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雨唬了一跳,有些惊慌的笑道:“吓死我了!哪有什么金子!我不过刚好从这里过,看见蚂蚁搬家,觉得好玩罢了!”春意道:“姑娘起了,让你去服侍她呢!我要去厨房,你快去罢!”

润雨像躲什么似的忙着走了,春意走过去细细看了一会,只见蔷薇花架下,除了几片落花与些尘土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连蚂蚁和虫子也没有一只。

润雨走进屋子,只见初晨坐在妆台前,长长的黑发又密又顺,散发着水般润泽的光,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初晨回头粲然一笑,轻声道:“你来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一样的倾倒众生,但此时看到这个笑,润雨没有往常的愉快,只感到迷茫和无尽的忧伤。

“来给我梳头吧!”初晨柔和的说,看到润雨有些愣神,便笑道:“我以前一直不喜欢你给我梳头。但我想着,你和春意快二十岁了,兴许很快就要嫁人,以后这种机会再也没有了。”

润雨的脸色一下发了白,机械的走到她身后,拿起了碧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初晨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笑吟吟的道:“你和春意是我最爱的,将来你们出嫁的时候,我会尽力满足你们的愿望。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润雨叹了口气,轻声道:“奴婢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姑娘好过,我们自然就好过了。”

初晨拍拍她的手,道:“我并不曾将你们看做奴才。只把你们当做是我的玩伴和姐妹。一门心思的只想让你们有个好的归宿,将来你们的孩子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再为奴仆。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么?春意已是和我说了,她将来要自己选夫婿,你就不想吗?”

润雨勉强笑笑:“我只想跟着姑娘,只要姑娘一日不嫌弃我,我便一日不离开姑娘。”

初晨没有如往常那样笑着说她傻,反回过头静静的看着她,看得她不自在了,方淡淡的道:“我若是一辈子不嫁呢?”

润雨一咬牙:“我便陪着姑娘一辈子不嫁!”

初晨叹气道:“找个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不是很好吗?你若是现在和我说了,我必然会想方设法如你所愿。韶华易逝,你又何必呢?”

润雨眼里含了泪,抬头道:“姑娘是不相信我吗?”

初晨定定的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不知怎的,润雨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初晨道:“你下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若有一日改变主意了,记得来和我说一声,我必成全你。”

润雨屈膝行礼,走出去立在廊下,看着远处的蔷薇花架,心里一阵酸楚,不由掉下泪来。世家女儿身边都有早早选出来的陪嫁丫头,将来姑娘出嫁,她们就是姑娘身边的得力助手。若是被姑爷看上,姑娘抬举,就可以抬了做姨娘,再有一儿半女,就是半个主子。根据风家往年的惯例,因怕丫头比小姐年龄大,嫁过去后欺主,她和春意虽从小跟了姑娘,却因着比姑娘大了三岁,是不可能成为陪嫁丫头的。所以她们俩若是要随姑娘出嫁,就只有先配了人,以管家娘子的身份陪嫁过去,否则便是留在了家里,等着哪日主子想起了,随便配个小厮了事。

春意从厨房回来,远远的便看见润雨又在发呆,顺着看去,又是那一架蔷薇。不由笑道:“你今日怎么了?那架蔷薇可是跟你有仇么?你一整天的盯着它做什么?”

润雨慌忙擦了擦眼睛,紧张的看看屋里,低声生气的道:“你胡说什么!”转身便走。春意愕然,她说错什么了吗?值得她发这脾气?反身打起帘子,却看见初晨立在门边,一脸的沉静。

“姑娘,润雨她——”春意正想问是不是润雨被初晨骂了,初晨笑笑:“人大心也大了,你的差事办好了吗?”

万春湖离京城八十里左右,风景优美,烟波飘渺,有一湖好荷花,更兼独有的银鱼银虾味美鲜香,因此成为京城的名流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初晨四更起身,沐浴熏香后,带了阿怜和四个丫头,加上五六个孔武有力的家人,一行人乘了二辆大马车,四五匹马。天才微亮便出门,刚走到巷子口,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一个年轻男子大声问:“前面是宁国公家的小姐吗?”

初晨从帘缝里看去,只见明亮的火把下,一队大约一二十人的骑兵,一色的高头大马,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儿郎,黑衣铁甲,冰冷肃杀,看样子是皇帝身边的近卫——虎啸营。打头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将军,威猛高大,皮肤有些黑,雪亮的牙齿,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全是好奇,紧紧盯着初晨的车。

阿怜走出车去朗声道:“正是宁国公家的小姐,请问几位军爷有什么公干?”

那将军见出来了人,眼睛一亮,一看却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嬷嬷,有些失望的道:“这位嬷嬷,末将付原萩,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护送宁国公家的小姐。特来知会一声,若有冒昧之处,请小姐见谅。”

阿怜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回到了车里。初晨从窗缝中看到那将军的铁盔上俨然有几点晶莹的露珠,低声自嘲:“恐怕等了一夜呢。他就那么不放心?焉知天下虽大,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阿怜看着初晨微翘的嘴角和眼里那冰冷的嘲意,像极了年轻时的绿绮夫人,又比绿绮夫人多了几分冷绝,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缩进角落里。初晨却不肯放过她,笑道:“嬷嬷,和我说说你和我娘亲年轻时的事情。”

阿怜愣了愣神,眼里仿佛飘过了万水千山,半晌方道:“夫人一生很苦。”初晨不满的道:“我知道,我想问的是具体的事情。”见阿怜倒理不理的样子,她杵着下巴,忽闪着大眼睛:“嬷嬷,你以前必然是一个大美人!真是可惜,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这样。你就不怨吗?”她的表情看来是一派的天真娇俏,仿佛不知道这样会刺痛阿怜的心。

阿怜缓缓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木然的笑道:“时间太久远了,我早已习惯了它,仿佛我生来,它便存在一样。你问我怨不怨?你和夫人,都有一条伤痕,只不过你们的在心里,我的在脸上。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初晨的脸猛然黯淡下去,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往前一扑,紧紧抓住她的袖口:“嬷嬷,你说得没错,但是我的伤痕,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深!我告诉你,我都知道了。他们骗不了我!”微微的晨光中,初晨的声音冰冷寒凉。

阿怜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怜悯,她微叹了口气:“姑娘这又是何必?那天,我看见你了。”

初晨脸色顿时大变。

第十五章 夏日长(上)

初晨放开阿怜,垂头低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夫人做的有些事情,我,并不赞同。”阿怜淡淡的道。

初晨苦笑:“是啊,我怪你做什么?她要你做什么,你自然要去做。她那样的人,却有你这样帮手,我可真羡慕她呢!你知道吗?那天我见着那人后,才知道原来人也可以笑得那样无忧无虑,天真纯洁。真是同人不同命呵!”

“那你为什么不冲出去点破她呢?那样可以多一个人陪着你一起受苦。”

初晨带着些怅惘,低低的道:“那一刻,我真恨她,为什么她就可以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而我却要受尽这些苦楚?可是那样天真纯洁的笑容,我怎么都想多看两眼。我有种错觉,好像她就是另一个我无忧无虑的活着,我不忍心打碎她的梦。”

阿怜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初晨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初晨凄然一笑:“嬷嬷,如果我今日死了,就让她替我好好活着吧。”

车轮转着,四周只有马蹄声和兵器偶尔敲击着铁甲的声音,阿怜靠着车壁仿佛是要睡着了。时间真快啊,如果不是初晨故意刺激她,以往的一切,她以为她都要忘记了。她和绿绮夫人同岁,在绿绮夫人三岁的时候就到她身边了。那时候,绿绮夫人还不叫绿绮夫人,是关西大族兰氏的嫡系独女,乳名唤作阿绮。

小的时候,她做阿绮的玩伴,大了些,就做阿绮身边的大丫鬟,阿绮没有姐妹,对她好比亲姐妹一样。后来,兰氏败亡,她和阿绮一起逃亡,那段时间,她们像亲姐妹一样,不是主仆。她曾经以为,她们俩会就这样相亲相爱,相知相惜的过一辈子,谁知道她们遇上了瑞帝,遇上了风子瑛,她又陪着阿绮一起伤心,一起嫁进风家。阿绮成了绿绮夫人,她成了嬷嬷。阿绮,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阿绮,也不是任何人的阿绮,阿绮只属于她自己。她知道阿绮有一个梦想,所以不管阿绮做什么,她都不问原因,默默的守在她身边,默默的帮她去做。现在阿绮要她守住她的女儿,她便守着,一定要将初晨完好无缺的交回阿绮手中。

朝阳已经升起来了,几缕阳光从窗缝中顽皮的钻进来,冲淡了初晨心中的阴暗。她轻轻拉开车窗的帘子,不期然的却对上了一双明亮探究的眼睛,原来那个黑皮肤的年轻将军付原萩一直走在她的车旁,盯着她的车窗。见她拉开帘子,他片刻的失神后,止不住的欣喜和激动,他对着她扬起浓浓的眉毛,大大的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映得脸越发黑了。

阳光下,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干净美好,看上去是那样的快乐,初晨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啪!”的放下了帘子。众军士一阵大笑,付原萩苦恼的耷拉下了脸,一如被霜打了的茄子。

付原萩早就听说宁国公家的小姐貌美天下无人可及,在和弟兄们喝酒的时候他们也曾猜想过到底是怎样的美人。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亲眼见着了这位宁国公小姐,这位小姐果然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但也是极傲气的。不过么,美人总是有些傲气的,而且,美人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他想了想,也就释怀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车外的笑声,初晨有些气闷,又不可能叫人家不要笑,心里越发讨厌起付原萩来。

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空气越来越湿润清新,初晨想着应该要到了,果然车停了下来,付原萩大声的道:“风小姐,万春湖已到了,郡主在前面候着呢。”

春意和润雨早从后面的车里跑上前来,替初晨整了整衣衫和头发,又放好了脚凳,扶着初晨下了马车。初晨抬起头,只见身旁一群男人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特别是那个付原萩,一脸欠扁的笑容,对着自己盯死了的看。春意与润雨俱都又羞又恼,头也不敢抬。初晨全身僵硬,硬是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

虎啸营多是从忠于皇室的贵家儿郎中精选出的佼佼者,人人都有品秩,这帮人身份不一样,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和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两样,又因着虎啸营的身份,更是猖狂。他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如是其他娇滴滴的小姐,见了他们这个样子,莫不是要么羞得要死,头也不敢抬,要么就是故作清高,头昂的高高的。偏初晨大大方方的看着他们微微颔首,神情柔和端庄,举止得体。当下众人的态度就有些愕然。

阿怜上前去每人给了一锭银子,笑道:“多谢众位军爷,出门在外,招待不周,各位买酒喝呀。”见了银子,众人全都眼巴巴看着付原萩,见付原萩抬抬下巴,方接了。

因还在孝中,初晨今日只穿着极简单的一件珍珠白的长裙,领口袖口用银线绣了忍冬纹,腰间系了一条银色的宽丝带,越发显得腰身盈盈一握。浓密黑亮的头发用一根绿汪汪的碧玉簪简简单单的绾了,再缀着两三朵小小的珠花,腰间挂着一块绿的要滴出水来的翡翠莲花,长长的绿色丝绦随风飞舞,与头上的碧玉簪相呼应,此外全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她身材修长,玲珑有致,穿了这身衣服越发的清新可人,飘逸出尘。众人鸦雀无声,更有人忘了接银子。

只听一阵欢快的笑声从前方的柳林中传来,紫苑郡主穿着一身榴红的华贵宫裙,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头上戴着宫制的堆纱花,那花制的极精巧,用铜丝串了碧玉做了叶子,再串了各色细小的珍珠和宝石做了花蕊,随着人一动,颤巍巍的抖动着,整个人显得贵气娇美极了。

看见她们,紫苑郡主不耐烦的甩开了身旁的嬷嬷和侍女,像一只灵巧的燕子飞奔过来,立在初晨面前呵呵笑道:“咦,这一身果然像个病人样的,寡白寡白的,脂粉也不施,没有上次好看。”一定要叫身旁的侍女取朵她头上戴的那种堆纱花来给初晨戴上,初晨苦笑不已,倒是她身边一个姓张的嬷嬷低声说是初晨还在孝中,紫苑郡主也不在意,玉手一挥,将花扔在润雨怀里:“给你家姑娘收起来,以后戴就是了。”

不等初晨谢她,她早一溜烟跑到付原萩的马前一叠声的叫:“原萩哥哥,你怎么也来啦?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付原萩笑吟吟的:“我这是在执行公务呢,怎比你一日就忙着玩。”紫苑郡主哼了一声:“皇帝舅舅也真偏心,怎么就不见他派人送我呢?”

看他们的样子却是极其亲热熟识的,看着初晨望向二人,那张嬷嬷笑道:“付将军是威远侯家的小侯爷,威远侯夫人是郡主嫡亲的姑母。”

张嬷嬷走到紫苑郡主身边,对着付原萩行了一个礼,付原萩和气的道:“嬷嬷今日也来了?舅舅、舅母一向可好?”张嬷嬷笑道:“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身体安泰,殿下前日还说起公子呢,说是多日未见公子了,有些挂念。”付原萩道:“有劳舅母挂念,我这段时间很忙,请嬷嬷转告舅母,就说甥儿过几日便去给二老请安。”

初晨便知这张嬷嬷必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亲近之人,是照顾监督紫苑郡主的管事嬷嬷,身份地位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果然张嬷嬷转头对紫苑郡主笑道:“郡主,风姑娘既是到了,不如早些去游湖呀。”

紫苑不情不愿的,张嬷嬷低声说了几句。紫苑方跑过来,亲亲热热的拉了初晨的手,往柳林中走去。付原萩带了众军士跟她们隔了几步远的距离,慢慢跟在后头。

初晨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前面两片青山,中间夹着一片茂密的柳林,柳林中小鸟欢唱,一条清澈的溪流在里面蜿蜒淌出,溪边绿草茵茵,开着无数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娇艳的野花,几只漂亮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看她四处张望,紫苑道:“北地没有这里美吧?”

初晨笑道:“北地没有这样的精致婉丽,但也是极美的。”

紫苑奇道:“那是什么样的?”

“北地的天更蓝,更高,地更宽阔,水更清,就连花么,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比这里的开的更加冶艳些。让人看了就觉得心胸开阔,骑着马在草原上跑一圈,有什么忧愁仿佛都可以随风而去。不像这里,看着就生出些愁绪来。”初晨努力回想着北地的好,从前因为她惧寒,最恨的是北地的冬天,连带着也不喜欢北地,现在却由不得的想念那个可以由她放马驰骋的地方起来。

“北地是那样的吗?”付原萩突兀的问。见他一脸的向往,紫苑生气了,嚷道:“原萩哥哥,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说话?北地荒凉,又怎比得我们南方美丽繁华?”付原萩笑笑,并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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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夏日长(下)

穿过绿柳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银白色的沙地上点缀几间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接天的荷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红色的、白色的荷花,几张精致小巧的画舫停在岸边,空气中飘着清新的荷香,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惬意来。

紫苑踢着脚下莹白的沙子,得意的道:“怎么样?没见过吧?比你那北地好多了吧?”说着摆出一副初晨若是不承认此地比北地好,她就不饶的样子来。初晨笑笑,紫苑先前摆出的那副热情的样子,让她一直不适应。眼前的紫苑终于恢复了骄横,倒让她松了口气。她委婉的道:“北地的确没有这样的景致。”却并不是承认北地不如南方。

紫苑没有听出来,高兴的指着莹白的沙地:“看见这个没有?这里原本是一片脏兮兮的黄土,三哥说是太难看了,让人从海澜那边精选来了这批银沙铺在这里,漂亮吧?”

她嘴里说的三哥,自然是指吃喝玩乐最在行的彦信。初晨却不得不承认,这万春湖,因有着这片银沙,有了一种独特的梦幻般的美丽。

几人走至湖边,正要登上画舫。付原萩突然挡在前面:“郡主和风小姐请留步,待末将检查过画舫的安全再登舟。”

紫苑一听,柳眉倒竖,直指着付原萩怒道:“付原萩!你什么意思?我还会害风小姐吗?”

付原萩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严肃的道:“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平,我奉了皇上的旨意保护风小姐的安全,自然要做到滴水不漏。这也是为了郡主好,还请郡主体谅。”接着一挥手,虎啸营军士就要鱼贯而上。

紫苑大怒,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喊道:“付原萩!你怎么敢!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付原萩黑着脸:“紫苑,你连皇上的旨意都要违逆吗?若是舅舅和舅母在这里,更加不会由得你胡来!给我让开!”

付原萩带来的这些军士,平时都是与紫苑极熟的,紫苑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觉着今日丢了极大的面子,就是不肯让开,那些军士也不好来拖她。付原萩不耐烦了,厉声道:“张嬷嬷!快些将郡主劝开!”他黑着脸,宽肩长腿,黑色的衣甲和兵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全身散发着凶悍狠厉的气势。张嬷嬷忙指挥两个有力的侍女上来,连哄带拉的将泪流满面的紫苑拉开。

众军士呼啦冲上画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一无所获,却不肯下来,像铁塔一般在画舫边上立了一圈。付原萩任务完成,立时从黑煞神摇身变成了和蔼可亲的大哥哥,此人脸色变化之快,令初晨叹为观止。他笑眯眯的道:“可以了,紫苑,不要哭了,改天哥哥给你赔罪,咱们上去,好不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哭,瞧,风小姐都笑话你了。”

初晨一听暗道不好,她一直冷眼旁观,就是不想搅进这些是非中去,谁知道付原萩一句话就将她拖了进去。果然紫苑郡主立时止住了泪,瞪大了眼睛,冲着她大声道:“笑什么笑?都是因为你!害我没有面子,你还笑!”

初晨冤枉死了,她什么时候笑了?她刚才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好不好?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祸水东移成功的付原萩,后者无辜的望着她笑,紫苑则完全忘记了刚才让她出丑的人是谁,一门心思的追究初晨莫须有的罪名。初晨心中暗恨,看紫苑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道:“郡主,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她瞟着付原萩那得意的笑容,恨得直磨牙,第一局算你赢。

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刚才付将军一副公事公办,威风凛凛的样子,吓得我险些旧疾复发。”她这样一说,紫苑生气的鼓起腮瞪向付原萩。初晨又怀疑的看着二人道:“郡主,你们真的是表兄妹吗?”

“那是当然!”紫苑气鼓鼓的道。

初晨低声道:“哪有哥哥这样对妹妹的?”紫苑的脸又黑了几分,不等紫苑出声,她又惊奇的道:“郡主,这些军爷是要和我们一起游湖吗?”

紫苑一看,果然那些军士还站在画舫上,便顿足尖叫道:“他们怎么还不下来?我不要和他们一起游湖!你快叫他们下来!”冲过去对着付原萩狠狠的踢了几脚,还顺带从他怀里扯走了一块她早就看上的三脚金蟾翡翠玉佩。

为了让紫苑消气,付原萩只好咬牙承受了这几脚,紫苑这几脚踢得很重,疼的他吸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初晨羡慕的感叹:“我现在相信付将军真是郡主的哥哥了。瞧,多好的哥哥呀,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

付原萩苦笑不已,他倒小看了她,先前看她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还以为比他的这个刁蛮表妹要好欺负些,谁知道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倒是张嬷嬷低声劝了紫苑一会,紫苑方冷着脸嘟着嘴上了画舫。见二人上来,早有机灵的奴仆在船头摆上一桌精致的酒菜,中间就有新鲜的银鱼银虾。初晨早早出门,未曾用过早膳,早已是饿了,闻着酒菜香,食指大动。紫苑招呼初晨坐了,见付原萩讪笑着也要坐下,不由生气的道:“咦!真奇怪了,付大将军不是来办皇差的么?感情你办的这差事是来喝酒吃肉的呀?起去!”

付原萩讨好的道:“好妹妹,哥哥我三更天就起身,就是吃了些膳食,也早没有了不是?你一向最疼哥哥的,你——”

“我怎么敢高攀付大将军你呀?我这粗茶淡饭,没得污了大将军你的眼。”紫苑不客气的打断了付原萩的话,转头对着丫头们喊道:“就是我和风姑娘两人用膳,用不着这么多的椅子,给我撤了!”丫头们忍着笑撤了椅子。付原萩愁眉苦脸的摸摸鼻子,靠在舫柱上,可怜兮兮的向初晨使眼色,初晨视而不见。

轻尝了一口酒,初晨赞道:“好酒!我也带了北地特产的梨花白酒,乃是我家珍藏,风味与此不同,不如趁此机会,锦上添花,请郡主尝尝?”紫苑也是个好玩的,眼睛一转,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那酒我前年在小舅舅那里尝过的,至今记着呢,可惜太少。”

封泥打开,酒香四溢,倒入杯中,清澈凛冽,天光云影倒映其中,紫苑轻啜一口,赞道:“香透两颊,甜绵爽口,余味悠长,好酒!”与此同时,初晨清晰的看见付原萩的喉头动了一下,心中不由大乐。

梨花白产量极少,初晨带来的这一坛,乃是五十年的珍藏,就是放眼整个兰若皇朝,恐怕也找不出多少来。不光是付原萩馋,就连那一二十个军士也馋得紧,都眼巴巴的望着那坛酒。

紫苑见了,心知初晨是故意要调戏这些军士,笑道:“好妹妹,我原不知你竟是这样的妙人儿,还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娇滴滴的木头,先前多有得罪,姐姐我自罚一杯!”豪气的饮下一满杯。

初晨笑道:“郡主好气魄!初晨今日方知女子中有郡主这样的豪侠之人,初晨当满饮此杯。”说着也喝光了手里的酒。她暗忖紫苑从小爱和男孩子玩,又极得宠的,最喜欢面子,当是最爱人夸她豪气的,果不其然,紫苑大乐,不顾张嬷嬷的示意,动作越发的豪气起来。

见着紫苑高兴,张嬷嬷忙给初晨使了个眼色,初晨亲手给紫苑斟了酒,笑道:“郡主,我的下人跟着我早早起身,没用早膳,我又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什么地方可以供人饭食?”

紫苑随意的道:“岸上备得有,你让他们全都去吧,我这里安排人侍候你就是。”

初晨笑道:“那这些将军们呢?跟着我走了半天,也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不是?”

紫苑笑笑,对着付原萩勾勾手指,道:“看在大美人为你求情的面上,赏你跟着坐坐呗!至于你的这些跟屁虫,岸上菡萏轩备了上好的酒席,爱吃不吃,由得他们。”

付原萩笑笑,大马金刀的坐下,挥挥手,那帮军士悄没声息的退了。初晨眼角瞟见自己带来的人,包括阿怜在内,被人强叉着下了画舫,一个也没剩。

偌大的画舫,只留下了张嬷嬷和他们三人。初晨也不慌,只冷眼看着这几人要搞什么名堂。

第十七章 风满楼

付原萩连喝了三杯梨花白下去,连声赞道:“好酒!好酒!早闻其名,今日方识其芳容,果然名不虚传!”

紫苑眼睛一转:“咦,这话怎么听着像夸美人呢!”

付原萩含笑不语。初晨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仍然保持雷打不动的浅笑。紫苑皱眉道:“真讨厌!我最讨厌你这样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最是虚伪!”

初晨抬眼一看,二人俱都盯着她,不由抚抚自己的脸庞,想想好像的确是皮笑肉不笑,不由哑然失笑。看着她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来,付原萩眼皮微微一跳,随即垂下眼帘。紫苑喃喃的道:“就是这样,这才是真心的笑呢。你这样笑可比你刚才美上百倍!”紫苑眼里有了那么一丝遗憾。初晨没有理睬他们,她被桌上一道制作精美无比的菜肴吸引住了。那菜不知是什么做的,金色和白色相间,围了漂亮的各色鲜花,很是喜人。张嬷嬷善于察言观色,当下上前给初晨夹了一箸,笑道:“此菜名为金玉满堂,金色的是银鱼抽了细刺裹了粉,用西域来的橄榄油细细炸的,白色的是银虾剥了壳,捣成泥做的豆腐,一共用了三十多种配料,三个大厨忙了半日方做成的。姑娘尝尝?”那银鱼细小如手指一般,里面的细刺更是堪比牛毛,要细细挑出,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张嬷嬷见初晨吃了很是满意,又有心卖弄道:“关于这菜名,原是有个由来的。”

不比初晨初到南地,这些菜品紫苑早就尝过,没什么兴趣,此时听说这菜还有名堂,不由大感兴趣,催着张嬷嬷快说。

张嬷嬷笑道:“这金玉满堂啊,说的是古代一个姓王的贵族小姐看上了一个姓薛的英俊的穷后生,小姐的家中不同意,小姐却硬是跟着后生走了。新婚三天后,后生去了边关。后来,小姐带着儿子,一个人守着寒窑二十年。那个姓薛的后生衣锦还乡,才来寻她们母子。当时后生已另娶了邻国的公主,当朝皇帝为了表彰王小姐的贞节,特赐了王小姐和公主平妻的地位,姐妹二人齐心协力共同侍奉丈夫,一家幸福和谐的佳话。”

紫苑道:“唔,的确是一段佳话,小姐没有嫌弃姓薛的穷,姓薛的富贵了也没有抛弃她,真不错。”因转头看着初晨一脸鄙夷,就有些不高兴,道:“妹妹不赞同我的话么?”

初晨笑笑,道:“我并不是不赞同郡主的话。而是想起这段佳话的后话,替这位王小姐不值罢了。”

紫苑好奇的道:“后话?后话不是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初晨缓缓道:“后话是,这位王小姐刚进了薛府不过三天,就死了。”

“啊?那又是为何?”紫苑奇道。

初晨唇边噙着一丝冷笑,道:“为何?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却要独力支撑一个一穷二白的家和带大一个孩子,其中的艰辛困苦是旁人想得到却体会不到的,靠的是什么?不过是一片痴心和虚无缥缈的希望罢了。”

“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却发现所谓的痴心和执着不过是痴想罢了,她的夫君还是那样的英俊风流,富贵逼人,而她只是一个皮肤粗糙,憔悴老丑的乡下妇人。那位异国公主呢?貌美多娇,青春可人自是不必说,再兼那滔天的权势和富贵。你说她的夫君会更爱哪一个?平妻的地位又如何?胜负早已分明,结局早已明了,一切不过掩耳盗铃,安慰世人罢了。”

紫苑愣了半晌,方嚅嗫道:“也许那男子重情重义,王小姐命薄,没有那个福气呢?”见几人皆不言语,一拍桌子叫道:“我知道了,定然是那公主容不下她,害死了她!好狠毒的妇人!”转眼见初晨淡淡的笑容,心里有些不舒服,戳戳初晨:“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初晨淡笑。

付原萩道,“其实风小姐想说的是,害死王小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夫君吧?”他一直在旁边仔细听她们谈话,见她没有反对他的意思,又道:“她的夫君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帮助和怜爱,丝毫不替她考虑半分,不顾自己是否能给养活她,这是自私自利;新婚三天就离她而去,丢下她一个人独守寒窑,二十年杳无音信,这是冷酷无情;为了富贵权势而另娶他人,这是势利无情;权势滔天之后,借着有情有义的名义将糟糠之妻迎回,却又不曾真心爱惜,任她自生自灭,这是沽名钓誉。此等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势利卑鄙,沽名钓誉的小人,与其说是王小姐是被公主害死的,还不如说是被所托非人活活气死的。”

紫苑听了付原萩的话,深觉有道理,又一拍桌子道:“这个姓薛的真不是个东西!”

初晨眼睛亮闪闪的,“别人都是骂的公主,你是第二个这样说的男人。”那一刻,两个人都在对方眼中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微风吹过,送来阵阵荷香,初晨起身走到船头,看着湖面“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心中没有任何的旖旎,只觉浓浓的肃杀从那铺天盖地的荷花中散发出来。就在此时,画舫突然动了,丢下了岸上的一大群人迅速的驶向了湖中。

画舫一动,初晨带着几分惊慌紧紧抓住船舷,充分体现出一个北方人在船上的失措。付原萩如一只身形优美的猎豹,飞快的落到初晨身边轻轻扶住了她。他的功夫很好,甚至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好上几倍,这是初晨看见他的身形的第一个感觉。他高了初晨大约一个头的样子,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增强了他的男子气息,非常魅惑。初晨看着那双扶住她的手,修长有力,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可以看出主人并没有养尊处优。

初晨满脸通红的倒退了一步,轻轻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付原萩的手。此时画舫突然飞速前进,似离弦的箭向湖心深处射去。初晨惊慌的回头看着紫苑,紫苑拍着手笑得悠然自得:“好不好玩?终于甩脱那帮子可恶的奴才了。只是可惜——”她斜着眼瞟了张嬷嬷和付原萩一眼。

初晨脸色苍白的靠着船舷,一副难受无比的样子,心里却飞速的计算着,对方可能采取的行动和自己胜负的可能性。付原萩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低声道:“若是不舒服,我可以扶你过去休息下。”初晨点点头,顺从的任他扶着往回走。付原萩是皇帝的耳目,从他的反应上来看,他对紫苑甩掉其他人独自前往湖心的行为一点都不惊奇,说明他心中早有数。由此一来,付原萩的态度就很关键了,如果他是皇帝的人,跟紫苑不是一伙的,对于目前的状况,她有十分的胜算。但如果他玩的是无间道,她就只有五分的胜算了。她蹙眉微叹口气,心里却全是大战即将来临的兴奋。

付原萩细心的将她扶了坐好,又给她倒了杯茶。在此过程中,紫苑一直冷眼旁观,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爽朗的笑容,一双眼睛里全是冷意和沉思。

第十八章 冷雨狂(上)

初晨喝了半杯茶,方好过了些,她极力保持镇静,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里的惊慌和惧意,“郡主,这船怎会突然启动?我身体不适,我要怜嬷嬷和我的丫头,求您让船回去吧?”她有气无力的低喊。

紫苑邪邪一笑:“好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笑也美,哭也美,愁也美,怒也美,怎么看都美,不怪我太子哥哥和三哥都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就连我这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萩哥哥也要被你勾去魂了,唉,叫我怎么忍心将你扔下这湖心去呀。”见初晨吃惊的睁大一双美目,她上前痞痞的摸了初晨的脸一把,“好滑好嫩好香的小脸儿,啧啧,我真舍不得。不过,你看这万春湖美地不得了,你就是死在这里,也是适得其所的,不错吧?好妹妹?”

初晨可怜兮兮的望了付原萩一眼,强撑着笑道:“郡主真风趣,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付原萩哈哈笑道:“紫苑不要调皮,风小姐生在北地,不识水性,快别吓她了。”

“我才没吓她呢,不信你看着。”紫苑作势要去拉初晨。付原萩板着脸:“紫苑!不要不懂事!”才立起身就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他不敢置信的指着紫苑,紫苑惊奇的道:“咦,这梨花白有问题!”说着也抚着额往下一滑,堪堪倒在初晨怀里。

付原萩抬眼看张嬷嬷,见张嬷嬷早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船板上,而初晨惊慌的看着怀里的紫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叹了口气,费尽全力抓住初晨冰冷的手,勉强笑道:“不要怕!”他拼命想要保持住一丝清明,终究敌不过越来越重的睡意,头一歪,再也不省人事。

过了一会儿,紫苑自初晨怀里睁开一双晶亮的眼睛,坐起身来不雅的伸了个懒腰,笑得像狐狸一样,凑过去看初晨。见她一付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些不高兴:“你就不怕本郡主真将你扔进湖里去吗?怎么都不求我一声的?”

初晨静静的望着她:“我求你你就不扔了么?”

紫苑嘟着嘴:“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玩!怎么都不肯让我高兴高兴!”她伸出头看了看,岸边两只画舫急速往这边驶来,想是众人见势不对忙着赶上来了。紫苑道:“真是烦死了,片刻都不得安静。我带你去个地方,好玩的紧。”边说边使劲拽着初晨走下船板,在密密丛丛的芦苇中,早放了一艘小船。紫苑报复的将初晨往小船上使劲一推,没好气的道:“算便宜你了,由本郡主亲自为你驾船。自己小心,小心掉下去淹死了,可没皇子殿下和付将军来救你!”

初晨踉跄一下,跌倒在船头,紫苑粗鲁的撸起裙子别在腰带上,又挽起袖子去拿船头的青篙,娴熟的一点,小船悄无声息的往深处驶去,密密匝匝的芦苇立时遮住了船和二人的身影。看画舫远去,紫苑回头看着初晨煞白的脸色,笑道:“你怕什么?多少人想巴着我去,我还不赏脸呢。你——”

紫苑正要再调笑两句,只见初晨望着自己身后,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来不及回头,就觉得颈部一阵剧痛,手里的船篙也滑入水里,天旋地转之中,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鬼魅般的绿色身影。

见紫苑倒下,穿着绿色劲装,脸蒙绿色丝巾的男子弯腰就要将她扔进水里,一只冰凉柔软的手轻轻按住了他。“不要碰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容反对的力量。先前惊慌失措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已靠近他的身畔,他竟然没有让开她的这一按。

男子吃惊的望着少女,少女娇柔的腰肢不堪一握,眉目如画,浅笑盈盈,柔软的发丝被湖风吹起,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金色,“若是你想活着离开此地,最好不要碰她。”

男子眯起眼,细细打量着初晨,根据他掌握的情况,风家大小姐是个足不出户,体弱多病的娇娇弱女,眼前的女子娇则娇矣,神情举止却一点都不弱,分明是个精通武艺的高手。他迅速退到离初晨足够远的地方,低沉的嗓音响起:“你不是风家大小姐。”

初晨眨眨眼,将被风吹得纷乱的鬓发捋到耳后,笑得天真可爱:“谁说不是?”

“你一定没有帮手。”看着男子狐疑的眼神,初晨指指漫无边际的芦苇和荷叶,“但是这里面有无数的敌人。他们的目标本是我,但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我若是你,便躲起来,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趁乱出手,那样胜算会更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我说看你比较顺眼,你信不信?”初晨淡笑。

男子闻言,笑笑:“我也看你比较顺眼,为此我就依你所言。”绿色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芦苇丛中。

初晨蹲下身,仔细检查紫苑的伤势,她只是被击中颈部,昏迷过去而已。初晨轻叹了一口气,给紫苑整整凌乱的衣服,低声道:“这天下间,狠心的父母不止一对呢,你也是个可怜人。”她立起身来向湖面看去,万春湖波光粼粼,寂静无声,偌大的湖面上只三艘画舫,犹还隔她远远的。她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吹散,根本传不到远方。

小船突然一晃,她猝不及防,跌坐在船上,没有人撑船,但小船却以箭一般的速度向着芦苇深处射去。除了船划破水面的声音以外,四周安静得让人窒息。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她一阵恍惚,索性斜靠在船头,任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