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对此有些不舒服。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若在长辈不着痕迹地安排之下与别人结缘,想来总归有点儿失落。

但也无所谓了。横竖周文泰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看着过得去,能帮她的事情有限。更何况,如今她已有意中人,这等不清不楚的来往,理当做个了断、免生后患。

进到周府,宋棋迎上来,恭敬地把她和贴身丫鬟请到周文泰的书房。

进门后,凌婉儿闻到了酒味,不由蹙了蹙眉。

周文泰坐在书桌后面,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倒是很平静。

凌婉儿抬手在鼻端挥了挥,“是宿醉后残留的酒味,还是你一大早就开始喝酒?”

周文泰轻吁出一口气,只是道:“坐下说话吧。”

凌婉儿在他近前的太师椅上落座,“要我这么早过来,究竟为了什么缘故?”

宋棋、于画奉上茶点,在周文泰示意下,退出门去。

“我想…”周文泰用力捏了捏眉心,“跟你要句准话。”

“嗯?”凌婉儿嫣然一笑,“要什么准话?”

周文泰垂了眼睑,吞吞吐吐地道:“我对你的心意…人们都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不可能不知道。”

凌婉儿心里烦躁,目光却依旧镇定、沉静,“这件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与你,做个常来常往的友人便很好。别的缘分,我们没有。”

“常来常往的友人?”周文泰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几时把我当做友人了?除了这一次,你哪一次肯来我家中?又何时允许过我去你家中?”

“我!…”凌婉儿是第一次被他这般质问,险些恼羞成怒,刚要发作,却意识到今日的事还需要他出些力,因而垂了眼睑,做出分外委屈的样子,“我那不是为你好么?你出身这样好,哪里是我们凌家配得起的?万一招致闲言碎语,我怎能心安?”

“…”周文泰心里一喜,瞬时生出憧憬。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到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入喉,没让他陷入更深的喜悦,脑子反倒转了转,随即冷了脸,“哦,与我相互走动着,便是为我好,那你与别家高门子弟相互串门,又算是怎么回事?对他们,你就不怕闲言碎语了?”

这一阵,随着杨汀州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了不少她的事,宋棋、于画这两日也跟着凑热闹,得空就把在外面听到的关于她的传闻讲给他听。快把他膈应死了。

“你…”凌婉儿低头拧着帕子,轻声道,“你就说吧,想要我怎样?唤我早些来,目的就是兴师问罪,我没说错吧?”

“我要你怎样?”周文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我的心意摆在这儿,你说我想要你怎样?你也说了,周家的门第配得起你们凌家,那么,我想求双亲托人帮你我说项。”经了近日与她的相处,他发现,与其对她低声下气,不如强势一些,后者往往能使她更柔顺。

“不行。”凌婉儿抬眼看着他,“真的不行。你若坚持如此,那么,你我之间的缘分,只能拦腰斩断。”

“你怎能轻易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周文泰伤心失望不已,“你当我是平白无故勉强你么?实话告诉你,家母昨日与我说,近日走动间,她相中了几名闺秀,样貌才情都与你平分秋色,甚至胜过你。今年是来不及了,她想着,明年开春儿就开始张罗我的亲事。对你…她似乎也听说了一些闲话,让我死了那份心。”

“…”凌婉儿定定地看着他,恨不得当即把他的脸撕了。那说的都是什么话?让她明白她是被人轻视、遭人嫌弃的人么?

“你嫁我又怎么了?”周文泰揉了揉眼睛,费解地看着她,“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以往那般迁就,不是我不敢去你家里,是怕影响你的名声。同样的,别人为你考虑过这些么?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和他们相互利用?那他们呢?如果他们都是谦谦君子,那些闲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他们到底是把你当做大家闺秀还是什么物件儿,你真该好生思量一番。”这些,是昨日母亲跟他絮叨了大半晌的话。

“你给我闭嘴!”凌婉儿忍无可忍,怒目而视,“谁耐烦听你絮叨这些?我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几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我已经说过,如何都不会嫁你,旁的都随你。看着办吧!”她倒是有心拂袖而去,但是不行,今日的重头戏还没开场。

“那你想嫁谁?”方才心绪骤变,让周文泰的酒意上了头,他霍然起身,眼睛有些发红了,“那些人谁肯娶你?你告诉我!想嫁黎王爷么?他能看得上你?!”

“…”凌婉儿气得头晕目眩,仍是用理智克制着自己,抖着声音道,“周文泰,好歹相识一场,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诛心的话?你要是想逐客,直说便是。不能心愿得偿,你就要与我反目成仇么?”

周文泰看她着实气狠了,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妩媚的大眼睛里浮着泪光,不由得懊悔、心疼起来。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实在烦躁得厉害,昨日整夜没睡,天没亮开始喝酒,有些口不择言了…可我是好意,只是要让你知道,明面上对你和和气气的人,私底下有不少都说过你的坏话。”

“好好好。”凌婉儿按了按额角,又摆一摆手,“我知道了,相信你是好意,接下来只请你口下留情。我就算再心宽,也消受不起这种奚落。”

“不会了,不会再让你伤心了。”周文泰柔声问道,“要不要给你备一盏安神茶?”

“不用。”凌婉儿示意他坐下,“没什么事,缓一会儿就好。”

周文泰回身落座,担心地观望她良久,见她面色有所缓和,方放松些许,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不是又白忙了一场?

经过这许久,凌婉儿已经有了应对之辞:“你的话,容我斟酌一段时日。当下我觉着刺耳,却不见得没有道理,该跟你解释的,此刻有心无力。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么?”就算不是在他的地盘,也只能用缓兵之计,撕破脸到底没好处。

周文泰喜上眉梢,“好,好!”沉一沉,为着让她心安甚至欢喜一些,又道,“你让我安排的事情,我虽然不明原由,都安排下去了,你只管放心。”

由衷的笑容,终于出现在凌婉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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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岩出门的时间不晚,却没奔周府,马车慢悠悠地来到东大街,停在一间香露铺子门前。

车夫先进去看了看,因着时间尚早,铺子里不要说没有闲杂人等,根本是一位客人也无。

徐岩听了,这才下了马车,带着素馨走进去。

自从找到这间铺子之后,她就再没光顾过别家,自己常备着,偶尔把香露做为礼物赠送亲友。

掌柜的特别喜欢她,一来样貌出奇的标致,二来是带给他的盈利颇丰——精致的瓶瓶罐罐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举棋不定,觉得哪一种都很好,不知作何选择,犹豫的时间久了,通常会一股脑买下很多香露、香料。而且,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子,熟稔之后,从不会讨价还价,反过头来担心他让价多、没赚头的时候倒是不少。

这一次,一如以前,掌柜的亲自招待她,晓得她只是无事过来转转,便将几种新调配出的香露拿给她看,特地推荐其中之一:“大小姐,这一种的味道是兰香,若有似无,但经久不散。”

“是吗?”徐岩接到手里,拧开小水晶瓶子的盖子,闻了闻味道,欣然一笑,“真和兰香一个味道呢,你家中的调香师傅真是了不得。来你这儿之前,我在别家看到过几次号称兰香的,但调制的都不够地道。”

掌柜的被她说的笑逐颜开。

“这种我要三瓶,玫瑰香露还有吧?也给我取两瓶来。”她要和怡君分享兰香露,至于玫瑰香露,是觉得与碧君的样貌气质相配。都说好事成双,送小礼物也是一样。

掌柜的笑着说好,“不瞒您说,兰香露只有三瓶,多了真没有——刚摸着门道,调制得慢。”说着话,给她拿出余下的两瓶兰香露,转身找玫瑰香露的时候,伙计匆匆忙忙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面色微变,和伙计一前一后快步去了后面。

徐岩不由奇怪,刚要扬声询问,就听得男子低低的一声轻咳。转头望去,见黎兆先进门来。门帘被掀起、落下的空隙,她看到有侍卫打扮的人站在门外。

这是要做什么?她心里有些紧张。与他的渊源,不过是先后在墨香斋见过两次,并不记得自己开罪过他。紧张归紧张,仍旧是面色如常地行礼,“问王爷安。”

黎兆先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免礼。

徐岩转头瞥一眼柜台上的香露瓶子,狠一狠心,决定晚一些再来,便要带着素馨离开。

“站住。”黎兆先语带笑意。

徐岩老老实实站住,“王爷有何吩咐?”

“上次我邀你这个月的初十,再去墨香斋。”黎兆先瞥过素馨,记得她是徐岩的贴身丫鬟,便有些无奈地直言道,“你为何没去?”

“没腾出空来,要和小姐妹团聚,姜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很多,家母还带着我走亲访友。”徐岩低着头,语声转低,近乎咕哝地道,“我当下不就说了么?应该没时间的。”

“…”她还有理了。黎兆先拉过一张凳子落座,笑笑地看住她绝美的容颜,“那么,前两日,家母邀请令堂带着你去府上,你怎么也没去?”

“…不想去。”徐岩犹豫之后,决定仍旧实话实说。

黎兆先被她气笑了,“那好。日后就这样吧,时不时与我在街头或是店铺、酒楼之中偶遇。你说好么?”

好什么好?徐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气呼呼的。

“你总不会比我还忙吧?”他这会儿是真打算豁出去了,日后就满大街追着这小丫头跑了。

徐岩避重就轻,“我这样四处走动,的确不对,日后一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更好。”黎兆先罕见地耐着性子跟人打太极,“听说徐大小姐才华横溢,只棋艺、画技不出彩,来日我上门请教你一些不懂之处,想来令尊令堂应该不会反对,你也不会不肯指教。”

“…”徐岩没词儿了,抿了抿唇,横了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璀璨如骄阳的笑容。

黎兆先站起身来,走到柜前前,拿起她先前看过的香露,逐一打开盖子闻了闻,期间闲闲问她,“你今日不是要去周府赴宴么?”

“是。”徐岩有些拧巴地说,“时间还早,我就出来逛逛。”早知道会遇见他,定不会临时起意,“家母替我应下的,早去晚去都一样。但愿能遇见廖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是没这点儿可盼望的,她应该会在街上闲逛整日。

黎兆先颔首,“原本不该去。但是长辈应下了,也是没法子。”语毕,闻到淡淡兰香,微微挑眉,“这个做得不错,我得带几瓶回去送人。”

“啊?”徐岩立时皱眉,“这个…我已经跟掌柜的说好了,要三瓶,而且他这儿现在只有三瓶。”

“那——只能请你忍痛割爱了。”他说。

徐岩立时上前去,“不行。买东西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而且我也要送人两瓶的…”说话间,伸手去拿留在柜台上的两瓶。

黎兆先手疾眼快,先一步一并收入掌中。

“…”徐岩气得不得了。哪儿有这种不讲理的人?是王爷就了不起啊?她伸出手,“还给我。”

黎兆先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素馨觉得,小姐和黎王爷已经不单单是闲聊了,黎王爷分明是…她垂着头,退到了门口,略略侧转身形,盯着门帘子思忖。

“还给我。”徐岩的脾气上来了,“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是我先来的,又不是没带够银子。”

“自己拿。”黎兆先把一瓶香露放回到柜台上。

徐岩去拿的时候,他却先一步捞回手中。

徐岩嘴角抽了抽。太无赖了,这是一府王爷的做派?

黎兆先颇觉有趣,如此重复几次,看着她的火气到了眼角眉梢。

最后一次,徐岩忍无可忍,素白的小手抄起掌柜的账本,追着他那只手法快得可恨的手去打。就不自重了,谁叫他先不自重的,简直要气死她的德行。

黎兆先喉间逸出轻轻的愉悦的笑声,“你这小爪子,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徐岩更气了,恨不得把就近的香露瓶子全拍碎在他脸上。

“别气别气。”闹过了,黎兆先忙着安抚,“逗逗你而已,放心,这些都归你。”语毕,动作轻柔地把香露瓶子放回原处。

徐岩犹不解气,咬着唇,把账本卷起,用力戳在他肩头。

他只是柔和地对她笑着,“得了,这回且饶了我,下回继续算账也不迟。你先走一步,我替你结账,多帮你备一些,烦劳伙计送到府上。晚一些,我也去周府凑凑热闹。”

“…”徐岩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随他怎么着吧,是真是假都不打紧,她当务之急的确是赶紧离开这儿。

“到底为何不愿再相见?”他低声问。

徐岩脚步停了停,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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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周府后花园,衣香鬓影间,珍珠宝石的光彩莹莹闪动。

怡君、碧君是掐算着时间来的,不算早,也称不上晚。

周夫人纡尊降贵,亲自迎到垂花门前。

姐妹二人不觉受宠若惊,反倒觉着有些蹊跷。就算怡君和程询的亲事已定,但终究没有到尘埃落定时,周夫人这般殷勤,是不是另有所图?甚至于…别有居心?

——经了商陆那档子事,碧君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处处往好处想甚至帮人开脱了。

好在周夫人的殷勤还算有分寸,寒暄几句,便笑道:“今日只是你们小一辈人欢聚一堂,我呢,就与几个老友叙叙旧。到了后花园,自有下人服侍着你们,全不需拘礼。下人若有不周到之处,只管过来与我说。别怪我失礼就好。”

“怎么会。夫人太客气了。”姐妹两个异口同声。

周夫人笑吟吟地唤来引路的丫鬟,“那就请吧。”

后花园里,已经来了不少官家子弟闺秀,眼下有十来个,三两结伴。

怡君望见首辅的小女儿杨五小姐,微不可见地牵了牵唇。杨五小姐早就定亲了——有处境相同的同伴,就算不熟稔,心里能够踏实些。

当真不在乎闲话的闺阁女子,太少。

姐妹两个随着引路的丫鬟,带着随行的夏荷、紫云,款款走过青石路,趋近众人。

周文泰迎上来,酒气凭谁都不可忽略,好在他步履没乱,拱手行礼时透着谦和,口齿亦很清楚:“廖大小姐、廖二小姐前来,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碧君、怡君只是报以一笑,恭敬还礼。

周文泰给她们介绍后花园现今可取的景致:“梅园自是不需说,但那是各家都有的。值得提一提的,是有数名花匠打理的花房,这上下有些花的花期提早,正是能勉强一看的时候。再就是那边的湖上水榭,”说到这儿,他指给姐妹两个看,“湖面结冰了,上次雪天之后,湖面的积雪不曾清扫,水榭之中暖如春日,若到夏日,则要比别处凉快许多——祖上留下来的,我与家父都觉着不错。”

姐妹两个认可地颔首一笑,碧君道:“得了空,一定要去瞧瞧。”

周文泰见她们的态度诚挚,是那种出于本心想要领略别家景致的心态,心里很是欢喜,便又继续给她们介绍别处的可取之处。

他说的兴致正浓时,杨五小姐趋近,等他的话将要告一段落时,杨五小姐走过来,与廖家姐妹见礼之后,笑道:“世子只管去招呼别人,我与二位廖家千金说说话。”声音如出谷黄莺,煞是动听。

周文泰顺势颔首,笑着转去别处。

杨五小姐走到姐妹两个中间,轻声道:“一身的酒味,言行间却无醉意——越是这样,我反倒越奇怪。有的人喝醉了是看不出端倪的,我担心他也是这样,便自作多情地替他待客了。”

碧君、怡君莞尔,前者笑着避重就轻:“我们早就瞧见你了,便是你不过来,我们也要寻过去的。”

杨五小姐笑得杏眼微眯,轻轻地晃了晃怡君的手臂,“我更心急,就急着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同伴呢。”

碧君立时会意,展颜一笑。

怡君则对杨五小姐一笑,“我就是那个同伴么?”

“当然是了。”杨五小姐认真地道,“虽说我们家里的门风谁都知道,可我心里终归是没底啊。”

怡君忍俊不禁,“你都如此,何况别人了。”

“可不是么。”碧君道,“这次我二妹是陪我过来的,不然她定是不肯的。”

杨五小姐无奈地道:“我是被堂妹拉过来的。”

三个人说笑间,先后瞥见凌婉儿走近。

杨五小姐面上的笑微微一凝,“凌小姐这般的人物,我这一日应承一次就罢了,再来一次,怕是要坏了兴致。”她歉意地对廖家姐妹道,“容我去寻杯热茶。”

姐妹两个再次撑不住笑了,俱是笑着说“去吧,得空再说话”。

杨五小姐匆匆离去,凌婉儿徐徐走上前来,嫣然一笑,先一步行礼,“二位是贵人,我如今能见上一面,实属荣幸。”

话里带着刺儿。

“可别这么说。”怡君还礼后道,“寻常说起贵人,都是能够帮到人的人,我和姐姐可是没这个本事。”

抠着字眼儿转移话题。凌婉儿抿唇一笑,不予计较,提起曾给廖家下帖子再到做客的事儿,“那之后,我险些就以为我与二位此生无缘相见了。我有心结交,你们却没那心思。如此,我也只好绕着二位走,免得让你们平添不快。”

“这话可就有趣了。”怡君面上的笑容愈发明丽,眼神愈发无辜,“真要绕着我们走,今日你怎么会前来周府?这找到家门口,见不见的在自己,通过长辈出门赴宴的事儿,却多多少少有些身不由己。有些话就不需说透了,譬如我们此刻为何身在此地。你方才的话要是当真,那我和姐姐日后也便当真了——既然你已经挑了我们的礼,还如实相告,我们就该有些自知之明,别有事没事的往明知道膈应自己的人跟前儿凑。没得招人嫌恶。”

话到末尾,她的笑意更浓,眼神转为讥诮再转为轻蔑,语气转为凉薄。

“…”凌婉儿这才发现,眼前人真就是名不虚传:脾气好的时候,十足十的大家闺秀;脾气不好的时候,就是十足十的一个刺儿头。她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方式——人家是明着诋毁自身暗中折辱她,她若针锋相对,便是自动对号入座,只能更被动,难听的话不知还要听多少。

缓一口气,她强笑着岔开话题:“听闻廖大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能否有福气亲耳聆听?”

“这会儿不行。”碧君再迟钝,也看出了些苗头,一如既往不问缘由地站在妹妹那边,“早起习字的时间长了些,指间没力气。”略停一停,道,“有朋友等你过去呢,快去吧,我们可不敢耽搁凌小姐。”

凌婉儿又被噎得不轻,心里直怀疑周夫人和周文泰是不是看错了黄历选错了日子。今日,在目前看起来,简直是她最丧气的一日。

她无话好说,只能顺势道辞。转身后,展目四顾,望见站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满腹怨气消散一空,绽放出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