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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得正艳的玫瑰,挨挨挤挤,用紫色的缎带束住,包扎得十分漂亮。Amy被这大束的花弄得怔住了,心里更加烦乱,她抬头看了一眼吴德明,还没等她说话,吴德明却先开了口。

“没错,孟先生的身体状况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找了你给我电话号码的那个医生。”

Amy没想到吴德明竟然对自己这样坦白,愣了一下,才问:“你向我要医生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就是为了孟先生的这份健康报告,并不是为了给你妈妈检查身体?”

吴德明听了Amy的话,看着她,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说:“是。”

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Amy听完吴德明的话,心里不知该是愤怒还是失望,抑或其他的什么。她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就走,再也不要回头。

桌上吴德明送的那束花依旧红艳艳的,华美而绚烂,那样的芬芳。Amy抬头看见这束花,掉头离去的决心突然没那么坚决了,双脚怎么也迈不出去。

这时,吴德明的身体微倾了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说:“Amy,我知道你不想我骗你,我才跟你说实话的。”

Amy听他这样说,眼底禁不住泛上泪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满腹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吴德明见她如此,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Amy,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Amy任由他握着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十一章 不舍昼夜

是的,他喜欢她,这喜欢,像湖水一样,静静地在他心里流淌了多年。

这喜欢,像农人田里的劳作,虽辛苦亦心甘情愿。这喜欢,像归家的旅人对家门口那盏亮着的灯的渴望,他愿意永远守望。

嘉予新地皮的开发进行得很顺利。开发和竞买完全是两回事,竞买主要拼的是资金,谁舍得砸钱,砸得起钱就能获得成功。而开发倚重的主要是规划和方案,加上公司前期已经有一定的资金准备。万事俱备,现在东风一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吴德明对这块地皮开发的事情十分用心,事事亲力亲为,半分都不肯马虎,几乎天天下班,连王悦桐都劝他要注意身体,说:“德明,你这是玩命呢,事情一天两天是做不完的,你别把身体搞垮了,这样,不但没有提高效率,反而是拖了后腿。”

吴德明听她这么说,似乎很高兴,说:“你这是关心我吗?”

他微笑地看着她,虽然说得随意,可是眼中却似蕴藏着情意,又好似带着些许的试探。纵然早已这样熟识,王悦桐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慌,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只是也顺着他的话,故作俏皮地说:“是啊,是啊,关心你呢。吴总你是嘉予的栋梁之才,现在又掌控着关系到公司命脉的两块地皮,我当然要关心你呀。”

吴德明听她这么说,垂下眼角,原本的微笑也慢慢地退了下去,浮现出失落的神色来。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王悦桐说:“你也说了,我负责着公司的命脉,当然不能放松了。”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不禁长叹了一声,对吴德明道:“你说林哲多运气,有我们两个人这样鞠躬尽瘁。”

到底是有着这般情义的老朋友,所以才能这样倾心相交吧。

吴德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看向窗外。亮白的天,只有一栋栋林立的大厦,耸立在云霄之间。阳光照在一面面的玻璃幕墙上,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是啊,有的人就是这么好运气,什么都得来不费功夫,像林哲。”

王悦桐听了吴德明的话一怔,似乎没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又觉得站在眼前的人似乎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老朋友。看了他一眼,才说:“也不全是运气吧,林哲走到今天,别人不知道,咱们俩可是全看在眼里的,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内部的想窝里反,外面的虎视眈眈不怀好意,不相干的落井下石想看笑话。要不是他沉得住气,个个击破,也撑不下去吧。还有和孟氏斗了这些年,这次要不是他运筹帷幄,也没有今天这个局面吧。说林哲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吴德明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才看着王悦桐,说:“还说不是运气,有你这样帮他。”他的语气感慨,眼神深邃,似乎藏着无尽的话语。

王悦桐还没会过意来,林哲便推门进来了,一见他们两个都在,不禁露出笑来,说:“咱们仨真是心有灵犀,连休息室都选一样的。”

“不是心有灵犀,是因为这个休息室我们总来。其他的人会看形势,就都不来了。这个休息室就算是咱们的专用休息室了。”吴德明听了林哲的话,便笑着说道。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林哲不明所以,还一脸的疑惑,看了看吴德明,又看了看王悦桐,似乎在向他们两人求证。

“是啊,林总,你平时一心扑在公司大事上,哪会注意这种小细节。”吴德明边打趣他边站了起来,说,“我OK了,马上有会。我先走了,你俩聊吧。”

王悦桐看着吴德明走出休息室,他的脚步很快,背影瞬间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王悦桐看着他出着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对林哲说:“德明最近好像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了?”林哲也没在意,边倒咖啡边顺着王悦桐的话问道。

“说不上来。”王悦桐也是一脸的疑惑,“反正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事情似的。”

“成年人谁没有点心事呢?德明很小的时候便遇到家庭变故,那种一夜之间的天翻地覆,不是当事人是不能体会的。他心里的负担重一些,我们应该多体谅。”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当年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只知道他们家生意失败,吴伯父被逼跳楼,然后整个吴家就这样没落了。”

王悦桐听了林哲的话,似乎生出无尽的感慨,坐在那里沉默地喝着咖啡。林哲见她出神,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么忙,就别想这么多了,当心身体。”

王悦桐听他这样说,抬头正好对上林哲看向她的眼神,温柔缱绻,好似一张没有边际的大网,就这样将她网在中央。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凝视,但只一小会儿,就都笑了起来。心头却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又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在两人之间升起,魅惑人心,让人无端地惴惴起来。可是,却又有一种奇特的渴望,如果可以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

林哲回到办公室,助理便进来提醒他当天的日程安排。一项接一项,几乎没有间歇。也许这是平常人朝思暮想、日日期盼的生活。别人看到的成功,都是立于山巅的光芒万丈。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光芒万丈背后的生活。切割成碎片以分秒计算的时间,只有工作,没有生活。48小时的不眠不休后还得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公司员工面前的超人精力。双亲猝逝,眼泪还未来得及擦干便于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这步步惊心之中的血泪,亦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吞下。运筹帷幄之中的责任与重担,仿佛一座大山,又仿佛一副华丽光彩的枷锁,半分由不得自己。衣香鬓影间的寂寞与孤单,这就是林哲成功背后的全部生活。

偶尔,他会突然想到王悦桐,这个温柔纯净的女子,便禁不住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的笑,让他俊朗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那感觉,像春风,像细雨,像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他马不停蹄地工作到中午,午饭都是助理从楼下的食堂买了送上来的。他看了看时间,因为马上有一个重要的约见,连忙胡乱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连助理都忍不住说道:“林总,您再吃点吧,下午还有好多事呢。”

林哲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低下头又吃了两口。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就站起来整理资料准备出发,正看着资料,吴德明又拿着一堆文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吴德明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笑道:“你这是要出去啊?还有两份文件要你签字确认呢。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说着,便转身要走。

林哲知道吴德明手头的事情都很要紧,便唤住他,说:“什么文件?我还有一点时间。”

吴德明听他这么说,停住脚步,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新地皮的销售业务不是商量独立核算吗?新公司的注册事务快办好了,需要你签字确认一下。”

“这么快?”林哲说了一声,对吴德明笑着道,“幸好有你帮我,才能这么省心。”说着,又看了吴德明一眼,真诚地说:“谢谢你,德明。”

吴德明笑了笑,移开目光,突然看到林哲的办公桌上,有一张林哲、王悦桐和自己的合影。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还在美国读书。波士顿灿烂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满溢着青春的气息。林哲左右两只手搭在吴德明和王悦桐的肩上,眉开眼笑。王悦桐微眯着眼,风吹得她的头发飘飞着,可是笑得十分明快,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就连他自己,也难得地露出大笑的表情。

他们的身后是红彤彤的夕阳,漫天的霞光染红了天际,火一样的绚烂。波光粼粼的湖水,岸旁盛开着水灵的花朵。这样鲜活的景致,一如他们的好时光,要多美丽有多美丽。

吴德明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一瞬间,犹豫、紧张、感动、愧疚、不舍、哀伤……无数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从他眼中涌过。他握着手里的文件,突然加了力,连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林哲见他站在那里不把文件递上来,露出几分疑惑,问:“德明,你怎么不把文件给我?”

吴德明听了他的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才将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道:“给。”

林哲接过来,随意翻了两下,边拿笔边说:“现在开发算是进入稳定期,后期的销售策略我大致定了个框架,晚一点我发邮件给你,具体的咱们再商量。”他说完,落笔就要签了下去。

吴德明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笔,一时之间,心里无数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像是达到了顶点,可是到底想了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哲签完这两份文件递给吴德明,吴德明接过来,突然郑重地说了一声:“林哲,谢谢你。”

他这样郑重其事,反倒让林哲一阵错愕,对他惊讶地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吴德明听他这么说,迟疑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我赶时间,懒得跟你扯。”林哲说完,便向外走去。

吴德明也跟着他走了出来,看着林哲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又合上了。

晚上林哲回到公司的时候,员工都已经下班了,连他的助理都回家了。灯火通明的公司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走两圈巡视一下的保安,只有他一个人。他随手关了几排用不上却开着的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林哲便将手里的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也躺了下去,终于放松地舒了口气。天早已经黑了,各式耸立的大厦里都亮起了灯,灯火通明,一如白昼。

林哲靠着沙发闭着眼休息了几分钟,又睁开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敲门声。林哲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惊讶地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悦桐就已经进来了。

“见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以为是你的助理忘了关,没想到你还在公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林哲听她这么说,笑了一下,道:“你不也还没走吗?”

“明天外面有个会,带回去的资料有一份我不太放心,回来再核实一下,是走了才回来的。现在公司各项事务都OK,你这么晚还在忙什么呢?”王悦桐边说边走过来看他的电脑。

王悦桐看了眼他屏幕上的方案,说:“新地皮的开发案不是德明负责的吗?你怎么还在弄?”

“哪能真的就当甩手掌柜?本来很多行政财务方面的琐事就够他忙的了,销售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先给个方向。下午他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就说发给他的。趁现在赶紧写完了,好给他。”

王悦桐知道他这个老板做得不易,可是眼见如此,还是生出几分心疼。看了他一眼,才说:“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给你订份餐送过来?”

“不用了,回来的时候,我让司机给我买了点东西吃了。你着急回去吗?要是不急的话,等我一会儿,我这马上就完了,我送你回去。”

“好,我给你泡杯茶凉着,你快忙你的。”

林哲继续忙了起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等他写完的时候,抬头看见王悦桐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林哲轻声走了过去,本来想唤醒她送她回家。可是看她睡得这样沉,不禁停下了。

她睡着的样子十分恬静,呼吸细微均匀,偶尔还会不自觉地动动嘴角,像个孩子。细瓷一般的肌肤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莹润起来,恍如古玉。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像落在花瓣上的蝴蝶的翅膀。

林哲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又似乎突然悸动了起来。他的人还倾身停在那里,看着王悦桐,所有的一切好像全都远去,仿佛这偌大的公司,偌大的天地,只余了他们两个人一般。王悦桐唇角轻抿,那一抹淡淡的红,像带着一种磁力,让林哲无法抗拒,他忘却了一切,低下头去……

可是心里又生出一分怯意,像十五六岁的少年,莽莽撞撞到了心爱的人的家门口,却不敢敲门。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抬头仰望。

是的,他喜欢她,这喜欢,像湖水一样,静静地在他心里流淌了多年。这喜欢,像农人田里的劳作,虽辛苦亦心甘情愿。这喜欢,像归家的旅人对家门口那盏亮着的灯的渴望,他愿意永远守望。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喜欢,这样的珍惜,这样的害怕失去。所以那一句喜欢你,才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十二章 爱如朝露

那时,她以为他们三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在新地皮推出销售方案的前一个星期。吴德明突然举行记者招待会,宣布成立自己的公司——瑞德地产。十分细致地向外介绍了瑞德的业务计划,瑞德会以目前手上的两块地产业务为基石,在发展房地产业务的同时,向其他领域拓展。

那两块地皮正是由他负责开发的嘉予集团的两块地皮,连同公布的销售方案都是由林哲主导策划的方案。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那些见惯了商场风波的记者们都错愕不已。发布会现场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那些还在怔忡中的记者们似乎才回过神来。顿时,哗哗哗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闪光灯不停地在吴德明的脸上闪烁。

记者们纷纷举手示意有问题要问,有一个记者等不及被点名,便站了起来,大声问:“吴先生,众所周知,你今天公布展示的两块地皮是属于嘉予集团的。现在突然成了您的公司瑞德地产,而这两块地皮对嘉予集团也是意义重大,不知道您与嘉予集团是如何交接的?您在此之前供职于嘉予集团,后转投孟氏,再又由孟氏重返嘉予,这么快又自立门户。您是否与嘉予集团达成了共识?”

这个记者很有经验,虽然言语婉转,却是一语中的。其他记者听到这两个问题,都纷纷静了下来看着吴德明,等待他的回答。

吴德明看向那个记者,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笑来,说:“第一,地皮与嘉予集团的交接全部遵循商业规则进行,我这里有嘉予集团董事长林哲先生亲笔签名的文件原件,大家可以看一下。”他说着,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展示给记者们。

那些记者顿时纷纷涌上前来对着这份文件一阵猛拍,吴德明也十分配合,耐心地展示出这份文件的各页,任由记者们拍摄。见在场的记者们拍得差不多了,才接着道:“关于是否与嘉予集团达成了共识的问题,这个是我私人的事情。我与嘉予的林哲先生是多年的至交,相信他对我的决定一定十分理解。”

吴德明的话说得十分漂亮,底下的那些记者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听了这样的话,也问不下去了,只是在底下议论纷纷。

吴德明这边记者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林哲正在出差返程的飞机上,对这个情况一无所知。由于是在飞行过程中,他的手机无法接通。他是特别VIP,飞机落地后可以在停机坪直接接机。一出舱门,他便看到一脸凝重的王悦桐迎了上来。

林哲见王悦桐不似平常,便笑着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王悦桐见他神色一如平常,眼中还含着笑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唤了他一声:“林哲。”嘴唇动了动,又停住了。

林哲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定然是有大事,将笑容收了起来,问:“悦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悦桐听他这么问,抬头看了看他,才说:“德明自己成立了一家叫作瑞德地产的公司,并利用他负责的嘉予的两块地皮另成立公司独立核算的机会,将两块地皮转移到他的名下。”

林哲听了王悦桐的话,神色一愣,好似晴天霹雳,又仿佛不敢置信。呆怔了半天才转头看向王悦桐,问:“你说德明转移公司资产,成立了新公司?”他说着停了一下,仍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露出笑来,看着王悦桐,说:“悦桐,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说的是德明啊,是跟我做了三十年兄弟的吴德明啊,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外面的人乱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能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呢?”林哲说着,语气里禁不住对王悦桐流露出一点责怪的意思来。

见他仍是这个样子,王悦桐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仿佛有对林哲的怜悯,又仿佛是对吴德明的怨恨,还有一些对林哲的心疼。她迟疑了一下,拿出随身的iPad,打开今天最热门的财经新闻。“吴德明另立门户,嘉予遭受重创”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林哲心里一震,怔在那里,接过悦桐手里的平板电脑,看了下去。这是今天的头条,所有的财经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情。林哲接连点了好几条新闻,都是一样的内容。他握着电脑的手渐渐暴起了青筋。

屏幕上一个个字像一支支利箭,嗖嗖射向林哲的胸膛。一架架飞机起起落落,发出滑行的轰轰声,混着呼呼的风声,在他的耳旁轰鸣起来。刹那间,林哲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只是本能地站在那里。渐渐地,平板电脑金属的外壳发出冰凉的寒意,从手心渗透到整个心房。

林哲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又像是突然被用绳索捆缚住了,挣也挣不开,一缩一缩地喘不过气。他停留的时间太长,陆续有其他的旅客下机,从他的身旁经过。而他却像是突然失去了全部力量,连迈开脚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心里只是恍惚,想吴德明真的背叛了公司,背弃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吗?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停机坪十分空阔,风呼呼吹过,吹得头发、衣袂都翻飞起来。

王悦桐见他这个样子,担心他一时无法接受,便握住他的手臂:“林哲。”

林哲听到王悦桐唤他,整个人似乎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王悦桐,沉吟了一会儿,才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公司情况还算稳定,但是由于地皮被德明拿走,股价跌了三成。最麻烦的是,公司的资金大部分被抽出用做这两块地皮的开发了,接下来公司的流动资金可能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德明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谁都不清楚。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大概是要利用嘉予的优质资产成立自己的公司,自己做老板。”

林哲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低头看她,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不过经过了细心掩饰。想来情形突变,他又不在,里里外外的事情全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此巨变,又要面对挚友的背叛,又要稳住阵脚。这样的压力,无疑重过千斤。她一个年轻女孩,还不知是怎么扛过来的。

林哲想着,握住王悦桐的肩头,爱怜地看了看她,才说:“辛苦你了,悦桐。”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废话。”王悦桐听了他的话,不禁又急又恼。“好多记者围在出口,等着看你怎么说呢。要不要避一下,回去商量一下再做回应?”

林哲听了王悦桐的话,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现在这种情况,越回避越容易让人生疑,不如直面问题。”

林哲说着,揽过王悦桐的肩膀,向出口处走去。

外面一群等了许久的记者,见林哲从出闸口走了出来,纷纷涌上前去,争先恐后,生怕拿不到第一手新闻,瞬间便将林哲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先生,您事先知道吴先生成立公司的计划吗?”

“吴先生公司推出销售的地皮原来属于嘉予公司,吴先生是通过正常交易拿到的地皮吗?这两块地皮对嘉予公司意义非同小可,您怎么可能会出让呢?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林先生,吴先生说您与他是至交,现在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很可能会成为嘉予的竞争对手,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吴先生说呢?”

无数的镁光灯闪起,刺眼亮白的光芒照在林哲的脸庞上。面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记者,他并没有避开,也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样怒不可遏。他只是站在那里,神色镇定,微笑着将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闪光灯,扫过这些拿着话筒的记者们的脸。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力量,让这些喧闹着的记者们渐渐静了下来,等着他开口说话。

“首先,我谢谢大家对嘉予集团的关心。作为嘉予集团的负责人,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嘉予集团现在很好。虽然吴德明先生拿走了集团两块重要的地皮,但嘉予是一个综合型的大公司,各条业务线运转有序,公司整体受到的影响非常有限。”

林哲说着顿了一下,又将眼波扫过全场,才接着说:“至于对吴德明先生成立新公司的看法,坦率讲,我有些意外,不过我也很为他高兴,这样高调地宣布公司成立,相信拥有自己的公司一定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不过作为朋友,也作为商场上他未来的竞争对手,我想起了一部我做学生时看的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王悦桐站在一旁,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林哲。相识多年,她当然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境况,被兄弟背后捅刀,公司突然被人抽刀斩下,心中大概跟熬油一般。可是,即便面对如此岌岌可危的情形,他站在这里,依然这般沉着淡定,没有半丝慌乱。连眼眸中的笑意,都是薄而静的光辉,让人折服。

他果然是值得她倾心的男人。纵然在这样的境况下,依旧这般气宇轩昂,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片沉寂中,王悦桐的掌声响起来。她看着林哲,脸上带着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仰望与爱慕。掌声清脆,一声一声,响彻在林哲的心房。

那群记者怔在那里,似乎还在回味林哲话里的意思。听到王悦桐的掌声,这才回过神来,随着她的掌声,也纷纷拍起手来。顿时,哗哗的掌声立刻响成一片。

林哲顺势从记者的包围中走了出来,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门口。上了车,林哲脸上的神色才沉了下来。问:“现在最糟的问题是什么?”

王悦桐听他这样问,看了看他,也就没有回避,说:“各项业务都还稳定,没有受到影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公司大部分的资金都用在那两块地皮的开发上,原先计划的是这两块地一开始预售,资金便可回笼。”

王悦桐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看林哲。林哲没有动,只是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回笼已经没有希望了。”

王悦桐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其他的业务要快速收回资金不是易事,而且,前期为了取得孟洪强的信任,也损失了不少钱,现在这个情形,要筹资很难。在进行的业务如果没有资金持续投入很可能功亏一篑。再说,公司也需要资金维持运转。”

林哲听了王悦桐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冬日阴沉沉的天际,像被雾霾笼罩着一般,乌沉沉的。路况不好,十分拥堵,一条条望不到尽头的车流,像一潭死水,困在那里。

“我可以把我手头持有的嘉予的股票抛售一些筹集一部分资金……”

林哲话未落音,就被王悦桐打断道:“这绝对不行。嘉予的股价现在正在低点,抛售价值也会大打折扣。而且,你在这个时候抛售股票,很容易引发市场恐慌,如果其他股东跟着抛出,极有可能被人恶意收购。所以,林哲,你千万不能卖出手里的股票。”

她一心一意都在他身上,满心满意想的都是他的立场,情急之下,声音里都是恳切。这样的境况下,只怕也只有她,唯有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他了吧。

林哲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本来冰凉的心里泛起一缕缕暖意。心里禁不住想,幸好,身边还有她。林哲不想她为自己着急,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司机知道他们心情不好,没有放音乐也没有放广播,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王悦桐情绪低落,头轻轻抵着车窗,想起以前三个人在美国上学的时候。

有一次,三个人都受够了国外的西餐,便立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一顿丰盛的中餐出来。大家兴致勃勃,开车到唐人街买了肉、鱼、各种作料。回到租住的公寓,便开始做饭,林哲是大少爷,做这些事情很不在行,但是态度不错,心甘情愿地在一旁给王悦桐和吴德明打下手,递递刀,拿拿配菜之类的。

吴德明是行家,连杀鱼这样的事情也做得井井有条。他很会烧菜,尤其是做红烧肉。肉块切得肥瘦适宜,一块一块,连大小仿佛都是一致的。放在锅里滋滋地煎好了,端上桌子,就被他们一抢而空。尤其是她和林哲,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生怕少吃了一块。林哲怕慢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烫得哇哇乱叫,也舍不得吐出来。还不肯放下手里的筷子,抢着盘里的肉。吴德明沉稳,不跟他们抢,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两人。

直到现在,王悦桐还记得那天满屋子菜肴诱人的香味,那顿饭,似乎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还有他们三个人的笑声,响彻整个公寓。

那时,她以为他们三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王悦桐想着,抬起眼来看向车窗外,天空越发阴沉了,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哲,他面上的神色还算沉静,可是这样的巨变,压在他的心头,只怕像座大山一样沉重。

王悦桐不忍再看他的样子,转过头来,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怅惘,轻声道:“真是想不到,德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哲听了她的话,嘴角动了动,本来是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将目光投向外面。终于下起雪来,雪粒打在车窗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声音来,噼里啪啦的,像是敲在人的心上一般。车子行驶的速度越发慢了下来,走走停停,像是永远也走不出这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车阵。

第十三章 激浊扬清

天道守恒,这个世界公平得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得来也留不住。

我还知道,天道守恒,这个世界公平得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得来,也留不住。

司机将车驶到公司大厦。王悦桐等车停稳了,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还轻扶着车门,等林哲下车。林哲不知在想着什么,扭头对王悦桐道:“你先回公司,我处理点事,一会儿再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