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要不您,换个称呼?”
木鹤更难以适应霍斯文从老板变成侄子的身份转变,听到他喊四婶,她手臂起了小疙瘩,尴尬得不行,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比她还大三岁。
霍斯文不再纠结称呼问题:“我四叔是在您旁边吗?”
他也不想一大早扰人清梦,这不是年初一有个祭祖仪式,大家都等着了,却唯独最关键的四叔缺席么?遍寻不见人影,原来四叔昨晚吃过年夜饭就离开富春城了。
四叔的去向,其他人可能不清楚,霍斯文心知肚明。
木鹤想否认来着,男人从身后搂过来,下巴轻压在她肩上,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嗓音透着喑哑:“什么事?”
郗小衡也醒了,意气风发,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四叔,”霍斯文硬着头皮开口,“祭祖仪式……”
霍斯文不咸不淡地问:“不是有老爷子主持吗?”
霍斯文委婉道:“可是,您不露面,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
“太爷爷气坏了。”
霍斯衡沉吟道:“我待会给他打个电话。”
烫手山芋终于丢出去了,霍斯文松一口气:“好的,四叔。”
和霍斯文想的一样,霍斯衡拨通老爷子电话,霍老爷子气急败坏一顿痛骂,声若洪钟,浑厚有力,木鹤听得一清二楚,不厚道地捂嘴偷笑。
霍四少居然也会有被人训的时候,稀奇稀奇真稀奇啊。
“老四!”霍老爷子骂半天没得到回应,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木鹤生怕老人家气坏身体,轻晃霍斯衡的手,他气定神闲地应:“听着呢,爷爷。”
霍老爷子不出声了,片晌后,怪里怪气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爷爷,您老糊涂了吗?”
霍老爷子火气全消,重重哼道:“你才糊涂了。”殊不知,这声爷爷,他等了十一年之久,真不容易哪。
张管家过来说差不多该动身去祠堂了,霍老爷子只得挂断通话,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四身体抱恙,无法参加仪式,我们走吧。”
霍斯文微笑着想,四叔可真有一套。
另一边,霍斯衡放下手机,将怀里的人转过来,俊眉微挑,似乎不经意地提起:“新年礼物是不是忘了给你?”
木鹤察觉到某种不可描述的危险:“给了给了!”
“哦?”他尾音轻扬,凝眉思考,“给什么了?”
木鹤被逼进死角,无处可逃,唯有乖乖地收下第四份贵重的新年礼物。
她摸着酸麻的腰,欲哭无泪,说好的守色`戒呢?!
新年的第一天,木鹤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午饭是按照年夜饭标准准备的,木鹤每样吃一点就饱了,剩下的交由霍斯衡解决,她窝进客厅沙发里,拿起手机,查看收到的新年祝福,意外刷到了丁吾的消息。
木鹤不记得加过他微信,可能是刚进组时好友申请太多,不小心加的,他发了两条消息,分别是在山城拍的视频和命名为“压岁钱”的红包。
她点开视频,稚嫩的笑声传了出来,以新落成的浩然希望小学为背景,十三个孩子站在门口,腼腆地挥舞小手,此起彼伏地用方言喊着:“央央姐姐!”
镜头里出现一只黝黑皲裂的小手:“央央姐姐真的能看到我们吗?”
丁吾说:“能的。”
“我奶说她去大城市了,什么是大城市,比山城好玩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我知道!大城市有火车,有好吃的泡面,吃东西不用给钱!”
“哇这么好!”
……
“我将来也要跟央央姐姐一样考上清华,到大城市生活!”
“对,我们都考清华!”
画面一转,木鹤看到了小学老师,她苍老很多,笑容依然和蔼可亲:“央啊,谢谢你给孩子们建的学校,教学楼起好了,每个年级都有教室,操场还在修,年后就可以入学了。”
“我和村主任走访了山城的一百零八户人家,好些家长表示愿意把家里适龄的女童送来上课,预计新生会增加三十人。”
三十个如你一般的希望。
“央,老师愿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谢谢老师,”木鹤轻声回道,“愿您一切都好。”
她反复看了几遍视频,有些惆怅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在金兰江上架桥呢?以她目前的收入,远远不够。
手机轻震,钟离非发来一张截图。
袁欣儿和公司解约后销声匿迹两个多月,最近隐隐有借微博复出的迹象,前一线女星沦为网红,噱头爆点有了,再买些通稿卖卖惨,煽煽情,复出指日可待。
通稿上写着:袁欣儿消失是因为患上了抑郁症,她一边治疗,一边到偏远山区支教,青山绿水,孩子们的纯真无暇,让她的心灵得到净化,并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意义。
等候已久的欣光们心疼得不行,纷纷留言关心、鼓励她:“好好养病,我们会守在原地,等你回来!”
大部分网友并不买账。
“支教?她不是只有小学学历么,支的哪门子教23333”
“高抬贵手放过抑郁症吧,别什么锅都往它头上扣”
“放个剧透,袁欣儿准备复出了”
钟离非:“没这么简单,她要复出,丁以茉第一个不答应。”娱乐圈更新换代速度太快了,何况黑历史缠身,袁欣儿想东山再起无异于痴人说梦。
木鹤:“你认识丁以茉?”
“认识啊,鼎鼎有名的公主病晚期患者。”
“听说丁以茉父母离婚了,好好的家说散就散,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袁欣儿?”
钟离非猜得不错,袁欣儿势头还没造出来,热搜爬着爬着就不见了,洗白通稿被删得一干二净,花的钱全打了水漂。
袁欣儿不算笨,知道是谁在暗中打压她,经过大起大落后,她性子稳重不少,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一步步来。
桌上的手机响了,陌生的本市号码,她以为是外卖到了:“就来。”
“袁小姐,”粗粝的男声说,“我手上有木鹤除夕夜私会南城首富丁吾的料,你要的话八百万卖给你。”
袁欣儿惊讶,木鹤怎么会跟丁吾搅和到一块?难道她猜错了,木鹤的后台不是霍四少,而是丁吾?
越想越有可能。
怪不得丁建会被控得毫无反手之力,明显是受到丁吾的迁怒。
丁吾不顾兄弟情义,不惜牺牲公司利益,是为了帮木鹤出气。
袁欣儿不想蹚浑水,又想看木鹤摔跟头,她有两全其美之策,上次有人给她发了匿名彩信,意欲借她的手铲除木鹤,如今她同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网络时代没有秘密,躲在匿名背后的那张丑陋嘴脸,她早已摸清轮廓。
“我相信有人会对你的料更感兴趣。”
“谁?”
袁欣儿缓缓道出:“钟明玉。”
同一时间,木鹤翻到消息页面的最底下,看见了钟明玉的名字,最新消息停留在去年跨年夜,她们一整年没联系了,难免唏嘘。
生命中的人来来去去,谁也不知道谁能陪自己走多远。
木鹤按灭手机,从桌上拿了橘子,准备剥来吃,发现一个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黑色纸袋,她凑过去看了看,里面装的竟然是安`全`套,数了数,一共六盒。
她面红耳赤地想,他这是准备春节假期都不出去了吗?
霍斯衡收拾好碗筷,擦干手从厨房走出,见女朋友对着纸袋发呆,他在她旁边落座,一本正经地说:“央央,你午饭摄入的热量超标了,要不要消耗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郗小衡和木小央激情四射的美好春假~
霍斯文:为什么我每次出场都这么南?!
喜我归有期
欢言冬雪晚
微微甜的你
微雨濯年华
甜梦不知醒
终于把藏头诗写完啦!
大家平安夜快乐,记得在床头挂上袜袜喔!
留言的都送红包,强行么么哒!
☆、甜梦不知醒(11)
第七十一章
木鹤条件反射地双腿发软, 光天化日的, 就别宣那啥了吧, 到外面走走,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好,不照样能消耗热量?
“我觉得吧,”她红着脸委婉地、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事都该有个节制,是不是?”
霍斯衡状似不解地凝眉, 好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木鹤迷茫地眨眼,难道是她想歪了?
“央央, 想不想开车?”
听听,她能不想歪吗?!
木鹤跟他确认:“地下停车场那部卡宴?”
“不然呢?”
搞了半天, 木鹤总算弄明白,他是要让她开车去般若寺,她前年拿到了驾驶证, 可惜没钱买车,在《北城有佳人》剧组时倒是好好练了一番车技, 然而现实中没有开车上路的经验。
安全起见, 由霍斯衡把车开出市中心,等到了近郊路段, 车流稀疏, 木鹤才换到驾驶座,她既紧张又兴奋,系上安全带, 确定了一遍油门和刹车的位置,缓缓踩下油门,车子轻快地滑了出去。
很简单嘛。
木鹤放松下来,得意地问:“还不错吧?”
副驾的霍斯衡从窗外收回视线,点点头:“嗯,时速二十公里保持得不错。”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在拐弯抹角地笑她,木鹤深深吸气,决定回击:“坐稳了啊。”
她一脚油门下去,车速飙到了四十码,匀速前进。
霍斯衡轻握拳头抵唇,笑得胸腔不停颤动。
木鹤余光瞪过去,有这么好笑吗?郊区限速六十谢谢,至少她及格了。
前面的路长而直,没有其他车辆,木鹤发挥出高水准,顺利抵达了般若寺山下。
霍斯衡:“比我预计的早。”
“哼,”木鹤抬起下巴,“小看我。”
“不敢。”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两人走完一百九十九节阶梯,低调地从侧门进入般若寺,木鹤先去拜了月老,接着跟霍斯衡来到后院的禅房,四周幽静,脚步落在雪上,声响格外清晰。
禅房内,身穿灰色僧袍的觉明大师耳根微动,门开后,他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诧异道:“这个时候你不在霍家,来找我何事?”
霍斯衡长身而立,目光清湛地和他对视:“霍二,我带答案来给你看。”
苦思不得的问题即将得到解答,觉明大师静等下文。
门口光线一晃,他抬眼看去,年轻女孩子走进来,容貌清丽,笑意嫣然,她双手合十,微微弯腰,礼貌打招呼:“觉明大师,您好,我是木鹤。”
霍斯衡搂住她的腰:“我未婚妻。”他勾起唇角,“也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什么答案?木鹤云里雾里。
觉明大师懂了,是她改变霍斯衡的面相,治愈他的失眠症,让他从狠厉无情的霍四少变回了一个普通男人。
觉明大师合着双手回礼:“木施主,你好。”
木鹤对他很是好奇,身为霍家人,为什么会选择出家为僧?还有,他明明和郗衡同辈,排行第二,可看起来年纪大多了,估计有四十岁?
很快,她又意识到,这算是……见家长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大多数时候沉默着,木鹤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打量房内的摆设,简单古朴,充满了禅意,置身其中,心神安定,她喜欢这个地方。
“木施主如果无聊的话,要不我帮你看看面相?”
“好啊。”
觉明大师端详她的五官,温和地说:“右手给我。”
木鹤将手递过去,他轻捏住她指尖,察看许久:“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您说。”
“木施主出生不久即遇命中大劫,幸遇贵人,化险为夷。”
木鹤愣住,跟霍斯衡交换了一个眼神:你二哥说得好准。
“冒昧问一下,你生母可健在?”
“……在。”
觉明大师皱眉:“你与生母缘分浅薄,若即若离,恐怕将来会断尽母女情分。”
木鹤忍不住问:“那我和生父的缘分呢?”
“甚是奇异。”
“何解?”
觉明大师言简意赅:“缘断,缘又续。”
木鹤久久无言。
霍斯衡环住她的肩:“霍二,那我们的缘分呢?”
觉明大师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天色渐晚,橘色柔光安静从菱格窗外透入,觉明大师说:“一起吃顿便饭吧。”
木鹤应着起身,准备去听禾阁,谁知觉明大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不出十分钟,便有僧人送来三份斋饭。
原来这年头僧人都过上高科技的便利生活了?失敬失敬。
素斋清淡,分量足,木鹤实在吃不完,悄悄地将饭菜拨到霍斯衡碗里,觉明大师轻咳一声:“出家人面前,不得秀恩爱。”
“是,”木鹤忍着笑,“大师。”
吃完饭,天就黑了,觉明大师送他们到后院门口,寒风阵阵,撩动他的衣袍,衣摆翻飞,他隐藏在蒙昧光影里,种种压抑的情绪翻涌而起,眸色不再平静,他追了几步:“老四!”
霍斯衡停下来,木鹤惊讶回头。
此刻的觉明大师,更准确地来说是霍斯南,站立如石雕,他哆嗦着唇,声音微颤:“小文,他还好吗?”
不等霍斯衡回答,他摇着头转过身往回走:“算了算了。”朝他们挥手:“走吧走吧。”
像是躲避什么似的,他飞快跨进院门,眨眼间消失踪影。
木鹤望着屋檐下随风轻摆的灯笼出神:“他,就是霍总的爸爸?”
霍斯衡默认了。
天边挂着的月亮皎洁圆满,清辉洒满人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沿着原路回到山脚停车场,木鹤主动坐进了副驾,霍斯衡启动车子,平稳快速地行驶在寂静夜色中,她点开音乐,选了一首喜庆的新年歌,跟着唱起来:“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还篡改歌词:“恭喜郗先生,女朋友如花似玉,落雁沉鱼……”
路灯光从霍斯衡的侧脸上划过,将眼角笑意点亮,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