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没人心疼的留福只能坚强了,“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怕了。”

素波果真没心思去顾留福了,胶东王被吓了之后重新变身为一个孩子,各种不讲理的胡闹,把她折腾得半宿都没睡好。可是素波一点也没有生气,她觉得胶东王虽然长大了,可是他的心灵还是比别人脆弱,突然遇到刺杀这样的大事便承受不住了,所以过去的问题又重现了,自己唯有更加疼爱他。

第二天一早,胶东王心满意足、生龙活虎地议事去了,素波还不放心呢,从被窝里挣扎着起来道:“你等等我,你现在的心态还不够稳定,还是我陪着你好些。”

“没关系的,我在别人面前能忍住。”胶东王将王妃重新按回被窝里,“王妃只管多睡一会儿,我就让薛姐姐来陪你。”

素波的确没多少精力了,就势躺下后嘱咐道:“那你千万不要在大家面前出格呀,要是心里还不自在就回来向我说,我来帮你疏导。”要是胶东王在大臣们面前打滚撒泼,先前树立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不会的,我心里难过只告诉王妃。”

想到胶东王过去有那样严重问题时在外面还能保持着端正的仪态,素波也就放心地又睡了一觉。

吃午饭时,素波便知道了刺杀案的最新进展,地道已经查到了另一个出口,在城外的一处荒冢中,若不是沿着地道找出去,任谁也难发现那里——正是上百年前,前朝与东莱国频繁战争之际祁家那时的当家人祁郡守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挖成的,这个秘密一直严格地被掌握在祁家仅有的几个最有权势的人手中。

是以,现在祁丞相正跪在胶东王面前求饶。

第160章 再翻个倍

素波听了消息就冷哼一声, “祁丞相倒底肯出来了!有本事他一直藏着呀!”

留福赶紧附和道:“就是, 老奴也这样想的。”说着将一碗当归红枣鸽蛋送到王妃身边, “眼下王爷回不来了,特别嘱咐阿仁炖了这个,请王妃补补身子。”

素波立即涨红了脸, 自己家的亲戚来了, 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胶东王,不想这他竟然知道了,真是可恨!

当然, 可恨中也有一点可爱,毕竟一个少年能有这样的细心也是难得的。

素波再看看留福,他竟然也一幅了然的神情,本以为这些私房事唯有身边的百灵、青雀清楚, 便是寿儿都不大知道呢,便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是去王爷身边侍候着, 听听祁丞相怎么说的。”看着留福走了,先舀几只鸽蛋和红枣吃了,然后又喝了半碗汤,果然肚子那隐隐约约的钝痛就消失了。

“帮我换衣裳, ”素波突然就想去看看祁丞相是什么样, 当然了,顺便帮帮胶东王也好,看寿儿送来一套家常衫子便提醒她道:“我是要去前堂, 换了礼服来!”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胶东王妃当然要用华丽的皇家装扮来压祁丞相了。

寿儿慌张张地取了衣裳出来,素波就笑,“难不成睡了一觉你还在怕?”说来昨天大家都受了惊吓,现在余韵未了也没什么。说着也不用寿儿,“你下去多歇两天吧。”自己穿好衣裳,又拣了几样金碧辉煌的首饰插戴了便去前堂。

原来祁丞相很寻常,就是一个微胖的老头,气势并不足,与先前想的凶神恶煞般完全不一样,再见他正老老实实地对着胶东王跪着,素波竟觉得自己威严的气派竟有些用不上,恰好胶东王见了自己便笑着起身扶了一把,于是她便坐在了胶东王身旁。

山文举等人都赶紧起来行礼,素波就一摆手,“都坐吧。”又向祁丞相道:“你接着说。”

就在胶东王妃打量祁丞相的时候,祁丞相也悄悄看了看胶东王妃,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能选为皇子妃的,容貌气概都不必说,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胶东王妃竟然能参与政事,而且看样子她还时常过来,地位也很高。

甚至胶东王妃还出言命令自己,祁丞相心里本是不服气的,自己就算要听命于胶东王,可却没有必要受胶东王妃的吩咐吧。当然了,他原本连胶东王的话也不想听。只不过,如今的形势,他还只有受着。因此连半点不满也不敢露,赶紧又磕了头道:“是,王妃。刚刚说到下官虽然做错了许多事,可万万不敢行刺王爷王妃,便是祁家和祁家的姻亲,下官也都敢一并担保的!”

胶东三大世家,以及大大小小的世家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常见的就结为姻亲,是以祁相这一句话就要将胶东的世家都从刺杀中摘了出去。素波听了冷笑道:“那秘道是怎么一回事?除了你们祁家还有谁知道?说出来让本王妃听听!”

祁丞相很后悔,他想着胶东王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是皇子中唯一一个被迫出藩的,母族不支持他,妻族没有足够的势力,一定很好对付。他与胶东几大世家当家人商量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冷淡着这位王爷,将他送到海清郡的王府里,每年交上些赋税也就罢了,至于胶东一地的政务,自然不劳胶东王。

刺杀胶东王,他从来没想过,也不会有人出此下策。毕竟杀了胶东王有什么好处?除了惹怒朝廷派大军征讨。皇上可能不重视胶东王这个庶出的儿子,所以才将他放到如此偏僻之地,但是胶东王若在藩地被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皇上都不会放过胶东的。青州平叛刚刚过去,牛通和匈奴人尚且只能退回大漠,胶东又有什么力量能反抗呢?

大军压境可是胶东一地所有世家最怕的了,先前宋涛在清水郡的话尚且让大家胆寒呢,□□大军一到,一切都会化为齑粉,胶东不想打仗,也经不起打仗。

但是祁丞相在王妃紧逼之下果真没有办法说清刺杀与自己无关,与自己的姻亲都无关,只因为那条秘道。

其实那条秘道早已经多年没有用过,且除了他本人也只有在营河郡做郡守的侄子知道,自己就是对亲儿子也没有说过,至于侄子也再三保证从没泄露,却不知何人借此行刺,让祁家想分辩也辩不清。

祁丞相终究是明白的,到了这个时候唯有把实话都说出来,“那条秘道原是下官的祖辈们修建的,为的是在战乱时保全祁家人性命。先前东莱国投了前朝,秘道最后并没有用上,倒是在几十年前青州邓将军攻打营河郡时下官的兄长曾利用地道大败邓家,不过那时候被选中从秘道出城放火烧了邓家大营的勇士们也都为国殒身了。从此之后,秘道就闲置下来,我们祁家差不多都忘记了。”

邓家?原来又与邓家有关!

素波第一个感觉就是如此,看来留福当时就认定刺杀是皇后主使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祁丞相再三表白胶东一地肯定没有人会参加刺杀,然后便又道:“下官在海清郡为王爷和王妃重修了王府,不敢说比得了京城的王府,但绝对要远远胜于营河郡郡守府。如今天气还不甚冷,还请王爷和王妃移驾王府,下官保证新胶东王府里绝对安全,而且从今年起胶东敬献的赋税再翻上一番!”

素波饶有兴趣地看着祁丞相,他还真以为拿一座修缮好的大宅子和一大笔钱就能把胶东王和自己哄好了?未免太没有见识了!所以让他一直在地上跪着一点也不错!

将赋税翻了一番,这已经是祁丞相的极限了,胶东王在营河郡遇刺,不论到了哪里他都脱不了责任,如今一时查不到凶手,他只能退步——而且,在祁丞相的心目中,胶东王到胶东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富裕的生活和足够多的钱财吗?自己都给了,胶东王也就应该带着他的王妃和人马去了海清郡王府里,从此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甚至祁丞相与胶东各大家族的人在一处商量还曾经想到,如果胶东王有心在胶东培植自己的势力谋求储位,大家是坚决反对的!胶东是胶东人的,不是胶东王的私产,就算胶东归属了新朝,但在大家的心目中依旧如此认为,是以胶东才不要卷入中原的争斗!

胶东王坐在上首,纹丝不动,神情端穆,祁丞相着实看不出这位年青的王爷心里在想什么,他跪得双膝都已经僵硬了,却不敢起来,想了想转向王妃,也许女人会好说话一些,“当然,献给王妃的供奉也要翻倍的。”

素波着实觉得好笑了,便问:“祁相可知前些时候营河郡送到京城的梨脯、梨膏卖了多少钱?”

营河郡里差不多到处都有梨树,虽然结出的梨子甘甜可口,但却不经久放,是以梨子一向是不值钱的土物,前些时候胶东王府派人在梨树村里做了贡品,祁丞相颇不以为然,拿上等的糖、枣、甘草来配梨子,真是糟蹋东西,白费银钱!不过拿着献给皇上尝个新鲜,再由胶东王和王妃送些人情罢了。至于那些东西能卖多少钱,祁相并不看好。

素波刚刚接了田炎的信,她本也要告诉胶东王和大家的,眼下正好再让祁相听一听,“我告诉你吧,如今结清的数目已经比胶东王的俸禄还要多了,想来到春节前总还能翻上一倍!今年我们初试牛刀,明年最少再翻一个倍,后来再卖到江南、幽州,还要再翻个倍!”

祁相被胶东王妃左翻个倍右翻个倍翻得有些糊涂,而且他怎么也不相信营河郡到处都长的,价贱如粪土的金香梨竟然在京城卖了大钱,甚至将来还能卖到江南、幽州去,他眨着一双小眼睛呆住了——要是过去就卖金香梨,那该有多好呀!

胶东王便知王妃得了田炎的消息,又见祁相的模样不免也露出淡淡笑意,“丞相退下吧,刺杀之事本王还要查证,暂时不会离开营河郡。”

既然王爷要查,就说明并没有认定是祁家动的手,祁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再想到胶东王还要一直留在营河郡,他又头痛起来了,“王爷,先前下官在海清郡修缮王府,是以营河郡的郡守守孝未能及时知晓,后来派了人接替不想…”

留福便喝一声,“祁相,难道你还以为我们果真什么也不知道吗?王爷王妃给你留了颜面,你若是再不要脸,便去驿站里与你的侄儿和他的妻舅分辨吧!”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祁相一直觉得胶东王虽然在营河郡里住了些日子,又兴起一些举措,但比起世代生长在胶东的祁家还是相差甚远,未必能知道营河郡的□□。

可现在却被王爷身边的内侍一下子揭了出来,祁丞相一下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呐呐应着站起来躬身向后退了出去。

素波便表扬留福,“说得好,王爷才不屑与他分辨,山郡守等人也不便对上司无礼,有些话就是要我们来说的!”说着将田炎的信拿了出来,笑道:“我们赚翻了!也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了!”

第161章 他的好处

金香梨贡品的收益远远超过大家的预期, 点燃了胶东王府一众人的热情, 也让他们对接下来的事务更加充满了信心。

有了足够的财务支持, 大家议论起政事不免觉得都轻松了许多。

素波听了不少热闹,可终是对政事不感兴趣,才要回去, 忽见冯律进来禀报, “先前营河郡郡守来王府认罪,求王爷饶过他母亲的性命。”便停住了脚问:“郡守犯了错,王爷也只有追究他, 怎么却来求他母亲的性命呢?”

看来刚刚的威胁见了效,但大家都听得一头雾水,便让人将前郡守招了进来。

营河郡的前郡守是祁相的亲侄子,他自父亲手中接了这个职位已经十几年了, 不想一时大意就失去了郡守之职。此时到了先前无数次来过的大堂内,却已经宾主易位, 只得跪下求道:“下官犯下大错, 如今悔不该借口守孝不去迎接王爷,只是下官已经因为过错被免了郡守之职,如今还请王爷宽恕下官的的母亲,让她得养天年!”

山文举便道:“祁郡守, 你谎称守孝实属不该, 不过王爷天性宽厚,明知你临时逃出郡守府藏身驿站却只做不知,到如今竟没有责备你一句, 你反倒来无理取闹!你母亲的性命与王爷何干,王爷连你都放过了,还会为难一个老妇人!”

祁郡守便哭道:“母亲因为我随口说守孝未能迎接王爷,如今只怕王爷派人查出实情便要自尽,将守孝之事做实,若是那般,我哪里还能活着!”

“若论你的过错,便是流放也不为过,”胶东王便道:“只是看在你还有一份孝心上,本王也只免了你的官职就罢了。”说着摆手令他退下。

山文举等人都道:“王爷对胶东诸人皆十分宽容,便是在刺杀之事发生后也没有治他们的罪,但愿他们懂得王爷不想生出纷争,愿与胶东世家共同治理胶东之意!”

祁丞相他们果然懂了,不过他表达的方法素波很不喜欢。

在一系列的协商之后,胶东王承认了胶东世家在胶东所拥有的土地和家财,但胶东世家也要按律交出了应该放为庶民的奴婢,而且他们也不能再长久地把持着丞相、郡守、县令等官职…在素波看来胶东王还是给了胶东世家一定的优惠,但她明白这都是必然的,在最大的特权——皇权之下,一定也会存在着大大小小不同等级的特权。而且与胶东王为庶民,特别是那些奴婢们争到的利益相比,世家得到的好处并不是很多。这已经是胶东王带着大家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了。

从整体来看,外来的胶东王与当地的世家达成一致,也正是素波所想往的双赢,避免战争,放下争执,双方合作把胶东治理得更好,是眼下最好的方案。

当然这些都没有什么,素波不快的是接下来祁家、羊家、长孙家等一同为胶东王和自己准备了一份大礼,除了胶东物产及金银宝石锦帛书画之外,祁家、羊家和长孙家还各准备送一个女子到胶东王身边。

素波第一时间知道了,而且她还知道其实胶东的世家一共打算送四个人的,因为胶东王正好可以有四个侧妃,只是三大世家之外的另外一个人选竞争实在太激烈,眼下还没能定下来而已。

“呸!”素波很没素质地骂人了,“无怪姓祁的那个笑面虎口口声声地说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原来他想当王爷的老丈人!可是他不想他怎么也当不了,至多算是个便宜老丈人!”

留福很想问问什么是便宜的老丈人,难道还有很贵的老丈人吗?但是他不敢;他还想劝劝王妃,胶东世家献女为侧妃并不坏,起码说明他们是真心与王爷合作了,但他竟不敢开口,因为他知道王妃真生气了!

真生气的王妃很可怕,无怪有人说母老虎,王妃的神情的确有些像的。留福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缩得小一些,期期艾艾地道:“王妃刚刚没有当众发火很了不起了…”

“我就是应该在宴上骂人的!”素波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当着祁相夫人的面骂回去,就应该当场把她们赶出府里,可是,“我还不是为大局着想,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形势,为了几个侧妃双方闹僵了不值得。”

“正是,正是,”留福赶紧劝道:“其实来几个侧妃不要紧,哪个王府里没有?王妃身为正室能压得住她们就好,老奴在宫里曾见过不少手段,都是极有用的…”

“呸!”王妃就转向留福啐去,“我才不想听什么手段!我的手段就是根本不许有这些人!”

王妃以前就说过她很妒,果然也是真的,可是,留福便弱弱地问:“王妃是要把她们暗地里处置了吗?如果那样那些人家还会继续送人进宫的。”

“呸!呸!”素波可是有道德底线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杀那些无辜的女子,但是她也绝不会放任不管,要将胶东世家的这种心思杀灭在萌芽状态!可怎么做才好呢?

身为穿越女的徐素波一向参与了许多外面的事务,是以她更明白联姻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真正将干戈化为玉帛。就比如皇上与邓家的联姻,把皇上从兵败如山倒的状况下解救了出来,而邓家呢,也稳住了乱世下的青州,后来两方双双走向辉煌。当然了,这种双赢中也有被牺牲的,那就是静妃和她的儿女。

胶东王府离京前朝廷要与匈奴和亲也是相类似的情况,与其两个大国打得国穷民蔽,血流成河,不如让一个女子嫁出去,边界从此平静。这里面也有一个可怜的角色,就是和亲的公主。谁又愿意离开从小生长的家国去万里之遥的大漠呢?起码素波不肯让好朋友严懿去,一定将严懿从京城的混水里捞出来带到胶东。

现在胶东王与胶东世家联姻,就是如此,对双方都有好处,唯独身为胶东王妃的自己会吃亏,丈夫被人分走了,胶东王妃的尊荣也要打上许多折扣。素波虽然身明大义,但她也不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自己的合法利益必须维护!

可怎么维护呢?留福那些宫斗的手段素波根本不屑一顾,她要堂堂正正地拒敌于外,而不是放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到王府里内斗——话说胶东几大世家选出来的女子还真都不错,素波在宴上见到的那三个就非常出色,真正才貌双全的世家女,纵是自信,素波也觉得她们并不比自己差的,所以就更不能让她们进王府了。

薛清一向对于高门内宅十分熟悉,也有足够的计谋,但在眼下的情况中竟然也很无措,祖母活着的时候时常说的一句话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女人总是要吃亏的,这就是命啊。”她不甘心命运的安排蹉跎了许多年,而王妃也遇到了如此的境遇。那么就让自己出手吧,“王妃不必急躁,侧妃进门也没什么,下官能让她们都没有子嗣。”没有子嗣的侧妃,对于正妃来说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充其量不过是摆在屋子里的装饰而已。

正是因为想不出办法,素波的确很暴躁,可她现在突然冷静了,自己难道要过那种沾满鲜血的日子?虽然是薛清出手,但她的心里也过不去,“算了!别人我管不了,总能管得了自己,到时候我就离开胶东王府,自己开饭店去!”

话音未落,胶东王大步走了进来,“王妃不许离开,本王不会让侧妃进门的!”

其实素波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但真地听到了,她又不安起来,看薛清和留福都知趣地下去了,就抬手捏捏他的俊脸叹了一声气道:“不让侧妃进门,胶东世家,甚至胶东之地的人都会觉得王爷总不不能真正融入胶东,不会一心一意为胶东好,而胶东王府再有什么政令免不了会束手束脚的,两边的关系总要蒙上一层阴影,时间长也也许还会有什么变化。”

“我是来治理胶东的,难道不纳侧妃就不能治理好胶东了吗?”胶东王拉着王妃的手严肃地宣布,“我可是王妃一个人的!”

过去自己的确这样问过,胶东王也答应了,还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素波刚刚所有的强硬都软化了,竟抽答答地哭了起来,“我好生气啊!明明我一早就嫁了你,跟着你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到了胶东,现在一切刚刚好了,她们就来抢你了!可是在宴上我还要为了大局忍着,根本没能拒绝。”小美男真地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想当初他还是一个抢点心会吃得满脸点心渣子的问题儿童,几年过去,如今长成玉树临风的睿智王爷,大家都看到他的好处了,主动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素波也就越来越伤心,“我好不容易种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去吗?呜呜呜,真不甘心呢!”

什么白菜,什么猪的,真是乱比喻。不过胶东王还是听懂了,一时想找个别的词竟没有更合适的,就急忙表白道:“不会被别的猪拱去的,只有王妃能拱到!”

“我才不是猪呢!”素波被逗得转泣为笑,“不过我一定想出办法保住自己的白菜!”

“我帮着王妃保住白菜!”

第162章 保住白菜

保住白菜并不容易。

胶东王的想法是直接拒绝, “我已经与胶东各世家达成一致, 所有的协议都不会因为不纳侧妃或者纳了侧妃发生变化,我也不允许发生任何变化。这些侧妃, 原也是他们硬要送上来的礼物, 我不要就是。”

道理虽然如此,但其实道理之外还有人情。

胶东王若是真正大权在握的藩王, 他完全可以强硬地回绝,而且不会引起任何问题。但其实王府一行对于胶东本就是外来者,他们本身又都没有强硬的势力支持,胶东之地原又非朝廷王化所能及之处,几大世家在胶东根深蒂固,双方的关系中胶东王和自己其实处于较弱一方, 是以胶东王应该尽快与胶东人更加亲近,这样胶东人才会接受他,觉得他真正是胶东的王爷。

虽然没有人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但素波却能领会到, 如果胶东王能与胶东世家之女生下子嗣,那更是胶东人翘首以待的。

所以素波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王妃既然不愿意与胶东世家对立,我便与祁相他们好好商量,让他们主动放弃送女入王府。”

可是胶东王虽然一向体贴自己, 照顾自己,能够接受自己的新思想,但祁相他们可不会。毕竟大家生活在这个时代, 主流思想是与自己不同的,“也不好,祁相他们不会真正明白的,而且还会以为你在找借口。”

“那么将她们收下,我只说不喜欢她们,不进她们的屋子?”

“更不好。”素波又摇头,“她们就会生出怨气,将两边的关系弄得更糟。”这些办法素波都想到过,但是早被她自己一一推翻。

提前得知胶东世家心思的素波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想得到完美的解决简直不可能,所以她先前会暴躁,会失望,现在即使有胶东王的支持,她难免还会觉得无助,“要是你还像过去一样就好了,再没有人愿意嫁你。”当时自己就是如此才能成为胶东王正妃的。

“我本来就与过去一样啊!”

胶东王一语方毕,素波的眼中都闪出了喜悦的光芒,对!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素波重新捏起胶东王的脸颊,“从现在起,你还要与过去一样——可能你记不得了,但我和留福会告诉你,总之,不要做一个睿智的王爷,要做一个傻傻的王爷,什么都听王妃的,唯王妃之命是从!”

胶东王点点头,装傻有什么难的?自己还不是熟得很。而且他十分怀念过去被王妃当成傻子王爷时的特别关照,时不时常故意露出些不懂事来哄王妃对自己好,现在忙不迭地答应,“我都听王妃的。”

于是素波赶紧叫来了留福和薛清,喜洋洋地公布,“从现在起,我们要这样,这样,这样…”又吩咐留福,“你跟在王爷身旁,不论谁问都要坚持王爷很聪明,胶东王府的事都由王爷作主,王妃不过是从旁辅佐而已,制造烟幕,你明白了吗?”

当然明白,过去我们就是那样做的。留福赶紧点头,“王妃放心吧。”

素波对留福一向很放心,当年胶东王有很多问题时还不是他一直在身边照顾?后来自己才接手。当然了,薛清更是从没让她失望过,“薛姐姐,你正好相反,要在女眷们中间无意地透露出王爷生性软弱,府里的事都听我的,而且我还是个特别蛮横的人!”

这样胶东的世家就不会把女儿白白送来了?!

难为徐素波怎么能想到如此的办法?更没想到的是胶东王和留福都十分同意,薛清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那好,下官就试试。”

薛清谦虚地说试试,但其实她做得不要太成功。

眼下为了把女儿送到胶东王府的夫人太太们正努力与薛奉仪交好,大家都是女人,总能懂得王妃表面再大度也不会真正喜欢侧妃,那么薛奉仪就是很重要的人物了,她如果肯对自己家的女儿多照顾一些,便会有很大的用处。正好薛奉仪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在塞了不少金珠玉石之后,便有人打听到王妃非常跋扈,王爷完全受王妃的搳制的消息。

再问见过王爷的男人们,他们就是一怔,“不可能的,胶东王虽然年少,但却睿智天成,胶东王妃怎么能搳制得了王爷?”

不过,对于男人们的话,女人们本就不会全信,他们一向缺乏细致观察的能力,更何况听说王爷一向少语,大家从没有近距离地亲密接触过。女人们便调动了一切的资源重新打探。

然后便有人知道了,过去在京城时,胶东王便有愚钝的风评,只不过在他娶了王妃之后慢慢没有人再提起来了,却慢慢有了极好的名声,主掌文澜阁和太学。不过胶东王府的后院里一直只王妃一个,清河公主曾经想送一个人进去以利于子嗣,却被胶东王妃大闹一场弄得灰头土脸不了了之,还有王妃嫁胶东王时身边原带着两个丫头,现在只剩下一个,听说那个被王妃赶了出去。至于他们到了胶东之后,什么金香梨贡品、改造织机、慈善堂等许多事就都是王妃做主,便是胶东王议政时王妃也时常参加。

如此说来,这果真可能就是胶东王府的秘密了!

慢慢地,男人们也不免有些信了,且不论胶东王怎么样,胶东王妃的确越来越多地参与政事了,这些世家便开始越来越多地凑在一起商量,关系到自家亲女儿的命运,总要将事情弄清楚吧!

无奈胶东王并不是寻常人,虽然时常接见臣子们,但他可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的,一向话又很少,谁也不可能上前与王爷攀谈,而如今的临时王府因为刺杀事件防卫又特别严格,大家想凑得近一些也不可能。

所以还是要夫人太太们找机会探查,好在她们都极聪明极伶俐的,特别能见微知著。

女眷们在一处的机会还是不少的,胶东王妃表面上依旧又雅致又和善,对几位可能入王府的小姐们特别亲切,可是得知了那些秘密的人总会凡事多想想,她们一双双锋利的眼睛不会放过王府里一点点的变化。可胶东王妃从来都表现十分完美,她们一点问题也挑不出,甚至已经怀疑打探的消息是不是准确了。

直至春节之前,她们才发现了一件事。

这时候胶东各郡的官员都到了营河郡拜见胶东王,按胶东王府与胶东世家达成的协议,官员要由胶东王重新任命,一些政绩较差的官吏会换上胶东王委派的新人。大家都默认毗邻营河郡的上瑜郡羊郡守一定会被换下了,他的确不争气,上瑜郡里诸事乱七八糟,而且胶东王府的势力已经从营河郡渗透到了那边,羊郡守被重新改任一个闲职正是保全他的体面的唯一办法。

胶东王妃正与大家在一处谈笑,“大家尝尝京城里送来的玫瑰饼,可是冷月庵的。”

冷月庵的玫瑰饼,如今可以说是闻名天下了,胶东一地虽然偏僻,但也曾有耳闻,但尝过的人寥寥无几,大家便都恭敬不如从命,笑着各拿了一枚,“香甜糯软,果然名不虚传呢。”

这时一个内侍到了王妃身边悄悄说了句什么,王妃的神色突变,连声招呼也没打就一甩袖子离席了。

那个内侍大家都认识,正是王爷身边的承奉名叫留福的,听说是从王爷小时便跟在身边,如今管着王爷身边的所有事务,地位极高,便是祁相也要巴结的。

当然,以前也有人曾见这位留福内侍跟在王妃身边,神情极为恭敬。通常说来,一家男主人的心腹在女主人面前气势应该更强一些的,可眼下的留福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王妃身边的人。

眼下也不知留福来说了些什么,王妃如此生气?

大家都瞧出有事情发生,只是薛奉仪还立在上座后面,倒不好失仪,只得硬压着心里的惊奇。

好在没一会儿,王妃就回来了,怒色已经消失,重新恢复了平日的风雅,“明年梨花开时,我们也做些梨花饼,也许不逊于玫瑰饼呢。”

大家自然奉承,身处胶东一地的夫人太太们见了王妃方才知道,原来京城的贵妇们喜欢谈论吃食,又高雅又有趣,大家自然个个趋之若鹜,开始模仿王妃钻研厨艺,也能在王妃的宴会上有谈资,“正是呢,我们营河郡的梨花开时,竟要把天边的云都遮住了呢,那淡淡的清香更是极迷人的。”

祁相夫人第一个得到了消息,刚刚王爷在前堂才任命了王府的张长史为上瑜郡郡守,就被人

从前堂请了出去,再一会儿回来任命上瑜郡郡守的正式文书上面写的就是田炎了。有人问起,王爷期期艾艾地道方才口误了。

可是这一次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田炎是胶东王妃看中的新郡守,而王爷却选了跟随他多年的张长史。但王爷身边的留福都是王妃的人,因此消息方一出来,王妃便离席而去逼迫王爷改了任命,王爷果真是惧内的!

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胶东王府当家的并不是胶东王,而是胶东王妃!

第163章 幕后真相

接着又有一件事, 比先前任命郡守时还令人感觉可怕。

王妃身边的一个女官名叫寿儿的竟被处置了, 一起出事的还有寿儿的亲哥哥。虽然王府里传出的消息是寿儿和她的哥哥犯了大错,但是这些夫人太太们没有一个相信的, 她们立即想出了无数的桥段——大家可都是有见识的, 从小生在高门大户,哪家没有主母斗小妾的故事?

只不过王妃的手段未免太过猛烈, 处置了宫女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到亲人?若是自家女儿入了宫,结果会是怎么样?

胶东世家诸位夫人使尽了手段去查胶东王府女官之事,可是她们得到的信息非常少,总而言之王府对于此事忌讳颇深。

就连先前向她们透露一些□□的薛奉仪也将嘴闭得严严的,不论再送多少财物, 大家也没有从她的口中问到一句实情,她一直坚称寿儿和她的哥哥背叛了王妃,罪不可恕, 王妃是无可奈何才处置了他们, 而且还一直在暗自伤神。

伤神?纵然王妃在一些人面前的确有些郁郁之色,但是能在王爷宣布之后硬将上瑜郡郡守之位抢走,根本不顾王爷颜面的女人,她的心会是软的吗?

当然不会!大家都相信王妃不过是伪装的。

再重新想到自家的女儿,就没有人再愿将她们送到王府里了。胶东世家掌控胶东一地太久了, 他们对于皇家没有京城人那样尊崇,送女儿为胶东王侧妃,于他们讨好的意味小一些, 更多的是一种相互交好的谋算——毕竟胶东王还没有嫡子,每一家都盼着自家的女儿能生下未来的胶东王,那样自家在胶东的地位又不一样了,不过这一点谁也不肯当面承认罢了。

现在,各家的夫人太太们只看王妃身边的两个女官,便觉得家里的女儿送去了也未必能有好结果。接着男人们也悄悄息了心思,祁相和几个世家的当家人终于发现胶东王果真有些愚钝,很多事都是王妃在作主,这也是王爷一向深入简出,王妃又时常参加议政的原因吧?

于是,突然间再没有人提起胶东王应该纳侧妃了。几大世家既然已经放弃争夺胶东王侧妃,他们便不想胶东其他小世家或者寻常人家的女儿得到那样的荣耀,自家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弄到手!胶东世家们可一向是同进同退的!当然,很多人暗地里还想着,这也是给自家留下一条后路,如果将来胶东王妃果然不能生,那时要选侧妃,自然还是要从几大世家里出的。

侧妃的事先放下也不错,毕竟眼下世家们与胶东王府之间还有许多棘手的问题呢。过了年胶东王府和世家间达成的协议便到了实行的时候,世家们俨然发现,当初因为胶东王和王妃被刺事件他们让了太多的步,现在便很肉疼,只说放奴一项,三大世家都要失掉数万的奴婢,当然放奴还是其中一处,还有更多的…

若不是当初刺客的确是从地道里进营河郡郡守府刺杀的,大家真要怀疑胶东王或者王妃假装被刺,然后借此机会逼着胶东世家让出了太多太多的权益。

如何在不惹怒胶东王,不,是胶东王妃——虽然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但是几大世家的当家人都清清楚楚的,胶东王府里掌权的是王妃而不是王爷,王爷充其量不过是王妃的提线木偶,王府里的大事小情都由王妃说了算——所以在不惹怒王妃的前提下为自己保留一些利益,这可是很费心思的。

站在另一方,胶东王府也一样要与胶东世家斗智斗勇。

薛清便站在王妃面前严肃地道:“王妃,如今王府里的事情多得不得了,王爷,还有山郡守、田郡守、诸位郡丞县令县丞们都为了清查世家中的奴婢数量日夜不停地忙着,这几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的,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可是昨天王爷还说不要紧的,他忙得过来呢。”素波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陷在一张铺了狐狸皮的藤椅上,手里抱着一个鎏金铜炉,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眼睛还微微有些红,“我就是心里难受。”

与张长史没能当上瑜郡守这个假消息不同,寿儿和她的亲哥哥的确被处置了,素波亲自点的头,之后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了,她可是第一次要人的命了。

“薛姐姐,你说我对福儿和寿儿哪里不好?可是为什么福儿一心想勾引王爷,而寿儿更可怕,竟然帮着皇后来刺杀王爷和我呢?”当日素波确认的时候还掉了眼泪,现在她不会了,但语气还是十分怅然。

“当年陆家给王妃的两个丫头品性都不好,眼皮子浅心却大。如今看福儿虽然想勾引王爷,但毕竟还没有被人收买,所以下场还不坏。”薛清就点评道:“倒是不声不响的寿儿更贪心,大约是认定皇后娘娘迟早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什么都敢做。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岂能不知道一但事败,她和她的哥哥都会落入万万劫不复的境地?”

刺杀之后,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祁家脱不了关系,毕竟秘道一直掌握在祁家手中。祁丞相派了大批人手查案,可怎么也查不到凶手的来历,因为无法在胶东王面前交待,他一改过去强硬的手段,在胶东差不多所有的事务上都退让了许多。

在祁相查案的同时,胶东王也派了冯律和邓森追查凶手。与祁相重点搜索秘道入口人员往来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外面布局,而是重点在王府内查找内奸——还是在京城时,胶东王就怀疑府里有皇后的人,这一次出藩,护卫中自然也会混入邓家的人马,刺杀一定与他们有关。

其实,对于护卫中的内应,冯律刚一出京就开始排查了,再根据刺杀时的蛛丝马迹,很快就揪出了几个人,原来邓家早疑心营河郡守府里有秘道,正好胶东王府暂时留在这里,他们便查到了地道送,然后便有了刺杀之事。只是谁也没想到给那些人提供机会到正房查地道的人最后竟是寿儿和她的哥哥。寿儿不消说,是王妃身边的女官,而她的哥哥当年借着寿儿的求情进了府,现在任着管事,在王府里也颇有些地位权力,正因为有这两兄妹的接应,皇后的人方能成功。

寿儿一向笨笨的,素波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其实她还是太笨,且不说刺杀不成她没有好结果,就是真刺杀成功了,难不成她就能得了皇后的赏赐?皇后一定会杀她灭口的!”

“王妃说的不错,只是利令智昏而已。”薛清摇了摇头,“但眼下王妃果真不该再为了她这样的人难过,王爷为了帮王妃回绝胶东世家送的侧妃只能装傻,在外人面前有许多话不好说,政务正需要王妃帮忙呢!”

可是,“王爷不是说外面没什么事,让我多休息几天呢。”

“那是王爷宠着王妃,其实现在外面忙乱得很呢,”既然王爷吩咐过,薛清也只得纵容着王妃,但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她觉得效果并不好,王妃整日想着福儿寿儿心情一直很低落,还不如把王妃推出去做些正事,没准儿也就不惆怅了。于是薛清便尽女官的责任,“可下官觉得王妃应该坚强起来了!”

再者若王妃只是个寻常内院女子,多伤心难过几天也没什么,很多女子就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但王妃可不同,她在胶东的治理上有着许多难得的高见,王爷、山郡守、田郡守等人都十分仰慕呢。薛清先前曾经不大相信,只当王爷为创的王妃名声,可她终究是有才学的人,慢慢便看出王妃有时不经意的几句话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启迪。

素波抬起头眨了眨眼,也许自己真该坚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