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总管?被她打了巴掌、又被大老爷罚了板子养伤的肖总管?曾听闻他的腿脚险些被打断,而这时到“宗秀园”来又能有何好事?

第三十六章 起火

肖金杰自伤愈之后一直都在院子内做点儿杂事。

本以为伤愈能得重用,孰料几次请见二姨太太都被拒,而后塞了银子给刘妈妈,他才知晓二姨太太乃是故意冷他,让他好生照照镜子,瞧他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肖金杰拍着自己的脸蛋子,他何尝不知?二姨太太这是告诉他,即便再光鲜的衣着颜面也不过是主子跟前听使唤的一条狗主子不爽,狗能如何?

这些时日里,丫鬟、小厮,寻常在手底下听喝的下人们也敢与肖金杰使脸色,这着实让他咬牙切齿,闷声不息的沉着,只望有一日翻了身,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群狗奴才,即便是狗,也要看看主子是谁这一晃过去些许时日,今儿得了二姨太太派人来叫他,肖金杰立即喜上眉梢的连忙窜去。

仰头挺胸的从后罩房的仆人间里走出来,但听了二姨太太吩咐的事,他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到“宗秀园”传话?而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摸摸自己的脸,肖总管脑中映起九姑娘的巴掌,只觉得这脸蛋子依旧疼。

可二姨太太谁都不找,单单找了他来禀事,这无非就是要他腰杆子硬些,也找回一丝颜面?

这般思忖,肖金杰的腰板更直了,挤出笑来回禀道:“七老爷、七夫人,二姨太太让奴才来给二位回个话,五姑娘已是年纪不小,却一直都未圆及笄之礼,正巧九姑娘临及笄之日,二姨太太的意思是两位姑娘一同行此礼。”肖总管的目光左右扫了下,继续道:“二姨太太还说了,两位姑娘同时及笄,这次大礼要好好的办”

眼见肖金杰这人就觉恶心,再听他前来回禀的话,林政孝的心是更沉了,胡氏却无林政孝的涵养,即刻便惊了,“五姑娘纵使要及笄,也不用合为一日啊?二姨太太这是何意?”

肖金杰看着林政孝,女人的唠叨可闻耳不听,但老爷的话才是要紧,林政孝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如此匆忙,岂不是委屈了五姑娘?”

“七老爷您放心,二姨太太应承的事,还无人说出‘委屈’二字来,何况这事四姨太太已经应承了,五姑娘也点了头,奴才来此也是与七老爷、七夫人回禀一声。”肖总管的脑袋仰的快见了下巴颏儿,还拍着肚子道:“哟,这天可有些晚了,奴才来此回话,倒是忘了用饭了。”

奴才就是奴才,要俩银子买个面子,但看肖金杰这副德性,胡氏便要出口斥骂,可还未等她开口,门口便响起一声清脆:“肖总管,你的腿伤可是养好了?”

肖金杰往那方看去,不正是九姑娘林夕落?

之前她是空手赏了巴掌,如今这手里头还攥了一把雕刀在手指上绕转,肖金杰脸色僵滞,即刻退后两步,请安道:“九姑娘。”

林夕落站在其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特意侧目瞧了瞧他的腿,反倒是把肖金杰瞧的站立不安,腿在打晃,心里头下意识知留此不妥,即刻道:“九姑娘,奴才也是来传话的,如今话说完了,这就告退。”

肖金杰想走,却见林夕落露出一分笑,“肖总管不是刚说完还未用饭?”

“不敢劳烦九姑娘,有您两句好话,奴才这肚子就饱了,这就告退。”肖金杰话未说完,林夕落话音即刻转冷,“站住让你在此用饭你就用,啰嗦什么?今儿这饭你若不吃,旁人还道我是苛待下人”

肖金杰吓一哆嗦,抬头欲看林政孝,却正瞧见林夕落手中把玩的雕刀…心中又琢磨这次是二姨太太派来的?这九姑娘还能再赏他两巴掌不成?何况及笄之日马上就到…

思忖至此,肖金杰则再次行礼:“…奴才谢过九姑娘的赏。”

林夕落冷笑一声,叫过吉祥,在其耳边嘘声吩咐,吩咐的话语谁都听不清楚,林政孝与胡氏对视半晌,却都担忧林夕落不会又要惹出什么事吧?可二人多了一份记性,谁都没出言阻止,反倒是胡氏多了个心眼儿,看着春桃在一旁,叫她过来吩咐道:“快去请十三爷来”

肖金杰站立不安,余光时而偷瞧林夕落两眼,林夕落就站在门口等,等着吉祥归来…

未至两刻钟的功夫,门口则来了一顶小轿,最先下来的就是十三爷林政辛林政孝与胡氏惊诧的功夫,就听林政辛召唤着后面的小厮喊嚷:“都快着点儿,里面等着呢,别让九姑娘等急了,不过是一点儿吃食,耗费了这么久的功夫。”

胡氏纳罕看着林夕落,却见她狡黠的吐了下舌头…小厮们从外接连搬进一个又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盆,掀开上面的棉布,却是整整三大盆的馒头肖金杰吓的眼珠子快瞪了出来,正想着往后退几步趁机离开,却被林夕落挡住,转身与林政孝道:“爹、娘,您二老也累了,先去休歇休歇,此处有十三叔呢,不会辜负了肖总管”

林夕落使着眼色,林政孝轻咳两声有意嘱咐,却又觉话语多余,瞻前顾后不如索性转身离去,而胡氏更有担心,可此时她留此也实在不妥,以眼神告诫林政辛莫太过分,随即无奈摇头离开正堂。

林政孝与胡氏离开,哪怕这屋里头又放了冰盆,可肖金杰仍浑身湿透,只觉裤裆里头出了水,不知是吓的尿了还是汗水积的“肖总管,听九侄女说你饿了?”林政辛指着他道:“这就给你弄来三大盆馒头,白面细粮,你好生用着?”

“十三爷,奴才饭量小,不吃都觉得饱了”肖金杰即刻跪了地上,林夕落站在一旁道:“不吃?那岂不是浪费了?”

“九姑娘,您饶了奴才吧,奴才纵使之前有错,可如今打也挨了,也知错了,您饶了奴才…”

“那你说,为何五姐姐的及笄礼要与我同日举行?”林夕落二话不说即刻问,她刚刚让吉祥去找了林政辛,也就是要以他做个支撑,她纵使问不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好歹也知此事苗头如何?林政辛旁的不成,对这等好奇之事可张罗的欢,林夕落刚问出口,他便举个馒头往肖金杰的肚子里塞:“吃啊?别浪费了”

“呜唔…”肖金杰不敢还手,支支吾吾将一个馒头咽下,撑的嗓子眼儿都快裂了,才回道:“奴才、奴才也不知…”

“那你再吃一个”

林政辛第二个馒头塞下去,肖金杰的眼珠子开始翻白了…

“十三爷,饶了奴才,奴才真不知…”

继续塞

肖金杰捂着肚子大呕,这馒头虽香,可干噎进去一口水都不给,任谁也受不了这份罪?

待林政辛举起第五个馒头,肖金杰话语极快的道:“奴才只知道前两天四姨太太去过,这是她的主意”

“狗东西,浪费爷的馒头”林政辛将那馒头收回盆中,肖金杰蹲在地上干呕着,林夕落仔细的回想这位四姨太太,自来到林府,她也不过是只见此人一面…而林瑕玉旁日都与林绮兰在一起,如今四姨太太怎么会去找二姨太太?

林夕落目光直视肖金杰,还未等再问,肖金杰即刻摆手忙道:“九姑娘饶了奴才,奴才可什么都不知道了,自能下地,奴才在院子里就是个打杂的,今儿才算得了二姨太太召见,让奴才传话,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了,十三爷饶命…”

林政辛也厌烦肖金杰这副怂相,眼见林夕落沉默不语,他则摆手道:“吃够了?吃够了就赶紧滚”

肖金杰耳听这话,即刻从地上爬起来,连行礼带退后,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宗秀园”。

林政辛看着林夕落,“九侄女,想什么呢?”

“乱了。”林夕落揉着额头,林政辛道:“甭想了,我也刚刚知道,你及笄礼当日,大理寺卿府的嫡孙、也就是绮兰要嫁的那位爷要来咱们府上做客,说是商议下定之事。”

“什么?他在那天来?”林夕落瞪了眼,“瑕玉为了陪嫁才跟我同日及笄?”

林政辛点头,“也有此可能。”

“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儿呢…”

林夕落只觉得心里杂乱,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出现,从面子上来说好似都无瓜葛,可林夕落总觉得其中弯弯绕是她未能想通。

先是林瑕玉来此求她,她不愿随同林绮兰陪嫁给大理寺卿府的嫡孙,硬是要给庶妹陪嫁,礼都不通,而后林政齐寻了父亲去,道是他的官职调动在其手中,拖后至老太爷过完六十花甲之寿再议,随即是大理寺卿府的嫡孙在她与林瑕玉及笄之礼当日,来此谈婚事。

林夕落长舒口气,这些事听起来与其无关,可又好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她的眉头更紧,揉额的手加重几分…

林政辛瞧她如此,在一旁道:“想此多也无用,一切都等着及笄当日再说吧,你不急着婚事,可有人急。”

林夕落点了头,未再多说,未过多久春桃跑回,看到林政辛在此处略有怔愣,未过多久,林政孝被老太爷派人找走,林政辛在此用了晚饭便回了他的住处。

这一整宿,林夕落都噩梦缠身,先是那梦魇之态又浮现出来,身被刺死的嫁衣之态飘来飘去,麒麟楼的牌子格外刺眼…林夕落的额头不停的渗出汗珠,呜咽的喘不过气来,隐隐约约好似能瞧见那新郎的模样,可无论她如何睁眼,却就是看不清其面貌…

“九姑娘,九姑娘…”

只觉旁边有人不停的摇晃自己,林夕落的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儿,所见之人却是春桃,春桃一脸焦急,口中道:“九姑娘您快醒醒,南屋的雕木着火了,烧了”

忽然起身,林夕落豁然惊醒,百寿图

第三十七章 焚毁

林夕落冲出西阁,瞬时便往南屋看去。

此时丫鬟、小厮、婆子们已经接连泼水,将火灭去,夏日的炎热,让涌起的浓浓黑烟萦绕不散…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夕落,林夕落惊呆,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南屋之中,吓的胡氏连忙追去:“夕落,那里都是烟”

南屋中漆黑一片,一踏进门,便是浓烟扑来,林夕落呛咳几声连忙捂住了嘴,木料都如黑炭,其上还浮着白灰,林夕落顾不得脏乱,直接走向雕好轮廓的木料…焚毁的雕木不少,往后翻去,几乎未存几块完整无缺。

林夕落四处找寻她最在意的那一块雕木,左翻右找,却就是寻不着。

胡氏已经迈步进来,拽着她便往外走:“夕落,快些出去吧,呛坏了身子。”

“娘,您先出去”林夕落急忙扶着胡氏往外走,那方又焦急的叫了宋妈妈道:“快过来扶着母亲出去,不许让她再进来。”

宋妈妈本还要叨咕两句,可瞧如今这九姑娘的脸色如杀人一般,急忙话语咽肚,张罗着丫鬟们倒水为胡氏清洗。

胡氏无奈坐在院子里,看向一旁的下人,“老爷可找到了?”

“已经派人去了。”

胡氏跳脚急道:“倒是快着些啊,再派人去,这可是出大事了”

林夕落在屋中左右找寻,终究在一个角落之中,寻到小叶檀的那一块雕木,这一“寿”字,便是林竖贤所写最好的那一幅,如今残缺不堪,其上木灰轻碰散落,曾经日夜小心呵护,怕闷着、怕沾水、怕污渍…孰料却天降灾祸。

林夕落哭了…

这是她穿入自己梦中,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大哭,不为父亲、不为母亲,也不为那可爱的弟弟,只为这一称心雕品。

这是她一直藏于心底的伴儿,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她以沉默待人、以沉默待事,除却父母、弟弟之外,她不承认自己能有无话不谈的益友,唯独是这些雕木,这些雕具,这是她的朋友,这是让她可以敬坐下来,泣诉既可的朋友每日的盘养呵护,每日在这些木料上雕出“寿”字,都能让林夕落从心底寻到栖息之地,让她畅所无惧的笑,这也是二姨太太扣她一“匠女”之名,她无反击、反而就此默默认下来的原因。

因她不屑这落魄名声,她乐于做这“匠女”。

可是…这最用心、最满意的一件雕木伤痕累累,破残最重,让她如何能不掉泪?这是她的心血、她的心血啊嚎啕大哭之声传出,屋外议论嘈杂声响即刻平静下来。

胡氏皱眉不敢相信,夕落哭了?自己这女儿哭了?宋妈妈也有担忧,正值纳罕之余,却又是一声惊嚎传出,所有人都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丫鬟小厮们欲进去收拢杂物,却被林夕落用木板子挡住,哭嚷道:“谁都不许进”

各个吓的退了回去,不知如何是好,胡氏忍不住站起身往那方走,却一把被宋妈妈拦住,“夫人,您别去了,这都是姑娘的心血,如今烧了,难免心里不舒坦,您再一去…她更难受。”

宋妈妈这一说,胡氏的脚步也踌躇不前,犹犹豫豫:“我…我不去?”

“您别去。”宋妈妈急忙拽着胡氏回了椅子上坐下,可林夕落的泣哭传出,胡氏怎么都忍不住自个儿的脚步,即刻就又进了南屋,“…夕落,娘在这儿呢”

四处看,却不见踪影,而后闻声寻去,却发现她在一个角落中。

身上被熏的灰黑,脸上也沾了灰泥,整个人搂着那块雕木抱头哭,胡氏的眼泪儿忍不住掉落,急忙劝哄:“夕落,有娘在呢,别怕,大不了…大不了娘带着你离开这儿,啊?”

“她们…她们这也太狠了。”胡氏下意识便将此事归拢到二姨太太那一房,忍不住的抹着泪眼。

林夕落只觉眼泪停不住,用眼泪去弥补心灵的缺口,不知还要多久…

胡氏未等再说,门外则有林政辛的声音传来,怒骂吵嚷着:“哪个兔崽子这么不长眼睛?把爷的事都给搅和了,如若让爷知道是谁做的,蛋黄子捏碎了喂苍蝇”闻声不久即见其人,他一进屋,瞧见这乌烟瘴气的味儿即刻熏出了门。

“九侄女呢?七嫂?”林政辛在旁寻找,小厮连忙凑过去回禀:“十三爷,在里面呢。”

林政辛一怔,抬头瞧着这烧黑的屋脊,硬着头皮迈步进去,瞧见胡氏在一旁劝,而林夕落闷头在哭,四处扫视这烧黑的物件,林政辛也挠头不知该说何话才好。

这些时日他凑在此处就是为了玩闹,起初是为了瞧瞧这位声名不堪的九侄女到底是何模样,待见真人相处些时日,他却真觉得这小院子、这小屋子是一温馨之地,这被人称为“匠女”的九侄女也有嬉笑欢喜的天真模样。

林政辛对此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虽说他乃林忠德最宠幼子,可他诞下不久便生母过世,从开始吃东西就担忧会不会被弄死?

整日听着这些老妈子、小丫鬟们传风言风语,林政辛厌恶至极,待这腿脚能跑、能走,他便一门心思的讨好林忠德这位祖父岁数的父亲,对其他人?顽劣耍弄、叛逆无德,谁人都不敢惹他,为何?因他姓这个“林”字,因他是最得宠的十三爷。

可无人能知,他心底多么期望有一小家、哪怕是一父母健在的小窝,也比那空旷大院要舒心得多。

故而,他喜欢“宗秀园”的和气,也喜欢听林政孝这位七哥叙述道理、喜欢胡氏这位七嫂的叮嘱照料,喜欢林夕落的调侃斗嘴,也喜欢林天诩虎头虎脑的德性。

可如今…一把火将这些全都毁了,虽说烧的是这些木料,但却是把这温馨彻底粉碎,燃起也有林政辛的怒气。

“老子饶不了他绝饶不了”林政辛忽然爆出一句,抬脚就冲出了门,胡氏起身欲阻,可忍了多年的心,她哪能再忍下去?索性话语憋回肚子里,任凭林政辛在外折腾。

林政辛指着吉祥吩咐道:“所有的丫鬟、小厮、守夜的、看门的、送饭菜的全都给爷叫来,今儿爷不把弄出这把火的人苦胆子踹碎了,爷就不姓这个林”

所有人一听,即刻互相探看,自觉无事的也东张西望,虽不敢张口,可各个都胆战心惊,这位十三爷可不比七老爷那么好说话,瞧其年岁比九姑娘还小、瞧其瘦高的身板子一副弱相,但这可是个混不吝吉祥前后左右的张罗、喊人,不大一会儿便将“宗秀园”所有人聚集此地。

上上下下二三十口子人,各个头垂低目,无人敢看林政辛。

林政辛冷着一张脸,伸手直至骂道:“爷数三个数,主动站出来的,我饶你一命,如若不肯认,被爷查出来…无论你是娘们儿还是爷们儿,板子打完送去府衙,纵火罪论处,爷虽没官没职,但让你生不如死…我若办不到我是你孙子”

林政辛一句恐吓道出,却是让所有人都吓的跪了地上,窸窸窣窣议论不宁,没过十个数的功夫,就已经听到林政辛朝天大喊:“一”

静谧片刻,议论之声更加响亮

“二”

鸦雀无声…

林政辛挨个的扫着,挨个的瞧,第三个手指头竖起,刚刚要喊“三”,便听一个丫鬟跪地爬出,惊嚷道:“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无心的,爷饶命啊爷”

林政辛探身向前,拎起那丫鬟的头发一瞧却是愣了,这不是从福陵县跟到都城来的丫鬟?杏儿?

正值此时,门外则来了小丫鬟传话,宋妈妈越听心越慌乱,直接去了南屋与胡氏道:“夫人,大夫人派人来传话,请您过去一趟,院子里的事…那边已经知道了。”

宋妈妈话还未等说完,春桃急忙从外进来,“夫人,二姨太太也派人来,请您过去。”

祸不单行,全都找上了门?林政孝昨晚被老太爷叫走,至今未归,她们则全都找上门来…胡氏泪花滚涌,苦笑出声,“去,我这就去,与她们说清、说明白。”

宋妈妈即刻扶着胡氏起身,胡氏看着依旧蜷成一团的林夕落心里刺痛心疼,那单薄的身子、那苦哀的模样…胡氏不敢再看,转身出了南屋。

看到林政辛、再见跪地的杏儿,胡氏没有探奇要问个究竟,只与林政辛道:“都交给你了,七老爷不在,十三爷,你做主吧。”

林政辛本就在讶异这丫鬟如何处置,如今得了胡氏这一句,他的心里有了底,拱手道:“七嫂放心。”

胡氏指了指南屋,林政辛点了头,门外还有别院丫鬟候着,胡氏也未梳洗、也未更衣,索性就这么去了。

林政辛未等开口,南屋的门“硁”的一声关个紧闭,这一声响,吓的所有人一个激灵,林政辛看着所有人,一脚踹向杏儿的胸口,“你说个清楚,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族学阁屋,林竖贤听完教谕的叙话心中不免沉叹。

那些字、那些精美雕木就此葬于火中?她如今会是何模样?

林夕落…林竖贤迟疑不宁,这丫头的性子暴烈,说不准会做出如何歇斯底里的事情来…

子不教、父之过;徒不教、师之责。林竖贤起身,不等教谕说完,径自迈出族学院门,朝着“宗秀园”而去。

第三十八章 入冥

林政辛此时正听着杏儿说这着火一事的来龙去脉,越听越是头疼。

如若这丫鬟所言即真,那单看表面还真与外院无关。

胡氏这些时日不允林夕落去南屋雕木,林政辛索性也不再每日前来,即便到“宗秀园”也乃询问林夕落及笄之礼筹备进展,对雕木之事未提一句,故而,这南屋便交给了杏儿守着。

天气炎热,杏儿每日早、晚开锁查探一遍,每日午时更换冰盆,以免炎热发霉,熏出不好的气味儿来。

日日如此日日过,可就在昨日晚间,杏儿查完屋子,本是准备收拢冰盆等杂物,孰料宋妈妈喊她将十三爷给肖金杰的馒头搬走,给守夜的下人们加点儿宵夜,杏儿着急,便将油灯放在此处,念是稍后归来再取、再锁门。

可这一忙就是一晚,又有两个守门的婆子拽着她吃点儿小菜,别瞧着杏儿才十二三的年岁,这几句好话哄着,她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从跟着这位九姑娘起说到现在,一晃十几年的岁月在其口中侃侃而谈,添油加醋少不了,也是为了在林府的下人们面前抖抖分量,待吃用完,便把油灯的事给忘至脑后,回到后罩房就睡了。

可半夜之时,就听见门口大喊着火,她这激灵一下子跑出了门,才发现这祸是自个儿惹出来的幸好门没锁上,否则这火势不知要多久才能灭掉…她本有心到胡氏面前认个错,可先是林夕落嚎啕大哭,后是林政辛出言恐吓,杏儿吓破了胆,前思后想也知这责任逃不掉,何况她乃胡氏带来的人?这才主动的站了出来。

杏儿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哽咽言道:“十三爷,奴婢…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林政辛看着小丫头哭花的脸,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置,而且他也在怀疑,这事到底是否这么简单。

旁日都无事,偏偏今儿如此巧?

就在此时,林竖贤跨进了院门,瞧见此处下人聚集、林政辛叉腰怒骂,丫鬟杏儿跪地痛哭,再往南屋看去,漆黑破残,屋门紧闭。

林政辛停了声,迎上两步:“竖贤先生,你怎么来了?”

“夕落在何处?”林竖贤未答,反问。

林政辛朝着南屋那方努努嘴,凑其耳边轻言道:“哭呢。”

林竖贤停滞,不太确信的看着林政辛,林政辛摊手,一副信不信由你。

哭?林竖贤听到这个字无论如何都与林夕落联系不上,见过她狠、见过她泼,见过她笑,见过她斗嘴,还从未看到过她掉泪…

林竖贤沉了片刻,转身往南屋行去,未等走出两步,林政辛则抬手拦他,“这方怎么办?七哥、七嫂都不在,我终归不是这院子的人啊,折腾开了,也不合适。”

“叫夕落出来处置。”林竖贤说完,林政辛白其一眼,“她不肯出来。”

林竖贤道:“我去。”说罢,他则推开林政辛的胳膊,快步朝着南屋而去,林政辛转头看向这些下人,索性搬椅子坐在南屋门口,他倒是要瞧瞧,这林竖贤怎么能将夕落拽出来。

先生?林政辛诡异撇嘴…

林竖贤推开南屋的门,一块大木板子落下,正是砸了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