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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哎嘿哎嘿一二哟,哎嘿哎嘿一二哟……”她把大衣脱下来,一边“一二哟”,一边以衣领为支点,将大衣当做螺旋桨一样转了起来。

周围一圈的客人都弯腰四处逃窜。

“……”

陆嘉川傻眼了。

他没好气地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大衣:“周安安,你在干什么?”

她个子矮,醉成虾一半弯着身子,只及他胸口。她生气地跳起来试图夺回他手里的大衣:“还给我!飞机要失控了!把螺旋桨还我!”

很好,螺旋桨。

他面上一黑,瞥了一眼桌子上横七竖八的空瓶子,竟然有五瓶之多!

难怪都能手动控制螺旋桨开飞机了!

陆嘉川凶巴巴地把大衣罩在她脑门上:“给我穿好了!”

她不服气,露出脑袋又要开始“起飞”,结果被他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立马又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抱着大衣悄悄说:“我们切换战斗机模式,放炸弹,炸死他!”

“……”

一个脑袋两个大。

陆嘉川转身走向柜台把账结了,回来时酒疯子还在地上对着她的战斗机螺旋桨窃窃私语。他把她的手机和钱包都塞进她的大衣口袋里,然后强行给她披在肩上,把她扶了起来。

双腿打战,浑身酥软。

……一堆烂泥都比她强。

车停在一条街开外的地方,这条单行道不允许停车。他没办法,只能一把背起她,咬牙切齿地说:“周安安,等你就醒了,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一条街的距离,他背着她晃晃悠悠往前走。

她并不重,只是不老实,在他背上忽而唱着歌,忽而手舞足蹈,几次都险些摔下来。

陆嘉川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到最后她一乱动他就掐她小腿。

“啊!”周笙笙惨叫。

他恶狠狠问她:“这下老实了?”

没想到喝醉酒的女疯子天不怕地不怕,干脆一巴掌照着他后脑勺打下来,嘴里得意洋洋地说:“不老实又怎么样?啦啦啦德玛西亚,啦啦啦德玛西亚,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居然还唱起稀奇古怪的歌来?!

陆嘉川想狠狠把她摔在地上,最好能摔清醒,可是潜意识里他清楚知道,不管她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舍不得。

就这么把她背在背上,他低头看着地上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有那么片刻,满腔怒火都冰消雪融,只剩下一片宁静坦然的温柔。

转过街角时,他的车已然清晰可见。

他不知不觉放慢了角度,没由来地盼着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没有星光的夜,夜空里却明月高悬,温柔月光遍洒一地。不够轻柔的北风刮在脸上隐隐作痛,可负重的人与被小心翼翼保护的人都甘之如饴。

那个吵吵闹闹一整条街的女疯子忽然间又安静下来,小小声地问他:“那是太阳吗?”

他低头看着影子,背上的人伸出纤细的手臂指着夜空。

“……不是。那是月亮。”他轻声回答。

“哦,哦——”她重重地松口气,如释重负的语气,就连看不见她表情的陆嘉川也能清楚听出来,好像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危机刚与她擦肩而过。

下一刻,他感受到她双手合十不停朝拜,合拢的手一下一下触到他的背。

“拜托拜托,太阳公公千万不要出来……”她神神叨叨地重复着这句话,一派虔诚的语气。

陆嘉川又被她气笑了,反问她:“为什么不希望太阳出来?”

她回以一阵嘿嘿嘿的傻笑,没头没脑像是炫耀似的朝他说:“你管不着!”

伴随着这句“管不着”,她忽然把脸埋在了他的背上,完完全全没有一丝间隙,她的左脸紧紧贴着他的大衣。即使知道不是真的,他也仿佛感知到了她的体温,透过那厚重的大衣一路灼伤他的皮肤,抵达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脚下一顿,也不再追问为什么太阳不要出来。

北方的树木到了隆冬已然变成光秃秃的枝干,黑魆魆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影幢幢。哪怕有一轮皎月,地上也是一片惨白月光。

这不是一个多么浪漫可爱的夜。

可他背着醉醺醺的周笙笙,却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宁静又美丽。因为人之一生,总会错过无数动人心魄的景致,譬如春日枝头盛放的花,夏日湖面荡漾的柳,秋日麦田连绵的浪,又或是冬日山间颤动的雪。

可是那些都不过是年复一年重复出现的景致,错过今朝,还有明年。

然而此刻却是不同的——他清楚知道在人的一生里,每一刻与心爱之人共处的瞬间都应该被刻在时光里,予以刻骨铭心的记忆。因为每一秒他们都在老去,每一年的他与她都会与前一年有所不同。

因为那人是她,他也便觉得这一夜变得生动起来,迷人起来。

而在他的背上,周笙笙轻轻将脸贴着他,哪怕天上没有星辰,她的眼里却有星光闪烁。

怎么办,她还是这样没有出息,依然无法将秘密坦然告知,哪怕借着醉意也说不出口。

在那无数瓶酒下肚之际,她不断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让他身处那样尴尬的境地:当她变成满面风霜的老人,当她变成面容稚嫩的孩童,当她变成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丑女人,当她……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是否真的愿意陪她离开安稳的工作与生活,一路颠沛流离?又或是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被世人指责私.生.活混乱,亦或直接被冠以“变态”的标签?

可是此刻,当他这样温柔地背着她,一路踏在寂静深夜里,她才意识到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哪怕那些窘境他都愿意接受,她也不愿意把他拖入这样无休无止望不见头的漫长旅途里。

她趴在他的背上,流泪的时候也在笑。

我的心上人,不曾踏着七色云彩来到我的生命里。

他没有华丽的出场,也没有盛大的绽放。

他有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坏脾气,和总是略带讥讽不讨人喜欢的言语。

他别扭,挑剔,毒舌,性急。

他就是这大千世界里普普通通的亿万分之一。

可是哪怕他是这样不完美,我也愿意将我能给的一切倾囊相授。最好他能拥有安稳的生活,美满的爱情。最好他能如他所说,在他所热爱的岗位活得闪闪发光,天不怕地不怕。

周笙笙弯着唇角,靠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抬头望着天。

喂,如果月亮里面真的有嫦娥,麻烦你听听我的心愿。我就不崇洋媚外搞什么对着流星许愿的幺蛾子了,最好你能听得见,最好这个心愿,由你来实现。

希望你能让他过得很好很圆满。

*-*

距离明天还有六个半小时。

陆嘉川,我就快要与你说再见。

第36章 第三张脸

这是周笙笙第三次踏入陆嘉川的家,前两次都再清醒不过,这一次却是醉醺醺的,被他稳稳背着,耳边隐约传来他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他把她安置在他的床上,脱掉鞋袜,脱掉外衣。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

他打开床头那盏昏黄的小灯,一边俯身替她解开大衣纽扣,一边说:“看在你人事不省的份上,勉强伺候你一次。等你清醒过来,今晚的帐一起算,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好在灯光昏暗,他并没看见。

俯身的瞬间,他离她太近,解纽扣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定定地望着她。

也有秀气的眉眼,也有好看的面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呢?那时候仅仅把她当做是个不爱惜眼睛的臭美女人,所以没有半点好脸色。

那后来呢?

好像是在喜欢上她以后,才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她,然后才发现原来她也很美。

鲁莽却果敢,柔弱却善良。

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只需再一低头,便能触到她的双唇。那饱满的,宛若枝头红杏一般的唇瓣。

陆嘉川顿在半空,片刻后倏地直起腰来,替她盖好了被子,转身匆匆离开。

不是现在。

至少不能趁人之危,在她醉酒之际做出什么令人难于启齿的事。

那扇门在他身后合拢,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以后,床上那个“熟睡”的人慢慢睁开眼来,一动不动躺在昏黄灯光里,望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

周笙笙嘟囔了一句,翻身把自己埋进他的被子里。

最后一晚了,就不能抛开那些繁文缛节亲下来吗?

她闭眼呼吸,萦绕鼻端的全是他熟悉的味道,干净好闻,像是阳光下湛蓝色的大海,拥有令人动容的光彩。

酒意上头,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入目皆是陌生的一切。

头顶的灯,盖着的被子,陌生的家具……周笙笙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然后猛地记起来,她睡在陆嘉川家里了。

昨晚的画面一幕一幕重回脑海,几乎是心跳一滞。

几点了?

她连滚带爬从床脚摊开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显示着,早上九点四十五。

她赤着脚跳下床,又迫不及待跑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天色阴沉,狂风大作,看样子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她迟疑地摸摸脸……

还没变。

在门边迟疑半晌,她甚至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偷听外面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外面安安静静,像是整套房子只有她一个人。

周笙笙悄悄地拉下门把,探出头去。

陆嘉川真的不在了。

餐桌上有一张纸条,医生用清晰好看的字迹写着:先去上班了。电饭锅里热着玉米瘦肉粥,记得喝光。餐桌上有解酒药,专门拯救宿醉的酒鬼。在我下班回来找你算账之前,你最好自觉一点,不要急着走。哦,对了,你昨晚发酒疯的丑照在我手机里:)。

她拿着那张纸条,看到末尾时没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她走进厨房,打开电饭锅就闻到了粥的香味,袅袅蒸汽仿佛要染湿她的眼。父亲还在世时不太会做饭,她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务,学会买菜做饭。后来和郑寻离开家乡,郑寻也不会做饭,这个任务还是落在她身上。

所以,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机会吃到有人专程为她熬的粥。

周笙笙低头看着那锅熬得烂烂融融的小米,金黄色的玉米与淡褐色的肉沫点缀其中。看着看着,就有剔透的珠子忍不住要滚落其中。

他要是下班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很生气吧?

他会四处找她,打电话,去咖啡馆,也许还会去那个快递小哥苦等半天的红绿灯口。可是最终他会发现,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叫周安安的女人。

她也许就站在离他咫尺之隔的地方望着他,可他连目光都不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因为到那时候,她已经不再是现在这个人,现在这张面孔……

手上一松,勺子重新落回电饭煲中,她来不及品尝一口他为她亲自熬的粥,转身就往大门外跑。

道个别吧。

至少告诉他她要出远门,探亲也好,搬家也好,说声再见,亲一亲他的眼睛,告诉他不要想念她。

电梯迟迟不来,每一层都停下来,周笙笙绝望地拍着按钮,最终不顾一切朝楼梯跑去。十二层,她片刻不停往下跑。

天地间一片昏暗,北风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大地,仿佛要从树木的枯枝里将残余的生机也夺走。

她清楚感知到,有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也在将她从他的身边推离。

那个从来都节约用钱、精打细算的周笙笙竟然放弃了公交地铁,在街边拦下一辆计程车,不断催促着司机加速往医院赶。

她一遍一遍拨通陆嘉川的电话,可回应她的总是那冷冰冰的女声,反复告诉她“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她死死攥着手机,心都凉了半截。

电台里播着怀旧金曲,车行到一半时还放起了张震岳的老歌,略显沙哑的男声不够温柔地唱着:“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夜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她强忍已久的眼泪蓄势待发,而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听到那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终于全盘崩溃。

司机从后视镜里频频打量她。

周笙笙一边哭一边吼:“这放的什么破歌啊?换台啊!换个逼格高点的音乐台不行吗?”

可是不管电台里在放什么,她从模糊的泪光中望见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依然清晰地看见,她的人生本就该是歌里唱的那样,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而他就停在这里。离去的只有她。

她冲下出租车,扔下百元大钞,没有时间再等司机找零,只一路朝着医院大厅狂奔。

然而办公室里,坐诊的不是陆嘉川。

她面色发白地找到陈护士:“陆医生呢?陆医生不是来上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