟身上的热度退了,不过夜里又烧起来。

宇文熙原本要回房就寝,见她病情加重,就不肯走了。

小李子一直劝陛下回去,宇文熙怒斥:“她病成这样,无人照顾,朕如何放心?”

这夜,他坐在床沿,与她共用一床棉被,身上披着鹤氅,陪了她一整夜。

小李子趴在桌上,睡得跟死猪似的,他则一个时辰就醒一次,察看她的病情。

清晨,玉轻烟醒来,看见了令人感动的一幕:他半躺着,衣不解带,棉被只盖到他的胸膛。

这情形,说明他一整夜都没好好睡。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道帘子静静地垂着;他的嘴唇线条分明,他的下巴坚毅冷硬,他的肌肤嫩滑如乳,他的睡容宁静如月色下的冷泉,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拉高棉被盖他,他猛地惊醒,欣喜道:“玉姐姐,你觉得怎样?”

“好多了。”她摸自己的额头,“烧退了。”

“太好了。”宇文熙张嘴打呵欠,眉宇之间布满了倦怠,“玉姐姐,我好困啊,再睡半个时辰。”

她想说,陛下不如回房睡吧,但终究没说出口,不忍心。

玉轻烟怎会瞧不出?这小皇帝对自己已有男女情愫,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必须扼杀!

如果她嫁人了,他是不是就死心了?

她呆呆地看他,心事重重。

这日,她的病情稳定了些,只是低热。夜里,她劝他回去歇着,以免龙体有损,他无奈地走了。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两日一夜,只怕早已传遍整个玉竹寺,所有夫人、闺秀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可是,脑袋长在她们的身上,她控制不了他们的思想。

在房里卧榻三日,玉轻烟的风寒才好了七七八八。

这日一早,她前往大殿上香,谢观音大士保佑。

从大殿出来,她差点儿撞上人,是玉轻雪、玉轻莲。

她们也是来上香的,见是她,她们鄙夷地瞪她,那嫌恶的眼神好像在说:

勾引陛下的贱货!

“二位姐姐可知方才我跟观音大士说了什么?许了什么愿?”玉轻烟柔柔地说道。

“你说了什么,与我们无关。”玉轻莲冷哼道。

“我对观音大士说,心如蛇蝎之人必将得到报应。”玉轻烟淡淡道,“我还说,在玉竹寺这几日,我只做一件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们不以为然,“是吗?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玉轻烟莞尔,“我的本事不多也不少,够对付两个蠢货便行。”

“你说什么?”玉轻雪怒道。

“贱人!”玉轻莲扬起手臂,就要打下来。

玉轻雪敏捷地挡住她的手,迅速地扬手打下去,优雅地打了她一巴掌。

玉轻莲捂着脸,火冒三丈地再次扬手,“你竟敢打我!”

“住手!”

玉轻莲完全可以打下去,虽然未必能打到人,但扬起的手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宇文熙箭步走过来,将玉轻雪护在身后,斥道:“你为何打人?”

玉轻雪率先告状:“陛下,是二妹先打人的。”

“朕只看到她打人。”他满面怒容,毫不客气地呵斥她们,“再敢欺负玉姐姐,朕饶不了你们!”

“是。”玉轻雪和玉轻莲迫不得已服软。

他拉着玉轻烟离开,她回首望去,绽放一朵灿烂的微笑。

玉轻莲气得跺脚,玉轻雪恨得咬唇。

走了一阵,玉轻烟他挣脱手,停下来,“陛下怎么来了?”

“玉姐姐,我听说你来这里上香,就来找你了。”宇文熙的微笑就如今日的日光,灿烂明媚。

“陛下可否陪我四处走走?”

“好呀。”

他轻而易举地拉到她的手,一同前往东边的竹林。

她不经意地说道:“这几日寺中没什么事吧,高大人还尽忠职守吗?”

宇文熙迎着寒风笑道:“不知怎么回事,高大人左腿受伤了。”

玉轻烟佯装微惊,“严重吗?”

“不严重,他自己都能医治,说再过数日便能行走自如。”

“哦。”她也不知为什么,有点担心高晋扬的伤势。

“你今日的气色还是不好,冷吗?”他揉揉她的小手。

“不冷。”

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来到竹林,寒风穿过竹林,风声萧萧。

玉轻烟望向竹林里的碧池,笑了笑,“达愿池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陛下知道吗?”

“什么传说?”宇文熙兴致高昂。

“我听尼姑说,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在达愿池前一起许愿,便能心想事成,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真的吗?”他面上的微笑慢慢僵冷。

她这么说,是想告诉他,她知道了那日他那么做的用意。她继续道:“有朝一日,若我找到了喜欢的男子,也要和他来达愿池许一个美好的未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俊脸顿时冷沉了下来,艰涩地问:“你…有喜欢的男子了吗?”

玉轻烟娇羞地垂眸,“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挺好的,不过我不知他对我…”

宇文熙生硬地问:“那人是谁?”

她恍若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陛下,如若有朝一日,我恳求陛下为我和他赐婚,陛下愿意赐婚吗?”

他不作声,定住了似的,面庞冷沉。

“陛下,你怎么了?”她继续佯装,希望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喜欢他,他们是不可能的。

“哦,没什么。”他淡淡地回神,“若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为你赐婚!”

这句话,语气很重,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之后,宇文熙送她回去。在她的厢房,他忍不住问:“你心仪的男子,是郡王吗?”

玉轻烟莞尔,“若是郡王,我又怎么不知郡王对我的心意?”

也是,之前宇文策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迎娶她,她又怎会不知他?

宇文熙心绪纷乱,思虑不周全,只想追根究底:“那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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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九)

“陛下,这是女儿家的心事,怎能告诉别人呢?”她又作娇羞状。

他不再逼她,不发一言地走了。

她望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远,鹤氅在风中翻飞,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么做,能掐断他对她的情愫吗?

在玉竹寺的最后几日,玉轻雪和玉轻莲做任何事都异常谨慎,因为,玉轻烟那贱人明摆着说了要对付她们,她们怎能掉以轻心?

无论是进膳,还是就寝,或是其他事,她们都不敢独自一人,深怕落单了被那贱人逮住。

玉轻烟见她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神经绷得紧紧的,不由得暗笑不已蜘。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玉竹寺斋戒满十日,所有人都回城,玉轻雪和玉轻莲坐上马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张了几日的身心终于松懈。

小皇帝的车驾在最前面,高晋扬在前保护,玉轻烟的车驾在玉家的最后面,和玉老夫人同坐一辆马车,祖孙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行至一半,就地歇息。

此处是荒野树林,有的人啃着干粮,有的人在附近溜达,有的人聚在一起闲聊,玉轻雪、玉轻莲内急,跑了老远,觉得没人看得见了,才在一株树下蹲下来。

半晌,玉轻雪用备好的硬纸擦了擦,“莲姐姐,好了么?”

在另一边的玉轻莲没有回应。

玉轻雪觉得诧异,正要起身穿戴,却有一块黑布罩下来,她拼命地挣扎,还是被罩住,裹得严严实实。

她大声呼救,可是,黑布阻隔了她的声音,且此处距离大队人马很远,她喊得再大声,大队人马那边也听不见。

好痛!

有人用木棍打她,很用力地打,打在她的身上、腿上,不断地打…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玉轻莲凄厉的呼喊声,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的遭遇。

她高呼救命,夹杂着喊痛、喊饶命,惨烈无比,可那木棍还是不断地打下来。

终于,木棍没有再落下来,她得救了,可是她动弹不了,全身都痛,痛到了骨子里,痛得泪水哗哗地流…

谢氏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女儿回来,便派人来找。当她看见如花似玉的女儿被打得遍体鳞伤,又气愤又心痛,怒火狂烧。

究竟是谁做的?

回到玉府,她立刻请了大夫诊治玉轻雪,大夫察看了玉轻雪的伤,说伤势严重,若好好调养,两三个月便可痊愈。

玉轻莲便没这么好运,右腿腿骨断了,伤势太重,只怕很难痊愈。

换言之,她很有可能一辈子不良于行,想找个好归宿,难了。

大夫刚走,她就大哭大闹,撕心裂肺地嚎哭,寻死觅活,状似疯妇,最后被几个婆子制住了。

谢氏问女儿:“可看见打你们的人?”

“打我的人用黑布罩住女儿,看不见。”玉轻雪的美眸燃烧着仇恨的烈火,“娘亲,一定是那贱人!不是别人,就是她!”

“为何确定是她?”

“在玉竹寺,她就明明白白地对女儿和莲姐姐说要对付我们。”

谢氏柔声安抚她,要她好好养伤,什么事都不要想。

玉轻雪悲愤道:“娘亲一定要为女儿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