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鹤思来想去:“郗衡,不如我们去般若寺吧。”正好有时间,她去跟月老还个愿。

对于她提出的要求,霍斯衡通常都不会拒绝。

临出门时,木鹤看到他又换了一身黑衣,直接把他推回房间,她重新挑了冬装三件套,白衬衫、灰色毛衣和深色大衣:“去换去换。”

等他从浴室出来,哪怕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木鹤还是被眼前的美`色迷得头晕眼花的,只是换了套衣服,便一改先前的冷峻气质,通身风华如同山间明月,清雅明朗。

她的眼光真好啊,无论挑人,还是挑衣服。

见她盯着自己看得一眨不眨的,霍斯衡好整以暇地欣赏了几秒后,俊脸上浮现淡淡笑意,低沉的音调却极为撩人:“足够颠倒众生了?”

“还……行吧。”木鹤耳根红透,心口扑通乱跳,“也就,一般般的帅。”

他的眼神仿佛充满了穿透性,木鹤隐隐觉得血液都开始灼热、沸腾起来了,她转过身,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说:“我们快走吧。”

霍斯衡看着她的背影,以指抵额,轻笑出声。

两人抵达般若寺已近下午四点,深山藏古寺,这里隔绝了繁华城市的喧嚣,遗世独立,入冬后,别有一番山林野趣,空气里夹杂着清淡草木气息,格外沁人心脾。

寺里几乎不见游人,鸟声匿迹,环境清幽,松竹仍留着一身绿意,暖阳被筛成一道道细细的金线,最明亮处,是一座高高耸立的牌坊门,历经岁月风雨的侵蚀而岿然不动,上面刻着“般若胜境”四个大字,意境深远,禅意扑面而来。

赏完景后,木鹤直奔月老殿,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月老,信女木鹤,小名木央央,两个月前曾向您祈求提前预支三年桃花运……如今,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叫郗衡,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希望您能帮忙把我的姻缘红线系到他身上,不胜感激……”

另一边,不信神佛的霍斯衡,绕路来到后院禅房,找霍斯南叙旧。

觉明大师正敲着木鱼念经,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涌进来一大团的阳光,墙上刻的“清风谈般若,明月照禅心”八字随之被照亮,不用看也知道,霍斯衡来了,他仍低眉垂首,不受任何的干扰。

纤细的尘埃在四周浮动,霍斯衡随意地在窗边榻上落座,碎光透过菱格窗而入,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英挺的侧脸上,长腿舒展,悠然自若。

念完经后,霍斯南终于睁开眼,尽管已断掉三千烦恼丝,和红尘做了了断,但当看到坐在斜对面,白色衬衫挺括的人时,难免还是露出惊讶之色,从认识霍斯衡起,就从没见他穿过黑色以外的衣服。

更让霍斯南震惊的是,上次霍斯衡过来时,自己还亲口跟他说:“你这面相,属天煞孤星,命定无妻无子,孤独终老。”

并非危言耸听,也绝无半句虚言。

可是现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面相竟然变了?!

霍斯南再细看时,发现他眉宇间的阴冷和戾气也消散不少,因长久失眠而如影随形的疲倦气息更是消失无踪,这副全新的面貌,哪里是什么天煞孤星?分明是福泽绵延,事业登顶,爱情婚姻美满之相。

佛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心?

“老四,你这是……”

霍斯衡抬眼看他,眸色无波无澜的,心不在焉地笑道:“觉明大师,请记住您出家人的身份。”

霍斯南:“……”这时候倒是记起他已出家,不问世事了?

霍斯衡没有久坐,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出去。他来去如风,只留觉明大师,深陷团团疑云中,连经都忘了念。

霍斯衡径直来到上次重逢的院子,果然,在姻缘树下找到了木鹤,她正捧着一根红丝带,抬头,在树枝间挑选合适位置。

他走过去:“之前不是求过了?”

木鹤微抿红唇:“那次的不算。”现在这次求的才是姻缘。

她想到什么,把红丝带交到他手上:“你比较高,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事实是,她求的姻缘也有他的一半,如果让他亲自挂上去,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木鹤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心里甜滋滋的。

姻缘树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几百根红丝带在风中飞舞,这里面,有多少人修成了正果,又有多少对已缘尽人散?

木鹤不知道。

她定定地望着树下被风吹得黑色短发微扬的清隽男人,眸底浅光摇曳,她所有的好运气,是在这儿与他再次相遇后开始的。

她想和他,有个好的结局。

霍斯衡挂好红丝带后,他们又去听禾阁吃了素斋,等出来时,夕阳已经隐在山外,几乎眨眼间,天就黑了下来,寺庙里燃起一盏盏橙黄的灯火,成为凛冬夜色中唯一的暖色。

下山时,木鹤光顾着和他说话,一不留神就踩空了一节台阶,还好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声,吃进去一口冷风,背过身去轻咳几下才缓过来。

霍斯衡打开手机手电筒,蹲下`身去查看她的伤情,初步判断,应该是扭到了,他的声音散在寒风里,听起来有些模糊:“上来。”

木鹤:啊,上……什么?

下一秒,看到他弯腰的动作,她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下去。

这样不太好吧?

这么亲密的接触……

他不知道她对他心怀不轨吗?

好吧,他还真不知道。

霍斯衡等了好半会儿她都没动静,偏过头,幽深视线探究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揣测她的心思:“还是说,要我抱你下去?”

抱?公主抱那种吗?

木鹤的面颊顿时有如火烧:“……不用。”

她害羞地趴到他背上,心底的欢喜怎么都忍不住,像有一束束烟花炸开。

别说我占你便宜,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木央央:我把你当老公你却把我当兄弟?

霍先生:我送戒指是这个意思?

其实这俩已经开始恋爱了大家没发现?

掉落红包,感谢丁丁丁丁丁呀i、暹安、 最爱双双、茶家阿理X2的地雷

☆、欢言冬雪晚(15)

第三十章

底下的一百九十九节阶梯是唯一下山的路, 木鹤的脚有点疼,走平地还行,下这么多台阶的话肯定要废了,她就心安理得地让他背着了。

两侧长满高大稀疏的林木,路灯光昏黄, 将两人交叠的身影安静地印在地上。

木鹤歪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他,那如同炭笔勾勒出来的侧脸线条, 扑了柔和的光影, 时明时暗, 她以目光为笔, 将他的轮廓一寸寸地画进心间。

“木央央。”男人没回头,她看到他说话时呼出的一团白气, 棉絮般轻飘飘地就散了。

“……嗯?”

霍斯衡明知故问:“你大学时学的什么专业?”

怎么忽然就说到她的专业了?

木鹤不明所以地答:“桥梁工程。”

听到他一声低笑后:“你能分析一下我现在的受力情况吗?”

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木鹤轰地闹了个红脸,她害羞嘛, 虽然双腿环着他的腰,可上身还和他保持着一只手臂的距离,这样一来, 重心就被拉高了。

木鹤克服矜持, 缓缓地贴`上去,他后背坚实,很有安全感,她又伸出手,搂住他脖子。

严丝合缝, 冷风再也无法从他们的身体间穿过去。

咚咚咚……

彼此心口后背贴得太紧,几乎共用一个胸腔,木鹤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还能是谁的?当然是她的,跳得这么厉害,他会不会也发现了?

她决定先发制人:“郗衡,你的心跳得好快。”

女孩子的呼吸沿着脖颈徐徐而下,温热而濡湿,霍斯衡很难忽略那压在背上的柔`软,正是引发心跳失常的根源,原来他和世间所有的男人一样不能免俗,甚至沉迷其中,半晌后,他才轻轻地“嗯”了声:“你太重了。”

她重?她哪里重了?!

“你胡说!”木鹤坚决不认:“我才九十斤。”

霍斯衡眼底笑意更深:“我觉得不止。”

无论哪个女人都不希望听到喜欢的男人说自己重,木鹤自然也不例外,她收紧双臂,威胁似的勒住他脖子:“我觉得我们可以绝交了!”

话声一落,她就想起谭绵之前说过,绝交、忘年交什么的已经演化成一种不可描述的姿势,更是面红耳赤。

她松开了手。

“嗯?绝交?”

木鹤听得心尖一颤,他该不会也知道这个词的另一层深意吧?

霍斯衡到底虚长五岁,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看四周,荒山野岭间只有他们,男人的劣根性被激发出来了,顺着她的话开起黄`腔:“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等回到家再和我绝交?”

木鹤:“……”

到家都九点半了,霍斯衡扶她坐在沙发上,之前检查时就知道没有伤到筋骨,他进厨房取了冰块,用干净的毛巾包着,帮她微肿起来的脚踝做冷敷。

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皮肤,刺激血管收缩,再加上他坐得近,气息清晰可闻,木鹤犹如身处冰火两重天,既想远离,又想靠得更近。

霍斯衡察觉到她缩了一下:“冷?”

“还行。”

她的脚长得白皙小巧,指甲形状精致,上面还染着红,仿佛一颗颗艳丽的小贝壳。霍斯衡比了比,整个脚掌的长度堪堪比他的手指多出一小截,而且握起来柔若无骨,怎么长的?

敷了足足二十分钟,压在脚踝上的毛巾终于移开了,木鹤得以松一口气,轻轻动了动,真的没有那么疼了,也有可能是痛觉被冻麻痹了。

霍斯衡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接下来几天尽量不要穿高跟鞋。”

木鹤点点头:“知道了。”

反正她下周的工作排得不紧密,最主要任务就是跨年晚会的演唱节目,除了到电视台排练外,基本就是白天去公司跟着声乐老师上课,回家对着郗老师强化那几句俄语歌词,再跟铁肺天后艾晴取取经,吃吃小灶,顺便忙里偷闲到建桥大学作战指挥部群里灌灌水,了解一下大家最近的动态。

今天没有午睡,而且又上山下山的,实在是太累了,她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里水雾蒙蒙的。

“困了就先去睡吧。”

木鹤边应边起身,右脚不敢太用力,摇摇晃晃的,霍斯衡接住她,扶着回了主卧,又交待几句注意事项后才出去。

他先去关了客厅的灯,然后才回房间,从衣柜里挑了她买的新睡衣,进浴室洗澡。

细密的温水从花洒里冲刷而下,水珠从发梢滑过眉心、鼻尖、喉结、锁骨,肌理紧实的胸膛和小腹,漫过腰线附近的黑色纹身,没入**深处……

比例极好的成熟男性身体,影映在墙壁上,水光淋漓的地面上。

水声停了。

霍斯衡随手捞过毛巾,将头发擦了半干后,换上睡衣走出,床头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他拿起来一看,是霍斯文发来的信息。

“四叔,这是礼服图册,您帮四婶挑一套呗。”

本来公司女艺人在跨年晚会上要穿什么衣服这种小事,根本无需霍斯文操心,可谁让那是他四婶呢?再说,他也想借此暗暗试探一下四叔的心意。

霍斯文这步棋是走对了,毫无疑问,四婶两个字取悦了霍斯衡,他顶着湿发,表情不见一丝浮躁地将电子图册从头看到尾,哪怕看完后眉心微蹙,打字的动作仍是慢悠悠的:“没有别的?”

霍斯文眼观字,字观心后,回复:“四叔,虽然是跨年晚会,但女星们一般都是穿这种礼服,到时现场会有暖气的。”

当然,走红毯除外,那简直是大型的争奇斗艳,美丽冻人现场,大不了帮四婶把这个环节取消就是了。

他已经事先把那些布料过少的裙子剔除了,没想到剩下这些还是入不了四叔的眼,这明显是将人摆在心尖尖上宠着了。

“四叔,要不,我再去找找?”

霍斯衡:“不用。”

他看中了一套浅蓝色的长裙,明媚而不失优雅端庄,很符合她的气质,只是后面是深V的设计,足以露出大部分的背部:“这里需要修改一下。”

霍斯文记下他的要求:“好的,四叔。等设计师把礼服修改好后,我会让人送到金月湾。”

木鹤浑然不知自己将在跨年晚会上穿什么礼服的决定权掌握在隔壁某人手里,她正做着一场绮丽的梦,梦中的主角除了她还有郗衡。

地点就在他背她下山的路上,满天繁星,深不见底的长阶,两边树影婆娑。

“郗衡,你的心跳得好快。”

“嗯,因为我也喜欢你。”

也?她还没想明白,他忽然侧过头,亲了上来。

亲的不是脸颊,而是她的唇。

他们边走边接`吻。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

画面跳转,他不知怎么站在了树林的入口,笑容浅淡,却足够勾魂摄魄,伸出手邀请她:“央央,你要来和我……绝交吗?”

梦太真实了,以致于木鹤醒过来后,还有些恍惚,她用力揉了一把脸:“清醒一点啊木央央。”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木鹤埋进被子里,她的喜欢不纯粹了,她居然在潜意识里渴望他的……

不对,梦都是相反的。

纠结来纠结去也没个结果,木鹤干脆不去想那么多,专心投入到歌曲的练习中。

28号这天,钟离非刚好在星宇附近的酒店出席某个品牌的活动,中午顺便请木鹤吃火锅,这家店是山水集团旗下的,主打小资情调,格外受白领阶层的喜欢,生意向来火爆,尤其到了年底,还得提前预约才能有位置。

有个临湖的雅间,从来不对外开放,是专门为钟离非预留的。

钟离非把Pad递过去让木鹤先点单,等点好后,她瞅了一眼,大部分是她平时爱吃的,她们不止兴趣相投,连饮食喜好都这么相近。

这默契,就跟约了很多顿火锅培养出来的一样。

可她们明明是首次一起吃火锅,真不可思议。

钟离非又要了两盅滋阴美颜的汤,不到十分钟,服务生就陆续把食材和蘸料端上来了,尽管服务生训练有素,但难免还是多看了木鹤两眼,毕竟大小姐除了经纪人和助理,很少会带圈内的朋友过来。

木鹤先喝了汤,尝出几种药材的味道,她小时候常喜欢跟着隔壁的药婆进山采药,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入口便知是山中奇珍。

钟离非烫好了一勺雪花肥牛,先送进她碗里:“这个不错,试试。”

她们认识不久,交情却深厚到连口头道谢都省了,木鹤没有客气,沾了点酱料,吃进去,口感嫩滑绵密,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吃。”

“那当然。”钟离非又给她夹了一个秘制手工牛肉丸:“镇店之宝。”

美食当前,木鹤早把郗衡说她重,她立志要减肥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吃得不亦乐乎,颊边都泛起了玫瑰色,气氛太好,她对钟离非说起了心事:“非非,我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就……我有个朋友吧,她的某男性朋友在平安夜那晚送了她一个戒指当礼物,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离非见木鹤含羞露怯的模样,那双漂亮的卡姿兰大眼睛已然看破了真相,并当场戳破:“我的朋友即我系列。”

“好吧。”木鹤耸肩,“确实是我。”

钟离非问:“他跟你求婚了?”

“没有没有。”木鹤连忙摇头,欲言又止,“他送的戒指,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木鹤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她看:“喏。”

“双头鸟?”钟离非还是生平第一回见男人送女人这种戒指,她也拿不准其中的深意,“你是说,这枚戒指,象征着友谊?”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男女之间会通过戒指来表达纯洁的友谊呢?

“我是这么理解的。”

钟离非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老实交代,木央央你是不是喜欢他?”

“嗯。”木鹤的语调染上了甜蜜,“我是喜欢他。”

“有多喜欢?”

“大概就是那种,”木鹤笑容清浅而腼腆,“想和他一生一世的喜欢吧。”

钟离非扑哧笑了。

木鹤问怎么了。

钟离非艰难地忍住笑意:“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娱乐圈里还有像你这么……纯情的女人。”

“你们认识多久了?”

“八年多了吧。”中间的大部分时光都在分离,如果真要讲的话,那又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可他们确实相识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