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紫萧然见她点头,优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修补旧画,是极费功夫和精力的事,她如果能够潜心去做,修补完十幅古画,差不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她应该能渐渐平复心中的伤痛了吧。

清幽山谷之中,日子似乎显得分外平静。

十日倏忽而过,上官茗的脸色不再那般苍白,神情亦是平淡宁和,就好像一切她都已淡忘,一切她都已想开。但是她自己知道,她心口上的外伤愈合了,而内伤,永远会郁结于心,不会康复,不会痊愈。

这段时间,紫萧然除了没有放她自由外,其他方面都对她非常之好,有求必应。她已不想再去猜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不过是残命一条,他若要,那就送给他吧。

“紫奴,你不用跟着我,我认得路。”她转头,对推着轮椅的紫奴道。

这些时日,她已经习惯了坐着轮椅,也学会了自己推动轮椅。人,总是会习惯新生活的吧?她,也总有一天会习惯没有胤的日子吧?

“是,小姐。”紫奴恭顺地应道。公子吩咐过,小姐可在邪堂之中随意走动,只要不离开山谷范围,皆可随她。

上官茗自己推动轮椅,慢慢而行。她今日修补完毕了第四幅古画,现在要拿去给紫萧然鉴赏。这是近日她必做的功课,埋头补画,能使她静心。

进入紫龙居,寂静无人。上官茗略有疑惑,每日这个时辰,紫萧然都要求看修补的进展,今日他却不在?

轮椅停在主室前,房门未关,一室空空。

但是,卧床上绣帐低垂,帏幕深深,似有人影晃动。

上官茗微怔,眸光一扫,地上凌乱地散放着撕裂碎开的粉红罗衣,再往前一点,轻纱薄衫,粉色中衣,丝缎亵衣,一件件,拖迄在地。

该不会…

上官茗突地背脊一凉,她该不是不小心打扰他与女人欢好吧?

整座绣帐不停晃动,颤颤荡荡,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上官茗无意窥视,正要转动轮椅,尽速离开,但是胸口突然一股气血翻涌,双手一软,手中画卷落地,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滚!”凌厉无温的低喝,自幔帐内响起。

上官茗捂着发疼的左胸,欲要立刻走,奈何轮椅十分难往后退。

“我叫你滚,你没有听见吗?”又是一声冷酷无情的斥喝。

“公子…奴家…”

“滚!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上官茗听到帐内的对话,不禁诧异。下一刻,就见一双白葱玉手撩开绣帐,一位娇艳的美人不着寸缕,脸色难堪地下床。

那女子丝毫不介意自己一丝不挂,就在上官茗的面前捡拾衣裳穿上。

上官茗微赧地闭目,女子很快就穿戴整齐,径自从她身边走出去。

“我先回紫韵苑了。”上官茗轻声对房内道。

“小茗儿,等一下。”低柔的嗓音传出来,随即,就见一具高大的身影已在她面前,其速度迅捷无比。

闻声睁眼,目光所及之处,却恰恰是他那精壮赤裸的胸膛。

“呃…对不起…”她吓得赶紧又闭眼。

“小茗儿。”他柔声轻唤。

上官茗没有睁开眼,却蓦地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迅速地轻啄了一下!

“你!”她反射性地瞠大眼睛,怒道,“你竟轻薄我!”

“小茗儿,我何止想轻薄你。”他邪魅地勾唇轻笑,俯低身子,对上她的眼眸,低低地道,“我还想占有你,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下流!”上官茗心中大火,抬手一掌扇向他的脸。

“啪——”

清脆的响声,一个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紫萧然的俊脸上。

“你…”上官茗一愣,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躲不开!

“小茗儿,”他并未生气,低笑一声,带着一丝无奈,道,“我不会勉强你,我在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在她爱上他之前。

上官茗怔仲。他深情的面容和眼神,似乎很诚挚而认真。但是,他怎会真的爱她?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

第十一章占有之欲

回到紫韵苑后,上官茗一直蹙着秀眉。

紫萧然不仅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应当不可能如他所说,是因为爱。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坐在庭院里沉思,却见一个婀娜艳丽的女子袅袅步入。

“你就是公子新带回来的女人?”那女子瞥了一眼她的双脚,嗤道,“一个瘸女竟也想争宠?”

上官茗愕然,她不就是刚才紫龙居里与紫萧然欢好的女子?

“难道还是个哑巴?”女子讥诮道,“残废女居然如此有心机,借故闯入破坏我和公子的好事!”

“我想你弄错了。”上官茗哭笑不得,没想到邪堂中会有这样的女子。看来紫萧然惹下不少风流债。

“装无辜?”那女子冷哼,“我警告你,你别妄想抢夺公子的宠爱!下次再耍诡计,休怪我不留情面!”

“你现在也没有…”留情面。但后面的话,上官茗还是咽了回去。何必徒惹事端,紫萧然的女人,根本与她不相干。

未完的话,那女子却听明白了,一双媚眼怒瞠,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对着上官茗甩过去!

“啪!”

脸颊发疼,愣了半晌,上官茗扬唇苦笑。以她的反应,本该轻易躲过这一巴掌,但是不知为何,她欲要迅捷移动,体内就有阵阵血气上涌。

“哼!你且好自为之!”那女子见上官茗没有反抗,得意一笑,扭着柔软腰身挪步离去。

正从外面走来的紫奴,与那女子擦身而过。看到上官茗失神地捂着脸颊,紫奴的美眸一闪,已是了然。

挨了一个耳光之后,夜里上官茗竟发起高热。混沌迷糊间,她诧异着自己的身体这么虚弱,连受了一巴掌都会导致卧病?

不知昏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到几句忧切的对话。

“公子,小姐喝不下任何药汤,连粥也都喝不下去,怎么办?”

“把药汁给我端来!命人去熬一大锅人参粥,越稠越好,快去!”

紫奴双手捧着药碗递过去,然后快速地退下。

紫萧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漂亮美目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他伸手捏住上官茗的下巴,想把药汁灌入她口中,却只是从嘴角流下。俊容愈加阴沉,一丝怒气染上眼眸。

“小茗儿!撑下去!给我好好活着!”他用力地摇晃她,似乎怒极。

恍惚地听到他的话,上官茗愈加困惑。她病得很重?快死了?

“好!我承认我心急,下了重药,但我也只是要彻底清楚你体内的玲珑花毒!”紫萧然对着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儿低喊,随即仰首灌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以口覆住她的口,强迫她全部接受,一点一滴都不准遗漏。

汤药入喉,上官茗浑身一凛,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刚才是用嘴…?

“紫萧然!”她怒斥,却气虚地咳嗽起来,“咳咳…你…咳咳…趁人之危!”

“小茗儿,你醒了!”紫萧然却是惊喜一喊,似乎大松了一口气。

“你紧张什么?”上官茗质疑地看着他,他紧张得有些过分,全然不像平时潇洒优雅的样子。

“你病了,我当然紧张。”紫萧然已在迅速之间定神,唇角微勾,又恢复了慵懒模样。

“你为什么心急要为我清除体内的玲珑花毒?”刚才虽然意识模糊,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

“我对你好,心疼你,这还需要问原因吗?”他笑得悠然恣意,一点也不心虚。

上官茗闭目,不再与他多费唇舌。既然他不肯说,那她怎么问也没用。

“小茗儿,你再睡会儿,待会粥来了,我叫醒你。”

温柔如情人般的关怀叮咛,听在上官茗的耳里,只觉怪异,心中的疑惑愈加浓重。

夜如黑绒,明月高悬,水声潺潺。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珠,沿着银色的剑尖不断地滴落地面。

剑芒太过锋利,容不得一丝污秽沾身,剑端森森的寒光教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尤其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显得更加慑人心魂。

剑柄握在一个男子手中,他妖异地眯起美目,觑着躺卧在脚底下的女子尸身,冷残的眸光直教人不寒而慄,一袭贵气紫衫在夜色中似泛着惑人光泽。

此刻的他,彷佛一尊降临在黑夜中的邪神修罗。

“紫奴。”低柔的嗓音闲散优雅,仿佛眼前的血腥场景并不存在。

“公子。”湖畔另一端的紫奴快速走来,恭敬应声。

“处理干净。”

“是,公子。”

紫萧然慢条斯理地旋身离开。

自以为是的蠢女人,竟敢打他的小茗儿!他邪王紫萧然要的女子,岂容一些愚蠢贱人肆意伤害。有眼无珠,罪无可恕!

优美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待小茗儿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就是他占有她的那一日!至于爱,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

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中央,过了须臾后,紫奴返来,跪地恭谨道:“公子,已处理完毕。”

“冷胤天那边的情况如何?”紫萧然的眼眸微眯,似眺望到极远的疆域去。

“回公子,紫飞已抵达疆域多日,但是始终寻不到冷胤天的下落。”

“真叫人意外。”他眯眼轻笑,眸中却闪现凛冽寒气,“看来冷胤天并不太笨。”

紫奴不敢出声,静默着候命。

“既然冷胤天有心防备,那就算了吧。”他扬了扬手,仿佛无奈地选择放弃。

“公子?”紫奴深知他的脾性,知道必定还有后话。

“让紫飞回来。我要冷胤天亲自来我邪堂讨人!”俊美白皙的脸庞散发着阴柔冰寒的气息。

“是,公子!”紫奴遵从地应道。在她的世界里,凡是公子说的,就是毋需质疑的圣旨。

紫萧然挺拔而立,身形俊逸非凡,风度翩翩,但周身却掩不住一股阴冷的杀气。

冷胤天,给你阳光道你不走,偏要过独木桥!那么我只好让你付出一点代价了!

睡至日上三竿,上官茗才懒洋洋地起床。除了体内血气略有不顺外,她并没有感觉身体太过虚弱。但是昨晚紫萧然似乎异常的担心?

在紫奴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刚准备去书房修补古画,就见紫萧然悠悠然前来。

“公子。”紫奴躬身行礼。

“去备膳食。”他扬手示意紫奴退下,转而对上官茗道,“小茗儿,今日外面阳光晴暖,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嗯。”上官茗点头。她也正好有些事要问他。

偌大的庭院,一片茵茵草地,仿若春意盎然,不显丝毫深秋萧瑟。

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上官茗淡淡地开口:“紫萧然,你对我下了什么毒?”

“小茗儿,你不信我?”紫萧然惊讶地反问,俊脸不由地黯然,伤心地道,“我希望你好都来不及,又岂会下毒害你?”

“为何你与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沉默片刻,上官茗转移了话题。紫萧然的口风真是非常紧。

“他是我老子。”紫萧然很不情愿地回答。

“你是师父的儿子?”上官茗大感吃惊。

“老家伙练了‘还童功’。”紫萧然似乎以其为耻,嘲讽道,“你可见过这天底下有哪个老子会和儿子长得一样年轻的?”

“我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他有一个儿子。”虽然早已知道师父其实年近五十,但上官茗并从未听说师父曾娶妻生子。

紫萧然冷哼一声,抿唇不语。

“那师娘…”还活着吗?

“死了。”紫萧然的语气冷淡,不带感情,“老家伙说的。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任何关于‘娘亲’的记忆。”

“抱歉。”她无意提及别人的伤心事。

“不必,我没有所谓。”他俊美阴柔的脸上有几分罕见的冷峻,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小茗儿,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师兄。”

“我…”上官茗迟疑,“待我以后问过师父再说。”

紫萧然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我体内的玲珑花毒现在解得如何了?”上官茗又转回到原来的话题。

“我还在研究,急不得。”紫萧然语带安慰地道,“小茗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不如请人帮忙?”上官茗似不经意地建议。

“请人?何人?”紫萧然眉心一凝,并不上当。

“鬼手神医范老。”上官茗浅浅微笑,道,“可惜范老行踪莫测,你是找不到他的。”

紫萧然没有接话,一双丹凤眼微微斜挑,眸色却显深沉。

“罢了,这毒解不解,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上官茗依然淡笑,径自转动轮椅返回屋内。

紫萧然伫立原地,半眯眼睛,定定地看着上官茗娇弱的背影。

她的激将法,他并非看不穿。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找到范老帮忙,事情的进展就会快很多。

第十二章疆域劫数

紫龙居的红木大门上传来一声轻响,听到房内的应声之后,门扉被一只白嫩的柔荑推开,一名美艳女子摇曳生姿地走入,手上端着白瓷汤盅。

随着婀娜丰腴的身子走近桌案,由她身上发出的浓郁艳香也飘散室内,而她那双满含妩媚热情的眼眸则直凝着坐在桌案后那个俊逸挺拔的身影,流露出痴迷的目光。

“公子,紫玫给您送夜膳。”女子柔声道。

“紫玫,解药提炼得如何了?”紫萧然慵懒地倚在椅背,悠然开口。

“公子,玲珑花之毒,毒性奇异,难以捉摸,紫玫已经尽力。”女子放下手中的白瓷汤盅。

“我要的不是‘已经尽力’四个字。”轻淡的嗓音,却隐隐蕴含着令人寒颤的凌厉。

女子不安分的玉手一僵,口中却娇柔道:“其实公子不必再等,上官茗体内的毒并不会影响与男子交欢。”

“我做事难道需要你教?”紫萧然优雅地斜挑丹凤眼,眸光却是凛冽冰寒。

“紫玫不敢。”女子柔声认错,“是紫玫多嘴,请公子原谅。”但身子却依然不规矩地磨蹭,丰腴的胸不住地倾前挨着他。

紫萧然勾唇淡笑,一把将她拉到腿上,让她跨坐着,俊美的脸靠近她美丽的脸蛋,眼神邪肆地看着她:“虽然不能碰上官茗,但我不是还有你么?”

“紫玫永远都会在公子身边。”女子吐气如兰地温柔回应。

“永远?”他轻笑,笑得漫不经心,笑得轻蔑不屑。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永远这个词!

他要的不是这种放荡的女人。他寻找上官茗这样的女子,已经整整二十年!上天折磨他太久,太久!

“紫玫,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提炼不出解药,你也不必再留在邪堂。”俊容带着浅浅笑意,但唇中却吐出冷酷无情的话语。刚才的一室激情,仿若根本没有发生。

“可是,公子…”女子娇嗲地想要抗议,却蓦地被打断。

“紫玫,你在质疑我的话?”几分厉色染上他的眼眸。

女子浑身一凛,忙道:“对不起,公子!紫玫知错了,您别生气,紫玫这就连夜研究解药!”

她匆忙地穿上衣裳,快步走出书房。

紫萧然兀自斜倚软榻,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起身。三天之后,再无解药,他只有派人去寻找范老了。他已经没有耐心无限期地等待下去。

月至半空,紫韵苑里一片安静。

默立在上官茗的床前,看着她紧闭双目的清丽容颜,紫萧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谁?”被人盯视的感觉,令上官茗倏地惊醒。

“小茗儿。”紫萧然轻勾起嘴角,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偷窥被发现的愧疚或不安。

“你…”下意识地扯高被子裹紧自己,上官茗怒目瞪着他,“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站在我床边做什么?”

“我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没有鬼鬼祟祟。”他恣意地轻笑,揶揄道,“被子攥得那么牢?怕我非礼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上官茗斥问。这个人行事诡异,邪魅得无法用常理推断。如果他要强行占有她,早就可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