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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愿和领导搭乘一班电梯,微笑着目送领导先离开。

许冬言盯着宁时修,可他却像没看到她一样,直到电梯门关上,也没看她一眼。

从办公楼走出来时,又开始下雪了。刘姐他们远远地走在前面,肆意的笑声散在冷风里,远远地传进了许冬言的耳中。

许冬言慢悠悠地走着,与前面的人距离越来越远。出了公司,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不到。

冷不防地,她被身后经过的一辆自行车剐了一下,两人都险些摔倒。骑车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许冬言气不顺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那男孩子却连声“对不起”都没说,就又骑上车子跑了。

“没家教!”许冬言暗骂了一句,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下大雪的缘故,今天的公交车来得特别慢,差不多等了半个钟头,脚都麻了,公交车才姗姗来迟。站在投币箱前,许冬言突然发现钱包不见了。她稍一回忆,就已经猜到一定是被刚才那个小男孩给顺手摸走了。

司机师博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走不走啊?”

许冬言有些郁闷地摆了摆手又下了车,不等她站稳,公交车就像赶着去救火一样慌慌张张地开走了。

许冬言翻了翻口袋,真是一分钱都不剩。公司距离家有五六公里,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如果去翻皇历,今天一定是诸事不宜。许冬言刚走出没多远,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晃晃悠悠站稳,人是没事,可是一拍脚却发现刚买没多久的限量款高跟短靴的鞋跟和鞋帮将断不断,已然快要分家了。

她内心一阵哀号。咬着牙深吸一口气,静了两秒,脚上使劲一踢,坏掉的鞋跟彻底掉了下来,高跟鞋变成了平底鞋。

她摸出手机,想打给谁求助,然而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这时,她听到有车子正在附近狂躁地鸣着笛。她这才注意到,前面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Q5,没有熄火,像是在等人。

许冬言静静地站着,并没有上前。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宁时修从车子上下来,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他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垂眼看着她。她也气儿不顺,倔强地抬眼与他对视着。

她以为这家伙又会说什么雪上加霜的话,没想到他只是弯腰捡起那只鞋跟,说了声:“走吧。”

此时此刻,他轻轻松松的两个字就仿佛一根针戳破了她,让她满腔的怨气,一瞬间泄得无影无踪。

车子缓缓发动,许冬言冷笑一声,“看了场闹剧,心情很好吧?”

宁时修不以为然:“无非是几个女人在那儿搬弄是非,有什么好看的!”

预想中的冷嘲热讽并没出现,许冬言愣了愣,回头看他。

像是感受到她诧异的目光,宁时修勾了勾唇角:“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但刚才看来,也不是那样。”

原本上班是没什么压力的事情,但自从换了部门后,她时不时地就会被一些流言蜚语影响到情绪,想想也觉得不值。她有点赌气地说:“也没什么,不开心就换个工作呗。”

“你就这点本事吗,被欺负了就灰溜溜走人?”

许冬言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宁时修继续说:“无论你走到哪里,总会遇到那种人,难道不爽就要跳槽吗?想要被尊重,就得改变自己。什么时候你变得有地位了,有话语权了,别人自然就不敢随便得罪你了。到时候你管他的恭顺是表面的还是发自内心的,你自己心里舒服就行。”

许冬言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公司领导对待宁时修的态度,还有那些人提起他时那种崇拜的表情。毕业于加州伯克利工程学院、国内名桥梁设计师、发表论文百余篇、长宁集团总工程师、T大客座教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活得那么优秀。

许冬言心里突然有些惭愧。

不一会儿,车子已经进了小区。刚停好车子,宁时修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点迟疑,但最后还是接了。

此时车里很安静,许冬言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记忆力不差,一听就知道对方是闻静。

闻静问宁时修:“时修,听说你马上又要出差了,要不你走之前我们见面?”

宁时修用拇指按了按太阳穴,有点为难地说:“我这两天事儿有点多。要不这样,等我回来请你吃饭,你看行吗?”

“你这一走得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不是,闻静……”宁时修有点无奈,“那天我说的话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坐在一旁的许冬言低头摆弄着手机,耳朵却竖着。宁时修像是意识到她在偷听、推门下了车。见他这么警惕,许冬言撇了撇嘴,也跟着下了车。直到进了单元门,宁时修的电话还没打完。许冬言也不等他,自己先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要关上,突然被人伸手挡住:“我进电梯了,回头再说。”

说话的是宁时修,他匆匆和电话那边的人道了别,挂断了电话。

宁时修不是对那个闻静很满意吗,怎么今天听上去好像不是很想见她?许冬言越想越好奇,忍了半天还是问他:“你对那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宁时修低头看手机:“大人的事你别管。”

“我才懒得管,我就怕我妈空欢喜一场。”

宁时修抬头看着她笑:“怎么平时没见你这么孝顺?”

许冬言见谎话被拆穿,摆了摆手说:“就当我没问。”

这天晚上,许冬言失眠了,大约是因为睡前的那几杯茶,害得她频频地往卫生间跑。

最后一次不知是晚上几点钟,她迷迷糊糊地从卫生间往卧室走时,发现有浅浅的灯光从宁时修的房间内透射出来。许冬言走过去,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推开门才发现宁时修正蜷坐在床边,垂着头,头发挡住了他的脸。

“喂,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许冬言走过去,发现宁时修的脸色白得很不正常。她吓了一跳:“什么情况?毒瘾犯了?”

宁时修无可奈何,一点应付她的精力都没有,他捂着胸口咬着牙说:“快回去睡你的觉!”

许冬言低头看他:“生病了?”说着她抬手去探他的额头。”

宁时修条件反射般地想躲开,但还是被她探到了。

“不发烧啊……”

宁时修有气无力:“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许冬言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捂着左胸:“你胸疼啊?”

“是心……”

许冬言一惊:“你有心脏病?不会吧?”

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多钟了:“要不去医院吧?”

宁时修摇摇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情况了。”

“那怎么办,吃药?你吃什么药?”

宁时修快疯了:“你让我安静地待会儿!”

许冬言愣了愣,乖乖地坐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就那样担忧地看着他。

宁时修缓了缓又说:“我没事……”

抓着他心脏的那只大手似乎渐渐松开了,但他依旧不敢肆意地呼吸。缓了好会儿,他才轻声说:“去帮我倒杯水。”

许冬言什么也没说,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宁时修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不禁笑了笑。

很快,许冬言端了一杯温水进来。看着他神色自如地喝了水,她才开口问:“你……你……你到底什么病?”

宁时修瞥了她一眼:“紧张什么?又不传染。”

跟许冬言相处时间长了,宁时修也渐渐摸出了规律:一般情况下,许冬言这张嘴别提多好使,可是一紧张就结巴得特别厉害。她现在这样,想必是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谁……谁……谁说我是担心这个了……”

宁时修把空杯子塞给她:“你……你……你可以回去睡了。”

许冬言仔细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真的没什么事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过河拆桥。”

“让你回去睡觉怎么就成了过河拆桥了?”

“被你这么一折腾,我哪儿还睡得着?”

宁时修斜着眼睛看她,犹豫了片刻说:“算了,我也睡不着。”

他靠坐在床头,随手拿起一包烟抖出来一根。

许冬言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床头上方白色的墙壁在夜色中像是一块崭新的幕布。一束束车灯划过,划破了这块幕布,也划破了幕布前两个人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没什么车子经过,只有凉薄的月光静静地洒了进来,浅浅地铺在房间的地砖上,看上去尽是凉意。

许冬言探身拿走他手指间的烟:“你都生病了还抽!”

宁时修有点疲惫:“不抽烟干什么?”

“聊聊天。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拒绝那个闻静?

“为什么不拒绝?”

“你不是跟我妈说觉得她不错吗?”

宁时修轻笑:“我要是说不行,我爸和你妈肯定立刻给我再换个人,什么时侯是个头啊?”

“那你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了?”

“第一次见面之后就说清楚了。”

许冬言笑:“看来她还不死心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这事被家里人知道,那就是你说的。”

“放心,我才没那么无聊。不过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亲?”

“不为什么。”

“难道有喜欢的人了?”

许冬言记得,她曾问过宁时修为什么会和陆江庭关系那么僵,他当时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一个女人,如今看来,这或许不是一句玩笑。

宁时修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烟也不让抽……我困了,你快回去睡吧。”

许冬言不死心:“你不会真喜欢王璐吧?”

宁时修瞪她:“你脑子没事吧?”

许冬言来了好奇心:“那你心里那个她漂亮吗?”

宁时修应付着:“还可以。”

“性格好吗?”

“不好。”

“看来男人都好色,长得漂亮的姑娘怎么着都行。

宁时修看着她,不禁哼笑了一声。

许冬言见今天也问不出什么了,站起身来将那根没来得及点上的烟放在他身边的床头柜上:“好吧,我去睡了。”

在她离开前,突然听到宁时修叫她。

她回头:“怎么了?”

宁时修把那根烟拿起来点上,半晌才说:“你能忘记他吗?”

许冬言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说:“我试试吧。”

几天后,宁时修又出差了,这一走就走了小半个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

这天吃晚饭时提起宁时修,温琴对宁志恒说:“你说,要不咱去看看孩子?”

宁志恒觉得好笑:“他是去工作,又不是被关起来了。再说,他工作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方便去。”

温琴点点头:“也是。冬言,一会儿你再打电话问问你哥,看他啥时候回来,机票订了没。”

对面前这位“后妈”泛滥的爱心,许冬言早已习惯了,她扒拉着碗里的饭,随口应了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许冬言本想看会儿书就睡,可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手机就在枕边,她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宁时修的电话:“睡了吗?”

“还没。”电话那端人声嘈杂,宁时修似乎走远了一些才继续说,“刚干完活儿,正在吃加班饭。”

“那加班饭吃什么?”

“泡面。”

“这么艰苦!”

宁时修轻笑:“这算哪门子艰苦。找我有事?”

“嗯?哦。”许冬言顿了顿说,

“我妈问你过年能不能回来。”

“这个……看情况吧。”

“机票还没订?”

“嗯。”

温琴交代的事问完了,许冬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但是谁也没说要挂电话。过了一会儿,宁时修问:“怎么还不睡?”

“还不困。”她问他,“你现在在哪?”

“刚回房间。”

她顿了一下说:“我想看看。”

“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好奇。”

宁时修无奈:“等一下。”

许冬言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着屏幕上出现宁时修的房间。在镜头对准房间的某个角落前,男人白净的脖颈和微微发青的下巴一晃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微微一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宁时修缓缓移动着镜头。许冬言没想到他的房间这么简陋,也就是以前大学集体宿舍的规格。虽然简陋,但是却非常整洁,还有刚洗过的衣服晾在靠门处的衣架上。

他的声音在镜头后面响起:“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许冬言不急不慢地说:“没有女人。”

他轻笑:“就看出这个了?”

许冬言想了想,缓缓说:“我想看你。”

宁时修没有说话,但没一会儿,她便真的从镜头中看到了他。

他比走之前更加清瘦了,刚才那个微微发青的下巴她也没有看错——或许是工作太忙,他还没来得及修整自己。但是这样的他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一种她挺喜欢的味道。

许冬言切换镜头,毫无征兆地,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宁时修的手机屏幕上。

她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湿地黏在脸上,形象好不到哪儿去,但她并不在意,就想着这样更像是在面对面地交流。

“我妈让我替她看着你。”

宁时修勾着唇角:“你妈还让你替她做什么了?”

“没了。”许冬言沉默了片刻说,“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