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岩转身又进了“书闲庭”,侍卫把守,不允任何人进,林家众人僵持此地不知所措,林政齐即刻给三夫人使了眼色,三夫人扶着二姨太太惊嚷:“娘,娘你怎么了?快,扶着娘回去…”

众人熙攘,二房全都退走,钱夫人刚刚那一番惊吓只觉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此时缓过神来,叫来随身丫鬟气恼离去,大夫人连忙追哄,林绮兰气的泪出眼眶,即刻跑离此地。

林政武冷眼看向林政孝,却又硬着头皮与钟奈良解释道:“魏大人来此地,我等也无人知晓,钟贤侄…”

“我就要她陪嫁”钟奈良指着林夕落,目光之中的凶狠毫不遮掩,“我要定了”

林政武惊愕未等插话,钟奈良转身便走,无论如何劝慰都绝不回头…林政武气恼掀桌,那一桌桌席面全都掀翻在地,林政孝与胡氏已去礼台扶林夕落下来,林政武转身阔步追上林政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同我走”

“大哥,此事无关夕落之事。”林政孝下意识便觉此事被归于夕落之错,林政武看都未看林夕落一眼,急迫言道:“莫废话,快随我去。”

林政孝担忧的看着林夕落,心中也懊恼不堪,眼见林政武离去,他朝胡氏点了头,即刻随从,胡氏看着林夕落的笑,害怕的摸其额头,焦虑的问:“夕落,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唬娘?啊?”

“娘,我就是跪的腿麻了。”林夕落揉着自己的腿,胡氏松口气,连忙叫了春桃与冬荷,二人即刻上来扶着林夕落下礼台,坐一椅子上揉捏着腿,林夕落目光扫视空落的场地,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胡氏埋怨的看着她,“还笑的出来?”

“如此大喜之日怎能不乐?”林夕落说完,恍然觉出对岸湖边有一身影,仔细探去,却是林竖贤。

林竖贤一直都在此处观礼,突出此状,他也只能瞧个大概,可如此桀骜跋扈之人成为林夕落的正宾,林竖贤惊愕至无法动弹,再看林夕落真大礼拜他、尊他为正宾,待礼成,再听她的笑声入耳,林竖贤则是气涌入心,头脑发胀如今师徒二人隔湖对视,林竖贤不知能言何语,怪她?此事非她之错,责她?更无此道理,可为何心中却有酸涩哀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

林夕落一直看着他,未有任何反应,半晌,胡氏顺其目光瞧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是先生。”林夕落未提他的名字,胡氏感慨流泪,微微摇头:“一刑克之人为你插簪,明日恐会传遍都城,夕落,你可怎么办呢?”

林夕落与胡氏等人回了“宗秀园”,林政武带林政孝去求见老太爷,却被告知老太爷随魏大人一起从后门离去,已经离开林府不知去向。

林政孝心中惦记胡氏与林夕落,但见林政武如此堂皇失措,出言道:“大哥,父亲既然不在,下晌再来如何?我还要回去探望夕落,她之前可因惊吓病过一次,这次比较上次还严重”

“她病?我看她也是有病”林政武道:“今日不好好行礼逞什么威风?你可知道刚刚钟公子说何言?本是定好瑕玉陪嫁为一贵妾,如今他不要瑕玉,他要夕落”

林政孝瞠目结舌,“什么?贵妾?这绝不可以”

“你说话算数么?你也得问问老爷子答不答应”林政武沉寂半晌,出言道:“好好的及笄礼、定亲事,就这么被搅和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向父亲交待”

林政孝依旧怔愣,显然还未从钟奈良要夕落为贵妾之事中缓和出来,这就似一晴天霹雳猛击头顶,整个人如傻了一般。这些时日心中最为担忧的便是女儿婚事,泊言非其良配,可这贵妾之名怎能认?

贵妾林政孝品这二字,心中立即缓过神来,“绝不答应”

这一声喊,却吓了林政武一跳,林政武即刻道:“闭嘴,一切都听老爷子的,轮不着你做主”

“她乃我之女,怎由不得我做主?”林政孝初次出言顶撞,却让林政武惊愕不信,为一丫头至于如此?可见他如炸毛的刺猬一般,林政武也知晓自己七弟偶有执着之性,缓言道:“钟奈良之祖父乃是正三品,其父又乃刑部官员,他本人也已入仕,虽乃七品官衔,吏部给事中也比你那六品千总的学生要手握实权,如今你乃调职关键之时,与大理寺卿府攀了亲,越职高升岂不正好?何况她贵妾也有嫁娶,并非贱妾直接入门,正妻乃其嫡姐,我之嫡女,她为贵妾,姐妹同心,岂不圆满?”

“圆满个屁”林政孝平生初次大怒,颤抖着手,浑身哆嗦指着林政武道:“我…有你如此之兄长,简直奇耻大辱,卖女去攀附官职?无耻之极做人都抬不起头我林政孝宁肯吃糠咽菜、宁肯露宿街头,我也觉不容女儿当妾”

话语至此,林政孝只觉头脑血涌,却舒心畅然,这些许年月,他受过侮辱、受过欺压,可让他嫁女换取官职,他林政孝怎能做得出?清正之名又会何在?他庶子出身便罢,还要孙辈也受庶子之苦,他林政孝还能是个人吗?

转身离去,将林政武独留“书闲庭”,林政武呆滞原地,从未见过跟在自己身后办事的七弟如此发火,如此谩骂自己,那…那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至于如此?

林政武还未等转过头,就见一瘦高人影恍过,未等看清,就觉出自己脸上挨了火辣辣一重拳,随即再是一拳,眼冒金星,缓过神来,未等还手,就被椅子卡住喉咙,听人骂道:“连闺女都能卖之人,也配让我唤你一声大哥?无耻透顶”

林政武捂住脸,晃了晃脑袋,才看清打自己之人乃十三弟林政辛,恍然惊嚷:“谁卖闺女了?”

“那姓钟的是个废物,你想让绮兰去守活寡?还劝七哥让夕落陪嫁,你的肠子都让狗吃了”林政辛气恼怒喊,心中之气不比林政孝差一星半点儿及笄之礼初始,他因事迟到此处,前往“书闲庭”时,正听到钱夫人与钟奈良二人所言贵妾之事,随后魏青岩的出现,让林政辛壮了胆子进了“书闲庭”,与魏海攀交相谈。

魏海应也存心言说此事,才露出钟奈良不能人道之秘,林政辛前思后想,将近日之事串至一起,才觉出自家之人的腌臜贼狠之心,从而一直紧盯钟奈良,也听到他非林夕落不要之词,再看林政武与林政孝来此未见成老太爷,所言那些话语,他只觉无人可信后听林政孝言出“吃糠咽菜也不让夕落为妾”,他这心里才舒畅些许,但林政孝之慨然未能弥补林政辛心灵的愤恨,不顾三七二十一便出拳打向林政武这位嫡兄,才有刚才一幕。

林政武听林政辛如此之词,瞪眼道:“浑说,什么守活寡,你听谁胡言乱语?”

林政辛瞧其如此之态,觉出他应也不知此事,荒唐冷笑,“可怜,大哥,你这嫡长子,当的真是可怜至极”松开椅子,林政辛拂袖而去,只往“宗秀园”行去,林政武瘫在原地,眼珠子快瞪了出来,“不能人道?活寡?我可怜…”

林夕落与胡氏回到“宗秀园”,也看到丫鬟婆子们有议论之态,胡氏发狠的嚷:“都在这里扯什么老婆舌?如若被我听见有人嘴里不干净,小心我割了你们舌头”

七夫人可从未如此狠辣,突然如此,婆子们即刻住嘴,连忙退去一旁。

林夕落挽着她的手臂,母女二人一同行进正堂,却都未先行开口,直至林政孝归来,见他满脸涨红,怒气冲冲,但行进屋内,见母女二人目光投来,林政孝则缓了口气,硬将怒气压于心底,出言道:“无事,只是去探望一下老太爷。”

“父亲不必遮掩。”林夕落直接出言,“他们是要我嫁那姓钟的人为妾?”

耳听林夕落一言道出,林政孝脸色刷白,“夕落,你怎得知?”

胡氏大惊,“怎么回事?”

林政孝长叹跺脚,林夕落嘴角轻笑,从头顶拿下魏青岩插于发髻之簪,仔细审度,随即攥紧,看向林政孝与胡氏,她闭眼半晌,睁开之余,与二人道:“这笔账,我势要与她们算个清清楚楚”

第四十四章主意

林忠德两日未归,府内闹成了一锅粥。

林政武回到“紫苑”,大夫人未等将心中唠叨诉出,就瞧见他一身伤,林政武也未顾脸面丢尽,直接叫人去查钟奈良不能人道之事。

大夫人听见,惊的险些晕过去,林绮兰哭成泪人,直接吊了白绫寻死。

“紫苑”乱成一团,大夫人慌乱间无意小产,林政武气急败坏,直接去找二姨太太算账…

二姨太太也未能得了好,这事闹出简直就是荒唐那日虽知魏大人前来寻老太爷,她也只得了下人回禀,但并未上心,这位魏大人乃宣阳侯府的爷、又是皇上极为赏识之人,虽其与钟家略有过节,但总不会坏了礼规吧?

二姨太太只让小厮跟着,却未想到她派去的小厮早被魏海等人圈住不允乱动,故而二姨太太未能知晓他们那一行人在“书闲庭”。

计划周密之事,被突然搅乱,再想起老太爷之前要葬她于乱坟岗的警告之词,二姨太太的心里好似有把铰刀不停的剜,剜的她胸口憋闷透不过气,刘妈妈急忙传人去请大夫却被林政武堵住,一顿鸡飞狗跳的吵闹动手,连林政肃的脸都挂了花…

四姨太太那一房没有半丝声响,闭门不出,那院子好似死宅,连丝响动都未有。

林夕落除却询问冬荷院子里的事,便一如既往的去杂屋雕“百寿图”,林政孝与胡氏心中忐忑,商议不出此事该如何办才妥,胡氏欲离开林府,林政孝心中感伤,也觉如此甚好,这二日便在外寻租赁宅院。

这一早,众人刚刚起身,就听到外传老太爷归来之闻,林政孝本欲出门继续寻宅,但耳听如此消息脚步略有踌躇,正值此时,门外有人引林大总管进门,林政孝心中不祥预感燃起,林大总管拱手道:“七老爷,老太爷请您去一趟。”

“他…老太爷这二日如何?”林政孝忍不住问,林大总管乃老太爷的贴身跟随,多少能知些详情。

林大总管摇了头,“老奴此次未允跟随并无所知…但好似是进过宫,正房与钟家结亲的事也不成了。”

此话说出,林政孝的心如沉谷底,林夕落从杂屋行出:“祖父可知晓这二日府内鸡飞狗跳?”

“已经知道。”林大总管脸上哀苦,“老奴来时,十三爷正在跟他说着。”

林夕落继续追问:“祖父有何反应?有恼?有气?亦或浑然不知?”

林大总管怔愣,思忖一二却摇头,“气恼自不用提,暂未对此事有何处置。”

“父亲。”林夕落看向林政孝:“外面寻宅的事先莫与祖父提起,女儿随您一同去见祖父。”

“夕落,这不妥。”林政孝又要“礼规”二字出口,孰料话至嘴边,他都无法开口,如此家宅还何谈“规矩”?

林夕落看着林大总管,他面色也有迟疑,显然不知如何开口阻拦,林夕落道:“老太爷我今儿一定要见,府里头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最受委屈的还不能去寻祖父哭两嗓子求份安慰?好歹我也是其孙女,纵使沾个女字,我也姓这双木‘林’,林大总管若觉我说的对,便带路吧。”

这二日她不声不响,等的就是老太爷归来…

“九姑娘说的是,您随七老爷一同走好。”林大总管侧身引请,林政孝看向胡氏,示意她安稳候此,带着林夕落便往“孝义阁”去。

林政辛此时正与林忠德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着,待说到那钟奈良不能人道之事,他特意的朝外呸了两口唾沫,“连个棍儿都不直的腌臜东西,还要娶媳妇儿?还一妻一妾我呸”

林忠德这颗心本就忐忑煎熬,再听林政辛所讲府内杂乱,他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憋死林府辅佐三代帝王、百年名号,如若于他这一代彻底损毁,他何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与此同时,林大总管进了门,回禀道:“老太爷、十三爷,七老爷到了…九姑娘也跟随而来。”

林政辛一怔,随口道:

“她来的正好,不来也要去找她,好好一姑娘家,可不能随意被糟蹋了”

林大总管低头不语,林忠德唉声叹气,摆了摆手,让林大总管去传。

林政孝与林夕落二人行进,林夕落初次正式面见林忠德,先是跪地行礼,随即站于一旁,林忠德只作未见,先与林政孝道:“听说你这二日在外寻租赁宅院?可有此事?”

林政孝略有迟疑,余光看向林夕落,忆起她刚刚提醒,却又觉对林忠德隐瞒此事不妥,便是点头道:“确有此事。”

“混账”林忠德猛拍桌案,“这府里已经破散一摊,你欲落井下石?这是往我心口上戳刀子啊你”

林政孝面色涨红,却说不出反驳之言,林政辛也愣了,刚刚的确乃他说起林政孝在外寻宅,却未成想被老爷子叩了帽子?

林夕落心中苦奈,她就知凭借林政孝的性子,有一说一,不会遮掩…

“祖父。”林夕落迈出一步,行一大礼,林忠德冷瞧她一眼,别过头去,却又觉如此不妥,出言道:“你有何事?”

“祖父莫听众人胡言乱语,何来破散一说?孙女敢言,府中无事。”林夕落如此话语说出,却让所有人都愣了,林政辛瞪大眼睛呆在原地,无事?他这说破了嘴皮子成了胡言乱语?这九侄女疯了吧?

林政辛欲出口,却被林夕落狠瞪回去,林大总管即刻出了正堂,守于门外,不允任何人靠近。

林忠德眉头拧成一道深沟,思忖片刻,一指林夕落,“你继续说。”

“孙女与五姐姐的及笄之礼,来往宾客众多,二姨祖母为给孙女与五姐姐将此礼办的好,增大了排场,这番劳累着实辛苦,她身子突然出了变故卧床不起,与钟府定亲之事根本未有,即便钟府有意,也与长房无关,都乃外人误解了,否则长房之事非大夫人做主,怎会让个姨太太出面?那也不合规矩?”

此事抛开长房,自可收回几分颜面,那日虽说商议定亲议程,可还未等商议就散了,不如一口否了,也借此把二房踢出局…

林忠德审度问:“依着你这么做,这就无事了?”

“若说府中无事,倒也有一事乃祖父应当劳心,大伯母身子虚弱欲静养、二姨祖母病卧不起,三伯母与六伯母要近身伺候,如今这府内少了管事的人,林府偌大的内宅,可少不了个主心骨。”林夕落这般说完,所有人都沉默无语了。

不提魏青岩插簪,将钟家的婚事否了,以二姨太太生病为遮羞布,把此事完全的盖起来…

林忠德思忖这二日进宫之事,再比对此法是否可行,可还需一掌内宅之事的人,那左右算去,这院子里岂不就剩林政孝之妻胡氏了?

林忠德正过身子,仔细打量着林夕落,这一刚刚及笄的丫头,哪儿来如此多的心眼儿?

林政孝对夕落说出这一番话语惊愕难信,他本以为夕落跟随至此欲流泪诉苦,找老太爷诉诉委屈博份同情,他之所以带其一同来到“孝义阁”,也是怕老太爷问起出外赁宅,夕落为一丫头,掉两滴眼泪,兴许老太爷心一软也就点头了可…可林政孝没想到,自家这闺女莫说眼泪未掉,反倒替老太爷出上了主意?她不会是希望胡氏出面当撑管内宅之人吧?

林政辛心中仔细想想,也觉林夕落此举乃合适之策,刚刚老太爷不也说起钟家被赐婚,绮兰不会嫁过去,这事牵连太大,在为林府寻遮掩脸面的由头?但胡氏当家,那位贤良嫂嫂,可做得了?

林夕落站在一旁不多言,任由三人仔细思忖,半晌,林忠德才喘口气,“那依着你的意思?该由谁来做这内宅的主心骨?”话语道出,目光带着审度鄙夷,无非是来争这府里的管事权,却说的那番慷慨大度。

“祖父问孙女?”林夕落歪头看他。

林忠德答:“问你不得?你欲要何,不必再绕弯子,直接说出既可,与老夫斗那份心眼儿,你还太嫩”

林政孝的脸瞬间涨红,林夕落摊了手,“孙女不知祖父此言何意,孙女未想为母亲争这掌权的位子,因她为人太过良善,做不得整天打人板子、抽人嘴巴子的腌臜狠活儿,孙女本人还在为您六十花甲之寿雕百寿图,也无这空闲功夫。”

此言一出,却是让三人都瞪眼?不是胡氏?还成了谁做此事谁狠了?这让人如何安置?

林政孝瞧出林夕落卖关子的模样,也知老太爷已忍至底线,催促道:“童言无忌,夕落,你有何主意不妨与你祖父直说,年幼言轻,他老人家不会怪你。”

林忠德冷哼瞪着林政孝,这话说出,他纵使想怪也怪不得?否则不成心胸狭隘之人?林忠德脸上已有不耐,林政辛连忙为其沏茶倒水,嘴上催促林夕落道:“九侄女,你快说,莫再为此卖关子。”

林夕落也知此时不宜再拖,停顿一刻,言语道:“林家少一拿得起、放得下的主事人,祖父续弦,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林忠德一口茶水喷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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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罚惩

祖父续弦?这四个字一出,非但老太爷喷了茶,连林政辛都咬了舌头这种话语提起无碍,可从林夕落的口中提出,着实让人惊后大笑,林政辛想忍、可惜忍了许久都未忍住,直接爆笑出口林忠德气急败坏,将手中茶杯直砸他身上,哆哆嗦嗦却再说不出“混账”二字。

林政孝早就躲于一旁不敢吭声,但林夕落见他瞧向自己的目光中带有无奈和担忧,虽不言语,却在思忖如何将此事圆下…林夕落知此事唐突,但她对此自有分寸,她自认并非良善之人,可也从不主动行恶害人,林竖贤对她屡次训“忍”,但她屡次成为案板鱼肉,还怎能再忍?

林夕落不准备去直接寻二姨太太的麻烦,也不打算搭理四姨太太和林瑕玉,她要从林忠德这里入手,彻底的翻一把身林忠德目光凛冽的看向林夕落,林政辛将笑憋回,连忙劝慰:“父亲大人息怒,这是好事啊,儿子也愿有一娘亲,您不妨考虑考虑?”

“出去”林忠德初次对林政辛惊吼,林政辛怔愣之余,便听林忠德道:“你与老七一同出去。”

林政辛:“父亲…”

林政孝见林夕落微微点头,他狠心拽着林政辛往门口走,待正门关上的一霎,林政辛指着自己鼻子道:“连我也被撵了?”

×××

林夕落与林忠德二人单独在“孝义阁”的书房内,老爷子上下审度看她,许久才道:“刚刚那是你的主意?”

“是。”林夕落痛快应答,林忠德点了点头,“不觉如此荒唐?”

“不荒唐。”林夕落停顿后继续道:“孙女此举一为自己,二为林府,祖父如若觉此事荒唐也不会让父亲与十三叔离去,单独留孙女此地言谈。”

林忠德冷漠看她:

“为你自己?再为林府?那你说说如何为你自己,如若我觉得你所言有理,我便放你一马,若你心思不正,嫁与大理寺卿府的贵妾非你莫属”

林夕落微怔之余不免冷笑,口中道:

“姨祖母为绮兰姐姐纳亲事,瑕玉姐为贵妾,这本应顺理成章之事,却让孙女成了垫背的,此仇我为何不报?好歹孙女姓‘林’字,是祖父孙女,不是任主子们使唤的奴才,我凭什么要听之任之去做那贵妾?”

“孙女恶名传扬不假,‘匠女’之名也认,但这乃孙女所愿,如非所愿,我凭何听从?为免父亲不认、孙女反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宗秀园’出事,先让父亲调职之事落于三伯父手中、随即瑕玉姐与我同日及笄、再次为您所雕‘百寿图’起火,我成了被选之贵妾?”林夕落冷笑,看着自己的手道:“如若我从,我不配姓这个‘林’字,去抽巴掌、去砸院子我觉得污此双手,故而便硬着头皮来为祖父出此下策…一名姨太太可控林家,祖父这二品可觉踏实?林家大族的‘规矩’二字是摆设?孙女有此疑问,不知此理祖父可认同?”

林忠德冷哼一声,“歪理歪说,倒是硬气。”

林夕落道:“谢祖父夸奖。”

林忠德怔了片刻,但见她并非自嘲,却在等候他言,林忠德沉默半晌,开口问:“你与魏大人…有何关系?”

“无关系。”林夕落怔后回答,本还欲再补两句,却未多叙,林忠德略有不信,也未再问:“…你此举利弊参半,年幼的丫头便有此妄想之念,可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孙女只愿平淡度日,祖父不允父亲在外租赁宅院,远离是非,孙女只能做这恶人,但也要祖父赏孙女这一机会。”林夕落说罢,为林忠德行一福礼,“百年林家、族长之府、无林姓当家却是姨太太跋扈做主,祖父,百年世家的幌子可坚持不了太久…”

林夕落说完不忘翻一白眼,林忠德果真气急猛斥:“混账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祖父,您如今的动向可不止这宅子的人在瞧着,孙女刚刚提议虽也漏洞百出,但总好过连幌子都未有,孙女这张嘴破,但总比揣着坏水巴结您的要强的多”

林夕落丝毫无惧,最终一句虽刺,可她就要逼着林忠德下狠手。

林忠德不再看她,林夕落自行离去,林政孝、林政辛留此续谈,时至晚间,林政孝回到“宗秀园”才说起老太爷的安置。

“那日老太爷离开林府,随同魏大人一同进宫,田松海的折子皇上批了,一封斥诏颁下,只罚他磕二百响头,但…”

林政孝苦涩一笑,“大理寺卿府与林府的婚事乃是妄想,皇上赐了婚,将太常寺卿的孙女赐婚给钟奈良…对林府半字未提,故意冷着。”

胡氏瞪眼后确实冷笑,“虽说如今都未闹明白怎么回事,可正房有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落井下石之言不必多说。”林政孝斟酌半晌,看向林夕落:“老太爷倒是应承了你的话,让林大总管往后不必陪同他外出行走,监管内宅之事,而你要陪同跟着学。”

“我?”林夕落指着自己的鼻子,林政孝道:“何人提议何人做,何况及笄后也应学习操持家事,但百寿图少一雕字不可,族学也不得落科,之前罚惩绣的百寿字也不能免,但凡出现半点儿错便留你于府一年,错两件,留两年,错三件,便小宅小院拘一辈子,如若你不应,那直接拘…这乃老太爷原话。”

林夕落心里倒是乐了,“这是想难为我?”

“夕落…”林政孝纳罕相问:“你到底言出何话刺激了他?”

林夕落耸肩,“女儿只说了实话。”

“老太爷这是作甚?不让离开林府出外租赁,又让夕落跟随处置家事,还…还要族学习课、雕绣百寿字?这不是难为人吗?她可是一姑娘家。”胡氏瞪眼抱怨,林政孝摊手苦笑:“就怕你这姑娘不行女儿事。”

林夕落倒是自嘲调侃,笑着道:

“父亲母亲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女儿行恶言,便要做恶事,祖父赏我一把刀,我也要看看这是谁磨的谁…”

翌日一早,风和日丽,难得的爽朗天气,静谧的祠堂之中,林忠德领先跪地,其后各房依着规矩跟随跪拜堂上列祖列宗灵位,各个额头是汗,心中忐忑不安。

天还未亮便被老太爷叫起到祠堂跪着,这到底所为何事?辰时便起饥肠辘辘之音,每每出声,都恨不能往嘴里塞上两把香灰…

“父亲。”林政武首为嫡长子,硬着头皮也要开口问出明晰,半句不解便在此罚跪,纵使有错,也要心中有数?何况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也欲寻机会让老太爷做一份主。

林忠德未理他,林政武忍不住磕头再道:“父亲,儿等知错,望您言明训导”

林忠德冷哼一声,从地起身,林大总管即刻过去扶他坐与旁椅之上,林忠德一一扫过跪地儿孙,随即开口言道:“今日,我已上折向皇上请辞左都御史之位。”

老太爷此言一出,所有人大惊之色,辞去二品左都御史之位?这老爷子疯了吧?如若此职不在,那林家名望岂不一落千丈?

“父亲,您这所为何事?”林政齐略有惊愕,壮胆子开口,林忠德道:“林府百年之家,为人所遵便是‘规矩’名号,年老体迈,顾得了朝政之事便忽略府内杂乱,如今再看,荒唐至极”话语至此,林忠德直言道:“从即时即刻起,我便在祖宗面前好生悔过,三餐素食,直至花甲之寿当日再出此地,此事已定,谁若插嘴,便随同我一同辞官。”

林忠德这番话语说出,各自全将疑惑憋回了肚子里,辞官?那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