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胶东王妃训斥了,他还真想立即上前说上一句,“你就是王妃又怎么样?还不如我这个内侍有脸面呢!”可是总归知道自己不能当众如此说的,便硬生生地将话收回了肚子里,却也不服气,就道:“我是宫里派来的人,就是王妃不想用我,也不能将我赶回去!”

明明一副嫌弃胶东王府到不行的样子,可又不肯回宫里。素波就又想到了更多——郑典膳一定在胶东王府的小厨房里贪了许多好东西!就像她以前在文澜阁西边的厨房里看到那些厨娘和婆子的所做所为一样,无论是好肉还是好菜都要先截留一些,因此他才不愿意回宫里的吧。其实管厨房的,当厨师的,弄些吃的也没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以前也占过许多便宜的。

占便宜素波可以原谅,可郑典膳的问题却不一样,“我就是要赶你回去!”

郑典膳就强硬地上前一步道:“王妃不过女流之辈,凭什么在殿里发令,我要见王爷!”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胶东王早已经傻了,他就是出面也不可能将事情分辩清楚。

按说典膳所的内侍竟敢与王妃争吵实属不敬,但是胶东王府又与别处不同,虽然与其余王府一同开府,但这里的人皆是各处凑来的,多半都是无能偷懒有各种毛病被推到此处,纵有几个精明的也是各怀鬼胎,此时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全部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应该如何。

倒是新升了奉仪的福儿帮着王妃,第一个大声斥责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寿儿原本嘴要笨一些,方才对张长史没来得及开口,此时亦赶紧道:“你竟敢对王妃如此猖狂!我…”却又说不出她要怎么样了。

素波就想,无怪都说娘家对女人很重要,满屋子的人唯有跟着自己嫁到胶东王府的两个丫头帮自己,虽然她们也没什么本事,但态度却是对的。正要再骂郑典膳两句,突然自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内侍,指着郑典膳喝道:“平时你克扣我们的饭食也就罢了,现在对王妃不敬就是犯上作乱!”

竟然是云哥儿!原来他竟到了胶东王府,还出来帮自己说话。

素波得到这三人相助,更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给郑典膳一个下马威,否则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子没法过了,因此神情也越发严厉起来,“张长史,你替我把郑典膳送回宫里,只说我们王府不敢要他了。”

张长史早不知如何办才好。他虽为王府长史,但其实只管着功曹、仓曹等一干属官,而府内的典膳所、承奉司等皆不在他手下,他没权管郑典膳。相反,郑典膳仗着从宫里出来的对王府所有事都颐指气使,他一直受了许多的气,此时被指到了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应该帮王妃的!他本是边城的武官,原本动手就要比动嘴容易,因此上前一脚将郑典膳踢倒喝道:“要不是典膳房每天都要花那么多钱,王爷的俸禄也不至于用光了!现在滚出王府!”

郑典膳哪里能服,立即向张长史喊道:“粗鄙武夫,竟敢打我!你以为京城是你家?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素波也被张长史上来就动手吓了一跳,其实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拿郑典膳怎么样,刚刚虽然一气之下要将他送回宫里,但话一出口就想到了留福叮嘱过她纵是胶东王府有多少漏洞也不能捅出去,毕竟最大的漏洞还是胶东王,万一被人发现自己和徐家都要受到连累。但是张长史也好,云哥和福儿寿儿都是为了帮自己才与郑典膳冲突了,自己当然不能退让,就站起来喝道:“你让谁死无葬身之地?我先打死你!”

自己毕竟是王妃,打郑典膳的罪不能让张长史来背,只能自己担着了。

张长史是个实诚的人,听王妃这样一说,立即更添了百倍的精神,且他本就身强体壮,有一大把子蛮力气,立即就将郑典膳自地上拎起来,就像拎一只小鸡一样,然后两拳下去,郑典膳就吐出血来。

素波看着心里猛地一抽,这拳头的力气可不小,别真把人打死了,正要喊停,郑典膳早没了刚刚的底气,吐出一口血变了模样道:“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张长史就看向王妃,素波点了点头,“把他放下。”

放在地上的郑典膳已经看不出是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内侍了,倒像是一堆烂肉,瑟缩着叩头,“求求王妃,别再打我了。”

素波从没挨过打,她想一定很痛的,特别是张长史的拳头,足有碗口大,打在身上会更痛吧。但看着郑典膳被两拳打服了心里无比地快意,她正立在台阶前,便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郑典膳倒不是第一次挨打,他在宫中从一个小内侍成长到现在没少受过师傅的打骂,但这样的经历让他更害怕被打,特别是如此重的拳头,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哪里还敢再争,含混不清地道:“错了,我错了。”

第52章 故人相逢

素波看着郑典膳认了错, 松了一大口气,她知道自己其实是色厉而内荏的, 本不愿意惹事,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没有她再退的余地。

为了捍卫自己建一个小厨房, 素波真的拼了。

现在郑典膳服软了, 她也就罢了, 重新回到宝座上坐下,吩咐张长史,“既然郑典膳认了错,本王妃也不是小气的人,刚刚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家也不要再提,你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伤,歇上一段时日吧。”

已经在王妃的指挥下打了人,张长史立即认定了王妃是他的长官, 躬身答应,“是!”可又停了一下问道:“王妃的意思是不用我们王府里良医所的人, 自外面另找大夫?”

刚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斗争,素波竟然忘记了,王府其实就是一个小皇宫,设有好多部门,像长史司、仪卫司、承奉司、典膳所、典宝所、良医所、工正所等等,其中的良医所里面就有一位御医。

张长史问自己是不是自外面请大夫, 其实说明他并不懂王府的规矩,素波还没嫁进来时就学过,良医所的御医是专门为皇子皇孙看病的,所以论理郑典史根本没有资格请御医看伤。

但是,素波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她还是懂得平等的穿越女,所以就大度地道:“算了,就让良医所的御医给郑典膳治伤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自己府里的御医看病总要省点钱的吧,胶东王的俸禄不是全花光了吗?

张长史又响亮地道了一声,“是!”命人将郑典膳抬了下去。

素波便招手叫了云哥儿过来,“你怎么来了这里?”

云哥儿先前是相府的下人,规矩是极懂的,就先给她叩了头,然后起身笑嘻嘻地上前说:“小的原本就是相府为王爷挑的下人,正赶上皇上给王爷赐婚开府,所以就直接被派到了王府做事。”

素波见了故人,也是极开心的,就又问:“如今你在府里的哪处?”

云哥儿就赶紧答道:“小的在奉承司。”

“那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

“王爷王妃身边不是随便谁都能服侍的,小的被分在前殿。”

还真是心想事成,素波就笑了,“我这儿正缺人呢,你就到我殿里吧,我封你当典膳,替我管着小厨房。”

典膳司的主管够不上朝廷命官,但在王府里可是主管一方有权有势的职位,云哥儿听了又是喜又是惊,“王妃有命,小的自然应该遵从,可是小的不会做饭,只怕耽误了王妃的差使。”

“我说你行你就行!”素波肯定地道,她原本也没想让云哥儿做饭,只是替自己顶个名,平时再买买菜、跑跑腿就行了,就像在相府时就好。

云哥儿瞧着王妃向自己眨眨眼,便机灵地再不反对了,“谨遵王妃吩咐。”

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定了下来。素波便又问了典膳所的情况,原来郑典膳只负责给胶东王和自己做饭,另外还有好几位厨师,她就叫了他们出来问:“王府每日膳食需要花费多少?”

几个厨师面面相觑,半晌一个人站出来说:“宗正寺每日发下的食料就够用了。”

是了,王府除了有俸禄,还有许多的福利,素波就问:“宗正寺每日发多少食料?”

那人便道:“王爷的食料日常九盘,有羊一腔,猪肉半只,鸡鸭各两只,鱼四条,酒一升半,酱四合,醋四合,盐、豉各四合、葱、姜、葵、韭之类一担,各季不同;又有细米、粳米、面各十数升;王妃减半。另外节庆时还有额外的赏赐,这一次王爷成亲,就赏了许多熊掌、燕窝、驼峰、鱼翅等珍品。”

皇子的待遇就是好呀,哪怕是自己这个皇子妃也平白地有这么多的供应!王府里平日根本就不必买什么东西就能吃饱饭,所以郑典膳每天都要花许多钱都是贪掉了!素波更觉得自己刚刚收拾了他很英明,就点头道指了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厨师问:“云典膳只管我的小厨房,这边典膳所还要有一个人管,饭食一定要做得洁净,不能比先前郑典膳管的时候差,你行吗?”

这太容易了,那厨师平白得了这样的好事儿赶紧行礼道:“行,行,王妃只管放心,我一定管好。”

素波就点头,“典膳司就交给你了,宗正寺所发食料多余的也都归你们,但是如果府里的人吃不好,我就让张长史也打你一顿,再免了你的职。”

王府发的食料并不是全给胶东王和自己吃的,而是要养整个王府的人,正是按王府所配备人员的数目而来。如果王府养的人多,东西不够吃就要另拿钱去买了。胶东王府初建,人手上只有不足而没有多余的,因此所发的食料定然只多不少。将这些话都说明了,就是想告诉大家,她其实什么都懂,不要妄想骗自己。

那厨师就赶紧跪下行礼,“谢王妃!小的定然用心整治膳食。”

管事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而已,素波摆摆手站起来,施施然地回了殿内,对第一次与王府诸人见面的结果还算满意。

毕竟小厨房的事情成了。

没一会儿云哥儿,不现在已经是云典膳了,就带着几个内侍过来将殿西边屋里的东西挪了出去,接着工正所的杂役砌了两个灶台,隔出一处储物间。

素波早让福儿找仓曹领了十两金,现在拿出来二两给了云哥儿,“一会儿你给今天来帮忙的那些打赏些,然后再出去帮我把锅碗用具都配齐全了,我就要正式开火了!”

云哥儿与素波一向很熟的,虽然一个是文澜阁先生家的小姐,一个是相府的小厮,但其实先前他们境遇却差不多,都过得苦哈哈的,也没有多少上下尊卑之别。不过几个月没见,素波就成了王妃,而自己是王府的小内侍,因此他不免觉得生疏起来,现在听了素波的话,就觉得她竟一点也没有变,就笑着说:“我又能吃上小姐做的好东西了!”

福儿也与云哥儿早就相识,当初他净身时还去过他家里送桂花糖呢,此时就嗔道:“现在要叫王妃了,而且你怎么还敢你呀我呀地乱说。”

云哥儿就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本来记得的,在外面也守着礼,可刚刚太高兴就忘记了!”觉出自己又说错了,就道:“不是我,是小的!”

素波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只我们几个时随便些,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

说笑了几句,云哥儿就拿了一两金,“这些尽够用了,打赏不必了,他们都是王府里的奴仆,为王妃做事岂不应该?买东西又用不了这许多,京城里哪家东西又便宜又好我全知道,晚上下匙前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素波就笑道:“虽说不打赏也没什么,也还是赏的好,你也留一些自己用,毕竟我当上了王妃,手头比过去宽裕多了。”尽管张长史诉说胶东王的俸禄用光了,但想到仓库里的东西,眼下依旧是素波最有钱的时候,所以能大方的时候就大方一些吧。

毕竟王府里除了胶东王和自己,再加上太傅、属官以及宫女之外,就都是像云哥儿一样的内侍,若不是家里着实穷苦,哪里能将身子伤残了服侍别人呢?

云哥儿就开心地笑了,他净身到了胶东王身边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出头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不想到了胶东王府却被分去看守宫殿,实在是极冷清的差使,今天遇到了王妃,他知道自己熬出来了,“多谢王妃!”

素波才要挥手让他去吧,突然又想起来,便道:“打赏是一方面,不过你也要借此在手下拢络一些人,我们在胶东王府也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才对。”

福儿十分赞同,“王妃说的果然不错,我觉得府里上上下下很有一些人瞧不起我们,其实还不是因为王妃的娘家没有权势?今天郑典膳敢与我们吵,开始竟没有别人来帮王妃,所以下一次再有人敢对王妃不敬,你就带着手下的内侍们帮王妃!”

寿儿也说:“最好再学些武功,我看张长史的两拳比什么都有用!”

云哥儿从第一次见了素波起就一向肯维护她,刚刚在王府的花厅里他见郑典膳不服王妃管教立即就冲出来斥责,此时更是满怀豪情地说:“好,我就挑几个内侍一起练武,一辈子跟随王妃!”

素波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你们忠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打发了云哥儿,素波就琢磨起午饭的事儿了。小厨房现在还不能用呢,可她还是急着想试试手,因此就打发福儿去典膳所要了一块羊肉、几把青菜等,然后打开了她陪嫁的箱子,拿出一个小泥炉。

这个小泥炉还是素波住在文澜阁西边时买的呢,当时为了添置它很是花了些钱,而那时她手头又是最紧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小泥炉真是太实用了,自己每天用它烧水,做各种各样的吃食,给叔父炖梨水熬药…也是因此搬家的时候她不舍得扔掉,嫁过来时又带在了身边。有它在身边,素波觉得就是再艰难自己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

现在小厨房还没有建好,她就迫不急待地想先弄些可口的吃食,小泥炉正好又能发挥作用了。

青菜洗净,羊肉切成薄片,加上从家里带来的几样调味品,冬日里围着炭炉吃小火锅是多么惬意的事呀!

素波正要坐下涮肉,就见留福带着胶东王回来了。

第53章 上等陪嫁

素波见直接走到小火锅前坐下的胶东王真是无语了。

知道与胶东王是说不清什么的, 便向留福问道:“方才厨房只送来我的午膳,我以为你们会留在薛大儒那边用饭呢。”

以前是的, 但是王妃来了之后王爷就决定回来用午膳了。留福当然不会这样说, 就笑着道:“薛大儒虽然是我们王府的太傅了, 但是文澜阁那边还少不了他老人家, 因此王爷大婚之后, 陆相便将薛大儒接回文澜阁, 每日仅上午过来两个时辰给胶东王讲课。”

“那你们不是正好陪着太傅用了午膳再回来?”

虽然已经听到王妃处置了郑典膳,但是谁又能保证王爷的午膳可以放心用呢?留福就又找了个理由,“我怕王爷在薛大儒面前做出失礼的事,所以就带王爷回来了。”然后就指着小火锅问素波,“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看你瘦得像根竹竿似的, 倒也馋得很。”虽然嫁过来没几天,但是素波已经发现留福对各种吃的都很感兴趣,也不答要吃火锅,却道:“你可知道?你们去读书了, 我却与郑典膳斗了一个上午,很不容易才争来了建小厨房的。”

这事早已经在王府里传开了, 而且恐怕已经传到了外面,指不定皇上今天晚上都能听到,留福焉有不知之理?可是他只笑着问:“小的陪着王爷在书房里读书,哪里能知道?”

素波就讲了起来,“你不知道那个郑典膳有多凶!仗着他是御膳坊里出来的就是不想我开小厨房…还好,我一下子揭穿了他自典膳所贪了钱财…最后又打了他一顿, 才将他的气焰打掉了!”当然了,素波在叙述的过程还是夸张了一些的,显得自己很不容易,然后她就指着小火锅说:“现在我们能吃上私房菜,都是我辛辛苦苦才争来的!”

身为王妃,想在府里建个小厨房还要这样辛苦地与人争,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王妃本事很差。若是王爷,不,不用王爷,就是自己上去,也能比王妃做得好十倍。郑典膳算什么?张长史算什么?还有府里所有的人,又都算什么?所有的都是王府的下人,本就应该听命于王妃!

但是,王爷不能出面,自己也不能出面,只能装傻充楞,因此要把王妃推上去。不过虽然王妃的本事一般,但总归建起了一个小厨房,中午又弄了这些吃的,留就很满意了,想想王爷的吩咐,就赞美道:“王妃真了不起,我们王爷就靠着王妃了。”

素波觉得自己完全能担得起这样的表扬,如今正是自己出面管王府的诸般事务呢,便点了点头,“有什么办法呢?我也算是上了贼船了,大家就同舟共济吧!”忽见胶东王将一大团肉扔到了火锅里,立即叫了起来,“火锅不是那样吃的!”

胶东王这个年纪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就算今天早上吃饱了,但到了中午还是很容易就饿了,更何况他从小就没吃过几次饱饭,饥饿有如影子一般一直伴随着他,如今听着王妃连篇累椟地讲着花厅的事,把她拙劣的行为当成多了不起的事迹早听不下去,也忍不住面前的诱惑,而且如今在王妃面前也不必忍着,反正她已经认定自己是个傻子,有什么都直接对留福说而不理自己了。

素波用心地切了薄薄的羊肉片,当然不能让胶东王就这样糟蹋了,赶紧拿了筷子上前告诉他,“肉要一片片地放在滚开的水里,就这样轻轻地一涮,看颜色变了就拿出来,再蘸上这调料,”她示范着吃了一片,又帮胶东王涮一片送过去,“怎么样?很鲜很嫩的吧?”

是很鲜很嫩,不过胶东王才不会答应呢,而且他忙着涮羊肉吃羊肉,也没有空儿。

留福瞧着,咽了咽口水道:“我先前也煮过羊肉,就没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无怪一点也不好吃呢。”

素波倒是没有细想为什么留福会煮羊肉,她正帮着胶东王涮羊肉,因为他吃得太急了,一个人涮有点供应不上,且她又怕胶东王不小心打翻了炭炉伤了哪里,那样事情可就闹大了,她是担不起如此重的责任。瞧出留福早馋得不成,就笑道:“不如你一起吃点儿,这火锅就是人多吃才热闹的。”

留福早学着素波的样子帮忙给王爷涮肉,就摇头道:“小的可不敢与王爷王妃一起吃东西。”

“其实没什么的,我不在意的,”素波就时常与福儿寿儿关起门来一起吃饭,就指了正埋头大吃的胶东王道:“反正他也不懂。”

留福正要再摇头,便觉出胶东王踩了自己一脚,王爷是让自己答应呢,于是就改成,“那好,多谢王妃。”

素波就笑着给他也调了一碗蘸料,“你尝尝味儿怎么样,可以按自己的品味再添减。”比起胶东王,留福更是自己要好好相处的人。

留福受宠若惊,虽然接了调料,但终不肯与王爷和王妃坐在一处,“我站着挟些吃就好了。”王爷让自己在王妃屋里吃饭,其实也是因为这里吃的东西安全,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素波就指给留福一个小杌子,“那你坐那里吃吧,站着吃饭不好的。”

原本素波是打算与福儿寿儿吃火锅,所以备了三人份,自胶东王一回来,福儿和寿儿就退了出去,现在虽然还是三个人,但此三人非彼三人,确切地说此二人非彼二人,胶东王长得小小的,留福瘦瘦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那样能吃,没一会儿羊肉大半让胶东王吃了,小半让留福吃了。

留福颇有些不好意思,就指着最后一片肉向素波道:“王妃,你吃吧。”

素波瞧瞧,“算了吧,还是你们吃好了。”

话音未落,胶东王已经挟起那片肉放到锅里优雅地一涮,然后吃掉了。素波虽然让了一下,但真看着最后一片肉在眼前消失了心里还是不大痛快的,这一切可都是自己辛苦忙了半天才有的呀!

但是,对一个问题儿童她又能说出什么来呢?尤其是他还是如此出色的一个小美男,在吃最后一片肉时的风度能迷死人。与最开始不顾一切大吃特吃的样子不同,小美男应该是吃得差不多了,因此重新回到从容高冷的风度,将涮肉演绎得如此高雅文艺,竟把素波心里的不快都冲淡了,她就放下筷子捏住了他的脸,轻轻一扯,“再吃青菜吧,只吃肉不健康呦。”

涮火锅一定要先涮肉的,待肉的滋味融到了汤里再涮青菜,味道就不一样了,接着又有面条,还有锅底的虾仁、香菇等等都可以捞出来吃了。

结果素波还是什么也没吃到!胶东王可真能吃呀,还有留福,看得素波目瞪口呆,“你们小心不要撑到。”

“王妃放心吧,王爷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什么也不吃,有时候会吃很多,小的一向也饭量大,”留福就谄笑着说:“而且王妃的这个‘火锅’实在太美味了!”

你们可真是土豹子!连火锅都没听过!素波心里笑话他们,同时又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满足之情。喜欢做菜的人多半这样,只要别人爱吃自己做的菜,就是自己没吃也是开心的。素波此时也是自豪的,就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今天我不过是随便弄个简单的小火锅,各种配料都不全呢。等小厨房建好了,我再给你们做几样用料讲究的火锅!”

留福不禁叹道:“现在的火锅已经这么好吃了,那用料讲究的火锅是什么样的呀!”

“有好多样呢,”素波就说:“你们一定不知道,火锅有好几大类,至于小类更多,差不多能超过一百种呢。涮羊肉不过是最常见的,还有鱼火锅、鸡火锅、菊花火锅、狗肉火锅、野味火锅,巧克力火锅,数都数不过来!”

“什么是巧克力?”

素波知道自己又说过头了,就赶紧掩饰道:“就是一种特别的调味料,不大常见的。我们还是再吃些饭吧,典膳所今天换了人,尝尝菜做得怎么样?”

典膳所的饭食早送来了,只是胶东王什么也不肯再吃,留福也不过随着素波吃了一些,唯有素波尝了尝菜品道:“郑典膳虽然可恨,但手艺还是不错的,如今的厨师就差多了。”因菜做得平常,便只拨了半碗饭随便吃了。

一时饭毕,胶东王又在素波这里用了茶方才去了书房。

素波吃了饭一向是要躺着的,才歪在床上打开一本书,留福就又回来了,到她跟前笑道:“王妃,晚上我们还吃火锅吧,王爷喜欢呢。”

“王爷哪里知道喜欢什么?”素波便指着他道:“一定是你的主意推到王爷身上。”

其实从来都是王爷的主意推到我身上的!留福就低声道:“王爷虽然与平常人不一样,但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小的还是能看出来的。今天中午王爷用了那么多,就是喜欢得很,所以还请王妃再做个火锅。”最后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王爷好好用饭,我们不也省心吗?”

天天吃御膳坊、典膳所的饭菜,就是再好也有吃腻的时候,当年慈禧太后就常传外面的厨师到宫里做些新鲜的东西呢。素波完全理解,而且做一顿饭也不算什么,真论起来照料好胶东王也是自己的责任,她就点了点头,但是,“晚上不能再吃火锅了,总要换个样儿。这样吧,我用砂锅炖一只鸡,再多加些蘑菇、白菜,配上米饭特别好吃!”

留福笑着追上了胶东王,“王妃说晚上用砂锅炖鸡。”

胶东王就惊叹,“原来她还带来了一个砂锅!”

“可能还有别的锅,”留福十分满意,“这份陪嫁真不错!”

胶东王也是满意的,对于他来说一包肉松饼都是上等的陪嫁,更何况从炉到锅到调味料到吃食一系列如此实惠的好东西。虽然阴差阳错地娶了家世不显的徐氏女,但王妃对自己还真要比别的女子更有用呢。

体味着火锅给他们带来的幸福,胶东王微微一笑打开了书。不想才看了几页张长史到门前求见,留福出去拦住了人,回来禀报道:“长史来问长沙王成亲时府里的贺礼怎么送。”

“你只说我要读书,让他找王妃。”

留福将人推走了,回来就道:“其实早上张长史问过王妃了,不知道王妃为什么没答。估计是拿不定主意,不如我去提示一下?”

胶东王嗤笑了一声,“不必了,她不是拿不定主意,早上没回答是因为她只想着吃的忘记了而已。”

第54章 运气爆棚

素波听福儿传话说张长史来见, 只得放下手里的砂锅鸡,再三嘱咐寿儿好好看着火, 然后才带着福儿回了殿内将人请了进来。

听张长史说了事情的原委, 她便记了起来, “噢, 我知道的。”当时自己听了王府没钱之后立即想到借此机会建小厨房, 接着就为此与郑典膳吵了起来, 便将长沙王成亲的贺礼忘记了——那的确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张长史就问:“长沙王的亲事在即,如何办才好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府里没有钱了吗?可以拿金子或者绸缎去换呀,素波便问:“买一份像河间王或者江都王送给我们府里的玉器要多少钱?”此时人们最看得玉石,成亲时两位皇兄送的都是成对的玉器。

张长史就皱着眉头说:“两位皇子们送的玉壁都要值好几百金呢。”

“这么贵?”素波嘀咕了一句, “要是能把我们收到了贺仪重新送出去就好了。”可是何老夫人曾经告诉她那是大忌,那些贺仪都记在各府的帐上,重新拿出来一定会被发现的。而让人发现后胶东王府的颜面就全丢光了。

“果真就这么贵,我特别向河间王和江都王的王府长史打听过, ”张长史就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他们当然有钱了!素波听人说邓太尉打了几十年的仗,每一次攻城掠地所得的金银宝物数不胜数, 邓皇后嫁给皇上时陪嫁的钱几辈子也用不完,河间王和江都王是皇后的亲儿子,当然富贵非常。

自家王府是根本比不了的。

既然比不了,素波也不打算比了。比起生存,脸面这种东西又算什么?拿出几百金去给长沙王买贺仪,王府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她想了想, “你去领五十金买一对玉壁,再加上八十匹绸缎一同做为贺仪送到长沙王府吧。”

张长史就担心地说:“五十金买的玉壁恐怕不大好吧?”

成色虽然会差些,但总归是玉嘛。素波就说:“贺仪表达的是一份心意。”她从内心从没有认同自己是胶东王妃,所以对于胶东王府的人情往来也就不会真正放在心上,便是别人因此嘲笑,她也不会在意的。而且,胶东王不懂这些事也不会反对,她正好省了钱过日子。回想胶东王中午吃了那么多的羊肉,素波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不错,王府吃饭的钱总要留足啊,因此送礼差不多就好。

张长史见王妃拿定了主意,也就转身去了,走到门口不免又回头嗅了嗅,终于忍不住说:“王妃小厨房里炖鸡的味儿可真香,倒有些像下官家里做的呢。”

素波就笑,“这砂锅鸡果然是按北地的法子做的,因此有些相似倒不奇怪。”又问:“张长史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长史随口说后只怕自己唐突了,不想王妃倒笑着与自己说起了家常,就笑答道:“下官父母早已经过世,长辈中还有两位叔叔,兄弟二十余人,子侄辈也二三十多人。”

这个时代往往都是大家族,兄弟堂兄弟都在一起排行,因此一辈人有二三十之多并不稀奇,素波见闻也不少了,便点了点头,不解地问:“既然令尊令堂都不在了,你到京城任官,怎么没将家小带来呢?”

张长史便道:“我原本是进京报捷的,来京城时还想着受了封赏后快马回去年前能赶上在家里过年呢,不想竟被王爷选为府里的长史。一时间倒来不及将家小接过来。”

什么?原来张长史竟是胶东王选的!估计他根本不明白,就是随意指的一个人吧。

素波听了这个消息立即明白了张长史所有不当之处,他本来就是一个边城的武将啊,硬是被问题儿童选来当长史,做得不太好是很正常的,所有的错都是胶东王的!

甚至素波还有些同情张长史了,懵懂之间被改变了工作,一个边关武将管王府里的琐事,连春节也没能及时回家,他还真不容易。因此就道:“如今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张长史不如捎信接家小到京城,一家人团圆。正好我们王府有许多空房子。”

张长史就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妃,“我也想着要将家小接来,又怕自己在王府里留不久,大家白折腾一回。”他虽然尽了力,但是也知道自己这个长史做得很差,经常受宗正寺官员的责备和其他王府长史的嘲笑,也许王爷和王妃一生气就将自己赶回边城了呢。

素波就问:“那你是情愿回边城还是愿意留在京里呢?”如果张长史的确不喜欢在胶东王府当长史,自己也可以想办法求宗正寺换一个人,他的确不适合当长史的。

若是在自己刚刚被任命为长史的时候王妃这样问自己,张长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要回边城,但是在京城,在胶东王府过了这么段时间后,他已经适应了好多,也有些喜欢这里了,毕竟京城比起边城还是有许多好处的,因此他就迟疑地说:“将来我还是想回边城,那里才是我的家。但现在我又不急着走,还想好好看看京城是什么样的。”

素波就懂了,“这样啊,那你就将家里人接来,在京城住上些日子,带他们到处玩一玩,然后你们再一起决定,留在王府里也好,回边城也好。”

这正说中了张长史的心思,他不由得感动地说:“王妃,你真善良!”

做人嘛,善良是必须的。素波就笑了,“没什么的,要是我是你的家人,也愿意有机会到京城看看,将来回家时还可以把见闻讲给别人听。”前世的人都爱旅游,道理就是这样的。

张长史笑了起来,“下官到京城之前,大女儿大儿子都嚷着要跟着一起来,只是当时下官是随将军出公差,怎么也不能带着孩子,走的时候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下官。”

“孩子们就是这样的,”素波就问:“你家的孩子多大了?”

“最大的是个女儿,过了年十三,和王妃差不多大,”张长史说到这里赶紧停住,躬身道:“下官唐突了,罪该万死!”

素波摆摆手,“我们就是说说话,你别行礼。”又道:“我过了年十四,的确与你大女儿差不多大。”而且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冒犯,就像何老太太总是说自己与她的孙女差不多大,其实就是喜欢自己。而自己呢,也很享受大家的关爱。

张长史见王妃果然没有生气,越发觉得王妃着实是个和善人,便将平日没机会与人说的家常都倒了出来,“接着是个儿子,十二岁,已经能跟着我出门打猎了,再下面三个小的也都是儿子,淘气得很,又特别能吃,到山上打上两三只兔子一顿就吃光了!倒是个个长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壮实得很。”

素波就赞道:“长得壮就好!”这时候很多小孩子养不大的,唯有身子壮的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张长史到京城这么久了,还第一次跟别人聊起了家人,满是大胡子的脸上现出了柔情,“他们要是知道能到京城,还可以住在王府里,一定乐得能把房顶掀翻了!”

素波就说:“你去仓曹那里多领十两金,送回家里给长史夫人做路费。”

“那怎么能行?”张长史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府里银钱本就不够用,再说给长沙王买玉壁才只用五十金…”

素波就截住他的话笑问:“你觉得我们就是给长沙王花五百金买一对玉壁,他会在意吗?而你们家长史夫人接到十两金是不是很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