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就站了这门口等,过半晌,刘婆子才把这茶倒来。

入手倒不热…林夕落抿了一口,当即把茶碗儿倒了,冷斥着道:“这茶都没沏开就拿来喝?你懂不懂倒茶?”

“五夫人不是要温茶…”

“温茶是沏开了的茶再晾半晌,不是你这入嘴的苦茶,这般事都不会做,你还想来伺候仲恒少爷?”林夕落看向远处,“将常妈妈给我叫来”

婆子们连忙去喊,常妈妈连忙赶来,“五夫人,怎么了?”

林夕落指着刘婆子道:

“将她给大夫人送回去,并且问一问,这是谁给仲恒少爷派来的人,收了她多少的银子,连沏茶都不会的粗使婆子贴身伺候仲恒少爷?她这安的什么腌臜心?如若不够人用,我这儿自然有人伺候仲恒少爷,少送这些个不懂得做事的人来吃闲饭”

刘婆子吓的连忙跪在地上,“五夫人饶命,您撵老奴回去,大夫人定会责罚…”

常妈妈在一旁瞪眼,可见林夕落依旧目光坚定,她只得拽着刘婆子起来,口中斥道:“走吧走吧,五夫人可是最不挑剔的人,你自个儿做不好事,能赖得了谁?”

刘婆子也没辙,被常妈妈连推带搡的撵走,林夕落则叫来了秋红,“往后仲恒少爷的吃喝都由你亲自过手,一定检查好,千万莫出差错。”

秋红虽年纪小,可也明白林夕落这话的意思,应下后便在书房门口守着。

林夕落看着常妈妈带那婆子走远,才算舒了口气往屋内走,可转过身就见魏仲恒在门口看她。

“五婶娘。”魏仲恒似是有话要说,林夕落看向他身后的书童,那书童倒是个机灵的,即刻捂着肚子去小解。

“仲恒少爷有何事?”

只有他们二人,林夕落也撂下几分架子。

魏仲恒挠着头,“我其实不用别人伺候,一个人就行。”

林夕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免开口问:“平日里你吃吃喝喝都是谁管?”

“是…是姨娘管。”魏仲恒咬着嘴唇,显然称自己生母为姨娘,他的心里也有尴尬。

林夕落看他,豁然想起胡氏口中曾经说起父亲年幼时的苦,想起魏青岩幼时,连个姨娘都没有…那日子岂不是比这孩子还苦?

“去吧,往后有婶娘在,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行字,待有闲暇空余能出去,婶娘就带你出去走走。”

林夕落说完,魏仲恒眼睛都快瞪出来,“侄儿能出去?”

“能。”林夕落允诺,魏仲恒立即跑回屋内,闷头提笔写字。

林夕落瞧着那副小模样,心中道:她该不该让这孩子有幻想?

常妈妈将刘婆子送了孙氏那里,更是复述了林夕落的话。

孙氏气的脑门直疼,看着刘婆子一巴掌便抽了过去,狠斥道:“她要喝温茶,你就不会动脑子想一想,怎么可能是沏不开的茶水,旁日里就是个粗使的没近身伺候过人,孰料你还真是个扶不上台面的东西”

刘婆子捂着嘴,跪地求饶:

“老奴也是被五夫人给看的有些急了,这才出了错。”

孙氏懒得多说,叉着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问向常妈妈,“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办?”

常妈妈斟酌下才开口:

“五夫人脾气怪异,老奴也摸不准她何时会忽然闹脾气,有些事她都能忍得住,可有些事她是一刻都等不得,着实摸不准。”

孙氏焦头烂额,“这让我可如何向母亲交待?”

常妈妈没再回话,孙氏只得去寻侯夫人。

侯夫人却真的是病卧在床。

宣阳侯那一顿斥责,让侯夫人这颗心始终郁郁不宁,孙氏来此斟酌半晌才不得不开口:“母亲,派去的那粗使婆子被撵回来了。”

侯夫人顿时气恼,连连重咳不止,捶着胸口道:“都是一群废物”

“您说如何办才好?”孙氏不免硬着头皮问。

侯夫人猛的瞪她,“何事都来问我,你的脑子长哪儿去了?青石在外征战身涉险境,这家里头也不让我省心,你们是想气死我”

孙氏不敢开口,侯夫人沉了半晌,一想到林夕落就额头疼的更是厉害,口中喃喃自语,念叨着:“那个死丫头,我一定要想办法制住她,她舒坦一天,我就得早死一天,绝不能让她痛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信任

孙氏没有再派人来伺候魏仲恒,而是让常妈妈回话,请林夕落多多帮衬照管。

林夕落早知她会是如此说辞,只点头应下当此事没发生过一般。

魏仲恒中午一同在这院子用了饭,下晌又行字一个时辰,便对林夕落躬身告退。

林夕落送他至门口才归,而这时,冬荷喜庆的跑了进来,看着她这般乐,林夕落也露出几分喜意:“这是有了多么大的喜事?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夫人,是春桃姐姐来了”冬荷忍不住出口,林夕落也甚是惊喜,“在哪儿呢?”

这话说完,就见一小妇人打扮的人在门口等候,林夕落快步上前,春桃连忙行礼道:“给夫人请安了。”

林夕落拽着她上下瞧量,虽说发髻已不是丫鬟时的模样,可她这小脸的风姿气势就与之前不同。

都说女人结了婚就是换了个人,起码春桃的变化就格外大。

摸摸自个儿的脸,林夕落纳罕道:

“你这脸俏圆俏圆的,身上都带股子小媳妇儿的气质,我怎么就没变呢?”

春桃一听这般她这般调侃,脸上不由得红润道:“夫人旁的变化没感觉到,可这嘴是更不饶人了”

林夕落“扑哧”一笑,拽着她便往屋里走,只有她与春桃、冬荷三人,林夕落也没了在外硬撑的架子。

春桃也不客套,直接便问起她能有何事可做,“…魏海如今也跟着魏大人日夜忙碌,奴婢怕您这方有事需帮衬,便选了今儿过来了。”

“这院子你如今进来也无用。”林夕落叹口气,随即认真的道:“连陈妈妈都只在厨房里帮我做些杂事,你如今已不能当个身边的丫鬟,何况这府里头还有魏海的家人,你不合适。”

春桃苦着脸,“夫人这是不要奴婢了?”

林夕落安抚道:“怎会不要你?容些日子,你在外面帮衬帮衬我,总不能全交了陈妈妈一家子人。”

并非林夕落疑心重、不信任,陈妈妈一家虽乃魏青岩选中的陪房,但如今陈妈妈、秋翠、秋红都在林夕落这院子里管着重要的事,如若她的儿子在外也接受重要的事,林夕落仍旧心中不稳。

毕竟陈妈妈这一家子她从未接触过…

春桃脑子聪明,自是能明白林夕落话中之意,冬荷在一边没太想明白,也不愿动脑仔细琢磨。

“侍卫宅院中倒是由奴婢公公负责,如今还缺个跑腿儿的,您瞧着要不要派个人顶这个缺儿?”春桃这话明显是指陈家的人。

林夕落斟酌下,出言道:

“容我想一想,有了人选再去寻你,先给我留两天。”

春桃应下,主仆三人便不再对此事多说,闲暇杂事说起,更多是说着春桃的事。

晚间在此用了饭,春桃便回了,行至门口时,她则正与常妈妈走个对面。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终究还是常妈妈先行了礼,“给首领夫人请安。”

“常妈妈可莫这般称呼。”春桃还了礼,笑着道:“这侯府中我可称不上‘夫人’二字,在五夫人面前我也只是个侍奉的奴婢,您这般说,可着实让我逾越了位子,若被外人听到,可是要打板子的。”

春桃这话无非是在讽刺,常妈妈憨笑道:“倒是老奴的不是,给您赔罪了。”

“您也是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这规矩、礼数也都拿得起来,想必也是忙的脑袋转不过来了,不过五夫人有您照料,这实在是福气。”春桃这话说的带几丝警告意味,常妈妈只得寒暄两句,看着春桃目送她离去。

林夕落坐了窗边看她笑,“这丫头,成了亲,也开始涨脾气了。”

冬荷在一旁嘟着嘴,“春桃姐姐就是聪明的,奴婢虽知道她如今硬气了,可就听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

林夕落拽着冬荷在身边,仔细给她讲:“魏海虽是侍卫首领,而且赐了主姓,但在这侯府面前,他依旧是侯府的奴才,常妈妈唤春桃一声‘夫人’,这岂能对?”

“那不是故意想让春桃姐姐在这上失了礼?”冬荷瞪眼,“若是奴婢的话,定是要被吓到的。”

林夕落拍着她的肩膀,“否则春桃也不会讽刺她是侯夫人院中出来还犯这等错儿,你与春桃不同,她的脑子转的快,旁日里不说话是不愿管这份闲事,你呢?虽有些事一时想不明白,可你最大的本事是不说话,这却让所有人都拿捏不到你的短处了。”

冬荷舒了口气,“奴婢也会像春桃姐姐多学一学,不能总这么笨。”

林夕落不再说话,坐在一旁继续看书…

夜色降下,魏青岩从外归来,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林夕落此时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下,又起身迎他。

端上了茶,林夕落让陈妈妈准备饭菜,魏青岩狼吞虎咽的填了肚子,随即说起微雕传信的事来。

“那日除却你雕字的信儿之外,侯爷仍选了三只鹰隼用书信相传,可除却雕字那一封之外,另三封都被截了,在你那木条上也有一封信,但已不在。”

魏青岩弹了她额头一指头,“你总是这般幸运。”

林夕落揉着额头,“大爷没出差错?”

“虽说未败,可死伤颇大,他这功接的格外丢脸。”魏青岩带几丝不屑嘲讽,林夕落则说出他心中之言:“活该”

魏青岩忍不住啄她小嘴一口,“侯爷恐怕是要让你教人这手艺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教”林夕落格外干脆,“我一定踏踏实实的教,绝不藏私,不过我也有一要求。”

“有何要求?”魏青岩看着她,林夕落扬起狡黠之笑,“我只教我瞧得上的人。”

魏青岩眯着眼,“何人是你瞧得上的?”

“李泊言。”

林夕落道出这三个字,却是让魏青岩忍不住拍了她屁股两巴掌,“丫头,这不是调侃之事”

“我不是调侃,我是认真的。”林夕落揉着屁股,“我总要留一条自保的路。”

魏青岩攥紧她的手,“你不信任我。”

“不是。”林夕落否认,语气软了下来,话语中带一丝无奈:“你与我是夫妻,就好似同一个人,你活着,我就能活着,你若不幸,我便是那陪葬的,而哥哥,我不知他是否会为你我献出这条命,但我敢保证,他会了这门手艺,侯爷若想借机除了我,他不会答应。”

魏青岩揉额,沉上半晌才道:

“容我考虑些许时日再议。”

林夕落未再对此多说,反而问起了梁长林一家之事。

那日离去之后,梁夫人未再带着梁琳霜到侯府求见,这也的确让她略有奇怪。

她并非有那份好心惦记着梁家人,而是怕他们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指不定何时冒出来咬上一口。

“梁长林这几日倒是老实了,如若梁夫人再上门,你若愿意见可以拿她出个气,否则你这心里头怎能舒坦得了?他的印章你可是刻好了?”魏青岩想起此事,林夕落则叫来冬荷取来钥匙、柜门打开,拿出当时刻下的印章模子,沾上红泥,往纸上印去…

一模一样

魏青岩看到林夕落刻好的印章与折子上几乎就是同一模样,脸色也忍不住露出欣喜。

林夕落看着他有笑意,不免挑了眉,“还是初次见你这般露出笑脸儿,难得。”

魏青岩将物件放下,“你要我如何谢你?”

“看着办吧,我一个宅院里头过日子的,能有何要求?”

林夕落苦着小脸,以前在外自由惯了,如今窝了这院子里,跟讨厌的人斗来争去,她着实不爱。

魏青岩道:“那我为你沐浴如何?”说着,他便将其抱起,往净房走去。

林夕落讶然,“这哪里是谢我?”

“怎么不是?我伺候过何人?”魏青岩带一丝霸道,林夕落则捏着他的脸,“明明就是你…就是你…”

魏青岩涌了笑,“我如何?”

“就是你好色”林夕落小拳头捶他,魏青岩哈哈笑:“你是我的女人,我好色又如何?”

他的胳膊就像是绳子一般将她完全的禁锢住,林夕落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浴桶的水放好,她便被魏青岩褪去衣物,放置浴桶之中,林夕落趴在边上,却见他也在褪去衣裳,连忙摆手,“你不要进来”

“我不进去如何服侍你?”魏青岩扯去最后一件衣裳,迈步进了浴桶,林夕落还未等躲开,一把就被他抓入怀中。

胸前的柔软被他握在手中,水润全身,二人相触更多一份旖旎春色…

林夕落也不再执拗,转过身贴在他的怀中,魏青岩解开她的发髻,发丝轻浮水面,大手于其身上抚摸,水波荡漾,春情欲浓。

“嗯…”林夕落主动吻上他的唇,魏青岩的手扶住她的俏臀,坐于自己的坚挺之上…

水声、呻吟之声夹杂叠起,林夕落趴在他的肩膀之上,享受着他精心的侍奉。

情欲浓时,心底涌起一股酥麻、跳动,膨胀,她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牙印儿,而他则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你是我的女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抽她

农历三月,淅沥小雨已下了一天一夜,刚刚破土冒出的嫩草叶芽被雨滴敲打的低了头,连带着鸟儿躲于窗棂底下,时而抱怨的鸣叫一声。

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但这阴霾的天气却添了几许烦躁。

旁人府邸不知,但宣阳侯府却是如此。

叶云水陪着魏仲恒行字,她的目光却透过窗棂,看着院子外空无一人的院子,若是总能如此清净,该有多好?

自侯夫人上一次与其闹事至今,林夕落都未再见到她。

她不愿见侯夫人,侯夫人自也不愿见她,不过倒是听了常妈妈说起,侯夫人是真的病了。

一是因侯爷与其争吵;二则是魏青石与其长孙魏仲良在边境战事不稳劳心过度;第三,自是想起林夕落就心中揪的难受,这若不病才是见鬼了不过那方不来招惹,林夕落是绝不会凑上去挑事的,但她的心仍悬空未能稳稳落地。

别看这院子里静谧无音,其实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不知有多少双耳朵在听着她说话。

旁人林夕落未能抓准,但常妈妈与那个小丫鬟春萍,林夕落能深深的体会到二人唏嘘之间,不免有些小动作。

常妈妈毕竟是侯夫人派来的,没太大的错儿林夕落动不了她,但这小丫鬟…林夕落则在寻思着应该怎么收拾老实了。

魏仲恒一篇字写完,则起身交给林夕落来看,林夕落拿在手中,横平竖直,规规矩矩,可每一笔都带着抖意,侯府里头是想把庶出的孩子都教成笼子里的鸟儿,甭寻思飞,幼时便已将翅膀折断…

林夕落豁然想起林竖贤曾说过的话,人不正、字不正,这孩子现在缺的不是如何写横竖撇捺,缺的是勇气。

可她要如此教习吗?终归是大房的孩子,又不是她自己儿子?

林夕落苦笑一番,不由得将他的字放下,“《明贤集》你可读过?”

魏仲恒点头,“先生曾让背过。”

“共有多少条,不妨说来听一听。”林夕落撂下他的字,随意闲聊一般。

魏仲恒眉头有些皱,“先生说这不过是识字的东西,只认识其上的字就行了,不用背。”

的确是教出个傻子…林夕落揉额,《明贤集》与《增广贤文》教的都乃人伦道理,这都不允孩子知晓,孙氏的心肠也够狠的了“先歇息一会儿吧。”林夕落没多说,让秋红给他拿来了吃食点心。

魏仲恒每当此时都能露出几分孩童的笑,连忙给林夕落行了礼,便去一旁吃着他鲜少能入嘴的物件。

林夕落斟酌半晌,看向秋红道:

“近日里二等丫鬟中可有不听你使唤的?”