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林政孝率先入筷进碗,胡氏点了头,二人俱都无言。

林忠德归来之时,已经是二日天刚露出清亮,可他一进门,林府所有宅院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便全都知晓。

林政武、林政齐、林政肃未能忍得住,直接便去祠堂寻林忠德问清皇上召见所为何事,可惜林大总管于门口拦见,道是老太爷已累了,有事明日再提。

三人面面相关,而林政肃更纳罕老爷子将夕落那臭丫头叫去,不责、不罚,砸了院子连骂上两句都未有,就这么算了?纵使她与魏大人的手下定了亲事,可也不能如此纵容?

林政齐看出他心中之事,使了眼色连忙将其叫走,兄弟二人好歹有个商议,但林政武的脚步迈的格外缓慢。

他是这一府嫡长子,可如今呢?老太爷压制在上,连府内宅事都一丫头所管,大房被视为无物,这是为何?林政武前思后想,而后苦笑摇头,还不是因他子嗣不足?只有一儿、一女,且长子还病卧在床,吊着口气随时撒手人寰。

要另娶吗?可许氏还在…林政武无心回“紫苑”,就坐了祠堂之处等。

天色渐渐亮起,一切平淡如常,众人见过老太爷,林忠德却未提进宫见驾、更对出仕还职半字未有,所有人都心中打鼓,但他不说,谁都不敢问,这时候谁当了出头鸟,可最容易出茬子了。

接连几日,这府内最忙之人便是林夕落,自林忠德见驾归来,虽不言语此为何事,但欲为其贺寿的拜帖接二连三的送来,有些是前阵子退帖子的、有是一直观望此事才送来的,林夕落让人归类,每日都检查修缮的园子、宅子,湖水的清淤,连带着丫鬟、婆子们的衣裳都挨个过目。

后日便乃林忠德的六十花甲,林夕落这儿日除却忙碌府事,也不忘精修百寿图与百绣字这二件寿礼,衣衫不整、灰头土脸,任凭胡氏跟在一旁擦也无法抹掉汗泥污渍在她脸上凝出的花儿。

而就在此时,李泊言忽然来此,瞧见林夕落如此模样,呆滞叹气,“魏大人让我来送你一样礼。”

“何物?”林夕落擦拭着手,李泊言的眉头皱紧,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包裹严密的物件,林夕落拆开瞧看,却是一鸡毛掸子?

脸上嗔笑,林夕落道:“师兄,我有意请见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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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预见

小叶檀杆儿、杆子上的鸡羽整整齐齐、颜色统一,抚在手上可比轻纱般柔软、拂面都觉温润舒坦,顶部的象獠牙雕帽儿上的锐尖锋利刺目…

这是她最早拿来刁难李泊言的物件,如今却是魏大人送?

林夕落的嘴初次笑不拢,再见李泊言一脸铁青,她更是笑灿如花:“师兄,等着你说话呢,别黑着脸,我可不爱看。”

李泊言沉口气,苦涩道:

“我能说何?上次回禀你问要何好处,今儿魏大人便让我将此物送来…妹妹,你、你可想好了?”

林夕落笑着打量李泊言,“师兄,依旧那句话,你的心眼儿太多,心胸宽窄无度,四字:君子不器,你可要好好品一品。”

“无论是何圣言,在你嘴里一说怎么总觉得不对味儿呢?”李泊言揉额,“你请见魏大人,我去回禀一声,等着信儿吧。”

林夕落送其到门口,胡氏从屋中出来道:“他还想着这物件呢?”

“这是魏大人送的,与师兄无关。”林夕落倒觉这物件格外称心,拿其回闺房寻一落地瓶放至其中,胡氏追进屋中,“魏大人送此物作甚?夕落,你…你可不能胡来”

“娘你说什么呢?”林夕落翻了白眼,胡氏不依不饶,“那魏大人刑克…”

“娘”林夕落笑容落下,转回身来直盯着胡氏,倒把胡氏吓到,后觉此话不妥,补言道:“娘也是担心你与他、他跟你…”

林夕落依旧看着她,“娘,您真的想多了。”

“好,好,娘不想,娘这也是为你的婚事担心。”胡氏坐在一旁,林夕落为其倒茶,思忖半晌才与胡氏细声道:“我如若不攀附上魏大人,让老头子忌讳、让这府中的人忌讳,女儿还能有安稳日子吗?那所嫁钟家的妾就不会是瑕玉,会是我,娘,您的好意女儿知晓,但其中弯弯绕绕,您不懂。”

府中之事林夕落只与林政孝私谈,未对胡氏说,一乃胡氏无主意,二来也是怕她担心。

如今事已至此,林夕落有意透几句,让胡氏心中也有底,最主要是让她莫要胡乱猜忌。

“瑕玉还要嫁?”胡氏惊了,“她不是…不是疯了?”

“疯了嫁岂不正合适?”林夕落冷笑,“这是那老头子的原话。”

胡氏倒吸口冷气,翕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夕落为其揉肩,陪笑,胡氏就此再不开口。

时间至晚,林夕落与林大总管又确定了后日老太爷花甲之寿的各项事,也将林忠德又吩咐下的帖子一一备好,林夕落想起林竖贤,“竖贤先生的可是送去了?”

“他…”林大总管翻翻名册,“还未有,他乃林族后人,未送请帖,如若送了,还显得关系远了。”

林夕落点了头,“我去一趟。”

林大总管略有犹豫却未阻拦,林夕落回去周整好衣裳,又拿了书本,带着春桃、冬荷便往府外行去。

小院依旧静谧安和,屋内一盏油灯闪亮,偶尔有几声轻咳、脚步声,但随即便安静下去。林夕落站于这院子半晌,让春桃和冬荷在此等候,她则迈步进屋。

依旧未敲门,林竖贤怔刻,未往这方看,开口道:“你来了?”

“先生就知是我?”林夕落走至书架旁,林竖贤坐在书桌之前依旧未抬头,“除了你,还有谁不叩门请进?”

林夕落笑了,“后日老太爷的大寿,特意来请先生。”

“自会前去。”林竖贤放下手中书本,林夕落在书架上细细寻书,俱都乃文人典籍、竖贤手抄书本、心得笔记,连角落中都无闲书杂文,林夕落心中笑,这定是怕她来此再看到,又不知藏于何处了。

怕她来?林夕落心中狐疑,他怕吗?

林夕落对古人圣言已无心再读,走至林竖贤对面,“先生,还未调理好心态?新到此的先生所教我无兴趣,每日行书两篇既可,只有夸赞无半句建言。”

林竖贤只觉她到此后,手中书本一行字都未看进去,索性放于一旁,叙言道:“新去教书科的先生也非凡人,兴帝十三年的探花,书卷略有迂腐,都因一手好字而得宠,他去教习你都厌恶,可见这些时**更为心高气傲了。”

“那又如何?”林夕落随意道:“一季百两纹银,请的便是皇上宠的先生。”

林竖贤怔住,“这乃你意?”

“自是老太爷的意思,我一府院里宅着的女眷,我认识他是谁?”林夕落语气不屑,林竖贤也看得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可盖棺定论。”

“先生君子,学生小人。”林夕落话语调侃,林竖贤却带怒气,“自我糟蹋,荒唐”

林夕落愣了,“先生,我可是来躲清静的,您再训斥,我可走了?”

“我有意教文、行、忠、信,此徒却怪、力、乱、神,债啊”林竖贤自我感慨,频频摇头,林夕落倒是笑了,“后日清早便有宗祠齐拜,先生不如明晚便至府上,族学你不愿再去,我已命人在‘宗秀园’收拾妥当一屋子,父亲也欲与你细谈。”

林竖贤点了头,“我也有意向表叔父请教。”

林夕落奉上这二日所看书本及她所行大字,林竖贤看了片刻,从书架上再拿一本送入其手。

“先生告辞。”林夕落接过,行了师生礼,林竖贤也起身回礼,二人四目相对,心中都明对方之意,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林夕落认定,林竖贤心中已应。

未再多言,林夕落出了门,林竖贤瞧她离去,直至院门关上,心中犹豫,此徒?一辈子的麻烦,如何教矣?

林夕落回了“宗秀园”,这一晚可乃她最清闲的日子,明晚还要忙碌寿日大礼,恐怕都闭不了眼,故而进院子洗漱便早早睡下。

“宗秀园”如此清净,可其他院子则无这份清闲,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夫人许氏。

小产乃她心中之痛,连带着林政武这些时日都时常不归,她的心里更是憋屈,嫁入林府,乃是嫡长房的夫人,光彩耀人,可如今?落魄苦哀,连个庶系的丫头都不如…

林绮兰整日陪伴其身旁,好似也受了刺激,时而忽然掉泪,时而怒斥下人,这无疑是一把锐刀,更剜许氏的心。

想起林夕落,许氏的牙都咬出了血,打了林绮兰,老太爷不责罚,连林政武都闷声不语,只是不允她再来“紫苑”,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忍了?许氏直至今日都不敢相信,曾经一言九鼎的大老爷、曾经恢宏荣耀的大房,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后日乃老太爷的大寿,许氏还有几日才出小月子,她也咬牙要露脸面,任凭许妈妈劝慰了一整日,她都不肯罢休,“内宅如若再不出手,大房就成了冷房,大老爷在何处?”

许妈妈尴尬难言:“在…在后面的小院。”

许氏沉心闭眼,幽怨言道:“如若我再不出去,这大夫人,恐怕就要换人了…”

“香赋园”,二姨太太听着林政齐和林政肃说起后日安排,不免面色露苦,“不允我去叩拜?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母亲,我去与父亲再说说。”林政肃说话就要往外走,二姨太太猛斥:“滚回来”

“娘…”林政肃急道:“整日让个丫头来管府事,连我院子都砸了,老爷子半句话都不肯说,这成什么了?我虽为庶子,可好歹也是他的儿子,瞧瞧如今这日子怎么过?那臭丫头也不知会什么招,居然把老爷子给糊弄成这幅模样”

“…连林大总管都对其俯首帖耳,简直见鬼了。”六夫人孙氏在一旁插话,却被二姨太太不屑的扫了两眼:“他见鬼?你们的脑子都怎么长的?各个守着钟家、守着齐献王就觉得荣华富贵一辈子了?他不是太子,纵使强势,那位子也不名正言顺,老太爷为何会辞官?你们就不用用脑子?”

二姨太太不等他们回话,似自言自语道:“老七一辈子窝窝囊囊,唯独就收了李千总一个学生,而李千总又是魏大人的左膀右臂,都能为不允钱夫人给林夕落做及笄正宾而出面,这层关系你们就不想想?各个填了粪的脑袋,让你们安稳的过老太爷的花甲之寿,却把四房的丑事漏出去,砸院子?活该”

“娘,老六知错了,明儿钟家来人,那魏大人会不会来此?”林政齐给林政肃使了眼色,让其闭嘴,要说这府中最油滑之人便乃林政齐,否则这些时日他与三夫人、林芳懿也不会如此闷声不语。

二姨太太冷笑,“他会不会来?就看老七请不请的动了”

李泊言将林夕落请见之意回禀给魏青岩,魏青岩未有意外之色,好似理应如此,李泊言道:“魏大人可有意见她?那丫头性子可有些劣…”

“后日是林忠德那老头子的花甲之寿?”魏青岩未答反问。

魏海应道:“是,钟府已经接了帖子,会有人去,但皇上后日命您进宫陪同阅戏…”

魏青岩斟酌后道:“就选那一日。”

第六十二章洒钱

农历九月已入深秋时节,落叶褪去崭绿,露出红黄叶边儿,如画笔绘上,微风轻抚便落于地面,层层叠叠,好似一片花毯般美。

林夕落喜爱这幅美景,可惜胡氏却连连摇头,“萧条…”

林忠德的六十花甲大寿便在这一日。

穿好事先在锦绣缎庄订的衣裳,林夕落初次在脸上擦点儿胭脂粉,可惜头上的发簪她依旧用自己动手做的银针木条簪,坚决不肯换上胡氏摆在妆奁台子上的珠翠。

胡氏无论如何说劝都无用,而这一会儿,林大总管、金四儿等人都已过来追问府事如何处置,林夕落借机逃走,胡氏只得抓着天诩,给这小家伙儿打扮。

听着林夕落在院子里吩咐管事们做事,更有应急的事要处置,林天诩竖着耳朵听,半晌才看着胡氏道:“娘,大姐真厉害”

胡氏心疼道:“你大姐也累啊,好好读书,给你姐争口气。”

天诩点了头,“放心吧娘,竖贤先生把大姐教的这么好,我也是他的学生,我也能厉害”

“咳咳…”

林天诩话语刚落地,便有人轻咳入门,所进之人正是林竖贤。

昨晚他便来到“宗秀园”,与林政孝二人吃茶叙谈,一早醒来用了早饭,便到正堂来给胡氏请安,稍后随同一起去宗祠叩拜,可孰料进门就听天诩如此说辞,林竖贤心中着实的不是滋味儿,他把林夕落教成如此模样?他到底是该荣幸?还是该羞愧无颜?

林政孝也觉此话格外羞人颜面,连忙让天诩背上几句论语给林竖贤听,胡氏吩咐人上茶果点心,这话题才就此揭过。

林夕落听着林大总管回禀已经到府上的宾客名单,随即便派人前去照应,林大总管心中为难:“…宾客已经到此,大老爷、三老爷和六老爷已经到门口相迎,稍后欲拜宗祠,这可有所冲突了。”

林夕落看向这大大小小的管事们,看向金四儿:“金大管事,您帮着照应一二?”

金四儿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张口便是糙言歪理儿的,这精细活儿可做不了,让我之乎者也的拽恭维,比拉不出屎还难受”

林夕落瞪他一眼,又细细的看起已来宾客的名册,无非都是前来巴结林忠德的小官,要么就是之前退了帖子,得知林忠德面圣后又厚着脸皮上门的…

“那就请这些宾客一同到宗祠,看林家大族齐拜。”林夕落这话一出可让金四儿呛咳,“九姑娘,参大族齐拜祖宗?那不等于让人家也跟着磕头吗?”

林夕落怔住,“还要同拜?”

金四儿与林大总管对视一眼,点头道:“倒没这规矩,但尊规守礼、乐于随的定会磕俩头。”

“那正合适,来这么早不去磕头作甚?”林夕落一摆手,随意道:“就这么定了。”

林大总管惊了,“九姑娘…”

“还有何事?”林夕落看他的目光,明摆着是不允回驳,林大总管翕了翕嘴,索性就这么点头认了,金四儿在一旁也抽抽着脸上肥肉,让宾客跟着磕头?这位九姑娘,绝了林大总管离去,林夕落则与金四儿吩咐着游船的河工以及守着防出意外的下人,今儿可是百桌寿席,还不算小间贵人们的席桌、不算跟随宾客而来的下人们的席子,这细细数起,林府今日前来应有千余人,虽有几位老爷、夫人们跟随应酬,但那是面子活儿,林夕落不愿做、也不想做,这私底下防出事,可就是林夕落的责任了。

林夕落从昨儿就拽着金四儿,这府里头他能拿得住管事们,也对付得了下人,不选他选谁?

金四儿推脱不开,又有把柄在林夕落手里,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忙,但林夕落也不刻薄,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你把差事踏踏实实做了,其余都无二话。

府中的事都交待完,林夕落紧随着林政孝与胡氏、天诩、林竖贤等人往宗祠而去。

这地儿走熟悉了、祖宗牌位不知见了多少次,林夕落倒不觉有何新鲜,林竖贤则带着天诩,每行一处有故事之地便停下细细言谈,有叙林家祖宗的辉煌成就、有叙惊涛骇浪、扭转乾坤的故事,林天诩听的一惊一乍,心中多了几分自豪,腰板都跟着直几分。

林忠德早已在宗祠正位站好,其下第一排乃林政武一房,而后便依着男人辈分相随,因四房未有人来,林政孝等人便站于最后,自此后乃是林家大族其他家人,宾客等人站于两旁,虽有椅凳但无人坐下,都站直立身。

林夕落这乃初次将林家所有人都见全,特别是看向大夫人许氏,小月子的日子未到她便裹装出席,甚至连昏迷之态的林扬都抬出来,虽有意抬长房威风,但实则是引人发笑。

林忠德一身公服,摆手奏乐,子子孙孙随之行礼,林忠德率先上香,随即便同宗之人轮祭,一家一礼,虽祭祀之礼稍减,但林家大族轮番叩拜完,也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

随即宾客上前跟随行礼,更有巴结之人言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故而也为林家祖宗磕头。

林忠德瞧着宾客上前,余光越过林政武等人看林夕落,虽说这副吹捧之词让老头子心花怒放,但这种作为实在嚣张至极把宾客请来观礼作罢,可不必把桌椅摆成行祭之位?除此无座,不明摆着让人跟着磕头吗?

林夕落故作不知,待此礼行完,便由林忠德出言道谢,众人追捧,一同离开宗祠,随即便至正堂吃茶、戏楼看戏、女眷们三三俩俩聚集寒暄,丫鬟小厮们则伺候的跑断了腿儿。

戏楼所请乃是幽州城最好的班底,所品之茶入口韵味极雅,连品杯都乃青瓷雕碗,吃用茶点都格外有讲究。

众人谈笑间对这细节格外入心,都说林府破败,可如此花销寻常人家可着实负担不起,这可不单单是银子的事,即便是暴发户也做不出这等雅致的规矩来,都传林府宅事不宁、家门不幸,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戏楼听完一出《五女拜寿》,林忠德率先叫好,林夕落立即朝一旁小厮摆手,银子稀里哗啦的往台上扔,众人的巴掌都拍的手疼。

林忠德瞧这副模样脸上虽笑,心中却抽抽的疼,这可都是银子银子啊这青瓷雕碗、这银盘银匙、这红、绿、白、岩、黑、乌龙各类茶品,再看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身上都是新绸缎料子的衣裳、连鞋都是绣花新纳的,这丫头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来办此寿宴?

林夕落在一旁笑着看,自也觉出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二出戏刚一开场,林忠德就派人叫了林夕落过去,凑齐耳边低声道:“第一出戏你就赏了这么多银子,二出、三出你还要赏多少?”

“一出扔银、二出扔金、三出翡翠…”林夕落道,“最后一出是孙女的,您也一样要赏。”

林忠德瞪了眼,“胡闹”

“祖父,您今儿可是大寿”林夕落脸上笑的格外灿烂,周围也有目光朝此瞧来,林忠德的脸也不能太阴沉,“你收着点儿”

林夕落道:“林宅北面还有一座三进两塘的院子,我要了。”

“你…”林忠德未等说话,林夕落为其擦拭嘴角,“不给我就把银子都赏出去,百寿图也不是白雕的,百寿字也不是白绣的…”

林忠德冷哼,“看你能有多大的胆”

林夕落笑着行了福礼,便退居一旁,女眷们的目光都朝其看来,连林芳懿都沉着瞧她,这些时日,她也听说了林夕落的作为,更知她打了林绮兰都未被林忠德骂上半句,林芳懿快憋出病来,如此得意之人不应该是她?为何会成了这个死丫头?

想起林夕落曾捏她的脸撂下的话,林芳懿下意识的摸摸脸,更是往林绮兰那里投去目光,二人似都如此怨恨,目光都在跟随着林夕落…

林芳懿压抑心底怨恨,想起八姑母的告诫,她在心里不停的道:“我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

林芳懿如此安慰,但林绮兰却未忍住,戏台上正唱着,林绮兰则忽然起身道:“不如借着这机会,让我们也看看九妹妹所绣的寿?还有那幅百寿图?这百寿图可让九妹妹受了不少委屈,连‘匠女’之名都背了身上,今儿这好日子,可得让祖父为你正名才成。”

林绮兰话语一出,便见林政武皱了眉,许氏也觉气闷,接话道:“这些时日我身子不成,也劳累夕落了,可得好生安慰安慰。”

林政齐与林政肃冷笑不语,三夫人与六夫人只陪在二姨太太身边,压根儿不往那方看,虽说戏台上海唱着,但这方乃是焦点,三层戏楼上的宾客齐齐将目光投来,议论的格外热闹,林忠德目光瞬间冰冷看向林绮兰,林绮兰心中胆怯,可依旧硬挺着道:“夕落,不敢拿出来?”

林夕落看向林绮兰,她这是明摆着找茬了…

第六十三章召赘

林绮兰主动挑衅,除却大夫人之外,未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如此。

家丑不外扬,纵使一家人闹成一锅粥,但林忠德今儿的花甲大寿可不仅仅是过寿,也是面向朝堂官员、面向整个幽州城的一个门面。

这时候出岔子,这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林家不宁、鸡飞狗跳是确有其事?

林政齐接连阴损的瞪向大房,林政肃摆明了看热闹,林政孝略有担忧的看向林夕落,道理所有人都知,他能确定夕落心中也知,但明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便要另说了。

天诩站在一旁看着,只觉胡氏攥他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忍不住“哎呦”的叫出声来。

这一声童音,好似让所有人绷紧的神经都松了,林夕落看着林绮兰,脸上倒是绽出了笑道:“为寿星献礼是有安排的,五姐姐不必着急,不妨先坐下听听‘庆喜班’的戏,这寻常可是请不来的,您别错过这好时机。”

林绮兰还欲还嘴,林忠德冷面沉咳几声,林政武即刻拽林绮兰坐下,林绮兰压不住气,坐在椅子上紧咬着嘴,许氏拽着她往戏台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