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闭了闭眼睛:“母亲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女儿怎样呢?这些事情,也不知父亲知不知道?”绿绮夫人肯定的答复无情地绞碎了她对于亲情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感觉在她的胸腔深处,有什么轰然碎了一地,再也粘合不起来。

绿绮夫人叹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虽然迫不得已将你嫁给了他,但也希望你不要吃亏,若是以后怎样了,你可以回家来。你为家族做出的牺牲,我们都是不会忘记的。你可记得,你爷爷过世那年,他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京都吗?我告诉你,他其实是去飓风雪原了,我听说他从飓风雪原带回了一件东西。飓风雪原靠近风家,这件东西只怕与风家有着莫大的干系,你若是能探查到,我也好放心。今后,风氏有你一半。”

初晨起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绿绮夫人伸出的橄榄枝:“谢谢母亲的好意了。只可惜我做不到,论理,我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他就是没有报复我,也是不肯相信我的,我又怎能探查到他的秘密?”

“你可想好了!可不要后悔!”绿绮夫人气急败坏,眼里透出些狰狞来。

“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将来就是死了,也不会再回这个家的。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来送了,以后,我若是死了,你们也不必派人来,只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初晨像一根僵硬的冰条,直直的往外走。

绿绮夫人脸僵了僵,着实不甘心:“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初晨冷冷的想,她最后悔的是,生为风家的女儿。她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有在很早以前,就死在飓风雪原上。或者,死在万春湖上,也是极不错的。

初晨独自一人出了主屋,漫无目的地在叶调枝败的花园里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角门边。她伸出手,在角门锈迹斑斑的锁上摸了摸,那锁应声而落,轻轻一推,角门吱呀一声轻响,露出灯火凋敝的街道来。初晨伸脚走了出去。

春意等几个丫头在前厅一直等着,觉着时间差不多了,眼看天色已晚,再不走就要宵禁了,初晨也不见出来,急得不得了,王府跟来的其他人等也来催问了几遍。她几人素来害怕绿绮夫人,不敢去催,只得央了阿怜去看。又等了一回,初晨还未出来,却等来了彦信。

彦信进了屋,笑嘻嘻的对着闻声起来迎接他的风子瑛先赔了罪方道:“小婿来接晨儿回府。”

风子瑛奇道:“晨儿还未回去么?她母亲也太不为她着想了。留了这么晚,不然你二人今夜都不要回去了,可好?”

彦信笑道:“不行呢,她吃着王太医开的方子,每日早上必然要喝的,可不能耽搁。”

风子瑛便让人进去催,谁知也是催的人半日也不见出来。他情知有异,便强笑道:“我进去看看这母女俩在搞什么名堂。”

彦信笑道:“我也去。”那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风子瑛无奈,只得领路,二人走到后院,只见一大帮子人乱哄哄的,满院乱窜。绿绮夫人脸色有些苍白的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只得低声道:“晨儿不见了。”

风子瑛又急又怒:“不见了?一大个活人会到哪里去?”

绿绮夫人皱眉道:“她去了好一歇,外面还来催。我这才知道,让人到处找了,也不见影子。”

彦信脸色已是绿了,恶狠狠瞪着绿绮夫人:“怎地没人跟着她?为何不早说?”

绿绮夫人还未回答,初阳手里拿了把锈锁跑来:“后边园子里的角门开着呢,我这就带人去寻。”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彦信已不见了。

角门口久积的灰尘上落了几个纤小的脚印,街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初晨的影子?

第五十五章 黯消凝(一)

呵呵,加更——

初晨出了角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伴随她的只有她自己孤独的脚步声。她想哭,但觉得好像没什么可以值得她哭的。

她走累了,随便在街角一家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抚了抚冰冷的脸颊,她好笑的想,听了这样爆炸的消息,她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晕过去。明明这么孱弱的身体,却有这么强的承受能力,是幸运还是不幸?若是她当时就被气得神志不清,或许还是一种幸运?

一声轻笑响起:“堂堂广陵王妃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昏暗的灯光下,绯衣美人萧竹衣立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着初晨。“让我猜猜,是被广陵王抛弃了?还是被谁伤心了?”

初晨淡淡的望他一眼,突然轻笑:“红色的竹子,你愿不愿意陪我坐一会儿?”

“红色的竹子?”萧竹衣挑眉,一脸的茫然。

初晨指指他的衣服,“你名竹衣,却穿绯色,不是红色的竹子是什么?”

萧竹衣大笑:“只要是竹,又何必管它是什么颜色?”他大步走到初晨身边坐下,“这里很冷呢,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要不我请你喝酒?”

初晨抬眼,萧竹衣狭长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似乎是同情,那笑容也好像很勉强。她叹了口气,“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很讨厌。”

萧竹衣收起笑容,不再看她,“你上次踢了我好几脚,很疼,我一直都记着。”

“哦,你若是记恨,不妨踢回来。”初晨望着黑沉沉的街道,眼里一片幽黑。

“但你没有杀我。”

“现在你可以杀我,我不会反抗。”也无力反抗,初晨此刻倒是有些希望冰冷的刀刃穿过她的胸膛,那或许会让她比现在更轻松。

“要杀你也要先和我喝酒。”不等初晨回答,萧竹衣已经揽着她跃上了墙头,快速奔跑起来。

街道一角,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男子互相扶持着,歪歪倒倒地走在街上,一个男子揉了揉眼睛:“妈的,老子眼花了不成?明明看见有人从这上面跑过去,怎地一眨眼就不见了。”

另一个男子笑道:“你小子灌黄汤灌多了吧?”

两人正在笑,只见他们的同伴眼露精光,纵身就往旁边的房顶上跃去,“哎,小付,你要去哪里?”话音未落,年轻男子的身影已消失在重重房檐阴影之中。

初晨从来不知道京都原来有这样一片美丽的竹林,有这样高的一座楼。站在楼上,可以看到京都的万家灯火犹如天上的繁星点点,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竹林特有的清香,让人凭空生出些渺小来。

楼的四周,挂满了白色的纱幔,随风狂乱的飞舞。地上铺着一块纯白色的长毛地毯,萧竹衣盘膝坐在地毯上,神色专注地盯着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水。火光映在他玉白的脸上,映得红唇更如玫瑰花瓣般娇嫩,为他增添了几分妖艳。

初晨走到他面前坐下,“你在做什么?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萧竹衣抬眼一笑:“先喝杯水暖暖身子。”

“这水有什么不同?”初晨有些好奇。

萧竹衣不肯说,“喝了你就知道了。”

等到水开了两沸,萧竹衣小心翼翼的将水注入一个白玉小杯,递给初晨,期待的望着她。初晨慢慢啜了一口,细细品了一会,笑道:“这水好像要软些,甜些,其他,我就尝不出来了。”

萧竹衣笑笑:“此水名忘忧。我的家乡传说,只要在这水里加入十分真心,五分祈求,五分祝福,喝的人就会忘记一切忧愁烦闷。你快乐些了吗?”

“谁的真心?谁的祈求和祝福?”初晨冷笑。

“当然是烧水的人。”萧竹衣垂下眼,细细拨弄火炉里的炭。

初晨放下杯子,“给我喝,那可是浪费了。”

“不浪费,天下间,只有你配喝此忘忧。”萧竹衣接过她的杯子,又注满了杯子。

初晨要张口,“嘘——”萧竹衣道:“你再喝一杯试试?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细细的品。”

一杯温热的水入喉,初晨的眼泪不可遏制的流了满面。她笑:“你确定这水真的叫忘忧?我怎么觉得是更忧呢?”

“这水真的叫忘忧。只不过,煮的人心情不变,喝的人要连喝三百六十五天,然后今生忘忧。你要不要试试?”萧竹衣静静的望着初晨。

初晨垂下睫毛,“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忘忧。”

“想不想害我?”萧竹衣在她身后喊,“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多做几手准备,没能在妙香山时把你带走。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眼泉?我不要你给我泉,我想要你害我。”

“怎么害?”初晨笑,不曾回头。又是一个想用感情来利用她的人,难道她脸上当真写着:“我很傻。”三个字吗?

“让我带你走,害我终生被追杀。”萧竹衣身形一晃,站在初晨面前,对着她夹夹眼睛,魅惑无双。可惜初晨对于他这样杀伤力太强的男子有恐惧症。

“你现在已经被追杀了。”初晨失笑,小心地绕过他。男人长得太美太妖,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不可以?”萧竹衣不甘心地要靠上她的肩头。

“不可以。”初晨远远地让开。

“那样的家值得你做出这样大的牺牲?那样的夫君值得你守着他?给我机会,我可以比他好一千倍,永不负你。万众瞩目,权势,地位,自由,甜蜜的生活,幸福的人生。他能给的,不能给的,包括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都可以给你。”萧竹衣的声音温柔低沉,像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初晨的灵魂,蛊惑着她的神智。初晨痴痴的望着萧竹衣的深情的双眼,缓缓伸出手,就要抚在他的脸上。

萧竹衣眼里迸射出狂喜,初晨的手却收了回去:“你太急功冒进了。”萧竹衣不解的望着她,只见她眼里一片清明,刚才那痴痴的神态早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大概是练了一种可以蛊惑人心智的功夫吧?但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强迫和欺骗,你这样做,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的这张牌,打错了。”初晨望着他,眼里满是嘲意。萧竹衣的心思,她不明白,但她明白萧竹衣必然是有所图。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多数女人可以为了感情放弃一切,但多数男人却可以为了权势地位放弃感情。难道他以为,他随便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就可以打动她吗?她是缺少真情,但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我不是有意的。”萧竹衣的道歉没有一点诚意,“是我错了。反正你现在出去也回不了府,而且也不安全,不如这样,你留下来陪我喝酒?”

初晨望望外面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抬脸笑道:“酒呢?菜呢?我可是非好酒好菜不吃的哦。”

萧竹衣笑得温柔,“那是自然。这一点我俩人可有共同之处呢。”

薄胎青花的精美瓷器盛着精致的菜肴,温热的酒散发出令人沉醉的清香,二人喝得微醺,萧竹衣道:“你为何不问我是什么人?”

初晨笑:“你为何不问我怎会独自一人坐在街上?”

“那好,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坐在街上?”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二人对视皆放声大笑。

夜如流光飞霞般逝去。

萧竹衣慢慢站起身,向着已然熟睡过去的初晨伸出手。就像是抚摸一件最为精美娇贵的玉器,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微红的脸颊,几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公子?”梳着两个抓髻的绿衣小丫头从楼梯口冒出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萧竹衣。

“流风。”萧竹衣收回手,微笑,“你来。”

流风擦去眼泪,飞快的跑上来,皱着眉头看向初晨:“我不喜欢这个妇人!”

“妇人?”

“她已经嫁人,不是妇人难道还是姑娘吗?”流风不满的望着萧竹衣。

萧竹衣哑然失笑,“你搜搜她的身上,搜细些。”

“唉?公子,你故意把她弄睡着,不是就想亲手搜她身上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了?”流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压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

萧竹衣愣了愣,流风冷笑:“我还道你是君子,原来是有色心无色胆的懦夫!我若是喜欢谁,只要一有机会,我定然将他抱入罗帐,春宵一度,叫他怎么也赖不掉!”

流风凌厉的目光让萧竹衣瑟缩了一下,他觉得流风仿佛意有所指,他随即摇了摇头,流风不过十岁而已,懂什么?“流风,你是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谁敢娶你?”

“我要谁娶?我要谁负责谁敢不?”流风很彪悍。

萧竹衣头疼地扯扯嘴角,耐着性子道:“流风,负责和真心相待是两回事。你才十岁,不懂这些。”

“公子,你教我。负责和真心相待不同在哪些地方?”流风的白嫩的手攀上了萧竹衣的腰,眼里水雾缭绕。

第五十六章 黯消凝(二)

这是明天的更新,有事,提前发上来——

萧竹衣唬了一跳,敲开流风的手,沉下脸:“你还要不要跟着我?”

流风委屈的望着自己被敲开的手,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萧竹衣轻咳一声:“流风,你快些去搜啊?要是晚了,她醒来,可白白浪费了公子我这些好酒好菜。”

流风的足下仿佛有千斤重,慢吞吞的走到初晨身边,回头正好对上萧竹衣专注的目光,心中一酸,皱着眉头喊:“非礼勿视!转过去啦!”

流风看着初晨粉嫩的脸颊,伸出手狠狠地捏了一把,见初晨痛苦的皱起眉头,心中的郁闷也去了大半,低声道:“还挺滑嫩的。可惜不守妇道。”弯腰在初晨的胸前,腰间到处捏捏,又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比划,弄了半晌,小脸皱成了一团。

萧竹衣等了半晌,只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迟迟不见流风回话,急道:“流风,天要亮了,你好了没有?”

流风愁眉苦脸的道:“公子,这个女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你又何必一定要找那半截破簪子?随便扯一样,也比那东西好啊。”

萧竹衣冷声道:“到底有没有?”

流风缩了缩脖子:“没有。”

萧竹衣叹了口气:“风府我也去看过了,既不在她身上,那肯定是在王府了。流风,我有事情让你去做,你可能做好?”

流风正在把自己的脚和初晨的脚放在一起比到底谁的更好看,一听萧竹衣有事要她去做,忙站起身,讨好的笑:“公子,你说。”

天将亮未亮,一处僻静的街角停着一张毫不起眼的青幄小车,车帘被掀起,从里面探出一个小丫头的脸来。小丫头梳着双髻,一脸精怪,正是流风,不满地瞪了车里一眼:“大清早的,害你小姑奶奶不得安宁。”说着从车中熟睡的人身上解下一件东西,顺手扔在街道正中,然后道:“老宋,往西走。”

小车刚走不久,一个年轻男子走到街道正中,弯腰拾起那东西,只见宝蓝的锦缎香袋上绣着一只精致的嫩黄色小鸟,小鸟用金线钩边,米粒大的黑珍珠做的眼睛,红宝石薄片镶的小嘴。小鸟踩着一枝半开的白玉兰,侧着头,半呲着翅,将飞未飞的,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来人,仿佛要活过来似的。在香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用银线小小地绣了一个晨字,来人轻轻拍拍香袋上的灰尘,小心地将它放入袖中,望了望小车消失的方向,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彦信带着一群人借着抓逃奴的名目,到处横穿直闯,但凡是看见年轻苗条的女子,都要跑上前去看一眼,弄得到处鸡飞狗跳的。闹腾了一整夜,天色大亮,也没闹出个名堂来。有人拿了一枝凤形金簪,偷偷递给祝年,说是在城东头城门口发现的。祝年见了那金簪,脸色微变,只将金簪呈给彦信。彦信将那金簪塞入袖中,勉强压下心头焦躁,带着人又往城东门出城去了。

出了城东门,跟着车辙印走了一会,又有人来报,在城西门拣着了一只耳坠。彦信眼里布满血丝,烦躁的道:“去府里跟秦嬷嬷说,让阿怜把得力的人都带出去寻,四边都去,出来时就说是王妃在娘家犯了旧疾,要她去伺候。还有,这事如果传了出去,你们这些办差的人提脑袋来见我。”他一夜没睡,只为了找那个做事不分轻重的女人,她不知道王妃失踪会惹多大的麻烦吗?这事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眼里,指不定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祝年领了令,却站在那里不走,彦信瞪眼道:“怎么还不去?”

祝年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彦信沉默半晌,道:“此事要紧,顾不得了,快些去。”

青幄小车慢腾腾地驶进城北一处幽深的巷子里,突然停了下来。流风不满地掀开帘子:“老宋!我让你停了么?还不快走?”

老宋歪倒在车辕上,人事不省。流风脸上的不耐烦随之变成了惊恐,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她壮起胆子:“是谁?藏头露尾的?你小姑奶奶可不怕你!快滚出来!”

一阵微风拂过,车前立了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灰衫青年,宽肩长腿,微黑的皮肤,圆圆的眼睛,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啊,敢当街掳人,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流风眼睛转了转:“这位公子,你可是认识车中这位姐姐?我在街上捡着的,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正要将她送去医馆,等她醒来好送回家呢。你若是认识,那就更好了,人就交给你吧?”说着便从车中扯出那犹自熟睡不醒的初晨来就往车下推。

灰衫青年身形一错,忙上前接人。流风得意的一笑,如同一抹轻烟飞快的从车上弹起,就往前跑。刚跑了几步远,就被人抓住衣领,高高地提在空中。

流风挣了几挣,挣不开,只管将脚乱踢:“放开我!大男人欺负小女子,羞也不羞?”

灰衫青年冷哼一声,将流风狠狠掼倒在地,一手扶着初晨,一手伸向流风:“拿来!”

流风坐在地上不起来,一脸的迷茫:“拿什么来?”话音刚落,一只穿着轻靴的大脚就踩在了她手上:“你真的要少爷教你?”那只脚稍微一用力,流风便疼得咬紧了牙,兀自恨恨地瞪着青年,青年圆圆的眼睛里此时闪着寒冷冰凉的光,一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和气。

流风瞪了一会,最终手敌不过被脚踩带来的痛苦,眼圈一红,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蛋!欺负我!”青年的脸更黑了,那脚下也待更用力:“当街撒泼,看来你真的欠人管教!少爷倒要看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残了一只手会怎样?”

流风立时收住了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两人:“停!你不就是要解药吗?我给你就是,但我要问你,她可是你老婆?”

灰衫青年大怒:“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怎生这样毁人清誉?”

流风眯着眼:“我毁人清誉?那就不是你老婆了,那你就是想抢人老婆!”流风快速说完这句话,见那只脚高高提起又狠狠向着她的手跺下来,急得大喊:“你在大街上搂着别人的老婆,急巴巴的为她出头,你不是想抢人老婆是什么?”

灰衫青年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眼里杀机顿现:“罢了!你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留不得你了!”

流风看着他眼里凌厉的杀气,方才觉得害怕起来:“你不是啊,我说错了,给你!”边说边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来,见青年伸手来接,她眼睛一转,正要将那瓶子扬手扔到一旁去,却见青年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往外嘶嘶冒着寒气:“你如果敢扔,我必定剁了你的双手双脚,让你每日在这街上要饭讨食!”

流风一愣,谄媚地将瓶子放在青年手里,青年道:“你先吃!”流风此时已不敢再捣鬼,可怜兮兮地将那瓶子打开,正要往嘴里喂,突然一条低沉的声音道:“你要解药,我给你就是。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流风大喜,正要抛掉瓶子,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只得握住瓶子,哭巴巴的喊:“公子!”

一身绯衣的萧竹衣立在青年面前,斜挑着眼上下打量了灰衫青年一番,笑了:“付小将军,别来无恙啊!”

灰衫青年正是付原萩,付原萩淡淡一笑:“无恙!不管你是要做什么,此时目的当已达到,若是想要我放了这丫头,将解药留下。”

萧竹衣静静的看了他一歇,见他仍是紧紧搂着初晨,歪着头想了想,笑得灿若春花:“付将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在你是个多情人的份上,给你罢!”说着扔过一个小琉璃瓶,“打开放在她鼻下,不出半刻,必然醒来。”

付原萩面无表情地打开瓶子,放在初晨鼻下,然后耐心等待。他脚下踩着流风,手里搂着初晨,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竹衣:“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竹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潇洒自如地扇了两下:“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过,我比你更勇敢。”

付原萩眼睛一瞪,萧竹衣收起扇子按住他的肩头,摇头:“不要冲动,说起来,你应该谢谢我呢,若不是我,你此刻哪能一亲芳泽?”

伏在付原萩肩头的初晨低低呻吟了一声,睫毛动了动,显见是要醒了,付原萩大喜,萧竹衣神态自若地上前拉起哭的稀里哗啦,犹自恶狠狠地瞪着他的流风,懒洋洋地扔下一张雪白的丝帕:“擦擦,走啦!”

付原萩忙着将初晨扶到车上,并不管二人去留。流风拿着那丝帕捏住鼻子,狠狠擤了一把鼻涕,跑过去将那帕子砸在付原萩身上,不等付原萩回头,一溜烟跑去牵住萧竹衣的衣角。萧竹衣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提起车夫老宋,抬脚往前走:“付小将军,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你安排在巷口的弟兄被我不小心打翻了,麻烦你记得带回去。”

付原萩僵了一僵,恍若未闻地继续将车上的被子盖在初晨身上,纵身坐上车辕,拾起鞭子,轻轻打在马背上,“驾!”

第五十七章 黯消凝(三)

谢谢琉月盈风的粉红票票,么么

青幄小车出了巷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壮汉立在巷口,羞愧不已:“少爷——”

付原萩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跑去郡主府通知一声,打开后门,就说我要送人过去。”

却说彦信一行人乱到中午时候,弄得人仰马翻,也没有什么结果。祝年觑着众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彦信道:“爷,这些人从昨晚起就没休息过,也没进过食。这样下去,只怕下午就没精神了呢,这样干活也会打折扣。还有爷也要歇下喝些茶,用些膳才是。”

彦信揉揉眉头,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祝年松了口气,一边发令,一边忙着将早就准备好了的饭食奉给彦信。彦信刚刚拿起筷子,就见府里的一个小厮飞马跑来,见了众人,滚鞍下马,跪倒在他面前耳语几句。

彦信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知道了。什么地方?”

“是娘娘的院子。”小厮刚说完,彦信呼地站起就往外走。祝年过来就给了那小厮一脚,低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爷在用膳么?等会儿你会死啊?”又高声招呼众人,“大家伙休息好了,继续找!”虽然王妃已经找到了,但还不能马上休兵,得再做会样子。

小厮委屈的揉着被祝年踢疼了的地方,他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不是秦嬷嬷千叮万嘱让他一找到爷就要赶快禀报的么?

彦信打马回了王府,管家周福正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了他,眼睛一亮,忙上前接过马鞭缰绳,顾不上请安,低声道:“王爷的书房也被翻过了。”彦信顿住脚步,眼神锋利如刀直逼周福,周福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随即垂下眼:“都是奴才的错,爷要打要罚都由爷。”

彦信叹了口气,这事说来也不能怪周福,得力的人都被他抽走了,这偌大的王府,确是防不胜防。他拍拍周福的肩头,“不怪你。”

秦嬷嬷带了一帮亲信的人守住熙和院,见了彦信,方松了口气。彦信接过丫头递过的热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其他院子里可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